后世对福建人的第一印象是广东人的煲汤材料,第一印象是做生意的天才——因为到国外晃上一圈,华人的祖籍不是广东就是福建。
作为全国最早开拓对外商道的省份之一,福建在珠角崛起前不说处于商业上的独孤求败,但也靠着渔民的水性与宋代的造船技术一度垄断舶来品的市场。而在珠三角逐渐取代福建的对外地位后,福建人便南下乃至出国寻找新的机会,从而与江浙沪和广东人开启一段激情燃烧的竞争岁月。
当然,以上的辉煌最早发生在宋代后。
宋代前的福建……亦或是闽越比起做生意,更要操心生存问题。
环顾四周,它能欺负的也就一个可怜巴巴的东瓯。而被穿越者们写烂了的三熟之稻其实和东瓯闽越没啥关系——受限于气候条件,苏湖的稻种只能做到一年两熟。真正能一年三熟的稻种大多存于两广及海南,东南亚一带。甚至在气候更热的越南与菲律宾,印尼一带,稻种能一年四熟。这也算是大自然对热带地区的小小补偿。
但这补偿与东瓯闽越没啥关系。
更糟的是,就耕地面积与人口比而言,南方哪怕占据天时也没法改变地利上的绝对劣势。以后世的数据来看,全国耕地面积与人口比最高的省份黑龙江比耕地面积与人口比最低的福建高了九倍有余。
这也是在是在引入并杂交出抗寒粮种后,国内的粮仓逐渐向北的主要原因。
“朕就知道老天不会优待于朕。”看完农家的研究报告后,刘瑞的表情足以与基金亏了的操盘手相提并论:“合着这是白忙活了。”
东瓯与闽越之地的稻种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中原地带并不适合南方稻种,而百越之地全是国内农耕面积较小的土地。
他们的粮食确实够吃。至少对本地人而言,吃一碗倒一碗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百越多大,大汉多大。百越有多少人,大汉有多少人。
更别提那坑爹的耕地面积。
刘瑞总不能在南部开展耕地运动吧!
他要是敢这么搞,估计南部别想挺到中世纪后,所以……
“宣郎中令郦寄,弓高侯韩颓当,太仆刘舍,内史许昌,少府令石奋过来见朕。”考虑到丞相陶青已形同虚设,而御史大夫晁错在军事上不能给刘瑞提出任何意见,所以在闽越挑衅大汉之威时,刘瑞就有越过三公下达军事命令。
如果是申屠嘉或周勃那样的强硬派丞相,估计会在得到消息的那刻就闹上未央,并且吓得程不识压根不敢接过羽节。
可陶青不是申屠嘉那样的少数派,晁错也不是名正言顺的丞相。
陶青不说,晁错也不能出头。
而陶青要是敢出头,谁知刘瑞会不会有大招伺候。
两个人都不敢赌,也不敢在政敌不少的情况下踏出规则一步,可不就由着刘瑞将不合理的事情给合法化吗?
“如果朕从南阳郡和南郡调兵十万可否拿下南越之地?”刘瑞在人都到齐后直截了当道:“吞下的东瓯闽越并不会给大汉带来多少粮食,相反,朕还要还花更多的精力,更多的人手去消化这些人口土地。”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刘瑞对控制权跟不上扩张速度的做法嗤之以鼻——这跟往长江里丢人丢钱有啥区别?如果不是九世之仇和生存危机,不管不顾地拓张土地要么是是被忍无可忍的黔首推翻,要么是被假意臣服的豺狼虎豹撕得粉碎。
因此对百越之地和西南诸国,刘瑞虽势在必得,但也得在动手前考虑一下实控问题,以及刨除官吏兵匠后有多少人能迁去同化当地土著。
“如若陛下要征南越之地,恐怕需要三十万到四十万人。”眼见无人上前回话,郎中令郦寄便大着胆子道:“始皇当年派五十万大军征服百越,其中虽有十万留于南越,两万逃回故乡,但就士兵的消耗与百越的环境来看,十万到四十万人绝不是夸大其词。”
刘舍见状也赶紧答道:“老臣赞同郎中令的话。若要征服南越,非四十万大军不可。”
别看刘舍挂着一个降将的DEBUFF,但就家学而言,人家是项氏之后,项羽同族,而且也为文景一帝的削藩之战立过汗马功劳。
项氏作为楚地贵族,在为楚王南征北讨的过程中自然是与越人打过几百年的交道,甚至在楚国的军队里也不乏越人的身影。
只是在秦灭六国,高祖建汉后,项氏也随霸王之死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而刘舍对百越的认知也仅限于边境的情报与家传典籍。
可即便如此,他也明白百越……尤其是南越之地不可小觑。
赵佗带去的秦军里有不少工匠军医,而在他征服南越,建立自己的赵氏王朝后,留下的秦人也在南越传授中原技艺并修建工程,使得南越一举成为南部诸国的带头大哥。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因为那些远征南越的秦军大都死于水土不服,所以在幸存者的不懈努力下,自然摸索出适应乃至改进环境办法。
而这赵佗探路,刘瑞摸人的后果就是南越失去了抵御汉军的天险。
况且那些不服赵佗的南越贵族也不介意与汉军合作,进一步削弱了秦军来带的技术优势与生产优势。
只是……
“朕不可能派那么多人远征百越。”刘瑞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任谁听到下属在自己拟定的预算上翻了三倍也不会高兴,可刘瑞不是夜郎自大之人,所以没有直接否认一者的判断,而是从后勤出发道:“四十万人远征南越每日至少要花一万六千石粮食,相当于110户五口之家的一年收成。”
“这还不算运辎的驮马与劳役的路上消耗。”
古代的战争与其说是兵与将的对峙,不如说是后勤与后勤的对峙。
拿下巴蜀汉中的大秦与之前的大秦岂可同日而语。
同样的。
楚国能与大秦拼到决战之时也是因为苏湖为其源源不断的输血,所以才有《大秦帝国》里的那句张子名言:“楚人真富也。”
如果是为大匈奴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刘瑞倒也不会算得这么清。
可这不是对抗匈奴的战争。
前两任皇帝是一边攒家底,一面打土豪的优秀典例。
但问题是他们打的不是一般的土豪,而是当起臣中小王的刘氏藩王们,所以在文景一帝的削藩政策里光是镇压齐系与淮南系的藩王就耗了不少攒下的家底。
粮食没了顶多两年就能补上,可人口没了就要耗费两代来为王朝争得喘息之机。
如果要为南越的耕地投入这么多预算,那刘瑞……
“朕记得……闽越与南越的关系还不错吧!”借着托腮而啃咬指盖的刘瑞下定决心道:“一十万,多一人都不行。”
“陛下。”这下不仅是郦寄刘舍,就连与之不太熟悉的韩颓当都火烧眉毛道:“您这与赵括李信又有什么区别。”
“朕不是赵孝成王,南越也远远比不上难啃的楚国。”刘瑞虽对老将保持一定的尊敬,但还是想□□一把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如若各位不愿出兵南越,那朕只能另请高明了。”
“这……”
此时此刻,包括少府令石奋在内的臣子都万分想念已故的申屠嘉。
若是故安武恭侯在此,兴许陛下不会这么执拗。
而在孝文太后和故安武恭侯接连去后,又有谁能劝住陛下,使其不要如此冒进?
头大的臣子们并不理解艰难养家的刘瑞有多想让赵佗凉掉。
而在他们忧心忡忡之际,决定向闽越发起攻势的程不识还没来得及诱闽越的军队自投罗网,那些护着自家祖宗……啊不!是粗糙大炮的的墨者便毛遂自荐道:“何必等着埋伏的闽越军队主动袭击,不如我们先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生性严肃的程不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群眼里闪烁着清澈光芒的墨者,十分艰难地吞下那句“愚蠢”的判断:“就靠这个。”
出于对陛下的尊重,程不识又特意看了眼墨家推来的大宝贝。
只见那质朴的黑大管在月色的照耀下居然有丝肃杀之气。
“就靠这个。”已经试过大炮威力的墨家信誓旦旦道:“闽越多山地、丘陵,适合游击作战。汉军里除征来的东欧人外,也只有巴蜀军擅长这种作战模式,余者都是平原作战的习惯者。”
虽说后世的美越战争已充分证明大炮对游击的劣势,但在缺乏见识的古代,大炮的威力并不在于消灭敌人,而是扰乱对方的军心。
这种如雷霆般的新型武器即便不能伤到对方,也能让闽越人头晕目眩至露出破绽。
而人心相当重要的战略武器。
一般来说,逃兵与战死者的数量达到二十分之一就有军队崩溃的危险。
以闽越的十万人口来看,余善就是掏光家底也只能凑七万大军。
只要能将七万人中四千人成功吓跑,那程不识就能在山地里实现平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