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完毕。月龙吟靠在床头一言不发。
潇琰在浴室镜子前取了些卸妆湿巾简单把地上的血迹擦了擦。毕竟这样看着实在有些瘆人。
运动服已经洗好。他拿出来放进了风干机。几套内衣拿出来晾在浴室的伸缩杆上。
做完这些,伸手摸了摸牛奶,已经凉透。
他拿出电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又拿出一个杯口更大的酒杯。倒上半杯开水,把其中一杯装有牛奶的玻璃杯放进大杯子里,利用热循环加热牛奶。
稍微温热就行,不必太烫。
他拿起牛奶,用纸巾把杯壁上的水擦干,递给月龙吟。
“跟我说说,”潇琰温柔地拭去月龙吟眼前垂落的发丝,“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月龙吟回过神来,她庆幸刚才那一幕让她心跳得异常,还好没犯病,她去浴室拿出潇琰给她的监测手表戴上。
潇琰看着笑了笑。
“潇琰,这里住着一定很贵吧?”月龙吟感叹自己的任性,现在恢复了理智,发觉自己真是会给别人找麻烦。
“不贵,你不用关心这些。”
“明天就走吧。”月龙吟今天这一出恐怕明天酒店就得知道。
“好。”潇琰也想到了这一层,“我看看别的酒店,安排一下。”说着他拿起手机。
“不,不用安排,明天我就回书店。”毕竟租期还有两个月不到,不住也是浪费。
“…行。”潇琰淡淡地说。
“你那个朋友,这几天能不能约出来聊聊?”月龙吟问道。
“可以,我这就跟他联系。”潇琰打开聊天软件,给哥们发了几个消息,并转了30万,叮嘱他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月龙吟静静地喝着牛奶,眼神空洞。
“以后有什么打算?真要把书店盘出去?”潇琰之前的话题被顺利转移。他意识到了。
“嗯…”月龙吟放下牛奶杯,“潇琰…你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曾经团建过一次去了翼山。”
潇琰当然知道。那个时候月龙吟加入了学校的写生社。社团组织过一次团建。那个时候潇琰也去了,他对绘画一窍不通。参加只是为了月龙吟,当然他当时美其名曰作为学生会的骨干,被指派替学校监督社团经费的使用情况,算是社团经理。
翼山距离M都行车要六七个小时,当然坐高铁更快,时间能减少一大半。
当时他们还是坐的绿皮火车。火车上形形色色的人,难得看到这么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不由得目光驻足。
他们一路上谈笑风生、兴奋异常。又是打牌又是玩狼人杀,路上的时间过得尤其快。
翼山当时还没有太多的旅游开发,山上的村民比较少。但翼山依山傍水有许多自然资源,村民小日子过得都不错,早早在山上建起一栋栋小楼。
他们租用了一栋民宿,住了一个星期,留下很多珍贵的画作。
离开的时候,大家颇有不舍。山里空气新鲜,与世隔绝,人烟稀少,自然美景卓越,远离城市的浮躁与喧嚣。
于是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提议将他们住的民宿租下来,签个长期合同,待日后大家在大城市倦了,可以来这里住着。
当时翼山并没有对口的旅游资源,村民与世无争,对向外开放持保留态度。他们并不想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所以租金尤为便宜。
大家凑了钱,一租就是20年。
不知道这些年是否有人回去过,那栋民宿由村民看顾打理,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你想回翼山的民宿?”潇琰很快捕捉到了信息,“可是那里交通不便,若是去医院不太方便。”
潇琰盘算着下山的路,镇上应该有综合性医院。他开车的话至少得半个小时。况且那边的医疗资源自是比不上M都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的。
“…想去看看。”月龙吟若有所思,“或许…有同学回去了呢。”她其实并不是想见多年的老同学。她盘算着要是没人住,自己就安定下来。当然有人住更好,一起做个伴。
那里有菜地,可以种些菜,养些鸡鸭,就有蛋吃,跟村民偶尔买些米和面,也比外面便宜。
月龙吟一向对吃不怎么上心,能填饱肚子就行。
她盘算着把书店盘出去,钱还给潇琰,如果还有多的,就拿着傍身。
多年来她一直有些个副业。给平台写写小说,有几本已经签约的,偶尔会有一些分成。
她还认识一些做公众号的朋友,偶尔会写一些电影解说类的文章,要是用上了,人家会给少量的稿费。
这些小钱积攒维持,住在山里,本来用钱的时候就不多,应该可以维持。
至于病况,山里空气好,与世隔绝,情绪平稳,应该能维持好。有余钱就配着些药吃着,太紧张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她对自己的病并不上心。
哪天时候到了,她就坦然地离去,也许就深埋在翼山,与鸟兽与大自然做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生,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做人只要不去奢求太多,就能自足自洽,少了许多烦恼。
“好。需要点时间准备一下。”潇琰思索着,“最快下周吧,店里的事情也需要安排。”
他打算把Ad卖掉换一辆越野,顶上有行李架的,最好是有伸缩式帐篷的,这样或许还能带月龙吟去空旷处看看星星。
没错,Ad不是借朋友的,而是他跑到4S店看了一分钟就下单买的,还九成九新。这一次他得好好了解参考一下,换一辆性能足够好又宽敞又便捷的车,为以后做足打算。
“嗯…”月龙吟准备躺下休息。
“告诉我,好吗?”潇琰还是没有忘记刚才那个问题,他终究是要搞清楚的,这关系到他以后若是遇到袁琛到底是直接动手还是由着些月龙吟。
月龙吟又重新坐好,她知道,潇琰总会知道这一切。
她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缓解一下哭干的嗓子,“我见了袁琛的父亲。”
“什么?他来医院了?为什么要见你?”潇琰觉得这么快就见家长一定没什么好事。
“是,就是你去买牌的时候。”
“嗯,他说了不中听的话吗?”潇琰能猜测到七八分了。
“没有,就是关心了我的病况。”关心病况其实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她能给袁琛什么呢,就连最基本的健康她都没有。还谈什么往后。
“……”潇琰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他父亲和他并不能…他们毕竟是两个人,你不用太在意他人的看法。”潇琰不想为袁琛辩解。但是,他会为月龙吟着想,只要她好受些。他的立场一直是向着月龙吟。
他自己本身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他的母亲连他都不管,父亲再婚过自己的生活,从不插手他的事情,他认为他们也没资格插手。
另外他自己创业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并没有倚仗家里。当然他的家境也不错,父亲对他一直有愧疚,虽然再婚也做了婚前财产协议。大部分房产、实业在他成年后都归在他的名下。
当然他觉得不要那些也罢。
“我还…见到了他的未婚妻。”月龙吟平静地说着,“人很漂亮。他们两家是世交,婚约是早就定下的。”
“……什么?”潇琰怒道。他恨自己今天动手的时候还是控制了。
“嗯…”月龙吟努力克制住又开始起伏的心情,“倒是没说什么,人显得很热情。”
“她没说什么恶毒的话?”潇琰不信。
“没有。”
“那这个女人心性可是够恶毒的。”潇琰下了判断,“女人最在意的就是男人的忠诚。要是连这个都不顾及,不是根本不爱,就是内心撺掇着更阴险的复仇计划。”
女人一生最在意的就是情感需求,不是吗?他的母亲就是这样。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仿佛其他的代价都不足以弥补情感上的匮乏。
“……”月龙吟不想评判什么,她也不知道。想来人家何必把她当作敌人,她连一战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说愿意给我提供帮助。”月龙吟努力克制情绪,语气平稳,“要是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哪还能…厚着脸皮去接受。”
“谁要他们狗屁帮助!”潇琰怒道,“看不起谁呢?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他的双手攥紧,自己也真是的,去买什么牌。要是他在身边,怎么会让月龙吟受这种委屈。
月龙吟心底最后一点防线被潇琰击破,是啊,看不起谁呢。
要是以前的她或许会略带清高地认为自己空灵世外,自在随性,心里那片桃花源一点都不比别人差,她从来不追求物质享受,精神上的充实从来没让她自卑过。书山文海,悠然畅游。
而在现实面前,她发现自己渺小幼稚,就是个傻X。
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总要吃饭才能活下去。
她的眼泪生生地落下。
潇琰连忙抽了纸巾,为她擦拭。
“别哭。”潇琰说,“不用在意这些俗人。我的吟吟最最好,没人比得上。”
“……”月龙吟轻笑了一下。人生得一知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