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静修寺走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山上的居民与僧众早已转移到了另一座山头,没有人员伤亡。
大火足足烧了五日五夜,第六日大火熄灭,除了大殿,其他建筑,尤其是后山,烧成一片焦炭。
肖达满头大汗跑来,满脸喜色地禀报幽王,“王爷,好消息,找到了,找到了!”
意外的惊喜令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喘了几口大气,缓了缓气息,继续禀报。
“失银,找到了!”
幽王原本正蹙着眉头注视着废墟,听到禀报,猛得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肖达中气十足地重复道,“王爷,六年前的失银,找到了。”
六年前,幽王明面上扶灵回京,实则是收到康宗的密旨,命他悄悄潜回京调查军.需银两被盗一事。
当他追查到静修寺的时候,中了伏击,索性将计就计,躲入静修寺后山,本打算暗中打探,岂料箭上有毒,还是媚毒,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一想到姜殊暖,幽王的面色缓了下来。
他早就想彻底搜查静修寺,但静修寺是国寺,没有正当的借口,只怕会犯众怒、引非议。
好巧不巧,姜殊暖在静修寺再度遇袭,正好给了幽王勃然大怒的借口。
于是,他借机发作,大肆搜索静修寺,甚至以佛门净地不够清净的借口,一把火烧了后山,将一切隐匿着的东西,都暴露到阳光下。
静修寺方丈,原本是个不畏强权的人,这次也吃瘪了,谁让他识人不清,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
那个用香迷晕姜殊暖、英国公夫人一行的僧人,是倒在静修寺门前的乞丐。
方丈同情他,留他在寺里疗伤,伤好后,又将他安排在伙房帮忙。
事发后,方丈理亏,在幽王提出要他们暂避时,一声不吭带着寺众离了寺,暂居隔壁山头年久失修的修远寺,同时还帮忙安置了大批居民。
“带本王去!”
肖达带着幽王从大殿进入暗道,七拐八扭,顺着台阶一直往下,似乎走到了山脚,才来到一个无比巨大的空地,那里摆着无数木箱,撬开其中一个,满满的都是白银。
肖达激动得手微微颤抖,伸出手拿起一个大元宝,翻到底部一看,一个大大的【辉】字,赫然正是当年丢失的那笔官银。
这么多年来,幽王一直在暗中追查这批银两,却始终无果。
好在因为他紧咬不放,贼人亦不敢轻易取用银两,终于时隔六年之后,阴差阳错之下,失窃的官银被他找到。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幕后之人应该着急了吧。
暗无天地的地牢里,有人狠狠地摔了一只茶壶,“谁让他这么干的?”
他气急败坏,好不容易将那人救出,却这么轻易就断送了。
一枚棋子,刚上棋盘,还没好好使用,就灰飞烟灭了,当真可恨。
地上跪着一人,茶壶弹起的碎片划破他的眼睛,顿时血流如注。
但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是轻的。
“主子,是太妃下的令。太妃原本的命令是,将护国夫人扔进厢房,关一日。
只是,那人不听指挥,擅自露了面。”
那人怒不可遏,“他恨姜氏,有了下手的机会,怎么忍得住不露面?”
跪着的人满脸羞愧,“主子,是属下大意了。”
“去领十鞭,长长记性,日后,只要太妃有令,先来禀报我。”
“是!”
幽王府里,太妃听说姜殊暖回府,立刻惊得坐了起来。
“娘娘,护国夫人回府了,是英国公夫人送回来的。”柳嬷嬷一板一眼地禀报。
英国公夫人?她未免太热心了吧!
太妃稳了稳心绪,淡然道,“王爷呢?可曾一起回来?”
柳嬷嬷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太妃心里哼一声,当真是一问三不知,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姜殊暖浑浑噩噩地回到苍梧院,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绿珠和帛书赶紧用热水替她净身,换上干净舒适的中衣,让进了早已候着的林太医。
林太医缓缓步入内室,隔着帘子把了脉,一边把脉一边眉头蹙起,看得英国公夫人心砰砰地跳。
一见林太医起身,立刻迎上前去问,“林太医,护国夫人可还好?腹中孩子如何,可还好?”
林太医沉稳地回答,“都好,无妨,略有些动了胎气,感染了风寒,但问题不大,待老夫开些药,服个几帖就可以了。”
英国公夫人立刻放下心来,赶紧让绿珠伺候着林太医到外间开方。
“倒是夫人的伤,不可大意,老夫有药膏,清洗了伤口后,记得上药。”
英国公夫人谢着接过林太医递来的药,往袖中一塞,疾步走到床榻边,握着姜殊暖的手,担忧着看着她,眼睛一错也不敢错。
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不能相认,她的心宛如撕裂般疼痛。
找到人后,幽王让她陪着女儿回府,但女儿死.死拽着幽王的衣襟不肯放,似乎只在幽王的怀里才有安全感。
幽王无奈地哄着她,轻言细语地安慰她,好一会儿,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让幽王下了马车。
直到幽王离开好久,她的视线依旧紧紧追随着他。
她就知道,在女儿眼里,幽王的地位非同一般。
她的眼眶不知不觉潮湿了,自己很是羞愧,在女儿最困难的时刻,没能陪在她身侧,反而是陌生的幽王助了她,让她重获新生。
所以,在女儿的心目中,幽王的地位才这般不可替代。
也好,女儿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就满足了。
太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英国公夫人拉着姜殊暖的手,担忧地注视着昏睡的她。
听到声音,英国公夫人回头,见是太妃,眸光猛然一缩,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松开手,站了起来,向着太妃屈膝一礼。
“娘娘怎的来了?”
“听柳嬷嬷说姜氏不太舒服,她还怀有身子,怕下人照顾不周,特来看看。”
英国公夫人不满地看着花溪,“娘娘来,你怎的也不通禀。”
花溪红着脸解释,“娘娘不让,说不想吵着夫人,悄悄看一眼便离开。”
太妃笑着打圆场,“是哀家的意思,不让她禀报了,怕吵着姜氏休息。”
“娘娘,您是好心,但她们不能没了规矩。”
太妃笑了笑,两人一同走出内室,到外间说话。
“夫人亲自送姜氏回府,这份恩情,来日叫幽王还。”
英国公夫人潇洒地一笑,“娘娘说笑了,王爷急着办公务,妾身又没什么大事,便跟着过来一趟。”
“哦?王爷在静修寺还要办公务?”
英国公夫人假装不在意地道,“护国夫人出事,幽王震怒,说是要将静修寺翻个底朝天,将同伙一网打尽。这不,他留在静修寺大肆搜查同党呢。”
太妃保持着温和的笑,附和道,“幽王做得对,谁能料到歹人竟躲在静修寺里?”
话说这么说,她的眉心却是突突地跳了起来,心慌的感觉再度笼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