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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厲害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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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害男人

    拿去刷。

    男人一身簡單的白衣黑褲, 生得高大英俊,給卡給的利落,看着愛人的眼神溫柔如沐春風, 一言一行都透着縱容寵溺,看得人豔羨,邊上幾個大姐都忍不住哦喲一聲。

    黎菁看着他,又看一眼他手裏的卡, 早上他給的那堆東西她都放保險櫃裏了, 卡拿出來給了他, 額度太高她不敢用,結果他現在又拿了出來。

    她趕緊拉了他到一邊, 小聲的和他說:“那些我真的要買嗎?”

    “其實家裏已經有不少了,你有沒有發現我現在買東西沒什麽節制了?”

    陸訓意外的看向黎菁, 這還是這幾個月以來她第一次問出這樣的話。

    他們現在還在一樓,一百一樓的東西便宜的貴的都有,貴的有金飾玉飾寶石腕表一類,相對便宜些的水乳霜口紅鵝蛋粉一類化妝品, 還有更便宜的毛絨玩具,包包腰帶皮夾, 發帶夾子發箍一類小飾品。

    黎菁每個專櫃都熟悉, 幾乎都挑了幾樣。

    這些東西家裏确實有了, 不提她放在黎家小洋樓那邊沒拿過來的,只他們婚房裏也有不少, 但款式都不一樣, 她又喜歡這些小東西, 平時都替換着在用。

    也不算浪費,只是比一般過日子的人家過得精致, 幾乎每天在她身上找不到很多和前一天重樣的東西。

    陸訓看着每天不一樣的她賞心悅目,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你喜歡不是嗎?”

    “你喜歡,買回去替換着用也沒什麽。”

    陸訓笑回一聲黎菁,瞥一眼正注意着他們這邊等着付錢的那些櫃臺大姐,他湊近黎菁耳邊低聲道:“況且你都看上挑好了,再讓大姐放回去也不太好?”

    是不太好,黎菁還沒幹過這樣的事。

    她真的就是一逛街就控制不住,看到就想買。

    “你說我是不是有什麽病啊?怎麽一看到東西就想要呢?”

    黎菁心裏有些莫名煩躁,她手指蜷曲擱嘴邊咬起來。

    她一煩躁糾結就有這個習慣。

    陸訓伸手拉下她手握在手心,語音帶笑的輕斥她一聲:“瞎說什麽,什麽什麽病”

    “看到東西想要怎麽了?誰沒點喜好了,你就是喜歡逛街買東西。”

    “好了,別糾結了,沒幾個錢,去付錢了,還要去二樓去給爸媽他們買你忘了。”

    “......哦。”

    黎菁立在原地遲疑會兒,到底接過他的卡拿去給大姐們刷了。

    刷卡是個很快的事,簽個字就弄好了。

    黎菁拿過小票看了眼,她最近兩個月經常來一百買,很多櫃臺她看上的東西都好些都買回去過了,櫃臺也不是天天能上新,就算上新東西也不會很多,總共花的錢算是這幾個月來最少的一回。

    黎菁心裏微松口氣,走的時候那些大姐還送了她一些小東西,黎菁看着那些東西彎唇笑了下。

    買都買了,她糾結也是這個結果,還不如開心點呢。

    因為一個不确定的夢為難自己,影響心情也不好,她總要過日子的,反正,她只要控制着自己每個月不要花出格就好了。

    想通了,黎菁心情明快起來,她手裏捏着個大姐送的一只手可以握的毛絨小熊,伸手去挽了陸訓胳膊:

    “好了,我們快些上二樓去買回門禮,買好再去給爺爺買鞋子,你說他不喜歡穿皮鞋?三樓有個牌子的布鞋都是手工的,千層底的很舒服,款式也好,我們去給爺爺挑兩雙。”

    她心情明媚的時候,聲音也輕快起來,聲若莺啼,陸訓就喜歡聽她在耳邊這樣歡喜的說話,他拎着手裏的購物袋笑起來,寵溺應她一聲:“好。”由她挽着胳膊一起上了二樓。

    接下來自然又是一番大買特買,黎菁一改前兩個月不看小票不算的懶行為,每一張小票她都捏過來認認真真看過記下,最後雖然花得不少,但比前面兩個月克制了很多,在黎菁能接受的範圍,這趟出去還算輕松愉快。

    東西買好,也到一百打烊時間,兩人出來百貨大樓回了家。

    黎菁昨晚累了一通,上午還和陸訓胡鬧了許久,下午領證,晚上還逛街,一天沒停過,回到家她人都困得不行了,顧不得收拾買回來的東西,她勉強撐着去浴室裏洗漱過,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迷糊了。

    看陸訓正替她在歸納整理買回來的東西,一件一件,耐心得很,她安靜看一會兒他,沒着急趴去床上,慢吞吞走過去抱住了他腰,頭靠向他胸前蹭了蹭。

    陸訓剛把她幾件試過的衣裳商标摘了,打算等會兒拿去過道水,後面她想穿的時候方便,身上忽然挂過來軟軟的一只,他眼眸一瞬溫柔下來,擡手圈住她,柔聲問道:

    “怎麽了?困了?去床上睡吧,我一會兒就來。”

    “嗯。”黎菁應一聲,抱着他卻沒有動,過了會兒才說:“你也睡吧,明天再起來收拾,很晚了。”

    陸訓又笑一下,看一眼手裏的衣裳,他擡手放進竹簍,攬着她去了床上,低頭親了親,哄她:“好了,我不收拾了,睡吧。”

    黎菁困迷糊了,這會兒眼皮子打架,她虛眯着眼看他一眼,到底閉上眼睛睡了。

    陸訓看她睡着,也沒着急走,守了她一會兒,他才起身滿臉笑意的去拿了換洗的衣物進浴室。

    這大概就是結婚後的暖心幸福,睡覺都有人惦記了。

    ——

    頭一晚睡得早,再一夜無夢,第二天黎菁難得醒了一個大早,不過陸訓比她起得更早,她起來的時候陸訓屋子裏整理收拾過了,衣裳也都洗好晾了上,還給她煮了面條。

    番茄雞蛋面,黎菁也會煮的一種,不過味道卻和陸訓煮的沒法比。

    她煮的番茄雞蛋面大概就是熟了,沒成坨,陸訓煮的卻是色香味俱全,番茄味兒雞蛋味完美融合,帶着蔥花香和沒有腥氣的麻油香,湯汁濃郁,香得讓人連湯都不想剩下。

    黎菁一大早吃了個撐,還悄悄打了個飽嗝。

    早飯吃好,再院子裏的花去看看澆澆水,差不多八點鐘,黎菁有兩天沒見到家裏人了,已經想他們了,回自己家也沒那麽多講究,收拾收拾就出門了。

    離得近,走路也就十分鐘時間,不想麻煩門外大叔幫忙開鐵大門,黎菁直接讓陸訓騎的家裏自行車過去。

    拎着大包小包回門,路過活動場許多嬸子大娘們都盯着他們看,黎菁讓陸訓停下來大大方方的和她們打了番招呼,得了幾句祝福話。

    這個點兒,黎家也才吃過早飯沒多久。

    不是周末天,但黎菁出嫁回門的日子,黎家人都沒出去。

    院子裏,申方瓊和何麗娟正在涼棚下擦何麗娟剛從糖廠買回來的一批快淘汰的牛軋糖攪拌機和壓縮軟糖的機器,常慶美在給她們拎水出來,邊上黎志國和黎志軍圍在一塊兒修一臺棒棒糖的生産設備。

    客廳裏黎萬山手裏拿着兩份文件在研究,邊上黎何洋正在弄黎菁給他買的錄音喇叭,天賜坐在邊上看他弄,再時不時問他一句:

    “何洋哥,你說過的哦,要是九點了小姑他們還沒回來,我們就去找她和小姑父。”

    黎何洋手裏的喇叭頭摔壞了,正在塗膠水想辦法給黏上去,聞言他心不在焉的應了聲:“嗯,是,答應你的。”

    說話的功夫他黏上的頭又給掉了,他忍不住一氣,把手裏剩下一截喇叭往桌山一扔,罵捏捏開:“個老妖婆,摔我喇叭幹什麽,有種打我啊。”

    天賜看他生氣,兩手一叉腰跟着在邊上幫腔罵:“對,老妖怪,摔我小姑給買的喇叭幹什麽,有種和我何洋哥單挑啊!”

    “......”

    黎萬山手裏的東西頓時看不下去了,他放下文件,擡頭要說兩人,就聽到院門外傳來黎菁清鹂的聲音:

    “爸,媽媽,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回來啦!”

    “我小姑回來啦!”

    天賜拔腿就往外跑:“小姑!”

    黎何洋也趕緊收了桌上的東西往外奔,黎萬山收回下意識望向窗邊的視線,跟着起了身。

    “小姑啊,你可終于回來了!可想死我了!”

    黎菁一進院門,就被撲過來的天賜抱住了大腿。

    黎菁笑開,手去摸了摸天賜圓乎乎的小臉蛋:“想死我啦?想死我了那你昨天沒來找我呢?”

    “我也想啊,晚上讓媽媽讓我過去散步來着,結果奶奶說,要等你回門過才能去老洋樓找你,這兩天先讓你和小姑父過二人世界。”

    “小姑,你和小姑父二人世界昨天過得好嗎?”

    天賜問的也是黎家人想知道的,一時間院子裏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向了黎菁,連黎何洋都仔仔細細把小姑給看了一遍。

    黎菁臉一紅,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回小侄子,好一會兒她眼神左右四顧回了句:“還好的吧。”

    黎菁今天穿一身西瓜紅蕩領長裙,七公分的銀色高跟,頭發是陸訓給梳的,發絲半挽,簪了根白玉簪在後面,一張臉白裏透紅,含羞帶笑,一眼看就知道不錯。

    申方瓊看一眼女兒,她把手裏的抹布扔桶裏,笑着招呼道她和跟着進門的陸訓:

    “進屋吧,你大嫂一早起來煮了甜湯,進屋喝一些。”

    “哦,好。”

    黎菁應一聲,注意到涼棚下的東西,還有院子裏晾曬的一些做糖的木框,她不由問了句:“我們家又要做糖嗎?怎麽還多了這麽多機器?”

    黎菁這話問出來,黎家人這才想起先前因為準備黎菁婚禮的事,再黎承黎何年回來,他們整天出去,黎家的一些變動決定黎菁還不知道。

    這還是第一次黎菁對家裏事情這麽不清楚的,黎家人一時不知道怎麽和黎菁說,何麗娟自己也愣了愣,過了會兒,她丢掉手裏的抹布笑道:

    “對,我們家又要做糖了,你大嫂我啊,要做糖生意了,菁菁你回來得正好,大嫂正想問問你呢。”

    “你說我做出來的糖是拿去市場上賣散裝糖擺攤好還是自己開一個糖鋪?”

    “啊?大嫂你要做糖賣了?”

    黎菁懵了懵,感覺自己滿打滿算也就才兩天沒回來啊,怎麽大嫂就要做糖賣了。

    “大嫂你已經和親家大哥大嫂那邊說好了嗎?”

    當初何麗娟不想做糖生意就是顧慮娘家,畢竟人在糖廠那邊上班,方子也是何家的方子。

    何麗娟點頭笑道:“說好了,你結婚那天,我大哥大嫂他們不是來了,講好了家裏方子随我用,給他們兩成的幹股。”

    兩成的幹股,要是小打小鬧是沒多少,但要是做大,這筆錢就不少了,不過何家的方子都能讓何麗娟用,倒是也還好了。

    黎菁腦袋裏迅速給大嫂想過,笑道:“那很好啊。”

    “那大嫂你放着膽子做,賣糖的事我去給你聯系,你做的糖好吃,聯系一些代賣沒問題......”

    黎菁想了想,又說:“要是想開糖鋪,倒是也可以的,就是大嫂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恐怕得招人。”

    “是這樣,所以我說等你回來了問你嘛。”

    何麗娟立即說,又高高興興出了涼棚來拉黎菁:“走,咱們進屋去說,你大嫂我第一次打算幹事業,你大哥也不懂,我可就指着你給我出主意了。”

    何麗娟拉着黎菁就往屋裏去,黎菁一心想着給大嫂出主意,她拉上天賜跟着大嫂進了屋,院子裏黎萬山等人便招呼陸訓進屋。

    黎何洋看陸訓車上前面橫杠上挂着的兩大麻袋,麻利的上了前:“小姑父,我來幫你啊。”

    陸訓看黎菁回到家一手牽着侄兒,一手給大嫂牽着完全顧不得管他了,他心裏好笑又無奈,他笑應道何洋,又和黎萬山申方瓊他們打過招呼跟着進了屋。

    很快,一大家子都進到客廳裏,這回和以往都換着了,女的坐沙發上,男的都圍桌坐,黎何洋放好陸訓帶來的回門禮去廚房端甜湯,黎志軍負責倒水泡茶。

    黎菁很高興何麗娟做糖去賣,她以前就覺得大嫂做的糖最好吃,肯定很多人喜歡,十幾歲的時候她還幻想過大嫂開糖鋪子,她是糖鋪子老板娘的妹妹,別人問她,她可以自我介紹,你吃的那xx的糖是我大嫂做的。

    她在百貨大樓做財務,經手的單據數據都相當多,大概知道現在的糖果市場行情,她端着甜湯一邊喝,一邊和何麗娟說了說大致的情況:

    “大嫂,你要做糖的話,現在市面上比較受歡迎的,一個是小孩兒吃的棒棒糖,另一個就是奶糖,酥心糖一類,牛軋糖也有人喜歡,但相對的少了很多。”

    “還有一個就是什錦糖了,五顏六色的軟糖,孩子最喜歡,現在大家家裏辦喜事,稱奶糖酥心糖什錦糖的最多,棒棒糖孩子單獨買的多,可以找學校附近的小賣部幫忙代賣。”

    “不過大嫂,你如果是要做棒棒糖一類賣小孩兒的話,咱們最好把工商,食品經營和商标注冊這些程序也給走了。”

    黎家黎萬山是廠長,還有個百貨大樓的經理弟弟,何麗娟自己是紗廠後勤部的,但她大哥大嫂他們都是糖廠的,她知道要正兒八經做糖生意,還要幾處鋪貨給人代賣,所有糖果經營的手續不能少。

    所以何麗娟先前只打算小打小做一兩種散裝糖試試,看是放到市場上去賣,還是找個小鋪子開。

    但她聽完黎菁的,又覺得,要做就幹脆好好做,這樣賣出去的糖還能少些糾紛問題。

    只是這樣一來攤子就鋪得有些大了,她有些沒底,她猶豫起來:

    “要辦那些證,就不能在家做了,那樣成本會很高,萬一虧了可怎麽辦?”

    黎菁舀甜湯的手頓住,做生意有賺有虧,黎菁和黎何洋折騰個破爛生意都要黃不黃的,大嫂問的,她還真說不好。

    她雖然認識不少人,但也沒辦法一上來就可以保證何麗娟的糖能賣出去多少。

    “那要不大嫂你先做散糖賣?直接放市場上去?”

    沒有商标的東西進不了百貨大樓,一些糖果批發鋪可能會收,但價格會壓得很低,最多賺個辛苦錢,要是自己去市場上擺攤賣,這個相對好些,只是更辛苦,又要做糖又要忙着擺攤賣糖,和小攤販沒區別了。

    還有,黎菁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個重要問題:“大嫂,你怎麽想起做糖生意了?”

    “還買那麽多機器,你打算辦停薪留職”

    何麗娟神色微頓,她下意識看了眼桌上,随即擺手笑道:“不是停薪留職,我買斷工齡了。”

    “這不是廠子裏出來個鼓勵職工買斷工齡的通知嗎?我正好先前也想做點糖去賣看看,就提交了申請。”

    “買斷工齡!”

    黎菁整個驚了,她把手裏捧着的甜湯碗放下,不可思議的看向何麗娟:“大嫂你怎麽會做出這個決定?”

    這兩年,各個國營廠效益都不好,小一些的,比如城南一家織布廠已經發不出工資了,根本問題出在廠裏生産銷售上不去,廠裏富餘人員過多,要養的退休病休人員也多,負贅太重,為了解決人員富餘問題,織布廠由廠委和織布廠工會決定,頒布了廠子給予一定費用,鼓勵員工買斷工齡的條令。

    一旦買斷工齡,意味着從此和廠子再沒了關系,今後的養老生病,廠子都不會再管。

    因為織布廠那邊的遣散費每個人只有一萬塊,大家根本不能接受,至今還在鬧着,越鬧情況越糟糕,如今不僅工資發不出來,還面臨着停工停産的危險,她們私底下都在讨論這事,當然,沒有人會站在廠子角度想事情,都是在罵領導不幹人事。

    “爸,紗廠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黎菁想到什麽,立即看向黎萬山問道。

    黎菁記得,黎萬山一直很關注織布廠那邊情況,當初他看報紙的時候還說過一句,職工買斷工齡的事有兩面性,對廠子來說,是一線斷尾求生機會,對那些為廠子付出了一輩子的工人來說,卻是件寒心事,做這個事的人,勢必被千人罵萬人恨。

    黎萬山知道這個,可他卻下了這個同樣的決定,在他剛返聘回廠子,他的每一項決策不管是上面還是下面都關注着的時候。

    只能說明,紗廠已經和織布廠一樣困境,到入不敷出地步。

    這可是寧城第一紗廠啊,當年寧城的第一家萬人大廠啊,她爸一輩子的心血。

    黎菁從小在紗廠長大,她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不是你想的那樣,沒那麽嚴重。”黎萬山看女兒懵怔着不敢相信,眼睛微微發紅的模樣,猜到她想到哪裏去了,回道她。

    “紗廠這邊情況和織布廠不一樣,紗廠是要解決富餘人員問題,但也想創造所有富餘人員再就業。”

    “織布廠那邊的遣散費是一萬,紗廠這邊直接是三萬,另外領了遣散費還想找事情做的,還可以選擇在紗廠的再造崗位上班。”

    “再造崗位?”黎菁第一次聽見這個新鮮詞。

    “是再造崗位。”黎萬山喝了口茶說道。

    “給他們的新就業機會。”

    這是黎萬山想了很多天才想出來的唯一能讓紗廠斷尾求生,又能讓紗廠那部分需要被遣散員工得到妥善安置的法子。

    他整合了所有手裏的人脈資源,從農貿市場,糧油站點,還有街道以各種合作交換方式騰挪出來一部分工作崗,之後又以紗廠名義貸了一筆款子作為員工遣散用。

    三萬元一個人的工齡買斷,現在紗廠的工資普遍不高,每個人一個月的平均工資是二百八十元,三萬元是近十年勞動所得。

    這筆錢可以讓他們短時間裏生活沒有妨礙,之後還可以再找事情做,紗廠這邊也組織了面點小吃類培訓這些做再就業工作安排。

    更何況就他了解的,紗廠有個暴發戶張有根的例子在,有部分人因為工資拿得不高,已經在外面找事情做,導致工位經常出現人員到不滿,缺勤缺工狀态,嚴重耽誤了工期,三萬塊買斷工齡的文件下去,響應的人應該不會少。

    只是想的很好,實施下來卻有難度,許多人都想既要又要,想有紗廠做後部隊保障,又想出去賺錢。

    紗廠三萬工齡買斷的文件發下,許多人心動又猶豫,卻沒有一個人響應。

    一個決策下來,變數太多,越猶豫越容易生變,紗廠和黎萬山都沒辦法給大家緩和猶豫的時間,他不得不拟定了份強制買斷工齡的人員名單,這個名單一但發下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罵他老不死,但這個事他必須做。

    再不做,整個紗廠都要沒了。

    黎志國不想老父親一把年紀了還挨罵,提出由他帶頭推動買斷工齡的決策。

    但黎志國對廠子的熱愛并不比黎萬山少,他也習慣了和機器打交道,讓他不在紗廠幹了,出去做什麽?

    黎萬山不同意,兩父子僵直的時候,何麗娟站了出來。

    她說她荨麻疹本來就不适合紗廠的工作環境,早點離開也好,她也想試試做點糖生意,看看她的糖是不是真和黎菁說的那樣,一到市面上大家排隊買。

    黎萬山做這個決定沒打算讓兒媳婦犧牲,沒同意,但何麗娟堅持,第二天就去了人事和會計那邊辦這個事情。

    而何麗娟站出來後,大家聽說了她打算拿這筆錢去做糖生意,許多人都心思浮動,像季海翔,他沒辦法接受自己從廠長到普通工人的落差還有別人對他的嘻笑,就打算拿着這筆錢去買機器生産火腿腸賣,他是第二個跟上何麗娟後面領錢的,他跟上了,那些本來就缺工有事的也不猶豫了。

    一時間報名買斷工齡的人多了起來,到現在紗廠已經部分解決了人員贅餘的問題,另外就是重新立規矩解決員工違紀問題,還有一些嚴重違紀又沒選擇買斷工齡員工的處理問題了。

    “這不是挺好的,我本來就想做糖生意,現在拿到了遣散費,有了本錢,可以放開手腳幹了。”黎萬山把事情一說,何麗娟笑着接話道。

    屋子裏卻一時陷入沉默,大家都知道何麗娟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黎萬山黎志國臉上更凝重。

    “這件事是你爸還有志國虧欠了你,你放心大膽的去做糖生意,虧了我這兒給你補上。”旁邊,申方瓊放下手裏的甜湯碗,說了句。

    何麗娟聽到這話笑了:“行啊,有媽你這個話我就甩開手腳大膽幹了!”

    随即她又問到黎菁:“要是要辦那些證,就不能在家做了,得找個地方才行,菁菁,你看是找個鋪子,前面賣糖後面改成廠房生産,還是找個偏遠點的地方直接生産?”

    黎菁知道大嫂這個時候問這些是想岔開話題,不是真的已經打算這麽做了,不過她還是認認真真回道:

    “要是能找到那種前店後院的當然好了,這樣我們找糖果代賣的路子廣一點嘛,但實在找不到,先找個地方生産也行。”

    想了想,她又說:“到時候我可以陪大嫂你去找一找市場上那些糖果鋪,和她們談一談,如果我們手續齊全,商标也有的話幾個百貨大樓也可以去談談的。”

    “大嫂,你已經決定做糖生意,我是建議你什麽手續都弄齊全,因為你一個人做散糖賣的話,會很辛苦,市場那邊還會壓價,如果自己去賣,你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招人幫忙倒是可以,只是這種小生意不知道好不好招人,就算招到了,還不知道能不能信得過。”

    何麗娟聽完,仔細想了想,覺得黎菁說的有道理,最主要的是她機器都買了,也不差租個廠房了,至于各種手續,有黎家的人脈在,這塊辦下來不難。

    心裏有了決斷,何麗娟一拍巴掌:“那行,那就這麽定了,把手續搞齊全,辦個小廠子!”

    何麗娟說一聲,又喊道桌上的黎志國:“黎志國,聽到沒?你找人幫我問問,附近幾條街有沒有那種前店後院的鋪子。”

    黎志國還在愧疚媳婦兒做出的犧牲,聞言他笑了下,應道:“聽到了,這幾天下班就去給你問。”

    邊上陸訓聽完,看了眼黎菁道:“附近幾條街房子前店後院的有,但都是些老房子,結構差,附近衛生也一般,要改成符合工商标準的廠房可能不容易,倒是楊柳街那邊後院開闊,屋都是平房大屋,那邊開小食品加工廠的人還挺多,大哥大嫂可以那邊看看。”

    “楊柳街那邊嗎?”

    何麗娟愣了瞬,“那邊離紗廠不算遠,倒也合适,只是那邊我們沒怎麽去過,不太熟悉。”

    陸訓便說:“我在那邊住過幾年,認識些人,我托人問問吧,有消息了告訴大哥大嫂。”

    “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何麗娟猶豫道,新女婿陪老婆回門第一天就被娘家支使着辦事,何麗娟覺得不太好。

    陸訓笑道:“不會,大嫂不用和我客氣,一家人,不見外。”

    陸訓這話都說了,再說就真的見外了,何麗娟便笑應道:“那行,那這個事就麻煩妹夫了。”

    事情定下來,一家子又就要辦糖廠的具體事宜,需要做哪些準備,前期大概多少資金投入,整裝工廠請人,還有關于糖廠防蟲鼠這些問題商議了番。

    要做生意辦廠不管對哪個家庭都是個大事情,畢竟這投的不是一筆小錢,不得不謹慎。

    黎何洋本來有事情找小姑說的,聽到家裏人商量這個事也按捺住了。

    一家人一直商量到十點多,該燒中午飯了,何麗娟和常慶美進廚房忙,黎家幾個男人沒事幹拿了象棋出來,讓陸訓陪黎萬山下,黎志國黎志軍在邊上旁觀,偶爾和陸訓閑聊幾句,申方瓊看男人們有安排了,拉着女兒回她屋講話。

    當媽媽的總是不放心女兒,哪怕看她氣色好,也忍不住仔細過問一番,問黎菁這兩天陸訓怎麽待的她。

    黎菁一想起昨天上午兩人在客廳的瘋就不好意思,她難得有了不好告訴媽媽的話,只吞吐着說了去領證的事還有陸訓把家裏錢財交給她管的事。

    申方瓊看女兒滿臉羞紅的模樣,也猜到他們兩相處怎麽樣了,她沒再多問,只又和黎菁說了說夫妻間相處有哪些要注意的,該剛該柔的地方,還有如果要孩子,又需要注意哪些。

    有些話說得直白,黎菁聽得臉紅耳熱,但這些東西她也需要知道了解,又忍着羞認真聽。

    聽到不想那麽要孩子怎麽規避的時候,黎菁耳朵都快豎起來了,聚精會神的,還忍不住臉熱的問道申方瓊:

    “那媽媽,不弄裏面就不會有事了吧?”

    “當然不是了。”

    申方瓊下意識一聲,反應過來這可能是女兒女婿這兩天的措施,她看一眼女兒泛紅的臉,片刻,她湊近黎菁耳邊道:

    “這種會有意外情況出現的,比如……”

    申方瓊說的東西黎菁從沒聽過,她微微睜大了眼,想起什麽,她又趕緊問道申方瓊:

    “那怎麽辦啊?我昨天上午……”

    後面的話黎菁不好意思說出來,申方瓊卻已經聽懂了,還迅速從話裏捕捉到上午兩個字,小兩口兩個新婚晚上沒夠,上午還胡鬧過一通,聽語氣女兒還自己做了什麽主動的。

    申方瓊心頭微微複雜,一時不知道要不要勸勸女兒不要那麽貪,身體要緊,好一會兒她才輕拍拍黎菁手安撫道:“這有什麽,要真有了就生,媽給你們帶。”

    “其實早生孩子也有早生孩子的好處……”

    申方瓊輕言慢語的,黎菁聽着,心裏的慌慢慢止了。

    确實也是,也沒有不想要孩子,要真來了就來了,當上天賜福了。

    這麽想着,黎菁也不急了,又小聲問了申方瓊怎麽才能知道自己懷寶寶了,這期間還能不能做那個事情。

    母女兩聊天永遠不會冷場,一直聊到了吃午飯。

    黎菁回門,何麗娟燒的都是大菜,中午幾個男人沒事,陸訓也不用開車,都各自喝了些酒。

    一家人聚圖個盡興,不存在比酒勸酒的問題,陸訓卻有作為女婿的自覺,陪老丈人舅哥們周到備至。

    吃完午飯,黎家人問了問陸訓事業上的事,還有他後面的一些安排,黎菁沒事幹,就在邊上給他們削梨。

    陸訓怕她割到手,伸手接過她手裏的刀和梨,一點點削起來。

    黎家人見了心裏滿意,也更放心了。

    兩人在黎家待到吃完晚飯才回老洋樓那邊。

    出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整個暗下來,今晚月亮沒出來,天上只幾顆星子閃着,有微微風起。

    家屬院四處能聽見各家喊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活動場相對安靜下來,只活動室裏有人坐着在看電影,有些是直接端着飯過來的,一邊吃一邊看電影,偶爾和邊上閑聊幾句。

    黎菁坐在車子後座,兩手抱着陸訓的腰,早上出門穿的無袖裙子,這會兒吹着晚風有些涼了,不過陸訓身上熱,她靠着他倒感覺不到冷。

    他們從來沒有這樣晚上騎着車在路上過,感覺挺新鮮。

    路上黎菁想起中午那會兒媽媽申方瓊和她說的話,她臉熱了下,又忍不住和陸訓說:“先前媽媽問我們要孩子的事情了。”

    陸訓兩手掌在龍把手上,腳踩着腳踏,聽到這話他掌着的車頭微歪了歪,腳也頓了瞬,很快,他移正車頭,腳重新蹬了兩下腳踏車子繼續往前溜,他應了聲:“嗯,你怎麽和媽說的?”

    “就是你說的啊,晚兩年再要。”

    黎菁回一聲,想起什麽,她靠在他背上的頭擡起,看了眼他寬闊的背,輕咬咬嘴突然又小聲說了句:“不過媽媽說,就算不那個裏面,也很可能會有寶寶的。”

    “好像是說要是很厲害的男人,只要禁不住出來一點兒就會中,昨天上午,我夾你的時候......”

    “刺啦。”

    自行車胎擦過一塊細尖的石頭往邊上晃歪,黎菁小小聲的聲音戛然而止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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