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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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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了了一路哼着《好漢歌》壯膽, 一句“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跟跳幀似的,來回咕哝。

    快到塔下時, 她才發現門口站着一個人。她先是被人影吓了一跳,等發現這道影子長得跟小師父有些像時,才覺虛驚一場。

    她關了手電,幾步小跑,興高采烈的:“小師父,好巧啊!”

    裴河宴不置可否,轉身開了門,和她一起走進王塔:“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他從剛才就看見了了了手裏一直捧着個什麽東西。

    被他提醒,了了才想起手裏揣了一路的糕點,立刻獻寶似的遞給他:“竹葉糕啊!我特意帶給你吃的。”

    裴河宴剛取下璧龛裏的燭臺用來照明,聞言,轉身看去。

    她舉着竹葉糕,正眼巴巴地等着他誇獎。

    了了一直是個很有禮貌的小孩,與他熟悉後, 來王塔時隔三差五地就會給他帶些禮物。有時候是一兩瓶水,雖然裴河宴懷疑她是因為來王塔後總是蹭他的茶水, 所以才會将其作為交換留給他。有時候是她在路邊撿的漂亮石頭,雖然她總拐彎抹角地問他這些石頭是不是稀有品種,等得到答案後又難掩滿臉的失望,對他說:“那你先留着, 我下回再給你撿個貴的!”

    後來, 挑不到漂亮的石頭,也找不着新鮮的沙棘, 她就偶爾給他帶些零食,在确認他真的不吃後, 大快朵頤。

    一想到這些,裴河宴就忍不住發笑。

    他看了眼那個還在冒着熱氣的竹葉糕,再次确認:“真是給我的?”

    了了被他問得有些臊,顯然也是想起了之前的種種不堪回首。她清了清嗓子,掩飾尴尬:“真的是特意給你拿的。”她強調完,又補充了一句:“我今天吃了羊腿、大棒骨,吃得可飽了。”

    裴河宴這下才真的信了這是了了特意帶給他的,他接過來,和她道謝。

    他的聲音總是很好聽,晚上時尤其。像樹懶抱着樹枝,有很慵懶的沙感和低沉。

    了了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燙,不敢再和他說話,怕一開口,就将自己的底牌洩露得一幹二淨。她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表示不用客氣。

    可等小師父一轉過身,她連忙摸了一下滾燙的耳朵。

    啧!也太不争氣了!

    她覺得,她就不太适合當好人。每次遇到別人感謝或者露出感激之情時,總會無端羞臊,就跟幹了什麽不可言說的事一般。反而犯錯時,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寧折不屈的。

    她打住思緒,跟在裴河宴身後上樓。

    王塔裏除了最底層的大堂壁龛裏留有燭火外,再沒有多餘的照明。此時,唯一的光源便是掌在他手中的燭臺。

    幽暗的環境裏,了了有一種獨自走了很久的恍惚感。明明剛才她還在了致生的餞行宴上,參與着一場熱鬧得仿佛擠滿人煙的春日市集。下一秒,她就走在了充滿歷史感的王塔裏,這裏安靜得連蟲鳴都沒有,只有風偶然路過高塔時留下的風聲,像呼吸一般,此起彼伏。

    她想說些什麽,打破這裏的寂靜。

    因為她知道,她和小師父能見面的時間,已經到了說一句少一句的時候。

    豈料,她剛開口,兩人的聲音交疊,竟是不約而同地同時挑起了話題。

    “餞行還沒有散嗎?”

    “你一個人還要待多久啊?”

    了了先笑出了聲,她擡頭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裴河宴,回答:“老了的酒量好,估計還能再挺一會。”

    她沒留意腳下不平整的木板,趔趄着扶了下欄杆。

    裴河宴沒回頭,只是将手中的燭臺往了了那一側移了移。

    燭光籠罩着兩人的身影,緩緩上移。這畫面,若從塔底看去,就像深海中漂浮的兩團螢火,正沿着海水,蜿蜒而上。那光芒,幽幽弱弱,一路登高,漸漸消失在海面上。

    ——

    進了屋,了了熟門熟路,先去書桌旁的蒲團上坐下。

    裴河宴将燭臺放入壁龛內,點了香,插入香插後,拿到了書桌上。

    了了一聞就分辨出這是那夜她和老了一起來找小師父借經書時點的香,還沒等她驚嘆兩聲,他先将桌上的一個木匣子推了過來,放在了了面前:“麻煩你幫我轉交給令尊。”

    他的手指還未收起,落在匣子上,等她應首。

    明明是一個外觀平平無奇的木匣子,他如此鄭重其事,反令了了生出了不少期待。

    她看着匣子,雙眼放光:“那我能先打開看看嘛?”

    她這反應倒是在裴河宴的意料之中,他從善如流地收回手,颔首示意她:“你随意。”

    了了搓了搓手,三分忐忑七分激動地打開了木匣子,等看到裏頭的“寶貝”後,她上揚的嘴角一耷,十分怨念地看向他:“這東西,真的有必要拿回去給我爸嗎?我覺得他可能會就地埋了,眼不見為淨。”

    匣子裏裝着的不是別的,正是她努力了大半個月的成果——稍微有點進步但不多的手抄卷。

    她興致闌珊地合上了木匣子,推回去:“不必了不必了,我怕我爸看見這些氣到晚上睡着了都得爬起來抓我練字。”她湊到線香旁,努力多嗅了兩口沉香,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

    裴河宴故作不解:“為何?”

    了了看了他一眼,懶得接話。

    他這明知故問的,太流于表面,連裝都沒怎麽裝,擺明了就是故意逗她玩的。

    她無語地伸出手去撩線香燃燒時袅袅飄開的煙霧,手拂動時,香味被拂散,彌漫着,張揚又濃烈。

    知道這香名貴,她一口都沒浪費,一口一個深呼吸,跟空氣淨化器似的,一個勁地往肺裏揣。

    她這模樣,有些像聞着了肉味的小狗,叼着骨頭,t卻沒舍得吃,一個勁地銜在嘴裏。

    她不自知,裴河宴也沒打算提醒。

    他收回原木匣子,将鎖扣扣好放回桌屜裏,理所當然地把她退回不要的東西收入囊中。他重新取了個紫檀匣,推給她:“那給你換一個?”

    了了被他逗弄了一次,興致大減。她只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眼,便收回視線,繼續聞她的“肉骨頭”。

    同樣的當,她才不上第二次!

    裴河宴倒不怕她不打開,了了好奇心旺盛,眼下不過故作姿态罷了。

    他不催促,了了立刻便按耐不住了。一分鐘八十個假動作,就等着他再開口給她遞個梯子。

    就在了了把桌上的擺件都給拾掇了一遍後,正盤算着假裝不小心把盒子開了的可能性時,

    裴河宴親自解開了彈扣,把盒子打開了。

    了了立刻投去一眼,這一眼,驚得她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匣子,又去看裴河宴:“你拿錯了吧?”

    紫檀匣子內,是一管一管分裝好的線香。了了粗劣一掃,便知這數量有十來管之多。她随意拿起幾管,拔掉木塞,嗅了嗅香味。

    如出一轍的棋楠沉香的味道。

    她啪地一下把盒子重新蓋上,推了回去:“我要是轉交這個,我爸能追殺我兩裏地。”

    這說辭太新鮮,裴河宴還是頭一回聽。但了了似乎就是這樣,不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有令人啼笑皆非的能力。

    裴河宴笑了笑,沒解釋太多,只對她說:“你盡管帶回去吧,他知道的。”

    了了将信将疑:“你不是騙我的吧?”出家人不打诳語的這一戒律,在小師父身上她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裴河宴懶得搭理這句話,他看了眼沙漏,時間不早了,離天亮也只剩下了最後的七個小時。

    他剛想問,她和了致生什麽時候離開。桌對面的小孩在注意到他看時間時,已經沮喪地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地注視着他了。

    他到嘴邊的話,瞬間就問不出口了。

    其實,了了今晚很不自在。無論是在這個她熟悉的位置上,還是在這個熟悉的人面前,她都在強裝鎮定,粉飾太平。

    人在不想露怯的時候,總會掩飾很多。

    可她不舒服,很不舒服。

    她從看見小師父在塔外等她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們分別在即。也是從那一刻起,她為了掩飾難過,表演着和他的自然相處,也表演着她的生動活潑,試圖維系着“一如既往”。

    可兩人交談時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回應,都讓她覺得和踩在刀尖上似的,很別扭,別扭極了。她怕摔下去,更怕摔下去時并沒有人來接住她。

    她支在下巴上的手,默默地将整張臉都擋了起來。她捂住眼睛,語氣慢慢變得低落:“我明天早上就得走了。”

    裴河宴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走了應該就不會回來了。”她說。

    裴河宴本來想給她泡壺茶,可泡了茶葉的,小孩晚上喝了會睡不着。正思量時,聽到她的這句話,他頓了頓,視線落在茶盤上的鐵皮盒裏,久久移不開目光。

    他知道啊。

    不過也沒必要再見面了。

    他走的路,和她的,毫不相關。甚至,他們本來就不該遇見的。

    他終于做好決定,伸手取過了鐵皮盒。從盒裏夾了兩塊陳皮,先用水簡單清洗。

    茶盤清洗時的水流聲,有些像深山裏叮咚流淌的小溪流。她的浮躁和焦慮,在單一的白噪音下意外被安撫,她悄悄展開指縫,從指縫裏往外看他。

    裴河宴低着頭,在專注地沖泡陳皮。

    他的表情一向很少,以前是天然的冷淡和寡漠,但後來,他皺眉、冷臉、發怒、無奈,這些表情多了以後,了了覺得他只是對一些事情的反應比較匮乏。

    或者說,有些懶得做表情。

    以至于有一段時間,她特別愛故意激怒他,來觀察他的反應。

    可今天,她有些不太确定這個結論是否正确。因為她始終沒從他的臉上看出有一絲一毫的不舍和難過。

    她忽然不知道該再往下說些什麽。既不想說錯話顯得自己太蠢,也不想讓他發現,她有這麽在乎兩人之間的友情。

    這種莫名其妙的勝負欲,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裴河宴沖完陳皮,悶了片刻,才拿出專屬她的小茶杯,給她倒了一杯:“只是陳皮,不用怕睡不着。”

    了了“哦”了一聲,接過來,端着小口小口地抿。

    茶水裏并沒有茶葉味,只有陳皮淡淡的清香,有點苦,又有些回甘,說不上來具體是哪種味道。茶水的溫度也沒有很燙,她估摸着這水已經在保溫瓶裏慢慢放涼了。

    她喝完一杯,把杯子遞回去,示意他再續上一杯。

    橘皮的清香和沉香的香韻融合到一起,有種難以言喻的放松和疏懶。

    她懷着心事,一杯接一杯,也不知道喝了幾杯,等她再把杯子遞回去時,裴河宴臉上隐隐有了笑意,他看了眼茶杯,揶揄道:“不知道的會以為我在喂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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