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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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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夤夜風涼,太液池的水染了一片深紅,吏部侍郎王煥忍不住往黝黑的蒼穹望了一眼,變天了。

    這一場宮變過後,整個皇宮甚至大晉朝堂風向為之一變。

    曾經不被人矚目的少年天子,以極其強硬的手腕沖破先帝老臣的桎梏,掌控乾坤,即便楊元正根基尚在,門生故吏依然遍布朝廷,但那些跟随在他身後孜孜不倦的臣屬卻忍不住心生動搖。

    楊元正老了,再過兩年也該告老還鄉,趁着皇帝今日沒收拾他們,是不是該掰正姿态,一心一意效忠龍椅上那位了。

    百官極盡姿态目送君父進了養心門,方往南折回官署區,這一夜還沒有結束,東廠與羽林衛的人聯合控制住皇宮,不許人随意進出,他們忐忑地坐在各自值房裏,盼着這把火不要燒到自個兒頭上。

    裴浚這廂回到禦書房後,柳海便請了太醫來,二人蹲在地上給他包紮傷口,裴浚神色不變,騰出一只手查閱各地邸報,大約兩刻鐘過去,總算替他處理好傷口,裴浚略略靠着羅漢床歇了會兒,也不知眯了多久,聽到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睜開眼,陳平趕了回來。

    宮人均退下,禦書房內只他們主仆二人。

    裴浚将受傷的手搭在桌案,擡眸問他道,

    “屍首處理得如何了?”手背時不時傳遞而來的痛感,讓他目光顯得幽深冷清。

    陳平拱手回道,“陛下放心,除了兩名大宛人外,其餘刺客屍首全部扔去了城郊亂墳崗。”

    裴浚按着眉心,神色懶淡問道,“小雲子離開了?”

    陳平颔首,“臣躲在暗處,親眼看着他的同夥,将他救走。”

    這名喚作小雲子的內侍,是祈王安插在東廠的棋子,皇帝派人盯了他許久,捉了他幾次最終成功策反,今日這一個局,可不僅僅是針對楊元正,不僅僅是為了收權,也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皇帝借此機會,故意讓小雲子炸死,再放他回祈王府,讓他成為皇帝在祈王府的內應。

    僅僅是一個刺殺局,他行一步算三步,将所有人心算得死死的,陳平不得不佩服主子的詭谲心思。

    這裏事一妥,裴浚起身往外走,“跟朕去前朝。”

    錦衣衛等上六衛将領大換血,該他這個皇帝親自坐鎮調度。

    *

    雲破日出,東邊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楊玉蘇捧着面頰張望窗口的方向,見鳳寧遲遲不回心生忐忑,幸在一會來了一名小內使告訴她鳳寧沒事,楊玉蘇懸着的心落下,這才安安穩穩倚着圈椅打了個盹。

    女官回宮後,均被安置在乾清宮端凝殿候着,行刺皇帝非同小可,沒有皇帝旨意前,誰也不能擅自離開。

    楊玉蘇有功夫睡覺,其他人可沒有,大家各自占據一把椅子,尋個角落不吱聲,整座皇城被封鎖,東廠的人正在四處追查餘黨,這場宮亂還未結束。

    楊婉素來比旁人要敏銳,離開時便覺得不大對勁,那些行刺的黑衣人進來的也太容易了,有羽林衛,錦衣衛,北軍層層守衛,他們又如何輕而易舉殺到皇帝跟前,除非有人暗中助他們。

    這一夜怕是不太平了。

    姑娘中不乏膽小的,其中翰林院掌院鄭家的姑娘,緊緊依偎着楊婉,小聲尋求安慰,“婉姐姐,陛下不會有事吧?”

    楊婉心情不佳,随口敷衍她道,“陛下真龍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

    得了楊婉這話,鄭明蓉仿佛吃了定心丸,心思又開始活絡了,“宮裏出現刺客,錦衣衛首當其沖,我看哪,張指揮使怕是要問罪了。”

    楊婉眉頭深鎖,半晌沒有說話。

    若是一個張勇能交待過去,那倒是好,就怕皇帝胃口大,不滿足于此。

    就在殿內氣氛沉重之時,門外傳來一道輕盈的腳步,只見宮人畢恭畢敬迎上去,“鳳姑娘,您回來啦。”

    僅僅從韓玉這般卑恭的姿态,便可看出李鳳寧在養心殿的地位。

    章佩佩一聽是鳳寧,一面搖醒身側的楊玉蘇,一面起身相迎,還沒見着人,先是一通教訓,

    “鳳寧,你真是不要命了,敢往火泊裏沖。”

    鳳寧裹着一件銀白的披風快步進了殿,見大家都神色炯炯望着她,頗為不好意思,她笑道,“佩佩姐,我沒事,陛下也沒事,叛亂平定了。”

    章佩佩嗔了她一眼,牽着她往楊玉蘇跟前來,朝楊玉蘇努努嘴,讓她看臉色,楊玉蘇果然坐在圈椅裏虎着一張臉,不拿正眼看鳳寧,鳳寧曉得她替自己擔心,忙靠過去将她摟在懷裏,軟聲哄她,

    “好姐姐,別氣了,我是在橋頭聽得那大宛人說話,裏頭牽扯如何伏擊陛下,心裏一急這才折回去的。”

    楊玉蘇與章佩佩一聽端地,這下不好再責備,“原來是這麽回事,鳳寧,你好厲害呀,你這算不算救駕有功?”

    鳳寧羞赧一笑,“有沒有功的也都不打緊,陛下安全無虞便好。”

    上回皇帝明目張膽的袒護,已然叫女官們曉得了鳳寧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今日鳳寧拼死護駕,身份地位越發水漲全高,如今沒有人敢小觑她了,就拿眼下來說,這端凝殿,乾清宮,也獨獨只有她一人可自由出入,暢通無阻。

    鄭明蓉就這麽淚汪汪往她身側靠,輕輕牽了牽她衣袖,

    “鳳寧,外頭是不是很可怕?陛下可有傷着了?”

    楊婉聽了這話,淡淡瞥了她一眼。

    鳳寧見鄭明蓉一副吓壞的模樣,立即安撫她道,“已經不可怕了,陛下運籌帷幄,刺客所行均在他意料當中呢。”

    鄭明蓉聞言又往她身邊靠近了些,吸着鼻子道,“那陛下回來了麽,什麽時候能放我們回延禧宮?”

    鳳寧也露出茫然,“陛下已回了養心殿,現在外頭四下戒嚴,什麽時候能回去我也不得而知。”

    見鄭明蓉小臉明顯垮下來,鳳寧又寬慰道,“興許宮裏還有旁的宵小,不如再等一等,等肅清宮闱,咱們方能安生走動。”

    衆人無話可說,個個無精打采,心事重重。

    反倒是鳳寧神色輕松,她沒有家族撐腰,也不會為家族所累,不用擔心誰會清算她。

    章佩佩悄悄把鳳寧拉至一旁,“慈寧宮那邊可有消息?”

    章佩佩也嗅到這一夜非同凡響,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鳳寧回她道,“沒呢,一切都好好的,文武大臣趕到瓊華島後,陛下便着人送我回來,路上見侍衛把守在慈寧宮外,不許任何人驚動太後娘娘,我打養心殿過來,也沒聽到太後娘娘那邊有消息,現在天剛亮,太後娘娘約莫才醒。”

    章佩佩放下心,旋即想起她哥哥在虎贲衛當值,忍不住又問,“你離開瓊華島前,可瞧見我哥哥了?”

    “章公子是嗎?”鳳寧回想了下道,“他先是在瓊華島聽命,後來複命回宮護衛太後娘娘。”

    章佩佩這下越發放心。

    不過放心歸放心,她也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過去禁衛軍分為幾股勢力,章家分了一杯羹,楊首輔在陛下登基前便負責布置宮防,裏裏外外自有不少他的心腹,可這麽久過去,章家和楊家一點消息都送不進來,讓她與楊婉在這裏平白擔心,可見裴浚已徹底掌控宮防與北軍。

    這座皇城,已真正開始由他做主。

    天子嘛,一言九鼎,手掌乾坤,手中無權又叫什麽天子,她雖是章家人,心裏卻認可裴浚的做法。

    這才是明君手段。

    她信服裴浚。

    不知是哪位姑娘啜泣一聲,“能不能給咱們送些吃得來,這會兒已經餓壞了。”

    過去這些事都是楊婉張羅,可現在楊婉也是被困之魚,做不得主,自然不再吱聲。

    于是十幾雙視線齊刷刷罩在鳳寧身上。

    “我嗎?要我去問?”鳳寧還有些不知所措,身側的章佩佩輕輕推了推的肩笑道,“不是你還能是誰?你現在可是救駕的功臣呢。”

    鳳寧害躁起身,與衆姑娘道,“那我去試試哈。”

    真是個腼腆單純的姑娘。

    她沒有任何根底,威脅不到誰,對着誰都捧着一顆赤誠之心,那麽努力上進善良可愛。

    換做旁人,章佩佩定會吃醋,但鳳寧就有這樣的魅力,讓人沒法嫉妒她,甚至為她受寵而歡喜,因為她值得,值得人間一切美好。

    鳳寧果然出了端凝殿,尋到在茶水房暫歇的韓玉,

    “韓公公。”

    韓玉瞧見她連忙起身行禮,“鳳姑娘。”

    鳳寧避開不受他的禮,“對了,天快亮了,是不是得安排人伺候姑娘們洗臉用膳?熬了一夜都餓壞了呢。”

    鳳寧方才在養心殿吃了一碗燕窩粥來,這會兒人不餓。

    韓玉聞言微微苦笑,眼下宮裏人仰馬翻,哪怕是伺候的宮人也得一個個審查,一時半會還沒這麽多人手過來當差,但鳳寧開了這個口,韓玉便得想法子,“您稍後,奴婢想個轍,調些人手來侍奉。”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于送了些點心茶水過來,姑娘們顧不上洗漱均填了些裹腹,熬到午時,外頭總算得了令松口放姑娘們離開。

    章佩佩去了慈寧宮,鳳寧陪着楊玉蘇回了延禧宮,卷卷一日一夜沒瞧見她,挂念得緊,瞥見她回來,一下便竄上來依偎在她懷裏撒嬌,鳳寧高興地抱着卷卷進了屋,這裏熱水倒是現成的,楊玉蘇沐浴更衣出來,見鳳寧還顧着跟卷卷說話,哭笑不得。

    她來到窗前落座,瞥了瞥各廂房動靜,交待鳳寧,

    “傻丫頭,你如今身份不同了,要小心有人利用你,平日不怎麽與你親近的,這會兒套近乎準沒安好心,明白嗎?”

    鳳寧撫着卷卷的絨毛笑道,“姐姐放心,我又不是傻子,心裏有數的。”

    橫豎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有根準繩。

    昨夜沒歇好,兩位姑娘抓緊機會補覺,一覺睡到傍晚,延禧宮的掌事姑姑急急忙忙進來給鳳寧請安,

    “姑娘诶,您怎麽還在這了,柳公公遣人四處尋您呢。”

    柳海尋她只可能是裴浚要見她。

    鳳寧揉了揉眼,慌忙起身,“怪我,睡迷糊了。”忙從被窩裏将卷卷抱出來,交給楊玉蘇,匆匆跟着嬷嬷出了門。

    趕到養心殿,掀簾進了禦書房,裴浚正靠在東牆下的羅漢床躺着。

    從昨夜到現在他幾乎沒怎麽阖眼,趁熱打鐵肅清朝野,将上六衛與北軍牢牢握在掌中,為了穩住人心,又召集三品大員在文華殿議事,讓各部按部就班當差,忙完這些方回到養心殿。

    本以為李鳳寧在養心殿,結果沒瞧見人影,裴浚就不大痛快,那種心情怎麽形容呢,就像是遠歸的丈夫,回家撲了個空。

    “陛下,您怎麽樣了,難受得厲害嗎?”

    鳳寧看着那只手搭在榻沿,并未包紮而是露出猙獰的傷口,憂心忡忡過來問他。

    昨夜鳳寧并未瞧見那枚箭矢,不知裴浚是因她受傷,裴浚本意也是故意擦破些皮以來裹挾朝臣,所以未曾與鳳寧提,裴浚聞言側過身來靠在引枕,乏累地看她一眼,

    “坐朕身邊來。”單薄的眼簾淡淡掀着,神色略有些疲憊。

    鳳寧挨着羅漢床坐下,只見裴浚擡起那只受傷的手将她圈在懷裏,鳳寧靠在他胸口,小心翼翼不敢亂動,“陛下....”

    暈黃的燈芒流轉在她眉梢發尾,襯得她容色逼人,柔軟嬌媚。

    裴浚正欲靠着她眯一會兒,隐約聞得她身上有一股氣味,頓時皺了眉,

    “你玩貓了?”

    鳳寧警鈴大作,立即俯首嗅了嗅衣襟,“臣女怎麽沒聞着味?”

    裴浚看着她緊張的模樣,涼笑一聲,“朕問你話呢,你是不是又抱着那只貓玩了?”

    鳳寧聽他語氣不像是責備她,便咧嘴一笑,憨聲回,“方才抱着卷卷補了個覺。”

    裴浚滿臉無語,猶豫片刻,終究是沒推開她,輕輕将人攬着,只是也被那股貓味熏得沒了睡意。

    用過晚膳,裴浚打算補個覺,實在被那股味熏得受不了,逼着李鳳寧去內殿沐浴更衣,摟着人上了龍床。

    鳳寧真是佩服裴浚的體力,兩日一夜沒怎麽阖眼,這會兒竟然有心思做那等事,

    “您受着傷呢。”

    鳳寧不敢輕舉妄動,越不敢動,身子越敏感,他所到之處激起一陣顫麻,骨頭縫裏纏繞一股酥勁,像偷情似的,刺激得要命。

    這點傷對于裴浚來說又算什麽,李鳳寧不了解男人,男人越快意時越有興致,當着朝臣的面自然該收斂收斂,到了李鳳寧跟前,就不必藏着了。

    這股快意可不得她消受?

    他放任自己在鳳寧身子裏馳騁,潮汐一陣又一陣拍打她的天靈蓋,鳳寧幾度不能呼吸,纖腰不可控地迎合,床榻濕了大一片,他非逼着她瞧,她不肯,最後如鴕鳥似的鑽進他懷裏才罷休。

    養心殿春意遲遲。

    慈寧宮外沸反盈天。

    東廠提督黃錦帶着侍衛來到慈寧門前,手肘歪着個拂塵,一臉橫肉皮笑肉不笑,

    “章公子,咱家連日突審那名刺客,他供出來替他打掩護的是慈寧宮的敏春姑姑,煩請章公子進去禀報一聲,将敏春給帶出來。”

    章雲璧料到這把火遲早燒來慈寧宮,沒成想來的這麽快,

    “黃公公,太後娘娘坐鎮皇宮數十年,身邊的人都是靠得住的老人,敏春姑姑服侍太後也有十來年了,不可能連這點分寸也沒有,一定是旁人惡意攀咬。”

    黃錦早料到他這麽說,慢騰騰從袖中掏出一份供詞,在他面前揚了揚,“章公子,這是供詞,您如果不信咱家,那咱家就把這份供詞交予大理寺與都察院,您覺得陛下處置不了這樁事,那就讓百官來評評理。”

    黃錦不愧是高手,一下把皇帝擡出來,章雲璧不能接藐視君威的大帽子,他給氣得發笑,“黃公公,本将不過是例行質詢,您不必大動幹戈,請那個搬那個的。”

    章雲璧随意往供詞掃了一眼,上頭寫着那名刺客有敏春姑姑的繡活,事實上宮裏人來人往偶爾相互贈個人情實屬尋常,但眼下這等非常時期,這點小物件便成了脫不了幹系的證物。

    章雲璧無法,擺了擺手,示意副官進殿拿人。

    章雲璧心裏雖然憋着一肚子火,對着黃錦卻也不得不客氣,他幹巴巴往裏一指,“公公辦案乏累,不如在門房歇一歇。”

    黃錦籠着袖笑道,“咱家替陛下辦事,不敢稱累。”

    章雲璧只能陪着他杵在門口。

    少頃,兩個侍衛領着一名三十多歲的女官出來,這位敏春姑姑是宮正司的管事之一,平日聽命于太後,是慈寧宮行走內廷最頻繁的女官之一,宮裏但凡有些頭臉的人均跟她有來往。

    敏春行至前方,從容地朝黃錦屈了屈膝,“黃公公,不知何事叨擾公公半夜垂詢。”

    黃錦卻不給面子,只使個臉色,東廠的兩名內侍擡步上前,一把拽住敏春往外押。

    敏春唬了一跳雙腕被鉗制掙脫不開,屈跪在地,吓了白臉,連喊章公子救她。

    章雲璧見狀,怒喝一聲,“放肆!”

    “她是太後女官,不曾定罪,何以如此粗魯。”

    黃錦擺擺手示意內侍将人帶走,沖着章雲璧失笑一聲,“喲,章公子,您自小初入宮廷,可見有人能活着從東廠走出來?”

    章雲璧臉色一變。

    黃錦收斂笑意,從袖下抖出一份明黃的聖旨,忽而拔高幾個聲調,

    “章雲璧聽旨。”

    章雲璧眼角繃緊,狐疑盯着那封聖旨,強忍着怒火跪下,“臣章雲璧聽旨。”

    黃錦神色肅然,一字一句高聲道,

    “陛下有旨,虎贲中郎将章雲璧護衛慈寧宮不當,致使刺客混入慈寧宮,謀刺陛下在前,意圖對太後不軌在後,即日起,撤換慈寧宮宮防,由羽林衛中郎将齊信代為駐守,欽此!”

    章雲璧臉色大變,沉沉盯着黃錦,遲遲不起身。

    黃錦含笑将聖旨卷好輕輕敲了敲他肩頭,

    “章公子,陛下看在太後娘娘份上,只是撤換宮防,不曾問罪公子你,比起昨晚死在午門的那些将領,章公子得謝恩哪。”

    章雲璧面頰白一陣青一陣,高大的身子僵硬跪着一動不動。

    最後還是身側副将提醒他,他方寒着臉起身将聖旨接過。

    裏頭太後聞得消息,氣得雷霆震怒,

    “放肆,他好大的膽子,敢在哀家頭上動土!”

    章佩佩連忙起身替她老人家捋背順氣,

    “姑母,您別氣壞了身子,咱慢慢想法子。”

    太後胸口劇烈起伏,看着章佩佩道,“佩佩,他這是沖着國玺來的,他不肯立你為後,卻想逼我交出國玺,門都沒有,有本事他便殺了我,否則哀家在一日,他就休想拿到國玺。”

    章佩佩看着斬釘截鐵的姑母,忽然心生疲憊,她蹲下來覆在她膝蓋勸道,“姑母,要不,咱們不鬥了吧,陛下此人,不愛受人脅迫,您這麽做他越不高興,恐怕沒法收場...”

    太後劈頭蓋臉罵過去,“他做夢,若不是哀家與楊元正聯手,他可不一定坐的了這個皇位,如今皇帝當穩當了,便想卸磨殺驢,門都沒有,這個後位只能是章家的。”

    章佩佩見勸不動她,也是無濟于事。

    就這樣,借着刺客之機,裴浚撤換了慈寧宮的宮防,消息傳遍朝廷,文武百官好一陣唏噓,心下不得不佩服這位年輕帝王的心計,真是一環套一環,心思缜密到可怕,太後也好,楊元正也罷,他是一個也沒打算放過。

    跟皇帝鬥?

    蠢貨才跟皇帝鬥呢。

    大臣們在裴浚面前越發小心謹慎,已不再往楊元正與慈寧宮那頭奔了。

    如今錦衣衛盡在裴浚之手,朝廷內外的消息沒有一點能瞞住他,裴浚自這次起又改了聽政的方式,過去楊元正霸政,太後掣肘,百官聽命于他的不多,裴浚必須利用廷議的派系鬥争,縱橫捭阖方能達到目的,如今不必了,楊元正氣焰被消了大半,文武百官已摸清風向紛紛朝他這個皇帝靠攏,廷議這種效率低下的議政方式已不合時宜。

    裴浚改為每日在文華殿坐鎮,但凡有事的官員挨個挨個進來啓奏,朝務就在彈指間定了下來,官員之間無法相互串氣,成不了氣候,還不是裴浚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如此,政務效率大大提高,裴浚更容易直接掌控朝臣。

    宮變三日後,女官們照常進殿當差。

    楊元正勢力被大大削弱,楊婉地位受到影響,慈寧宮被撤換宮防,章佩佩夾在兩邊左右為難,姑娘們人人自危,養心殿西圍房的氛圍變得凝重。

    張茵茵等人被逐出皇宮後,王淑玉和鄭明蓉被調入養心殿補缺。王淑玉漸漸取代楊婉的位置,成為禦前女官第一人。

    但楊婉也很沉得住氣,每日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她知道她還沒有失去資格,楊家不再構成威脅,無了外戚之患,她又鎮得住後宮,現在的她未必不是裴浚心中合适的皇後人選。

    鄭明蓉看出鳳寧最受皇帝寵愛,整日黏在她身邊,時不時跟鳳寧撒個嬌讨個巧,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也會給鳳寧捎些。

    但章佩佩不喜鄭明蓉捧高踩低的作派,

    “鳳寧比你還小一個月呢,你整日黏她纏她,跟她撒嬌,害她要照料你,你羞不羞呀。”

    鄭明蓉臉皮厚,裝無辜道,“佩佩姐,你這話就過分了,就只準你喜歡鳳寧,不許我喜歡了?我就愛跟她待在一處,怎麽了。”

    章佩佩心情不好,不想跟她吵。

    不一會鳳寧回來,沒瞧見佩佩,悄悄推門進了裏間,發現章佩佩愁眉苦臉坐在床榻出神,連忙掩門進去坐在她身旁寬慰她,

    “佩佩,別難過了。”

    章佩佩本來還好,被她這麽一說,眼淚反而滑了下來,她偏頭抱住鳳寧,

    “鳳寧,我害怕,陛下性子強,絕不會跟我姑母妥協,可我姑母也倔,再這麽僵持下去,我擔心出事。”

    鳳寧心裏偏着裴浚,也不好明說。

    “姐姐是怎麽想的?”

    章佩佩吸了吸鼻子,擦幹眼淚道,“說句良心話,國玺嘛,自然該還給陛下,可我姑母這麽做,也是為了我好...”說着章佩佩難過地哽咽。

    鳳寧嘆了一聲,接而摟住她,“我明白,你的苦我都明白...”

    章佩佩忽然負氣道,“大不了我不做這個皇後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麽都好,你瞧那張茵茵,樹倒猢狲散,爹爹在世風光無極,一旦沒了人,家裏門庭敗落,誰都可以上去踩一腳,可憐着呢。”

    鳳寧忙寬慰她,“胡說,你不做皇後了,那你做什麽,你不是說要罩着我一輩子嘛。”

    章佩佩笑睨她一眼,“你如今還需要我罩着嗎?”

    鳳寧搖頭,撲在她懷裏,“你要好好的,我還要靠你撐腰呢。即便眼下我得了陛下一些寵愛,将來待新人進宮,我又該如何自處,寵愛是虛無缥缈的,興衰榮辱皆在陛下一念之間,你卻不同,你還有家族做靠,誰都不能輕易拿捏你。”

    鳳寧哪裏是真要她罩着,她希望章佩佩打起精神。

    章佩佩沒料到鳳寧忽然說出這麽一番大道理,十分意外,“你說的沒錯,還真是這個理。”

    “對了,你跟了陛下這麽久,肚子怎麽還沒消息?”

    鳳寧頓時羞答答的,“太醫說我有宮寒,子嗣艱難。”

    章佩佩聞言替她擔心,“那不行,沒有孩子你如何傍身?你等着,我想法子給你尋個好大夫...”

    鳳寧見她急得跟什麽似的,哭笑不得,“祖宗,你別替我操心了,陛下早吩咐太醫給我調理着呢,而且,我沒有孩子也無妨的,我還蠻喜歡做這禦前女官....”

    章佩佩卻瞪她一眼,“你可別跟梁冰學,她是她,你是你,你安安生生得了個孩子,若能誕下陛下的長子,你便是社稷功臣,不說陛下,就是百官都護着你的。”

    鳳寧不想聽她說這些,非推着她躺下,“你昨晚沒歇好,快些睡一下。”還強勢地給章佩佩蓋住被子。

    章佩佩躺在被窩裏望着鳳寧笑,

    “寧寧,你知道嗎,我有時候想,等老了,陛下不再寵愛我們,咱們作伴尋個宮殿住着,吃喝玩樂,也不虛此生,你不知道吧,我在銅鑼街有五間鋪子,我爹爹和娘親額外給我置辦了兩棟宅子,如今租出去,日進鬥金,我這輩子吃穿不愁。”

    “李鳳寧,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餓不着你,你花銀子別再那麽小心翼翼了,真的,我看着心疼....”章佩佩說着說着睡着了。

    鳳寧望着她熟睡的面容,淚流滿面。

    這段時日,宮裏唯一一樁喜事,便是楊玉蘇被放出皇宮了。

    燕國公眼瞅着朝廷局勢發生轉變,果斷不再打琅琊王氏的主意,立即親自入宮跟皇帝求娶楊玉蘇,一個座一品國公府邸,若是再聯姻百年世家,難免不被皇帝忌憚,但是娶楊玉蘇就不一樣了,楊玉蘇的父親是堅定的帝黨,那夜宮變,楊府尹坐鎮九門替皇帝掠陣,跟楊家聯姻,也算是跟皇帝表忠心。

    皇帝見燕國公識趣,立即準了這門婚事。

    出宮那日,楊玉蘇哭成了淚人兒,一手抱住鳳寧,一手抱住章佩佩,

    “佩佩,就當我求你,你可一定要替我照看鳳寧,這丫頭心實,我怕她被別人算計。”

    章佩佩永遠拍着胸脯,“放心吧,只要我在,沒人能欺負她。”

    楊玉蘇含淚望着章佩佩,感慨道,“你還別說,自從鳳寧跟着你進了養心殿,吃好玩好沒人再欺負過她。”

    張茵茵和陳曉霜算計鳳寧,章佩佩都是一巴掌甩過去給她解恨。有她在,楊玉蘇放心。

    “那我就把鳳寧交給你了。”楊玉蘇說完這話,又摟着鳳寧,“好姑娘,等你生辰那日,我再請旨入宮吃你的席面。”

    将人送出東華門,章佩佩和鳳寧難受了許久。

    不過鳳寧大抵還是開心的,“我就盼着她能嫁給心上人。”

    “鳳冠霞帔應當很美吧。”鳳寧憧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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