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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陰謀
談裕坐在她床邊, 盡管她的聲音很小,他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皺了皺眉,這一次, 并沒有很快否定,而是陷入了沉默。
關于離婚這件事, 講句真心話, 那一晚在見過談敬斌回去的路上,他真的想過。
去渝林的這些天, 他也始終沒有放棄過這個念頭。
如果她真的這輩子都無法愛上他, 那把她強留在身邊又有什麽意義呢?
不過是互相傷害罷了, 不如還她自由, 也放過自己。
談裕的片刻遲疑, 被羅意璇捕捉到, 她知道,他或許真的動了這樣的心思。
這一刻,要比想象和預料之中,更難過一點。就像是溫熱的心,破開了一個小口, 隐隐地在痛。
“是因為之前我為談敬斌說情的事嗎?”
談裕并不回答, 原來她也知道, 他會為這件事感到痛心和難過。
既然如此, 那為什麽又要提出來。
無非是因為,在讓他難過和想讓他放過談敬斌之間, 選擇了後者。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結果都是, 她選擇了後者。
其實她根本不是不懂,她是什麽都知道, 卻偏偏又什麽都做了。
“我可以放過他,但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京城了,你也永遠不會再見到他。”談裕擡眼看着她,口氣很冷,但說出口的話,明明白白,是應下她之前要他放過談敬斌的要求。
“本來這件事結束,我就沒有想要再見他。”羅意璇誠心開口,說着說着,自己也覺得底氣不足,解釋得略顯蒼白,“我知道,那是我的事,用你的利益來還人情,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我......”
他們之間,好像永遠差了那麽一步。不管什麽原因,什麽境況。
或早或晚,永遠都在讓彼此難過和失望。
談裕聽着,其實心裏的起伏已經不太大了。
在那一晚之前,他或許還有期待,或許還有熱情,哪怕已經失望了很多次,哪怕他已經感到疲憊。
但那一晚,坐在回京郊的車裏,那種心碎的痛苦和感受,實在是太過深刻了,他只覺得心化成了無數的碎片飄散在那個雨夜裏,再也再也尋不回來。
只是,離婚這兩字,他沒有勇氣說出口,也不敢。
他怕後悔,怕失去得徹底,他更難承受。
“離婚的事,我沒有想好。”談裕說得直接,目光看向某處,心平氣和得像是在說一件如此稀松平常的事,卻字字都落在了羅意璇的心上。
大多時候,他都是嘴上不讓她,劍拔弩張針鋒相對也是常态。
卻從來沒有如此,平靜得好像沒有脾氣過。
羅意璇有點慌,下意識攥着被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卻依然強裝鎮定。
“那你沒考慮好,我們就還是夫妻,既然是夫妻,你就不可以帶其他女人回家。”
談裕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話,平靜的面容下突然浮現了一抹笑意,戲谑地看向她一臉執拗的模樣。
這時候,她反倒是留戀起談少夫人這個角色了。
“你以前,不是說叫我找好下家,就直接告訴你嗎?你不是老說自己可以騰位置嗎?”
羅意琦被他這話堵得啞口無言,愣住,回過神,嘴上是絕不會讓步的。
“我反悔了,不行嗎?我現在不想騰位置了,不行嗎?”
卸掉了妝面,沒有了其他外物的加持,但她照舊是口氣傲人,看着談裕的時候,微微擡着下巴。
真是搞不明白,她是在解釋,是在哄人,還是在宣示主權,又或者是耍無賴?
談裕被她這副情态惹得沒了脾氣,也不反駁她,只随口說了句,“安寧過幾天就會走,但這幾天,要住在這。”
“為什麽?”羅意璇不滿意,固執地重複,對這個回答不接受。
“不為什麽。”
談裕也不再多說,留下這句話,起身,去了浴室。
賭氣不想解釋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這件事,他不想讓羅意璇也卷進來。她多知道一分,便多一分風險。
如果他的計劃順利,安寧并不需要在順園待太久,但若是不順,或許會鬧得很難看。
他和何月瓊之間,也是時候清算舊賬了。不是要她不好過,是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熱水滑過皮膚,過往的許多回憶交疊着湧上來,談裕扶着牆壁,迷惘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腦子裏又閃過剛剛她說的話。
還是夫妻......
時至今日,他聽這四個字,竟然還是會心動。
在渝林待了這些天,他都沒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做怎樣的決定。既舍不得,也沒有任何辦法,既想要這樣放了她,還她自由,又不能再重新接受沒有她的生活。
沉重地嘆了口氣,他關掉了淋浴的水龍頭,吹幹頭發披着睡袍出來的時候,羅意璇沒在卧室。
本不想尋她,但想起她剛剛一臉蒼白,還是不放心。
出了卧室,果然看見她蹲在櫃子邊的空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你怎麽了?”談裕有些慌,趕緊過去,蹲在她身邊。
“肚子......肚子疼。”
羅意璇見談裕還肯過來關心她,那種痛感一下子被放大,原本感覺還是能忍受的,只是要緩一緩,但一見到他過來,即刻就覺得一秒也忍不了,委屈地紅了眼,看着他。
止疼藥原本是不應該多吃的,但剛剛她實在是撐不住了,想着一會兒又要休息了,她翻來覆去肯定睡不着,談裕也睡不着,就勉強爬起來又吃了兩片。
誰承想,走到這邊,剛放下水,就疼得厲害,她只能蹲下來緩緩,正巧被談裕撞到。
這藥是做什麽的,談裕再清楚不過,牌子還是他特意問了醫生選的,副作用會小一點,見效也會快一點。
只是他記得的日子,不是這幾天,所以始料未及,沒往這方面想。
談裕皺了皺眉,将她扶起來,到底還是不忍心,心疼她受苦,将她抱起來,帶回了卧室放回溫暖的床上,然後轉身去抽屜找了個暖寶寶。
以前,他完全都不知道這種東西,只知道固執地買一包又一包草莓熊創口貼。但誰叫羅意璇不是個省心的,身體底子弱,三天兩頭的生病,痛經還那麽嚴重,他現在是面對一般突然情況,都能游刃有餘地處理。
拆掉了包裝,他掀開被子,将那片暖寶寶貼在了她的小腹上,貼好正準備挪開手,本來是想去給她倒杯熱水,卻一下子被她按住,不允許抽離。
她委屈得看着他,因為承受着疼痛,所以好看的眉眼皺在一起,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談裕的手間一片溫熱,被她的目光燙到,心也跟着化了。
他嘆了口氣,低下頭,像是比她還要掙紮一樣。
“放開,我去幫你倒水。”
她還x是不松開。
“躺下,一會兒過來給你揉。”
聽到他這樣說,羅意璇才放開手。
熄了燈,他們久違地躺在了同一張床上。
談裕側過身,将她圈在懷裏,然後摸着她小腹,一下一下,輕輕地揉着。動作也不敢放得太重,怕她承受不了。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這樣的時候,手法是那麽生疏,碰到她裏面穿着底褲,還會一下子起了反應,現在早已習慣。
她乖乖地躺在他的臂彎裏,努力想要靠得近一些,在感受到他氣息的那一刻,停下來,終于肯放下心。
他的手掌向來是暖的,她疼得難受,開始還在他懷裏不安分地攪動。他心疼地挽住她的發絲,心亂如麻。
直至,止疼藥終于開始起效,小腹和腰間的酸脹也被他揉得驅散了不少,她才有覺得舒服了許多,像是只乖巧的小貓咪一樣,抱着他,有了困意。
和過去的許多個日夜一樣,他們相擁而眠的次數多了,即便是隔了這麽久不曾靠近,擁抱在一起,還是能輕易地找到舒服的姿勢然後很快進入角色,自然而然地溫柔。
先睡着的,永遠是羅意璇。
因為只有她睡着了,确定她不會像之前在京郊時一樣暈死過去,談裕才會松開手,才能放心入睡,但也睡不踏實,她輕輕動一下,他就會醒。
察覺到懷裏的人呼吸漸漸勻稱,談裕剛準備抽回手,合上眼,她在夢中呢喃了兩聲。
開始他聽得不太真切,貼近,才勉強聽清她的耳語。
“談裕,不離婚......不離婚好不好......”
聽清她話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皺眉。
他是真的不懂她......
親手擊碎了他的心,現在又心疼地撿起那些碎片。
他抱着她,只有嘆氣。
手從她的小腹游移到背,又将手指插入她的發間,克制不住地将她緊緊抱住,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一般,強勢又霸道。
“绾绾......”
他總是愛在睡去之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小名。
以前,他還是無人問津的私生子的時候,從不敢如此,現在叫出口,彌補得徹底,像是解瘾一般。
耳鬓厮磨的交纏,他無奈地開口。
“你到底愛不愛我?愛不愛我?”
他又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他生日時,她的回答。
她說不要問她這種問題,人和人之間有過一些瞬間就已經是足夠。
真的足夠了嗎?他也時常問自己。
或許真的足夠了吧。
如果真的足夠,那麽他希望在晚櫻花盛開的那個春天時就結束。
人,總是初見時最好。再後來,因為想要得更多,便會越來越失望。
“我該拿你怎麽辦?”
克制不住地吻過她發間和額頭之後,談裕最終無奈地嘆了一句。
既然想不明白,暫時也不去想了。
他只知道,他沒有這個決心想要離婚。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和何月瓊算賬。
早飯一般都是在他們自己院子裏的餐廳用。羅意璇大多時候起不來,總是拖到去雨秩前的最後一刻才肯爬起啦,然後急匆匆地梳妝打扮,顧不得吃什麽,就往外跑。
談裕則與她完全不同,如果頭一晚沒有因為應酬喝太多酒,沒有其他特殊情況,他習慣性地早起,先去健身,然後一身汗沖個澡,再坐在八仙桌便優哉游哉地吃早餐,順便看着羅意璇急得跟只兔子一樣,到處忙活。
今早,也不例外。
只是,飯桌上多了安寧。
一般在老宅,飯菜都是丁權準備。
今天還有新鮮出爐的草莓焦糖可頌,和羅意璇最喜歡的鳳梨酥。
羅意璇今日起得稍早一點,本來是打算吃個早餐的,但走到餐廳,一看見安寧也在桌上,便氣不打一處來。
昨晚的溫柔缱绻之情瞬間煙消雲散。
“站在那幹嘛,過來吃飯。”談裕擡眼,手裏端着那碗蓮子百合粥。
羅意璇看了看安寧,又瞪了談裕一眼,擡腿轉身就走。
談裕大概也預料到了她這樣的舉動,叫來丁權。
“把這碗桃膠放保溫盒裏,在地庫給她。”
“好的,三少。”
這會兒怕是又肚子不疼了,不僅穿那麽短的裙子,還又神氣起來。
安寧也不是傻子,坐在一邊,自然是看得出羅意璇的不悅,抿了抿唇,試圖解釋。
“三少,要我去和姐姐解釋下嗎?”
“不用,她不需要知道這些事。”談裕搖頭,态度堅決,“過幾天,我會叫人送你回渝林,現在你就待在院子裏,一定不能離開房間門口保镖的視線,有事叫丁叔過來幫你。”
“好的。”
“辛苦了。”談裕喝了小半碗蓮子粥,不再有胃口,淡淡地開口,放下碗。
“不辛苦,我爸爸犯得錯,理應由我來贖罪。”安寧神色暗淡,口氣誠懇。
也是這趟去渝林,在西山墓地碰見安寧,談裕才知道,當年白珞靈的那場車禍并不是單純的意外。
涉事的貨車司機是安寧的父親,何家幹了十幾年的一位老司機。
安寧十歲那年查出了慢性粒單核細胞白血病,面對天價的治療費和移植費,安成計不得不從何家的專車司機轉行成為拼命跑單子的貨運司機。也正是因為這樣,叫何月瓊發現,鑽了空子。
談正清雖然四處留情,但外面那些女人能生下他孩子的少之又少。
何家本不是什麽豪門大戶,頂多算是個有點小錢的暴發戶,何月瓊表面是個恭順賢良的當家太太,實則善妒兇狠,談正清風月場上的那些花花情人,她基本是一個都沒放過,這也是繼她之後,談家夫人的位置再也沒人能代替她的重要原因之一。
談靜初能出生是因為當時她的媽媽東躲西藏,改名換姓,才得以偷生。而她最終也在談靜初懂事之後就送她回了談家,從此銷聲匿跡,再也沒出現過。而談裕能平安出生長大則是因為談正清當年對白珞靈也确實用過心,瞞得嚴嚴實實,何月瓊并不知道。
這一瞞,整整十幾年。
白珞靈在知道談正清有家室後,也早就與其切斷聯系,老死不相往來,這才保得談裕一路長大成人。自然,她也不會叫讓談裕卷入談家繼承人的鬥争中去。
但即使這樣,何月瓊在知曉他們的存在後,仍然是不肯放過他們。
找到安成計,威脅他如果不照她說得辦,那麽将開除他,并叫他在短期內找不到工作。但如若他照辦,何家可以承擔安寧所有的醫療費,送她出國治療。
一邊是親生女兒的生死安危,一邊是道德和良心的考驗譴責,安成計最終還是做了錯誤的決定。
那場車禍,白珞靈當場喪命,安成計被拖出來,在ICU意識迷離了小半個月,最終也多器官衰竭離世。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最後的清醒階段,安成計将這件事的真相告訴了當時在病中的安寧。
這個秘密,一掩藏就是十年。
等到安寧白血病康複後,再去想找到談裕,他人已經被談正清接回了京城,沒了音訊。
她也只能茍着這條偷來的命,年年來到白珞靈的墓前替她的父親贖罪忏悔。
這麽多年過去了,談裕從來都沒質疑過當年的意外,直到他在渝林,從安寧的口中聽到這件事的真相,他才驚覺,他當時本該也在車上的,何月瓊擺明着是要将他們趕盡殺絕。
為的,不過就是能讓她的兒子順利成為繼承人,少一個對手。
可她偏偏算錯了,沒想到談裕命大,更沒想到正是白珞靈的離開,他反倒是回到了談家,并且親手将她的兒子送進了監獄。
不過,這種懲罰,在他看來,實在是太輕了。
白珞靈的一條性命都葬送在她手裏,拜他所賜,他也因此失去原本幸福的家轉而支離破碎,苦心隐忍了整整八年。
知道真相的當晚,他恨得咬牙切齒,一整晚的夢裏都是白珞靈去世當天滿身猙獰的血跡,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冷汗。
只可惜,時間過得太久了,人證物證都已經随着歲月的流逝被侵蝕幹淨,想翻案,想要依靠法律手段讓她受到應有懲罰,根本不現實。
所以不得已,他只能出此下策。
殺人,必須要要償命的。
早飯吃過後,談裕照舊還是要去雲想處理集團的各種事宜。
雖然他x現在身份是談家的掌權人,雲想的掌舵手,談敬骁的歸來,自然是要對他的位置發起挑戰。看似有危機有風險,實則雲想旗下業績最突出的幾家公司,基本都是由他一手帶起來的,包括電子,外貿這些風頭正勁的産業,也都是他主理,把握着關鍵命門資源。
所以即便是脫離開雲想,頂多是掉塊肉,憑借着明榮,麗茲,Strawberry Shortcake,他依然有不菲的身價,足夠東山再起,再成立自己的商業帝國。
但他偏偏就不想讓何月瓊母子稱心如意。
丁芃文照例來和他彙報之前交代的工作,臨了拿出了一張車檢報告單。
“這是今天車行來給老宅的車統一做保養和檢查時發現的。”
談裕低頭掃了一眼紙質報告單上的車牌號碼,是何月瓊最近常開的那輛黑色邁凱倫,他有印象,也留意了好一陣了。
“剎車有問題?”
“是的,但是小問題,車行那邊問您要不要去馬上提走,保養好了再送回老宅。”
“當然是要好好保養,叫他們可上點心,剎車,可是大事。”
談裕思量着,笑了笑,擡眼看向丁芃文,當下他便即刻會意。
“這幾天,太太的人已經在渝林調查了一圈了,我們的人一直跟着,沒敢打草驚蛇,不過按照您的要求,我們已經提前交代過,他們打聽到的消息和線索證據,都是我們提前安排好的。”
“好,盯緊她,守好安寧。”談裕沉穩地吐出這句話,稍微放心。
何月瓊這車出問題的也實屬天助他也,做下的虧心事,自然是要心虛的。
他已放好了長線和魚餌,就等着她上鈎。
果然不出所料,也就是兩天的功夫,何月瓊便按耐不住了。
華北地區雷暴預警,許多航班都取消了,天才一黑下來,便電閃雷鳴,開始下雨。
狂風大作,天像是破了個洞一般,看着陰森森得可怕。
談裕站在院子門口,望着檐下的落雨,沉默着并不開口。
“三少,老爺子今晚吃了藥睡得早,太太已經去了地庫,大概是準備出發了。”
“好,那我們也上路吧。”說着,談裕轉身回去,準備換身低調的衣服,即刻出發。
經過卧室的時候,他停下腳步,瞥見處理完工作的羅意璇,此刻正瑟縮在床邊。
他才憶起來,她怕打雷,今日一夜的雷暴,她自己,怕是會吃不消。
“你......這麽晚,你去哪啊?”
“集團有急事,要臨時去津城趟差。”談裕打定主意不想告訴她,随口胡謅。
“哦......”
風像是嘶吼的野獸,緊接着閃電和爆裂的雷聲接踵而至,羅意璇吓得發抖,捂住耳朵,趕緊鑽進被子。
好一會兒,她才探出頭,懇求一般地看向談裕。
“一定今晚就要去嗎?不能......留下來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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