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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1 章
柏塔總部。
夏年百無聊賴地坐在庭院中央的涼亭內, 對着棋盤自己和自己下棋。
她在這兒已經被關了快半個多月了,季景山這家夥不肯讓她接觸外界,上不了網, 每天也就只能下棋找樂子。
……其實剛開始她還沒這麽無聊的,畢竟還有個默默在, 她就和自家養女一起下棋。
但是沒下幾局, 腦細胞大量死亡的默默就徹底破防了,放棄思考地用棋子在棋盤上搭起了積木,說什麽都不肯再動一下腦子。
默默:那些殺不死我的還不如直接殺死我。
于是夏年只能自己和自己下。
這會兒默默剛好不在,夏年一個人在涼亭中。沒過一會兒, 她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了權限通過的滴答聲。
她擡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見了園林掩映中閃過的金色眼眸。季景山将大衣和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放在衣架上,随後走向了夏年。
他垂下眼看了一眼棋盤:“……你的棋藝倒是比以前進步了。”
夏年面無表情, 甚至有點想笑。她的棋藝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水平, 只是以前為了哄季景山,假裝不太會而已。
她不搭理他, 只是繼續落下一子。
季景山直接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接過了黑子,與她對弈。
夏年想着,等着也是無聊, 就玩玩吧。
于是她看了一眼季景山, 說道:“你什麽時候打算放我走?”
季景山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他的嘴角明顯抿成了一個不太愉快的弧度,冷聲說道:“你想走?”
“在這裏太無聊了。”夏年實話實說道, “我不喜歡這裏。”
“你是在坐牢。”
“坐牢都有放風時間呢。”
“……你乖一點, 我可以考慮讓你接觸更多的東西。”季景山說道,“或許日子就不會那麽無聊了。”
“……我的羁押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夏年說道。雖然被季景山那讨人嫌的态度給惡心了一下, 但她還是保持了素質,沒有直接把棋盤掀開。她接着說道:“在那之後,你又有什麽理由繼續關我?”
“……”季景山眯起眼睛,并未回答,而是繼續落下棋子。
良久之後,他才說道:“我把你留在這裏,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夏年輕笑了一聲:“不需要嗎?連裝裝樣子,都不需要?”
“太聰明可不是什麽好事,貝拉。”
“太笨也不是什麽好事,季景山,我記得你以前可比現在聰明啊。”
季景山陡然擡起眼睛看着她,目光陰沉而鋒銳:“怎麽,你還覺得第六區的那些蟲豸是你的依仗?”
“我叔叔的事情擺在面前,想要用同樣的手法害我,恐怕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容易對吧?壞事做多了,到底會遭報應。”夏年說道,“我的依仗可不僅僅只是第六區呀。”
季景山嘴角勾起了嘲諷而冷酷的笑來:“他們很快就反抗不了了。”
“是嗎?”夏年眨了眨眼睛。
“……蟲豸而已。”季景山低聲說道,一邊在棋盤上再度落下一子。
“為什麽總是看不起他們呢?”夏年說道,她的語氣帶着一種近乎天真的困惑,就像是她真的不懂,偏偏又充滿了求知欲,“明明你已經在他們身上吃過不少虧了。”
季景山抓起了一把黑色的棋子,一用力,那些棋子便從他的掌心裏落下,發出噼裏啪啦的清脆聲響來。
他說道:“你會看得起你能随意擺弄的棋子嗎?”
夏年沒說話,只是看着他手中最後一顆棋子滑落在棋盒裏。
“随意擺弄?”她失笑,“你确定?”
季景山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來:“貝拉,你乖乖呆在這裏就行了。未來t的事情,我都會處理好。”
夏年搖了搖頭,露出一種混合着無奈、輕蔑和憐憫的微笑來,仿佛在聽一個瘋子自言自語。
季景山眯起了眼睛。
他不喜歡她臉上露出的這種表情,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冒犯了。
于是他說道:“你不信?”
“你怎麽能操縱得了每個人呢?”夏年說道,“總說人人都有價碼,但總會有信念堅定的人的。”
“你是指群星之子?”季景山嗤笑道,“一群信仰僞神的瘋子?”
夏年沒說話,只是撚起了一枚棋子,在手指間摩擦着,擡眼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不會用那些麻煩的方式去收買他們。”季景山說道,“那太麻煩了,他們也不配我花費這麽多精力和心思,他們不值錢。”
“那你要怎麽做?”夏年說道。
“知道太多對你可沒好處。”季景山說道。
夏年也不說話,只是依然用那種看瘋子般憐憫而嘲諷的眼神,微笑着看他。
季景山深吸了口氣,一種難以抑制的怒火從心頭升起,即便他知道這是眼前這個女人故意激怒他的手段,他依然無法抗拒地跳進了陷阱之中。
——就像是中了什麽無法逃離的魔咒一樣。他必須要向她證明,他是最強的,其他人在他面前不過是蝼蟻。
他張開口說道:“柏塔是義體行業的無冕之王,我們有太多辦法能控制住那些拼盡全力改造自己、只為了贏得我們歡心的人們。”
夏年說道:“給他們換人造大腦?”
“……效率過低,附帶風險太大。”季景山說道,他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夏年,“我想你也絕對不會喜歡這種方案,對吧,貝拉?”
他很清楚她與人造大腦之間有過的那些不愉快。他也很樂意提起這一點,畢竟,苦難會讓人變得更乖、更順從。
夏年垂下眼看着棋盤,輕聲說道:“無論你用哪一種方式,都肯定會失敗的。他們不會被你操縱。”
季景山聽見“失敗”這個詞從她口中說出,捏着黑色棋子的手緊了緊,控制不住地開口道:“我絕不會失敗。”
全域健康監控系統上線之後,只要他們是人,只要他們還遵循着人類軀體的自然規律,他們就絕對無法抵抗監控系統對神經的無形調控,和對認知潤物無聲的修改。不僅如此,他們還會自然而然地認為,那就是他們自由意志所決定的想法。
确實,該系統的上線目前遭遇了一些小小的突發情況。
……但這都不會是問題。
柏塔和市政府加在一起,已經是整個臨星城都無法抵抗的力量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他們會讓這些蟲豸們知道,在一個巨大的、堅不可摧如鋼鐵巨人般的體制面前,他們那些小小的正義和反抗精神,究竟有多麽可笑。
夏年微笑道:“打賭嗎?反正在這兒也閑着無聊,倒不如玩點刺激的。”
季景山:“……賭什麽?”
“賭你能不能完全操縱臨星城的每一個人。”夏年說道,“你既然這麽有自信,當然也不會怕輸吧?”
季景山注視着夏年,金色的眼眸似乎黯了一些。
“賭注?”
“如果你贏了,我就繼續呆在你這裏,不再和你說要離開的事情,惹你不高興。”夏年說道,“如果我贏了……你就放我走。”
她話音落下,便眼含笑意地注視着季景山,觀察着他臉上變幻了數次的神色。
季景山想,他絕不會失敗。
關于全域健康監控系統的一切,都早已經鋪墊好了。它會在接下來的幾天內陸續上線,安裝到每一個臨星城人的義體中去,與他們的神經系統連接。
……然後,悄無聲息地改變他們的思想,最終讓臨星城變成一個巨大的牧場。
他絕不會輸。
眼前這個年輕女孩,不過是因為與外界信息無法接觸,不過是懷抱着近乎天真的、可笑的熱忱,以及對柏塔和他本人的無知,才會做出這樣的判斷。
他會讓她失敗。
他會瓦解她的信念。
他會讓她知道,柏塔無所不能。
為了達成目标,他可以陪她玩一玩這些無聊的游戲。
于是他微微擡起了下巴,以一副近乎志得意滿的傲慢态度說道:“可以。”
“那就這麽說好了。”夏年臉上的微笑依然不變,“季景山,你可不許耍賴哦。”
季景山注視着她,眼裏有了些許不明顯的笑意。到了此刻,他才難得在她身上看到一些屬于阿拉貝拉的特質來。至少,那些被她始終披在身上的尖刺總算是稍微柔軟了一些,也總算是對他展露了沒那麽負面的情緒。
只是這麽一點,就已經足夠甜美,令人上瘾。
他的心情變得愉悅了起來。他想着,人都是有價碼的,無論這個價碼是金錢、是感情、是理想信念,還是別的什麽。
他還有很長的時間,找到她的價碼到底是什麽。
他不再說話,只是垂下眼看着棋盤,繼續眼下這盤小游戲。
半晌後,他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等等,這個棋局……
……怎麽會這樣?
白子竟然在慢慢地……将他的黑子逼入死局?
他的目光落在棋盤的幾個位置上,卻又在心中一一否決了自己的判斷。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捏着棋子的手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落下。
棋局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是碰巧嗎?還是說……
他擡起眼看向夏年,後者卻是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懵懂模樣,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着手裏的幾枚棋子。注意到他的視線,她擡起頭,微笑了一下:“怎麽了?”
……阿拉貝拉并不擅長下棋。
季景山沉默不語,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個漂亮到像是在發光的女孩輸掉棋後,抱着一盒棋子偷偷往他頭上丢、卻一個都丢不準的懊惱模樣來。
他看着她因為連輸好幾局,氣到眼睛都發紅,無理取鬧撒氣的可愛模樣,卻依然冷淡道:“自己撿。”
她很委屈地蹲在地上把小棋子撿起來,而他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磨磨蹭蹭、滿臉不情願的模樣。
半晌後,也不知道是等得不耐煩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他走了過去,與她一起撿。
她驚訝又喜悅地擡頭看他,依然在地上摸索的冰涼的手指便觸碰到了他的手。
他垂下眼看着她紫藤蘿般美麗的帶笑的眼睛,那一幕在後來的二十年裏,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境中。
他說:“你不會下,我教你。”
女孩輕哼了一聲,将撿完的棋子放在桌上:“不要,我不下了,反正你也沒多厲害。”
說完,她便轉身跑開了。
當年的季景山看着她的背影,并無太多特殊的念頭。
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回頭,回到他的懷抱裏。就像是一只早就被馴養好的、籠中的鳥兒。
……
“噠。”
一聲輕響将他的思緒拉回了二十年後的現在。他有些怔然地看向面前容貌和氣質都已經截然不同的女孩,後者正撚着一顆棋子,輕輕敲在木桌上。
“不下了。”她帶着一臉慵懶倦色,輕輕說道,“我累了。”
說完,她便将棋子扔進了盒中,站起轉身離開。
他望着她在亭臺間遠去的背影,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棋子。
……她會回頭嗎?
一種令他不願意承認的恐慌和空虛在心頭忽的升起,他張開嘴,險些喊出了她的名字,想讓她回頭,想讓她留在這裏,停留在他的視線中,不要走開。
他甚至想要站起身追上去,拉住她,抱住她,鎖住她——
那些洶湧的情緒讓他心髒傳來悶痛,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按住了自己的額頭,手肘砸在了棋盤上。
棋子震顫着,在他情緒混亂的金色眼眸注視下,擾亂了整盤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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