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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4 章

    伴随着李長意摔了杯子, 臨星城上層官僚如同一臺老舊卻依然有力的機器，咔咔運轉起來。

    夏望的視頻已經點擊量破千萬了，撤回已經是來不及了, 這種時候政府跳出來說“這是不合規定的，這種視頻是不能通過監獄審核的”就不合時宜了, 只會讓網民們更加憤怒。

    更何況, 這件事情已經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力。

    感染科義體醫生協會的會長布裏吉塔公開表示，協會絕對不會輕易将這件事情揭過。

    “我們必須要查清楚夏望事件的真相！”在一片閃光燈中，布裏吉塔說道，“去年這件案子爆發出來的時候, 鋪天蓋地都是對夏望博士不利的消息，我那時就已經表達過疑惑。現在這件事情再度被翻出來, 也是給了我們一個重新探索過去迷霧的機會！

    “夏望博士對我而言，是值得尊敬的同學和同事。我與他公事十多年, 他一直以來都是個正值善良、恪守職業道德的人, 我一直都不相信他會做出那些事情。

    “是的，我以感染科義體醫生協會會長的身份, 督促司法機關重啓調查夏望一案！并且我呼籲奧爾帕斯大法庭介入本次事件的調查中, 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李長意看到這條視頻鼻子都要氣歪了。

    他對外表現向來是個儒雅随和的精英形象，此刻卻面目扭曲，難以置信：“布裏吉塔瘋了吧？！她直接站隊, 而且還拉出了感染科義體醫生協會來為她背書, 協會裏的人怎麽可能同意讓她這樣亂t搞？！”

    “我也去調查了一下，據說是因為夏年……”他的副市長在一旁說道, “羁押夏年這一步棋可能讓他們感覺到了危機——夏年是目前聲望極高、堪稱是如日中天的感染科義體醫生, 連她都會遭遇刺殺、被官方安個罪名便羁押，而且毫無緣由, 那這些醫生們恐怕也唇亡齒寒。”

    “他們又沒有和邪教混在一起，他們怕個屁！”李長意怒道。

    “……當年夏望也沒有和邪教混在一起。”

    李長意聽了這話，便沉默了下去。

    這事兒就是在他任期內發生的，而且牽扯到了社團的利益，他當然對此有所了解。

    夏望是因為過度研究了敏感課題，而且基本觸及到了碰都不能碰的核心點，所以才會被急急忙忙扔進監獄裏。

    當初社團甚至是想把他直接滅口掉，就像是當年對待郁賢那樣——但感染科義體醫生協會的反對太嚴重了，夏望在業界的聲望救了他一命，讓社團僅僅只是把他扔進監獄，順便把他變成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廢人。

    他們已經這樣處理過很多敵人了。

    誰知道這次竟然會在一個小小的感染科義體醫生身上出了岔子！明明當年他們幹掉郁賢的時候，都沒有遇到過這麽多的阻力，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了！

    果然就應該直接把人殺了，什麽事都沒有！

    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他們也不可能再去亡羊補牢，殺掉夏望了，畢竟這看起來就完完全全是在殺人滅口了！

    李長意簡直要被氣吐血。誰能想到，夏年接受了羁押，看起來是她向他們屈服了，實際上這根本就是反客為主的一招。

    她已經公開表态了，那麽臨星城官方若是不給她一個清白，反而會激起民憤！

    他們不會在乎事實，也不會在乎官方能給出多少她犯罪的證據，他們只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實，并在明年的選舉中用腳投票！

    于是，臨星城官方只能站出來息事寧人。

    司法部門的發言人對着拍攝個不停的鏡頭說道：“我們知道現在大衆對夏望一案的疑惑，關于此案，我們有當年完整的調查過程和證據鏈，這些大家都可以在司法部門的官方網站上查到，我們已經對該案的調查和審理程序進行了檢查，并未發現任何問題。

    “同時，我們能理解廣大網友的疑惑，目前該案正在重新調查之中，我們會盡全力調查案子裏的每一個疑點！請廣大市民們放心，我們會給大家一個公道的！

    “另外，還請大家能夠擦亮眼睛，鑒別網絡上出現的魚龍混雜的信息，不造謠不傳謠不信謠，不要被有心之人煽動……”

    網友們卻根本不買賬。

    【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笑死了，有本事就讓奧爾帕斯大法庭介入，在這兒裝什麽公平正義？】

    【還暗示這事兒是群星之子在造謠，笑死我了。】

    【老把戲了！只要把這事兒拖着，拖着拖着大家就忘記掉了，沒人關注，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夏望醫生的案子要重啓，夏年醫生呢？！】

    【羁押最多只能三十天，你們不會想要把夏年醫生關滿一個月再放出來吧！】

    【呵呵，沒準到時候一個月不到，夏醫生就在拘留所裏面被自殺了！】

    臨星城司法部門網絡平臺官方賬號下立刻就被團建了，網友們在評論區極盡挖苦嘲諷之能事，罵得平臺不得不關閉了評論區。

    同時，千萬粉絲級別的大網紅路易也發聲了——這是他在發布了大漲潮拟感視頻之後的第一次在網絡平臺發聲：

    【@調查員Lou：我不明白臨星城這是怎麽了，司法系統的水比雲川城還要深！大家都知道我認識夏醫生，我和她認識很久了，對我而言，她不僅僅是我的朋友，更是值得我學習的榜樣。我絕不相信她會做出違法犯罪、傷害別人的事情！但凡你們深入了解一下她就知道，她為了救人好幾次都命懸一線，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為了錢害人？我公開支持小年，她就是被栽贓陷害的！臨星城政府，你們要是不心虛，就組一個監察團隊全程跟随，一起調查，我第一個報名！】

    于是，短短十分鐘，路易、監察團隊和夏年等關鍵詞就一起沖上了熱搜前排。

    【這是個好辦法啊！在民間找一些人組成監察團隊，去監督那幫司法機關的所謂專案組，看看這幫人到底是怎麽查案的！】

    【呵呵，你看那幫蟲豸會不會同意？】

    【他們肯定會拿出一大堆理由出來！我都能幫你現場想一個，什麽案子牽涉到臨星城的機密，涉及到柏塔的商業機密，案件的詳情和細節不予公開……】

    【Lou也是群星之子，這有包庇的嫌疑吧？】

    【什麽弱智發言，Lou的推文那個字提到群星之子了？這完全是站在公義角度的發言！】

    無數人在下面艾特臨星城的各路官方賬號，但對面卻裝死，沒有回應。

    臨星城的上層建築和柏塔的公關團隊開始運作，法律和秩序像是鐵籠般罩了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不知道多少人一夜之間因違反了各種管理政策被禁言。

    就在熱度一降再降之時，當天夜裏，無數讓全世界都沒有想到的人，忽然便站了出來，用各種方式進行發聲。

    此時此刻，在奧爾帕斯理工學院執教四十多年、獲得過無數國際獎項的、已經快九十歲的教授，享譽全球的數學家容彰，剛好在臨星城中央學院交流。

    于是，在當天晚上的一次公開課上，容教授當着數百個中央學院學生的面，公開表示夏年是他見過的最聰明也最有天賦的年青一代，并對她從學識到人品都大加贊揚，順便怒罵了一頓臨星城和柏塔。

    “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關注第六區下午的那個事。”他杵着個手杖，中氣十足地對着擴音器說道，“夏年，我認識啊！很熟悉啊！她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是你們的學姐啊。我了解她，我和她一起探讨過課題，她的水平可比學院裏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教授都要強了！”

    此言一出，整個會場都嘩然了。

    然而，以脾氣火爆耿直著稱的容教授壓根不管下面人的反應，接着說道：“臨星城背後就柏塔在操控嘛，這事兒和他們沒關系，我容彰的名字倒過來寫！我可以拿人格擔保，小夏同學是臨星城難得一見的好人，要是這樣的好人都能被柏塔玩死，我也不用教這個破書了，找根繩子吊死在柏塔門口得了！”

    ——這場公開課并沒有現場直播，但是現場數百個慕名而來的中央學院學生幾乎全都錄像了！

    于是，這段錄像很快被上傳到了網絡上，再度掀起了熱潮來。

    ——那可是容彰！

    奧爾帕斯理工學院的終生教授，解決了非線性拓撲極限周期、巴拿赫空間超弦映射猜想和超複代數共轭猜想的世界級數學家！

    當初他甚至是潮汐瞭望的一員，在解散後拒絕了中央學院的任教邀請，遠走奧爾帕斯，這次還是圖院長好不容易把人邀請來交流，來做講座的！

    容教授的發言一出，奧爾帕斯理工學院以及其他高校一大堆教授便立刻點贊轉發了。

    要問他們為什麽要轉發，是不是支持夏年，他們則會表示：夏年誰啊，不認識。但這可是容教授說的，容教授怎麽會有錯？

    其他網友們大多數都還不認識容彰是誰，趕忙去搜他的百科。

    就在網友們頂着蚊香眼看容彰那密密麻麻長到離譜的學術成果和獎項時，又有一個和他同樣重量級的物理學家站了出來，直接轉發了容彰的言論，打下短短一行字：

    【贊同老容。希望能盡快還小夏同學一個清白。】

    随後又是一連串的好幾個世界級學術大佬的轉發，全都是在力挺容彰！

    網友們都懵了：這些把名字說出來都能讓學術圈為之一震、無數學子考前膜拜許願的大佬們是團建來了？怎麽全都是無條件站在夏年那一邊的，她什麽時候和這麽多大佬有過交集了？

    兩位大佬那是自帶流量，熱搜立刻又爆了一波，甚至成功引起了學術圈的注意力。

    與此同時，中央學院院長辦公室內。

    “必須得想辦法把這件事情給擺平！”校董事會成員、中央學院學術委員會副主席陳聽秋着急上t火地沖進辦公室，對坐在辦公桌後的圖子楠大聲說道，“容彰是你弄來的，圖院長，你得想辦法穩住他，讓他別亂說話了！還有，學院得去挖一挖當年夏年在學院裏有沒有過什麽劣跡，找到她以前的同學，多給點錢，讓他們給點負面信息，什麽室友啊，什麽班級選舉啊、什麽獎學金評比啊……總能找到問題的！”

    只要能找到一點劣跡，那麽夏年“聖人”的形象就會被打破！

    一個有瑕疵的聖人，還不如一個滿身缺點的普通人。一張白紙上如果有了黑點，那所有人都只會盯着黑點看，他們的預期會被徹底粉碎，從而讓恨意替代敬意！

    把人捧上神壇再拉下來，可是圍觀群衆最愛做的事情了！

    圖子楠不太看社交平臺，容彰的事情他也是剛剛才知道。

    他一言不發，沉默着看了半分鐘的社交平臺網友發言，這才擡起頭看向陳聽秋：“我管不了容彰，他是奧爾帕斯理工學院的人。”

    “……我們打算搞個發布會。”陳聽秋說道，“需要你出席，圖院長。我們需要對容彰的言論做出一些回應，當然，也要對夏望夏年的事情做個表态。”

    原本他們是可以冷處理的，但現在事情已經不小了，半個學術圈都在等着中央學院做出回應呢！

    他們至少得有個和榮彰同等級、甚至比他等級更高的學術圈泰鬥站出來，才能将此事壓下去！

    圖子楠沉默片刻，說道：“不。”

    陳聽秋：“行，那我回頭就安排……你說什麽？”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就像是聽見了什麽極為不可思議的發言。

    “不。”圖子楠說道，“我拒絕出席。”

    “……圖院長，你想好了。”陳聽秋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起來，“校董事會很重視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什麽特殊情況的話……”

    “陳董事，你聽到我的回答了。”圖子楠說道，“我查過夏年的檔案，她是個好孩子。在警方調查結果未公布之前，我絕不會給學生捏造罪名。”

    第一次在圖子楠這裏碰壁，而且碰得結結實實一鼻子灰，陳聽秋臉色難看道：“現在已經無關對錯了，而是立場，圖院長。”

    這句話幾乎已經把話徹底說開了。

    圖子楠擡起眼，看向陳聽秋，那張英俊的臉上似乎有不明顯的笑意：“抱歉，陳董事，這是我的底線。而且我不認為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對中央學院的未來發展是件好事。”

    陳聽秋目瞪口呆地看着圖子楠。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四十年前——圖子楠眼中那堪稱傲慢的倔強，是她已有四十年未見的、早該消逝了的光！

    她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最好別後悔。”無可奈何，她只能撂下一句，便匆匆離開。

    目送着陳聽秋離開辦公室，圖子楠垂下眼，望着自己面前屏幕上所展現的畫面。

    他的小師妹站在衆人的呼喊聲中，她張開雙臂向他們致意，她臉上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般燦爛。

    他的神色出現了些許恍惚之色，随後露出了懷念的微笑來。

    ……真像啊。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要以為，她們是同一個人了。

    容彰他們已經為了她，毫無顧忌地沖鋒陷陣了。那麽，作為郁賢的第一個嫡系的學生，他自然不能畏畏縮縮躲在後面。

    幸好，他依然還是中央學院的院長，所以，他會盡可能為自己的小師妹擋住來自中央學院的暗箭。

    ——哪怕這很可能意味着他職業生涯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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