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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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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 章

    黛比覺得, 聲望這種奇妙的屬性可能是個玄學。

    ……就像她搞不懂,為什麽自己什麽壞事都沒幹,在第六區就能名聲糟糕, 但夏年身上有那麽多Debuff疊加在一起,居然還能在第六區有這麽高的人望。

    ……你和暴雨幫的關系好也就算了, 為什麽和巨岩隊的關系也這麽好啊!

    同時, 黛比也覺得,個人戰鬥力也是個玄學。

    是的,她這段時間手頭有點緊,交不起網費了, 被迫過了一段時間的斷網生活,她平常安慰自己, 就當是回歸生活,平時打打電話發發短信, 就算是和文明世界留下的一條小道, 不至于被這個世界徹底抛棄和遺忘。

    ……但這才不到兩個星期。

    她僅僅只斷網了兩個星期,為什麽夏年就已經從“那個從第二區下來的讨人嫌感染科醫生”變成了“幹翻兩個窮兇極惡失控體的狼人”了?!

    那可是失控體, 不是大街上随處可見的t混混和幫派馬仔!

    那可是治安管理局要特別成立一個感染控制部門、臨星城聯合軍警總指揮部的特勤部才對付的怪物!

    ……早知道這個狼人居然強到能幹翻失控體, 她今天就不該找幾個街溜子一起去堵她,這不是純純的送人頭嘛!

    在這喧鬧的夜店裏,黛比有一種想要捂臉狂奔的沖動。

    她第一次感覺到, “情報”居然是如此重要的東西。

    夏年倒是沒有想到溫澤居然在這裏還起了點作用。

    那個副隊長還在滔滔不絕地說道:“您收到溫澤送給您的花了嗎?那還是我建議他去買的!哈哈, 那個腦子裏面全都是肌肉的傻大個,想買感謝禮都不知道買什麽——”

    一聽自家二隊的副隊長居然給一個女孩子送花, 巨岩隊的隊員們立刻就開始起哄了。

    “咳咳!”副隊長連忙驚天動地咳嗽了一聲, “別瞎起哄啊!”

    夏年只能挂着不失禮貌的微笑。

    ……不過話說回來,夏年倒是沒想到, 她救了溫澤居然能附帶這麽一個聲望增加的效果。

    平日裏倒是看不出來,溫澤那家夥居然是巨岩隊的小高層。明明看起來就是笨笨傻傻沒有腦袋,只知道一股腦往前沖的類型……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诶,要不要我把溫澤叫過來?”副隊長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好主意,“夏醫生在這裏,他不得過來把消費給全包了?”

    夏年連忙說道:“不用了不用了——”

    一來她覺得沒什麽必要,二來,以溫澤的經濟狀态……

    他都快要付不起感染抑制劑的費用了,再讓他來這兒買單,怕是要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哎呀,別客氣嘛。”這個副隊長顯然是個愛玩的,或者說愛看熱鬧的,熱情得不行,絲毫不顧兄弟死活,“我們這兒都是自家兄弟,他們平時嘴上胡扯慣了,說話也不怎麽注意,這事兒真得給夏醫生好好道歉……”

    ……好在這會兒,夏年的隊友發力了。

    被連環驚天消息給鎮住的黛比終于不勝酒力,突然發出了一聲幹嘔的聲音:“嘔——呃,不好意思,嘔——”

    夏年連忙一把扶住了她,說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我得照料一下。”

    沒辦法,巨岩隊的人只能看着夏年抱着黛比從DJ臺上下去了,每個人的眼中都寫滿了沒能看到八卦和熱鬧的失望與不舍。

    “夏醫生,今天不太巧,下次一定要賞臉啊!”副隊長還在對着夏年的背影喊道。

    夏年:……算了,還是別有下次了。

    ……

    在結束了一晚上夜店的奇妙冒險之後,夏年把吐得昏天黑地的黛比送回到她自己的住處,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唐恩醫生讓你回家,回的是這個家嗎?”夏年看着眼前明顯是單身公寓的屋子。

    “唔……不是。”黛比很實誠地回答道,“你別告訴他……我租在這裏。他都不知道我在外面偷偷租了房子,嘿嘿。”

    夏年失笑道:“你一個人住在這裏,不怕遇到麻煩嗎?”

    “你也是一個人住的對吧?”黛比倒是毫不示弱地說道,“你遇見過麻煩嗎?”

    夏年:“……那倒是沒有。”

    黛比哼哼道:“那不就行了,治安管理局也不全是飯桶。”

    夏年沒有再勸說,她把黛比扶進門之後,便準備離開。

    但黛比還是拉住了她,睜着因為酒精而顯得有些眼眶發紅的眼睛,用很認真地語氣問道:“……小年,你覺得,我還有救嗎?”

    夏年微微一怔。

    她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別亂說,你只是遇到了一點困難。”

    這種話,一般都是患了絕症的病人才會問出口。夏年知道黛比身上有一些問題和矛盾,但還遠遠不到需要問自己還有沒有救的地步。

    在她看來,黛比現在的一切矛盾都源自于她沒能找到自己人生的真正目标,或者說,她的內在驅動力和外在的壓力形成了強烈的對抗。

    只要她想明白了,調節好這其中的矛盾,再多與老唐恩溝通溝通,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或許她可以幫幫忙?明天試着和老唐恩溝通一下吧。

    但是黛比只是睜着那雙有些發紅的眼睛,看了她良久。

    最終慢慢地說道:“……好羨慕你啊。”

    夏年一愣。

    ……羨慕?

    她有什麽值得羨慕的呢?很多時候,她反而羨慕黛比呢。

    她還有夢想,她還有激情,她還有反抗的勇氣,她甚至還有親人。而反觀夏年自己,除了在這個游戲裏蹉跎掉的光陰、無數灰暗到她不願意回想的記憶、以及不能見也不敢見的故人們,她還剩下什麽呢?

    【你有我啊。】系統在她的腦海裏說道。

    夏年:【……我都不知道你是人是狗。】

    系統:【……】

    不過系統這麽一打岔,夏年的心情倒是稍微好了一些,她反握住黛比的手,微笑着說道:“不用羨慕誰,按自己想要的方式過完這一生就可以了。”

    黛比搖了搖頭,說道:“……太難了。你聰明,你有天賦,你有學識,你還有人格魅力,所以一切都會顯得格外簡單……而我……”

    她不再多言,只是收回了手,說道:“唉,我他媽在說些什麽啊,今晚真他媽喝多了!”她擺了擺手,接着說道,“快忘掉快忘掉,就當我沒說過吧!晚安!”

    說完,她便關上了公寓的門。

    夏年愣了一下,她想敲開黛比的門,但手懸在空中半晌,還是嘆了口氣,順着公寓樓的臺階走了下來。

    有些事情,別人去勸說起不到太大的效果,還是得自己想清楚。

    這裏距離半月巷并不算遠,但也得走上半個小時,夏年也沒打算打車,就當是醒醒酒了。

    結果,就在她路過診所門口的時候,她赫然看見老唐恩居然就坐在診所的大廳裏面。

    此時已經快十一點了,按理說老唐恩應該早就下班了,可他居然還沒走。

    夏年從診所門口經過,老唐恩一眼就看見了她。

    “……小年?”他立刻站了起來,走出診所大門,喊住了夏年,“黛比呢?”

    “她回去了。”夏年說道。

    “回哪去了?”老唐恩追問道。

    夏年一時語塞。

    她剛答應了黛比不把她公寓的位置說出去,現在老唐恩就來問這個問題了……

    好在老唐恩一眼就看出了夏年的為難,他重重嘆了口氣:“這丫頭,我知道她自己在外面租了個房,她是不是回她的那個公寓去了?”

    夏年點了點頭。

    老唐恩的臉上再次露出了一種疲态來。

    他嘆着氣搖了搖頭,走回了診所內。夏年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置換的義體元件單子我已經做完了,你明天直接上報到治安管理局就行。”老唐恩說道。

    “好的。”夏年說道。

    “我去檢查了一下你今天晚上動刀子的那個病人……”老唐恩說道,他瞥了一眼夏年,語氣并沒有什麽變化,“她感染了。”

    夏年:……完蛋,被發現了。

    她本來還想着今天晚上來悄咪咪傳個教,幫人把感染指數弄上去,然後瞞天過海呢。

    “你沒有記錄到感染者名單上,是疏忽了,還是故意的?”老唐恩問道,但他似乎并沒有指望夏年回答,他很清楚以夏年的專業水準和嚴謹程度,她絕對不可能犯這種錯誤。于是他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就當你是疏忽了吧,但如果明天早上她的穩定度沒有恢複到八十以上,我會把她的名字記錄到住院觀察名單裏去。”

    夏年應了一聲:“……嗯。謝謝您,唐恩醫生。”

    “幹我們這一行的,心不硬可不行。”老唐恩說道,“你現在還年輕,經手的病人不多,有點憐憫心也很正常……但你要知道,那些病人如果在外面失控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和你一樣現場做一個EMP把他們給制服的。”

    規矩就是規矩。

    哪怕你很清楚這條規矩會造成多少不幸與血淚,也必須遵守。

    因為規矩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盡可能減少血淚的流淌與不幸的蔓延。

    那是從無數次死傷慘重的“後果”裏總結出來的、最符合現狀的處理方式。

    夏年默不作聲,擺出一副認真挨批的表情。

    “不用把我的話當做批評,我能理解你……我年輕的時候還不如你呢。”老唐恩自嘲地說道,“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幾件蠢事?你看我那個女兒,不比你難管教多了,真他媽的讓人t頭疼。”

    夏年只能露出一個無辜的笑臉。

    “……真是沒想到,你居然認識她。”老唐恩說道,“你倆是怎麽交上朋友的?”

    夏年說道:“我們算是有共同的興趣愛好吧。”

    “哦?”老唐恩說道,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所以,你了解她喜歡的那些……什麽音樂電影?”

    “音樂劇。”夏年說道,“了解一點。”

    老唐恩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喜歡的東西,我老頭子是真的搞不懂了!”

    停頓了一下,他有些扭捏道:“……下回你給我推薦幾部,我去看看。啧,不看還跟不上時代了,老頭子年紀大了,消費力跟不上了,全世界都要抛棄我們這幫人咯!”

    夏年憋着笑,說道:“哪有,你們才是最富有的人。”

    “唉,你就嘴甜,只曉得哄我開心!”老唐恩忍不住抱怨起來,“現在一代人和一代人之間的代溝是越來越大了,我就搞不懂黛比一天天的到底想要幹什麽!”

    “黛比……有她自己的想法。”夏年試探着說道。

    “我知道,但她得知道那就是做夢!”老唐恩說到自己的女兒,無可抑制地激動了起來,“演音樂劇?成為第二個阿拉貝拉?她不如直接幻想中彩票得了,中彩票的概率都比這高!她知道入這行有多難嗎,對第六區的人來說,難如登天!”

    ……老唐恩是對的,夏年沒有反駁。

    “我對她說,你有夢可以,但別他媽是白日做夢!”老唐恩說道,“結果呢?她就這麽把自己給蹉跎掉了,我當初強逼着她去學習感染醫學的知識,我試圖讓她成為一個感染科義體醫生——她有我當老師,她已經贏在起跑線上了,可她就是不願意!”

    說到這裏,老唐恩似乎是氣得不行了,血壓往上一飙,臉都漲紅了。他氣喘籲籲地說道:“你看到她的手指了嗎?她那兩節換成了義體的手指?”

    夏年點了點頭:“我看到了。”

    “當初我非要她去學感染科,你知道她是怎麽反抗我的嗎?她去廚房拿了把刀來,當着我面,剁掉了自己的手指!”老唐恩說道,他的眼圈都紅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她說她就算這輩子拿不起手術刀,也絕對不讓我擺布!”

    夏年聽完老唐恩這段話,目瞪口呆。

    ……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先不說這個行為是否合情合理,單單是這種自己把自己手指砍掉的決心,就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人類的趨利避害和自我保護是刻在本能裏的,能戰勝自己的本能,就已經是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那我還能怎麽辦?”老唐恩說道,“她剁完手指,為了防止被我接回去,甚至還把手指從窗外扔了出去,扔進了暴雨裏面。我只能讓她去裝了兩個手指的義體,行了,這輩子和感染科無緣了,也算是遂了她的願。”

    說完他便嘆了口氣:“你說我還能怎麽辦?我只是希望她能有個穩定的工作,不要再出去當街溜子,一份工作幹個就兩三個月就被裁員——能在第六區有個穩定的生活已經很不容易了!”

    夏年還是沒有說話。

    老唐恩也沒指望她能給出什麽意見,擺了擺手說道:“我現在就指望她別把自己給玩死了……我以前放不下這個診所,這畢竟是第六區唯一一個感染科診所,那些高層區的感染科醫生都不肯下來,總得有人照顧那些把自己給搞爛了的義體病人……”

    夏年聽着聽着,對老唐恩肅然起敬。

    ……是啊,作為第六區唯一一個感染科義體醫生,他可以說是放棄了高層區的榮華富貴,來這種貧窮、擁擠而又危險的地方做慈善來了。

    而上層區的感染科醫生,哪怕感染科義體診所已經飽和了,他們也寧願去搞科研,而不是向下兼容,到第六區來開診所。

    全臨星城那麽多感染科義體醫生,除了夏年這個階級跌落的,也就只有老唐恩願意紮根在第六區,奉獻出他的青春和一整個職業生涯。

    他是主動留在這裏的,即便他已經攢到了足夠多的錢搬去上層區。

    ……那一瞬間,夏年仿佛看見了老唐恩那不耐煩的、暴躁的皮囊之下金子般的心,以及那顆心中熊熊燃燒的理想主義的火。

    老唐恩接着說道:“不過,現在我有了個繼任者,過個幾年我就想退休了。”

    夏年愣了一下,擡起頭看向老唐恩。

    “……看什麽看。”老唐恩沒好氣地說道。

    夏年沒說話,只是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露出一個試探性的疑問表情。

    老唐恩:“……不然呢,你指望安德烈那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小慫包?”

    夏年:“……唐恩醫生,安德烈就在那邊的值班室,您小點聲。”

    老唐恩:……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這幾年我也算是有點積蓄,等我退休了,我就帶着黛比去第三區或者第四區買個房子,那邊環境要好很多,教育資源也好不少。等到那時候,她沒準就可以去試試看唱什麽音樂劇了……哼,到時候估計又是三分鐘熱度。”

    “……黛比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夏年說道,她的臉上也露出了微笑,發自內心的那種。

    “哼。”老唐恩說道,“你先別告訴她,別讓她有太高的期待。這不聽話的小丫頭,就得讓她在外面吃點苦,磨掉一點臭脾氣。”

    “看得出來,您真的很愛她。”夏年認真地說道。

    老唐恩擺了擺手。

    “其實也是我沒本事。”他嘆了口氣,随後他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從裏面調出了一張照片,展示給夏年看,“你看。”

    照片上是一個中年男性、一個中年女性和一個小女孩的合照,他們三人站在第二區的劇院門口,夏年認出男人是年輕了二十歲的老唐恩,小女孩兒則是幼年的黛比。

    那麽另一個女人就是……

    “這是黛比五歲的時候,我們一家去第二區看一場音樂劇之後的合照。”老唐恩說道,他的語氣是難得一見的平和,“……那時候,她的母親還活着。我的妻子,她熱愛音樂,黛比大概是随了她吧。”

    老唐恩一邊說着,一邊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屏幕上的照片,嘴角也慢慢挂起了一絲微笑來:“或許黛比會喜歡音樂劇,本來就是注定的,不是嗎?哎,仔細想來,我當年又何必阻止她呢?我就只剩下這一個女兒了,我這輩子不就為她活嗎?”

    在跟夏年一通情緒輸出之後,老唐恩似乎終于平複了一點心情。

    “你也早點回去。”他收起了照片,對夏年說道,“至于那個叫什麽‘辛妍’的病人——你記得我說過的話。”

    “如果明天沒有恢複到八十以上,就上報名單。”夏年說道。

    老唐恩點了點頭,随後轉身離開了診所。

    診所的大廳裏很快就只剩下了夏年一個人。

    【……倒是沒想到,唐恩醫生都已經安排好他和黛比的退休生活了。】夏年說道,【黛比還是很有天賦的,沒準她離開第六區之後,真的有機會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到時候,興許我還能幫幫忙。】

    【有必要這麽熱心嗎?】

    【別這麽說。】夏年說道,【唐恩醫生真的幫了我很多,有些東西是還不清的。】

    她承了老唐恩這麽大的一個人情,當然要想辦法還回去。

    【那你要怎麽處理辛妍的事情?】

    ……啊,這确實是個問題。

    不過老唐恩的做法并沒有什麽不妥,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仁慈了。

    而這也是夏年今天必須要處理掉的問題。

    一個不夠穩定、沒有注射過感染抑制劑的義體病感染者,無論如何都是社會的隐患。

    【……阿統,我現在有多少信仰值了?】夏年突然開口問道。

    【陸陸續續已經漲到五百多了。】系統說道。

    【這麽多了!】夏年有些驚喜。

    系統:【……你對多的定義是不是有點太狹隘了。】

    夏年:【……萬丈高樓平地起嘛。】

    随後她眯着眼睛笑道:【那麽,阿統,我們今晚再來一次神使降臨式的傳教如何?】

    系統頓了一下。

    【……你是打算?】

    【辛妍傷勢比較嚴重,到現在都沒有醒。】夏年說道,【想要把她強行喊起來傳教是不太可能了。阿統,有沒有辦法……讓我進入到她的腦子裏去?】

    【你是說,入夢?】

    【對。】

    系統沉默了片刻,随後它開口了,語氣裏居然帶着一些微妙的欣慰。

    【利用他們的潛意識,很好,你終于開始像一個密教頭子一樣思考了。】它說t道,【只入一個人的夢的話,一分鐘十點信仰值。】

    夏年說道:【不會對我有什麽副作用吧?】

    她到現在都記得自己拓展了聽力之後的副作用,那種全世界都在她耳邊窸窣作響、就像是跌進了飛蛾巢穴般的感覺,她可是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放心。】系統說道,【就像做夢一樣。】

    ……

    辛妍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像被灼燒一樣痛。

    她的眼前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在她稍微适應了一些之後,她開始隐約看見一些怪異的東西。用“東西”來形容似乎并不恰當,因為那充斥了她的整個視野,鋪天蓋地如同整個世界向着她強壓過來。

    那像是一種漆黑的黏稠物質,物質中混雜着一些猩紅的、不詳的未知元素,黏膩如同淤泥中的鮮血。

    那些東西在她的視野裏被看不見的力量攪拌着,肮髒的黑色和詭異的鮮紅糾纏在一起,她似乎聽見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和攪拌時發出的黏糊糊的聲音,這讓她感覺到了極其強烈的不适,甚至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沖動。

    可她很快又發現,這種嘔吐的沖動只是心理作用。

    因為當她低下頭去尋找自己翻湧不止、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攪拌着的胃的時候,她只看見了一個空洞。

    一個漆黑的、肮髒的、雜糅着鮮血與疼痛的黑洞。

    ——啊,疼痛。只有疼痛這種知覺是真實存在的,她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被某些腐蝕性的液體慢慢侵蝕,她感覺自己的義肢被破壞了,那些尖銳的金屬元件仿佛已經穿刺她的血肉。

    她甚至感覺自己聽見了義體在說話。

    它們在說:“看啊,快看啊,我們終于真正融合在一起了,機械和血肉,如同造物主與祂的造物,子宮與嬰孩。”

    她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她開始迷茫,恐懼也像是那些在她皮膚上肆意橫流的腐蝕性液體一樣,侵蝕她的靈魂。

    她記得自己遭遇了礦坑爆炸,那股強烈的氣浪将他遠遠推開。她在礦坑裏的朋友,奧利弗,被設備上砸落的金屬管洞穿了頭顱。他的義眼蹦跳着落到了自己的面前,像是兒時的自己曾經在家門口的泥坑裏玩過的彈珠。

    只是童年時候的彈珠看起來如此明亮而漂亮,而眼前的這枚義眼卻殘破而晦暗。

    她恍惚間想起奧利弗曾經說過的話,他說:“以後有錢了,就把所有的骨頭都換成鋼鐵的,這樣就不怕以後幹不動活了。”

    ……也不會怕被鋼筋洞穿頭顱。辛妍想。

    “……發生了什麽?”她問道,“奧利弗,你死了嗎?”

    “他死了。”

    一個聲音響起,辛妍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從哪來的,但有趣的是,她也沒有升起任何好奇的情緒。

    ——仿佛自己的身邊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聲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呢?我也死了嗎?”辛妍問道。

    ……出乎意料的,她并沒有覺得如何驚恐。

    她只是有些難過地想到,自己家裏還有一個女兒。

    她的丈夫早就因為義體病死去了,辛妍是他們家唯一的經濟來源,如果她死了,她的女兒該如何供應預備學院的學費呢?

    向柏塔申請助學貸款嗎?

    可惜她未能留下什麽財産,哪怕是每天至少十二小時的礦坑作業,幾乎将她的腰都累斷,她也無法攢下什麽錢財來。

    在還清了自己的義體貸款之後,她還需要償還房貸,房貸完了之後,或許又有什麽醫療貸款,畢竟她自己知道,長時間高負荷工作已經快要毀掉她的身體了。

    ……債務,債務,債務。債務永無盡頭,而現在,她的女兒或許又要背上助學貸款。

    他們的一輩子,似乎都在為了還貸而活着。

    那些貸款的合同仿佛就是她的奴隸賣身契。

    往好處想,至少他們還能活着。

    ……不過,如果她死在礦坑裏,那按照臨星城的勞動法,如果治安管理局負責一點,或許她的女兒還能得到一筆補償。

    那筆補償應該足夠她完成選拔考試了。

    想到這裏,身上的傷口似乎也沒有那麽疼痛了。

    “不。”那個聲音說道,“你不會死。”

    ……是嗎?

    辛妍感覺自己的心情并沒有什麽變化,死了和活着,聽起來區別很大,又似乎并沒有什麽區別。

    “但是,你的情況不容樂觀。”那個聲音接着說道,“你的傷勢很嚴重,礦産公司會賠付你的義體醫藥費,讓你能夠繼續回去工作。但你已經感染了,且這次重傷會加重你的感染程度。”

    辛妍一愣。

    即使是在夢境中,她也感覺到了一陣令他幾欲戰栗的嚴寒。那是一種自靈魂深處升起的強烈的恐懼和驚惶——

    她沒有懷疑聲音主人所說話語的真實性,她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一種冰冷而粗糙的絕望感如蜈蚣般緩慢爬上她的脊背:“……感染?”

    “是的。”

    “……不可能。”

    “你可以選擇不相信,但事實不會有所改變。”

    “……不,讓我死吧。”她喃喃說道,像是在許願。

    “你受傷後被送往義體診所,義體診所已經發現你感染的事實了。你會在診所裏接受強制治療。”

    “不,不不——”辛妍說道,她渾身都麻痹了,動彈不得,但她的聲音卻在這個扭曲可怖的世界裏回蕩着,“公司會開除我,他們可以無條件開除我,沒了工作,我根本付不起抑制劑的費用,殺了我吧!殺了我,我的家人才能有活路——”

    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時,辛妍甚至從中聽到了些許悲憫:“我可以給你提供另一條活路,這是你的機遇,你可以不受阻攔地從感染科離開,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你可以如期回到你的工作崗位上,繼續養家糊口的工作;你可以與你的女兒團聚,親眼看到她考上理想的學院。但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求求你,什麽都可以。”辛妍說道。

    無論是什麽代價,都比堕入活地獄要好太多了。

    “被選中者,星空的神靈會給予你賜福。”那個聲音接着說道,“現在,睜開你的眼睛,洞察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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