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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準備出發去登記的這天, 窗外的烈陽燦爛耀眼。
顧書雲站在鏡子前仔細地檢查自己的穿着。
她穿了一身曲襟蘇繡旗袍,瑩白色的提花面料,上方點綴着暈開的梅花圖案, 點點橘紅讓整體多了幾分別樣的韻色, 領口和袖口圍了一圈防寒的毛茸軟毛, 這樣的天氣再搭一件外套就夠了。
她側身看了看身後,她抻了抻裙身, 撫平略微浮起的褶皺。
眼眸中映出鏡中的倩麗身影。
真的就要這樣去結婚了。
難以描述她此時的心情,膽怯卻又充滿期待。
她擡眼, 鏡子中的人長睫也随之揚起,眼尾處的陰影輕掃而過,眸中盈着燦亮,如夢般不真實的感覺。
桌面上的手機持續傳來消息的震動音,顧書雲以為是聞屹發來的, 快步走過去拿起手機。
微信裏一片朋友發來的生日祝福中确實找到了他的信息。
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前的了。
簡短的兩個字:到了。
顧書雲趕緊回道:【稍等, 我馬上下來。】
聞屹:【不用着急,時間還很充裕】
他沒有上樓也沒有打電話,就是不想讓她覺得這是在催促。
如果她沒看到微信,他就一直等着。
不過顧書雲還是沒讓他等太久。
她從沙發上拿起外套往外走。
坐在車裏的聞屹微微舒展身體,就聽到了手機鈴聲響起。
他原以為是顧書雲有什麽需要幫忙,正準備接通, 看到了屏幕上顯示的“周斐煜”三個字。
聞屹略微失望地點開:“什麽事?”
電話那邊的聲音高亮:“屹哥!你回京北了沒有, 不是說好要來給我過生日的?”
“不是明天嗎?”他淡然擡眼。
“明天生日你就明天才來嗎?”周斐煜扯着嗓子,聲情并茂地控訴着, “你也太不把我們幾十年的友情當回事了, 我太難過了!”
“幾十年?”
“我們認識時間又不是區區十幾年的小數字,那可不就是幾十年嗎!”
周斐煜覺得完全沒毛病, 他可是認為他們的友誼開始于上輩子,要不然怎麽會這輩子糾纏這麽深!
聞屹唇角微微張合,卻不打算和他争辯,而是告訴他:“我今天沒法過去,有事。”
“你在忙工作嗎?”周斐煜很貼心地說,“那你要是很忙的話就明天來吧,到的時候我派車過去接你。”
聞屹擡起懶懶的眼皮,視線望向窗外:“不是工作,我今天結婚。”
周斐煜抑制不住發出尖銳爆笑:“哈哈哈少來,你結婚?和誰啊?”
“噢,是不是上次我去蘇城見過的那個,但是你追到了麽,就想着結婚?屹哥咱們不能這麽着急,還沒跑就想着飛了。”
周斐煜在那邊仿佛笑得人都要蹲下來了一樣,聲音在岔氣的笑聲中越來越含糊。
聞屹搭在一側的指節曲了曲,他剛想出聲打斷他,目光卻看見了前方走來的身影。
他絲毫沒帶猶豫,直接挂斷了電話。
然而周斐煜還沉浸在自己四仰八叉的笑裏渾然不知。
聞屹後背抵着座椅,眸光長久地跟随着她的動作,等待着她來到車邊。
他鮮少看見她穿這樣濃豔的顏色。
紅色質感的羊絨大衣垂到了膝蓋下方,翩然而至的動作似雪般輕柔,讓她看上去溫柔又細膩。
顧書雲打開車門後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她的心不由一凜。
“有什麽不對嗎?”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出發的時候已經檢查了好幾遍穿着,難道是妝容有什麽問題?
顧書雲眉眼浮上戚色。
因為登記領證要拍照,她今天的妝容化得比平常濃了一些。
可是現在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哪裏出了問題。
聞屹:“沒有,看到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他總是不吝啬對她的誇獎。
顧書雲彎唇說,聲音變得輕快:“媽媽說結婚這天穿鮮豔些好。”
這件紅色的大衣是媽媽昨晚特地給她送來的。
遞給她的時候像是交托了重要的物件。
沉甸甸的,不止是衣服的分量。
更是包含了一位母親對于出嫁女兒不舍和祝福。
“看來我們挺有默契的。”聞屹說。
“體現在哪?”顧書雲疑惑。
“在沒有商量的情況下我們就穿了,”他停頓好看的眉梢似揚起,挺立的眉峰下眼瞳含笑,聲音直擊人心:“情侶裝。”
聞屹今天也穿了身長款大衣,顏色如同往常一樣是素淨的黑色,衣領處整齊翻折,顯得一絲不茍,卻又糅合了他冷傲的氣質,英氣逼人。
顧書雲坐上車後關好車門。
她不太接招,而是淡淡說道:“我的衣服是媽媽準備的,你和她挺有默契的。”
她說着從旁邊取下安全帶想系上。
卻不知怎的,今天的繩帶很緊,阻力摩擦卡在了半中。
“我來吧。”
聞屹低垂着眼,收斂起嘴角的笑意,俯身貼近她的身側。
從她手中接過安全帶,再靠近上端的位置往回一松再向下輕拉。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帶着循序漸進,又讓人無法忽視的暧昧。
兩個人的距離近得好似只要她微微偏頭,嘴唇就能擦到他的臉頰一般。
顧書雲睫羽顫抖着,一動不敢動。
可她還是能感受到他散發的溫熱。
好在這樣的時間沒有持續多久。
咔地一聲,扣進了卡槽。
緊閉的空間裏,那道清脆的響聲格外清晰。
她也恢複了呼吸。
車窗外的風景開始變動,道路兩旁鋪滿了落葉。
顧書雲微抿着唇瓣,不解地想道,其實早該習慣他靠近的距離,為何每次還是會心神慌亂。
他們現在前進的方向是民政局,那就意味着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将成為法律上的夫妻。
她得快點适應有他存在的生活。
-
工作日的時間,民政局想要辦理業務的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多。
他們跟在隊伍的後面,腳步均勻地前進。
因為結婚和離婚是在同一個窗口,因此行進的隊伍能明顯看出兩種相處狀态。
或者是摟在一起的甜蜜情侶,或者是互不搭理,恨不得中間分隔出一片銀河的距離的離婚夫妻。
像他們這樣不冷不熱的還挺少見。
聞屹忽地朝她伸出手,低沉的男聲像掠入耳膜:“把手給我。”
顧書雲眸色困惑:“啊?”
聞屹低低的聲音解釋說:“我怕別人以為我們是來離婚的。”
顧書雲“噢”了聲,還沒想明白他們需要向誰證明關系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幾乎不等她擡起,他的手掌向下,輕而易舉地将她的小手包裹。
聞屹餍足地眯了眯眼,內心升騰起淺淺的滿足。
她這麽好騙的模樣,怎麽舍得讓其他人靠近。
掌心氤氲着熱意,緩緩滲透進皮膚,仿佛身體內的血液也随之沸騰。
理智像是被風侵蝕,一點點消斷。
他一直知道她想結婚的心并不堅定。
他也知道他鼓勇她同意結婚帶着幾分不太光明的誘騙。
在今天之前,如果她提出後悔的想法,他可能會給她再度考慮的時間。
但也只是可能。
聞屹的嘴角噙着令人暈眩的笑意,他的語氣又低又輕:“顧書雲小姐,你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散漫輕佻的氣音好似不大正經,卻又像是帶着巨大的重力吸引。
顧書雲怔怔地站了幾秒,思考他的意思。
直到兩人走到窗口前他的聲音還在回旋。
為什麽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急不可耐的感覺?
登記結婚的整個過程并不複雜。
領表填寫,簽字蓋手印,宣讀誓言。
蓋好鋼印之後小本本很快發到了他們的手中。
拿到手的那一刻,她才有些如夢初醒的感覺。
顧書雲拿着那個和手掌一樣大小的結婚證,鮮紅的喜慶顏色和她身上的外套很是呼應。
她翻開小本本,看到了上面的兩個名字。
——持證人:顧書雲、聞屹。
她的目光牢牢地被鎖住,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的名字就此綁在一起。
從今以後,他的一切都将與她有關。
顧書雲的思維變得遲鈍,連輕扇的睫羽都慢了幾分,眼眸中透着像是看不到底的朦胧。
聞屹勾着笑的聲音帶着慣有的恣意腔調,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還滿意自己的結婚證嗎?”
顧書雲擡頭,看到了那雙撩人的雙眸。
深邃的眸中似纏繞着一股缱绻暧昧的氣息,就這樣烘着她的臉龐。
顧書雲面頰微微泛紅,說道:“照片拍得挺好的。”
“我也覺得是。”聞屹翹起唇角問道,“既然結婚了,那聞太太想不想掌管家裏的財政大權?”
怎麽明明進去之前還在稱呼她為顧小姐,出來就變成了聞太太。
他的身份轉變也太快了。
顧書雲低垂着頭,遲疑一秒,搖頭拒絕。
她的銀行卡數字應該沒有什麽好掌管的吧。
至于他的天文數字,她也管不好。
回到車上的時候,他幫她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等她坐上之後他并沒着急關上,而是打開後座,從座椅上拿起一個盒子。
遞給她的時候她的手裏還攥着那個紅本子。
聞屹單手拿着盒子問道:“要不要結婚證先放我這,你拆禮物?”
“嗯?”她擡頭看到他眼神真摯,回道:“也行。”
兩人就這樣交換了手裏的東西。
聞屹将兩個本子都放進了大衣口袋。
顧書雲抱着那個乎要占據她的整個大腿的盒子。
黑色禮盒上繪着淡金的花紋,看不出裏面是什麽。
她翻開蓋子,入目便是滿盒鮮花。
白色的郁金香與紫羅蘭交織,中間穿插着淺綠的洋桔梗花苞,紫白色系看上去清新淡雅,看到它們仿佛她的呼吸都變輕了。
鮮花環繞的中間還有一個小盒子。
她解開上面細長的絲帶,絨布鋪地的盒子中間躺着一個冰紫色的手镯。
溫潤的玉散發着淡淡色澤,優美的弧線宛若夜空的皓月,細膩淺透的紫色如水般暈開,像是勾勒出一幅波瀾美景,只稍看一眼便是足以令人心醉。
“這是給我的?”她有些不确定。
“當然,送給你的新婚禮物,喜歡嗎?”
“這個顏色好漂亮,”顧書雲聲音輕柔,手指忍不住觸摸。
她清瑩的眼眸映着那紫似冬雪初融般溫柔。
她忽然問道:“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
她語氣遲疑:“你很喜歡紫色嗎?”
她記得上次他送給她的花也是紫色的。
這次的花和手镯還是紫色的。
雖然都很好看,但為什麽呢?
他的笑容興味:“因為你喜歡紫色啊。”
“啊?”她輕輕皺了皺眉,眉梢間像是泛起淺淡漣漪。
她在腦海中仔細地回憶了一遍:“我說過了嗎?”
她不讨厭紫色,但也沒有特別的偏愛。
要說喜歡,中國傳統的樸素的淡色系她都喜歡,所以旗袍大多也是這類顏色。
聞屹的眼角微微抽動,表情慢慢變得僵硬。
她沒有說過嗎?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認為她喜歡的是紫色的?
他的眸中化開幽暗難辨的情緒。
搜尋着記憶,憶起了初見的畫面。
那日明媚的陽光中,如絲如縷的淡紫飄過。
在花車游行的隊伍中,她穿着淡紫的裙衫,臂間拖倚煙羅紫的輕绡,垂落的衣袖在風中擺動。
低垂的鬓發上斜插着點翠花飾,她手裏拿着團扇,擡腕間肌膚皓如凝脂,姿态曼妙迤逦,極具東方女性的古典神韻。
聞屹問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是什麽時候嗎?”
“九月初在糕點店不是嗎?”
“不是。”
“那是你之前來過評彈館?”
“也不是,”他微彎唇角說,“是去年的花神節,那天你穿了紫色。”
顧書雲驚訝失音。
不只因為他的理由,還有他們相遇的時間。
顧書雲想起那時的自己,她的扮相就是七月蓮花,難怪他第一次送花送了睡蓮。
可印象中好像沒有他的出現?
她倏地擡眸,難以置信地看向他:“我當時化了很濃的妝,你認出我了,還記到了現在?”
“因為對你印象很深,”聞屹狹長的眼眸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表演的時候扇子掉了還記得嗎?”
顧書雲神情微窘。
“嗯,當時有個小朋友沖了進來,手裏的扇子就掉了,我那時心裏很慌,想着表演要被我搞砸了。”
“沒有演砸,你撿起扇子拍了拍小孩的腦袋,處理地很自然,如果不是小孩穿着平常的衣服,會以為是故意設計的情節。”
“真的嗎?”
“當然。”
她臊着臉笑了笑:“其實是因為那個小朋友她說找不到媽媽了,我才用扇子拍了拍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跑進來找我,後來只好牽着。”
她的眼眸婉轉動人,似秋水般明澈透亮,笑起來便是撲面而來的溫婉輕靈。
“所以你當時在人群裏?原來我們這麽早就遇見了啊。”
“是我遇到你,”聞屹語氣調侃,“我在你心裏有名有姓得等一年後了吧。”
她柔和的神情中帶了絲不易察覺的羞澀:“但是現在已經在一個本子上了。”
他的唇角上揚:“也是。”
當時周斐煜特地從蘇城過來,拉着他要參加花神節,他勉為其難地應下。
這樣的活動他小時候早已看了很多遍,沒太大驚喜。
可是他看到了她。
如果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幾日後要離開蘇城,他那時便會去認識她。
好在冥冥之中他們的緣分早已牽起。
他再回蘇城,還是遇見了她。
顧書雲取下玉镯戴入腕間。
冰種的玉镯通體清透晶瑩,淡紫的色澤绮麗透亮水潤,更重要的是質地細膩溫潤,觸手舒适。
上次的玉镯碎了,腕間空了許久,那段時間還有些不習慣。
因為攢着錢準備買別的禮物,所以一直沒來得及為自己再買手镯。
都說人挑玉,其實玉也挑人。
并不是心儀就能擁有,若是圈口、粗細不合适,再心動也只能放棄。
他幫她選了一只品質這麽好的手镯,看來她還得再攢攢錢才能回禮。
顧書雲将空盒蓋好,轉身問道:“晚上吃飯是我們一起過去嗎?”
“嗯,五點半到評彈館可以嗎?”
她想了想說:“能不能再早點,我想回家拿個東西。”
“好,等我來接你。”
-
日色匆匆,夕陽西垂,薄暮也在慢慢沉落。
餐廳是蘇信鴻選的,定的是一家私廚宴。
一進門便是古色古香的江南韻調,如同置身仙境的詩畫環境。
廊間的噴泉落下成串珠玉水簾,宛若綿綿細雨般的水流聲,融入這水墨畫卷。
他們還未到包間時,就遇到了同樣由服務生指引而來的向梨遲。
她如瀑般的黑色散着,沒有了之前的卷度,寬大的黑色墨鏡下的唇瓣嬌豔似胭脂,泛着水潤的鏡光。
她朝他們偏了偏頭算是打招呼。
顧書雲愣了一下,認出了她。
“不會沒看出是我吧?變黑了不好認了?我剛從沙漠那邊錄完綜藝回來,還沒緩過來。”
顧書雲透過墨鏡似乎能看到她那雙彎起的魅長眼眸,她回道:“還是很漂亮。”
向梨遲燦然一笑:“愛聽。”
顧書雲:“正巧這裏碰到你,這個禮物就先送給你了。”
向梨遲擡眉說道:“你結婚送我禮物幹什麽,你送我禮物幹什麽?”
顧書雲:“但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呀,所以你也可以收禮物。”
向梨遲接過之後視線掃了眼袋子中的盒子,眼熟的紅色盒子和證書讓她不禁問道:“金條?”
“嗯,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喜歡囤金子,思來想去這個禮物最适合你。”
向梨遲愣了會。
她都已經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這個話了。
向梨遲從紙袋中抽出證書,低頭看了眼:“如果你送我首飾我真不會拒絕,但這根一百克的吧,得有好幾萬了,你買這麽貴的幹什麽?”
顧書雲不想說,這是她私心的一點補償,從向梨遲到顧家的第一天她就有這個想法。
她的眼底含着溫柔笑意:“因為想滿足你的願望。”
向梨遲将證書塞回裏面,說:“行吧,既然你樂意送,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收下了。”
顧書雲抿了抿唇,鼻尖微動,她能感覺出這是她防禦的狀态。
服務生在前方幫他們推開了厚重的包間門。
裏邊傳來了蘇信鴻正在點餐的聲音。
“我聽小屹說書雲喜歡吃海鮮,那就鹽焗牡丹蝦一份,帝王蟹一只吧,這個東星斑清蒸可以嗎,我這個年紀已經吃不來刺身了哈哈哈。”
蘇信鴻的笑音渾厚爽朗。
開門之後,裏面的人都看了過來。
鄢曼吟驚奇說了句:“你們一起來的啊。”
顧書雲點點頭。
蘇信鴻正好問道:“梨遲能吃辣嗎?”
向梨遲勾了勾唇淡定地說:“能吃很辣。”
蘇信鴻笑道:“哈哈好,我原本想說讓小屹配合一下,既然梨遲也喜歡辣,那之前點的牛腩不要菌香的了,來這個香辣牛腩煲。”
順着他們的腳步,桌上的淡淡白煙飄到了他們的面前,餐廳通常都會用幹冰營造這樣的氛圍感。
不算很大的圓桌還空餘了三個位置。
在蘇信鴻的觀念中,無論是和朋友聚餐還是和家人一起吃飯,餐廳的空間可以大,但桌子一定要緊挨着坐滿。
若是彼此之間空出了許多位置,那便是将關系拉遠了。
落座的時候聞屹讓顧書雲坐在了外公旁邊,他貼近她說:“外公一會有東西要給你。”
顧書雲點了點頭,朝着蘇信鴻微笑眉眼溫柔。
坐下之後,她想到剛剛點餐時候提到的內容,側身問道:“為什麽聽蘇老師的意思你很愛吃辣?”
他頓住,說了句:“還行。”
“可你之前不是說喜歡清淡口味嗎?”
顧書雲記得她曾經點餐的時候有問過,他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後來無論再是一起用餐或是兩人在家吃,感覺他的口味和她挺相近。
不會這些都是他在刻意配合她的吧?
顧書雲提醒他:“就是我們相親見面的那次你說過的。”
聞屹挑了挑眉:“我那次的重點是吃什麽嗎?”
他笑了笑:“我的重點是和你吃飯,吃什麽無所謂。”
顧書雲感覺不太好意思:“那後來你怎麽不說……我每次做飯都不怎麽放辣椒。”
“我很喜歡吃你做的。”
他更靠近了一些,聲音有些苦惱:“但我又不想你那麽辛苦,怎麽辦?”
顧書雲想說不會辛苦。
還沒開口就聽到他說:“不如你把手藝傳給我?”
她輕輕笑了聲:“這要怎麽傳,我給你寫食譜嗎?”
“最好是你手把手教我吧,不然學不到精髓。”
“……”
顧書雲總感覺他這是在故意打趣她,因此撇開眼沒理。
然而扭頭之後就對上了蘇信鴻笑眯眯的眼睛。
他毫不掩飾眼裏的笑意,問道:“悄悄話說完啦?那來跟外公說說話好不好?”
顧書雲還想保持着面上的鎮定,但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臉應該是燒起來了。
剛剛他們的對話似乎太多了,忽略了周圍的其他人。
聞屹漫不經心地掀了掀眼皮,視線同外公對上。
“哦對對,還沒有改口。”蘇信鴻連忙笑呵呵道,“來書雲,今天是個有意頭的好日子,你能和阿屹登記結婚,外公打心裏高興,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這裏是我和外婆給你的心意。”
蘇信鴻将裝有五金的盒子遞給了她。
“謝謝外公。”顧書雲微笑着接過。
立體的四方盒分為三層,皆是敞開的狀态,鳳冠和項鏈單獨占了兩層,其餘的手镯和耳環戒指在一層。
一眼看過去便知這些飾品做工繁複,鎏彩琺琅彩鳳冠華麗大氣,張開的羽翼栩栩如生。項鏈也是翺翔的立體彩鳳的造型,硬金雕刻的尾部綻放着百合花瓣,流蘇垂挂絢麗奪目。
“好漂亮啊。”顧書雲不由感嘆。
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她手裏的金飾。
連手镯都采用了複雜的雕花工藝,加寬加厚看上去就分量很沉。
之前金店的店員就說過,三金五金作為聘禮,體現的是男方對女方的看重程度。
外公給她的明顯能看出不是近期剛剛打造的款式。
蘇信鴻笑着說:“這些都是外婆還在時候她選的,很遺憾她沒能看到阿屹結婚,但她對你們的祝福不會少的。”
“謝謝外婆。”顧書雲聲音柔婉,她合上所有蓋子。
鄢曼吟在前側叫她:“書雲,爸爸媽媽也有禮物給你們。”
因為她的懷裏還抱着盒子,顧承望直接給了聞屹,并且對他囑咐說:“結了婚你們就不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小家庭,未來的生活希望你們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理解,共同把小家經營好。”
鄢曼吟:“書雲是我們用愛細心養大的好孩子,今後你對她的愛不能比我們少。”
聞屹鄭重說:“我明白,謝謝爸,謝謝媽。”
整個過程,向梨遲始終挂着淡淡的笑。
服務生敲門進來将菜品擺好後,還一一地介紹了每一道菜的吃法和寓意。
顧書雲最感興趣的便是那道清蒸東星斑。
服務生介紹說是最傳統的古法菜品。
紅色的魚身下透着白嫩的肉片,下方墊着火腿和冬菇。
魚的外皮纖薄如翼魚肉嫩滑鮮甜,清淡的魚香中又有火腿和冬菇豐富口感,一口下去味蕾完全被鮮香所刺激。
聞屹自如地和顧承望對話,然而每次等到自動轉盤轉到他們這邊的時候,他都會輕叩轉盤讓那道魚在她面前多停留幾秒。
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門又被敲響。
引導的人将門推開,後面跟随的服務生一人手裏端着一個大碗,深深的湯碗裏裝着長壽面。
蘇信鴻指揮道:“來來,放到兩個小姑娘面前。”
向梨遲驚詫:“我也有?”
“當然有,今天我們這裏兩個小壽星,剛好可以一起過生日。”
蘇信鴻不光是這樣說,他也為向梨遲準備了一份禮物。
向梨遲拿到手裏的時候,眸光有些失焦。
片刻沉思後,她懶懶地笑了笑,今晚收一份也是收,再多收一份也沒什麽。
只是有多久沒有過這個生日了?
十六歲之後她給自己改了名字,換了生日,不想再記起從前的那個自己。
可那時的自己還有媽媽,媽媽會在生日的時候偷偷額外為她買一個小蛋糕。
也只有媽媽會記得。
久違的備受重視的感覺,讓她忽然想試着接受。
接受陌生的善意。
直到宴席快結束時候,向梨遲單獨走到外邊的衛生間整理心情。
她低頭一遍遍地洗淨手,然而沒過多久,顧書雲也出現在她的身後。
包間內是有單獨的衛生間,所以她是因為有人還是特地來找她的?
“你也來這?”向梨遲問。
“嗯我來找你。”
顧書雲沒有猶豫,莞爾淺笑:“謝謝你今天能來。”
向梨遲抽了張紙擦幹手,唇角溢出輕笑:“沒什麽,就當是休假了。”
“那你今晚住家裏嗎?”
“我助理來了,她幫我訂好了酒店,退不了,下次吧。”
顧書雲聲音略低:“好吧。”
“謝謝你今晚的禮物,新婚快樂。”
“不過,”向梨遲有些疑惑,她撥了撥頭發,紅唇微勾,“你的婚宴就這麽簡單嗎,還是明天才是正式酒席?”
顧書雲溫和頓聲:“其實忘了告訴你,我的婚禮延期了。”
向梨遲:?
“所以還得麻煩你再來一次。”
言下之意,這個下次很快了。
向梨遲:……
“我到時候看看時間吧。”
回到車上,向梨遲原本想放低椅背躺下,結果發現這只是出租車。
她只能半躺着重新調整自己的坐姿。
小然問道:“姐,怎麽感覺你有點累,不是來和家人吃飯嗎?”
這個助理是最近才跟她的,很多事還不太知道。
向梨遲吐字清晰:“不是累,是困了。”
小助理仔細地觀察她的表情,好像是心情還可以,她也就放心了。
向梨遲正準備合眼眯一會,手機的震動吵醒了她。
她點開屏幕,看到的是一條陌生數字的短信。
她的眸中透着涼意。
将短信删除之後,她把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然而沒過了一會,又一條短信進來。
【你以為你一直不理我,我就找不到你?網上我随便一買都是你的信息。】
向梨遲的臉色冷沉了下來。
她的聲音薄淡:“小然,幫我換個手機號。”
小然很懵:“還換嗎?”
她前不久剛剛幫她換過一次。
向梨遲閉上眼睛:“嗯,反正沒什麽認識的人。”
-
離開的時候外公執意沒讓聞屹送他。
最後向梨遲獨自離開,顧承望夫婦将蘇信鴻安全送回蘇宅。
車上又只剩下他們兩個。
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他們今晚将住在一起。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今晚是新婚夜?
難怪他一早就把她騙到了那棟房子裏。
還非要她住主卧。
現在連搬家都不用。
顧書雲忽然覺得顧泠月說得有些對。
在他面前她總是會不自覺跳入陷阱。
她好像發現得太遲了。
聞屹和她說:“原本外公的意思是之後回老宅住,因為我一直住在那邊,但家裏有狗狗,知道你害怕,所以不勉強。”
“狗狗名字是叫今宵嗎?”
“嗯。”
顧書雲還有些印象,他說過是一只古牧,體型很大的狗。
因為這個好聽的名字,她其實也挺期待見一見。
希望能克服心裏的恐懼。
回到水岸華庭的時候才不過九點多。
明明今晚像是發生了很多事的樣子,時間竟如此緩慢。
客廳裏擺放着聞屹白天搬來這裏的行李箱。
好像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多起其他東西。
是因為他明天要離開的緣故嗎?
想到這,顧書雲趕忙走到自己的房間,拿出放在梳妝臺上的小盒子。
其實在給向梨遲準備禮物的時候,她也想要送給他一份。
想了很久他需要什麽或是缺什麽,都沒個主意。
金錢上的禮物他從來不缺,所以最終選了有祝福寓意的手串。
她在金店買了一個貔貅墜子,然後去寒禪寺求了一個手串,回來後自己改了改,再送到寺裏去開光。
如此的過程也耗了兩三天的時間。
雖然不知道他信不信這些,但凡事圖個心安,算是她的一點點心意。
他的行程經常需要各處飛,希望他起落平安。
他的工作是驚心動魄的歷程,希望他遇事逢兇化吉。
聞屹在收到手串的時候甚至還沒聽她說其中的寓意,便立馬戴上。
“你等我一會。”
他打開了放在客廳的那個行李箱,從裏邊取出一個上鎖的盒子。
“什麽?”
“你打開看看。”
他氣定神閑地催促。
顧書雲沉吟未決:“不會又是你提前準備好的回禮吧?”
“這回不是,就是給你的禮物。”
又是禮物,她今天已經收了太多的禮物了。
顧書雲問:“可是早上你不是已經送過了嗎?”
聞屹說:“早上的手镯是新婚禮物,這個是生日禮物,不一樣。”
他把手裏的鑰匙交給了她。
像是尋寶一樣等待着她的開啓。
顧書雲覺得奇怪,這個小木箱雖然陳舊,但通過氣味和色澤她能認出是種昂貴的木頭。
上面挂了把小鎖。
裏邊會是比這木還要更貴的東西?
她的指尖推開鎖頭。
翻開木盒的蓋子。
一排排金色的板磚側着碼放,像是鋼琴的琴鍵形成整齊的條狀。
金燦燦的光澤與黑色的絨布中形成巨大的反差。
今天她已經看過了很漂亮的鳳冠。
現在再看到金子好像也不太稀奇了。
但是,等等。
金色的板磚!?
金金金……金磚!?
有整整十大塊!!
顧書雲心頭的震撼讓大腦喪失指揮權,視線被牢牢吸住難以移開。
她嘗試将盒子抱起。
手中的分量比傍晚那些沉上無數倍。
聞屹說:“原本沒想好送什麽,剛好上次見你似乎很喜歡金飾,就想着直接送你金條,你想要保存、收藏或是拿去打自己喜歡的飾品都可以。”
金條……
這個重量稱呼金條未免謙虛。
顧書雲聲音顫抖:“這個一塊是多重的?”
“一千克。”
“一千克!?”
瘋狂跳動的心髒引發血液回流,快速充斥全身。
她送給向梨遲的金條是一百克的,買的時候還小心地塑封,放進精美的小盒子裏。
他他他,今晚直接送給自己一箱!
除了盒子和那把小鎖甚至沒有其他保護!
顧書雲一時語塞。
這讓她情何以堪,僅有指節那麽大都要花費她攢了好久的積蓄。
“……”
顧書雲說不出話來,在心裏估算着價格。
當前的金價後面加上四個零。
三加四,七位數!
所以她現在坐在幾百萬的房子裏,懷裏還抱着一個幾百萬!?
顧書雲的臉憋得漲紅,磕巴道:“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能收。”
“這些金條是外公的,我把錢給他不算花錢,你放心。”
“而且其中一部分是用你的租金買的,這屬于夫妻共同財産。”
她的租金才付過一個月,一個角角都買不起,哪有這樣算賬的。
顧書雲還想拒絕,但她實在想不出什麽理由,只好硬着頭皮說:“你不能這樣,今年一下送得這麽貴重,明年送什麽?”
聞屹長腿一收,雲淡風輕地說:“明年我也送得起,十根是箱子的上限,不是我的。”
顧書雲背脊僵住,額穴突突直跳。
“擔心我沒錢了?”他若有所思地說,“你等等。”
不稍片刻,她收到一條短信。
“您的尾號8989的賬戶于10月21日轉入金額5000000元……”
顧書雲聲音發緊,語無倫次:“你這又是在幹什麽!”
“就是想告訴你,你老公再送你一箱金條也綽綽有餘。”
“……”
“我信啊,你,我,我給你轉回去。”
聞屹拒絕:“既然你不想掌管家裏的財政大權,那這些錢就由我支配了。”
顧書雲又道:“你支配完了,那我也可以拒絕。”
聞屹:“不可以,這樣轉來轉去銀行卡會被凍結的。”
她對于金錢沒有很強烈的追求,但今晚帶給她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顧書雲的視線瞥到了他手腕間戴着的那條手串,突然覺得他真的像是戀愛腦上頭、晚期、無藥可救的那種。
“你這樣……真的不怕被詐騙嗎,萬一我是騙婚的,你真是血本無歸。”
“你說得對,我也得索要點什麽。”聞屹神色悠悠,“現在确實有個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幫忙。”
她正襟危坐:“什麽?”
“能幫我收拾行李嗎?”
“……”
顧書雲兩眼一黑:“這就是你的、很重要的事?”
聞屹朝她颔首,腔調一貫閑散:“我明天就要走了,可不是迫在眉睫嗎?”
“……”她無奈:“就是客廳這個箱子嗎,需要我怎麽收拾?”
“其實也很簡單,因為這個是前段時間用過的,你幫我把不需要的東西拿出來吧,比如太薄的衣服?”
她默然稍時,說道:“可以的。”
聞屹心滿意足地哼笑:“那我先去洗澡了,謝謝。”
他走後客廳恢複了安靜。
顧書雲還在地毯上坐了好一會才起來。
顧書雲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那個木盒,将它鎖好放在一邊。
她拾起沙發上他放下的外套,走進他的卧室裏挂好。
收拾行李箱确實不難,但她不太熟悉裏面有什麽,因此耐心地觀察了幾分鐘。
一邊放着的是生活用品,已經有收納袋分裝好了,另一邊被遮擋布所覆蓋,裏邊裝着的應該是衣服。
顧書雲拉開拉鏈,準備查看。
掀開的瞬間有什麽東西掉到了她的腳邊。
她垂眼。
一個銀藍漸變的盒子。
上面的簡介寫着大字——003。
看上去像是煙盒。
顧書雲撿起後看到了下方的小字。
3只裝。
零感、顆粒、黃金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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