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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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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年末, 陸氏集團開始對姜氏集團全面打壓,無死角地圍追堵截。

    這并不是一場輕松的戰役。數十年積澱,姜氏已經滲透進華國大陸各個領域, 盤根錯節, 想要連根拔起的難度可想而知。

    哪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陸氏也沒有任何放過姜氏的跡象。在日複一日的強勢進攻下,姜氏集團這個昔日龐大的家族企業終于不堪重負,搖搖欲墜。

    對此,新聞媒體有諸多猜測,各方評論家高談闊論,從商業戰争一直談到八卦狗血。

    ——陸瀝成的前妻姜鶴正是姜家人, 陸瀝成此次舉措,是否是為了和姜鶴徹底劃清界限, 向許罂表明忠貞不渝的态度, 再或是陸氏與姜氏積怨已久,另有隐情?

    無論出于何種原因, 許罂和陸瀝成作為風口浪尖上的人物, 始終熱度不減,每天身居熱搜高位, 浏覽量斷層領先, 讓娛樂圈當紅小花小生們羨慕不已。

    許罂和陸瀝成卻一位比一位低調, 即使一舉一動都萬衆矚目,也絲毫沒有想過利用這番熱度炒作,極少出現在公衆視野。

    這讓他們不得不感慨, 關于熱度和流量,還真是旱的旱死, 澇的澇死。

    夏栀放下《A市日報》,看着衆人對許罂的贊嘆與誇贊,臉色難看無比。

    為了不折損路人對自己的好感度,她無法對外界出氣,只能把氣灑向了她眼中一無是處的系統:“不求你能給我提供更多幫助,讓我見一次陸辭的親生母親,不難做到吧。”

    系統因她的語氣感到不豫,但眼下已經沒有更好的方案,掂量沉默須臾,音調沒有任何起伏地答道:“知道了。”

    經過那日微信聊天框的短暫交鋒,夏栀的的确确是把許罂的警告聽了進去。因此她徹底放棄了正面與她為敵,而聽取系統的建議,利用同樣厭惡許罂的人對許罂下手。

    在系統的定位之下,這個周末,夏栀如願見到了姜鶴——這名衆多媒體口中歲月都曾饒過的女人,在短短數個星期的時間裏,她周身疲态盡顯,仿佛蒼老了十歲。

    接踵而至的變故導致姜鶴官司纏身,更有無數的事情亟待她處理。不僅如此,陸瀝成手握當年的證據,只要他想,可以分分鐘讓她锒铛入獄。如今再想逃逸出國,為時已晚——因為資産變故,姜鶴已經被限制出行。

    姜鶴此時的局面,如同死刑當頭,一把索命的鍘刀懸于頭頂,将落未落。放在任何一個普通人身上,恐怕情緒早已經崩潰。

    但姜鶴依然是驕傲的,大難臨頭也很難讓她低下一寸頭顱。

    在姜鶴淩人的氣場下,夏栀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畢竟她在這個世界裏身形嬌小、聲音細軟,她垂頭低喚道:“姜阿姨好。”

    姜鶴冷冷擡眸,見一個素未謀面的高中生突兀地攔住了她的去路,甚至不屑于開口詢問她是誰。她用冰冷淩厲的目光示意夏栀讓道,仿佛只要夏栀不照做,就會發生難以預料的後果。

    夏栀被姜鶴充滿壓迫感的視線盯得一悚,險些退卻,但她現在同樣沒有任何退路可言,硬着頭皮自我介紹:“姜阿姨,我是陸辭的同學夏栀,有一些事情想和您談談……”

    這些年來,因為陸辭來找姜鶴的人寥寥無幾。姜鶴多年沒有回國,即使對姜氏有所安排,也都是隔着網線遠程指導。華國大陸上,好像大家都默認陸辭是許罂的兒子,而與她毫無關系。連她身邊最親近的朋友都鮮少對她提及陸辭——事實上,姜鶴身邊能夠稱得上親近的朋友也同樣寥寥無幾。

    姜鶴步履匆匆,表面上絲毫沒有為夏栀停留,卻冷漠地擲出一句:“找我什麽事?”

    夏栀快步跟上,盡可能擺出一副乖巧模樣,輕聲試探道:“姜阿姨,我有重要的事情找您,恐怕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方便的話,我們能不能坐下來談談?”

    姜鶴冷嗤一聲,毫不留情面地拒絕道:“我時間有限,向來不與不熟的人交談。”

    夏栀攥了攥手指,直切重點道:“姜阿姨,我會告訴您一些別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和許罂有關——”

    談及“許罂”二字,姜鶴本就面若寒霜的神色更冷上一層,身形也随之一僵。這個名字不啻為她心底的一根刺,更是她人生中的一根刺。但凡被他人所提起,就會牽起鑽心的痛,這痛中甚至帶了些恥辱。

    可現如今,全世界都可以聽到這樣的聲音。這讓她恨得咬牙切齒,郁憤難抒。

    夏栀繼續懇切地說着:“姜阿姨,我要告訴您的這些,保證除了我這裏,再沒有任何渠道可以獲取到這些信息——”

    眼前的高中生看起來就像是要拱手獻上許罂的把柄,姜鶴态度終于松動,冷聲道:“在哪裏談。”

    夏栀早已經提前預訂好了咖啡廳,見事情有所轉機,心中一喜:“您跟我來!”

    十分鐘後,她們坐在了一家高檔咖啡館臨窗的座位上。

    夏栀開門見山:“姜阿姨,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會有所冒犯,但我是為了節省您的時間,所以說得直白了一些。我了解您和許罂的事情,也知道您一定很恨她——”

    夏栀說到這裏,姜鶴砰地一下把咖啡杯砸在桌上,褐色的液體濺落。她的語氣冰冷不耐:“請不要私自揣度我的情感!”

    就算她心中對許罂有再多成見,她也不想輕易向他人承認這一點——這相當于向他人承認,她把對陸瀝成的感情看得很重,盡管這是事實。

    夏栀持續語出驚人:“我想說的是,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許罂也不是!”

    姜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唰地一下拎包起身,譏諷道:“有病就去精神病院,別來騷擾我!”

    她是腦子摔了才會在焦頭爛額之際,浪費自己有限的生命,坐在這裏聽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未成年人胡說八道!

    “我沒有病!”夏栀見姜鶴一點沒信,急忙為自己辯駁,“姜阿姨您聽我說,我是有證據的!——我知道您和許罂很多信息,您可以用幾分鐘時間聽一聽我說的是不是對的,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了!”

    不等姜鶴開口拒絕,夏栀直接搬出姜鶴最隐秘的過往,語速極快地說道:“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以為您和陸瀝成當年是意外——陸瀝成遭對家陷害,意外和您發生關系,這才有了一段婚姻,并有了陸辭。但其實真正讓陸瀝成中藥的人,正是您本人,陸辭的出生,也是您下的一步棋!您私心裏一直想和陸瀝成在一起,因為事發的那家酒店和姜氏關系匪淺,您早就差遣人調換了那段錄像。也有人替您锒铛入獄,對方本就是在逃人員,被父母以利益為交換,強迫為您頂罪——”

    随着夏栀把這段無人知曉的過往事無巨細地陳述而出,姜鶴起身的動作倏然一頓,不敢相信她隐瞞多年的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真相,竟如此輕而易舉地從一個她以為精神分裂的高中生口中說了出來!

    夏栀顯然預判到了姜鶴的震驚,趁着她晃神的間隙,繼續說道:“我說的全都是對的,是不是?您想想,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家境遠比不上陸氏殷實,可就連陸氏都要探查很久的真相,僅憑我和我家人的微薄之力,又能探查出多少?更何況,我的家人為什麽要去探查與自己利益完全無幹的事情?我知道這些,難道不很奇怪嗎?”

    “所以說,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我也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擁有上帝視角,知道這個世界的基礎走向——但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意外地發現這個世界已經存在一個變量,她修改了這個世界的劇情線,也改變了基礎走向。這個人就是許罂!”

    “如果我沒猜錯,現如今的許罂是不是和您記憶中的千差萬別,甚至可以說是性情大變?當初許罂和陸瀝成協議婚姻的時候,您為什麽沒有回國?難道不是覺得她思想淺薄,庸脂俗粉,陸瀝成根本不可能看上她?如果許罂還是原來的許罂,一個愚蠢的花瓶,她只會走向被陸瀝成、陸辭驅逐的結局,淪為豪門的笑柄!可如今的許罂,不僅得到了陸瀝成、陸辭的愛,還得到了溫景珩、顧洵的愛,無數路人、網友的愛,成了豪門中人人都羨豔的對象,對于這一切,您不覺得匪夷所思嗎?!”

    夏栀一語中的,原主之所以有機會和陸瀝成步入協議婚姻,正是因為姜鶴過去全然不相信陸瀝成可能愛上任何女人,更不可能愛上一個一無所長的女人。

    原主在豪門裏的風評并不好,審美奇葩,單純愚蠢,在父母過度的寵愛下,更是嬌縱任性,一意孤行,腦子裏除了追男人再沒有第二件事情。

    而這恰恰是以事業為上的姜鶴深深嗤之以鼻的,也是姜鶴堅信陸瀝成會嗤之以鼻的。

    姜鶴知悉陸老爺子和許老爺子交情極深,一旦沒有她的插足,陸家和許家極有可能商業聯姻。在她的世界裏,她得不到的東西,旁人也休想得到。因此她毀滅了許罂的家庭,可惜依舊沒能攔下這場聯姻。當時她忙着毀屍滅跡,沒有繼續阻攔,一是怕暴露馬腳,二就是因為上述原因。

    姜鶴以為憑借許罂的心性,被陸瀝成掃地出門是遲早的事情,比起自己的主動離去,許罂的被驅逐顯然更為不堪。有了許罂墊背,以後所有的話鋒和火力都會指向許罂,而不會再有那麽多人指摘和嘲笑自己這段失敗的感情。

    但這一切都因為這個“外來者”打破了。

    姜鶴:“這件事情,你為什麽不說出去?”

    夏栀:“您以為說出去別人就會相信?他們只會以為我是瘋子,為了抹黑許罂滿嘴胡言,造謠成性。我穿來這個世界的時間太晚了,已經有太多太多的人喜歡許罂,僅憑我一個人,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過去許罂的風評明明那麽差,現在他們卻對過去抹黑許罂的人深惡痛絕,您覺得我把許罂過去和現在的不同解釋為不同的靈魂,有幾個喜歡她的人能接受?就像娛樂圈中明星的腦殘粉,黑的事情也能洗成白的,我說的話他們不僅不會相信,他們更可能惱羞成怒,讓我成為衆矢之的!”

    除此之外,就算人們信了她的說辭,認為許罂是從異世界穿來的,并采取極端的方式處置許罂,比如把她抓去實驗室切片——那麽她呢?她作為外來者,其實和許罂是綁在一條船上的。更何況,她不知道這種行為會不會違背穿書的規則,帶來不可預料的懲罰。

    因此,夏栀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這件事,囑咐姜鶴道:“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希望您也不要外傳——和您說這些,我只希望您做心中最想做的事情。現在陸瀝成對您沒有任何情感可言,一旦他把當年的事情披露出來,您也将面臨牢獄之災。許罂不屬于這個世界,你這麽做,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夏栀确信姜鶴最想做的事情,是希望許罂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姜鶴權衡利弊,反問道:“你為什麽不自己做?你看起來也很讨厭許罂,否則我們也不會坐在這裏。”

    夏栀心道,當然是因為她不用面臨牢獄之災啊!她今年才十七歲,未來的人生還有很長,姜鶴怎麽能同她比?

    這些話夏栀當然不能直白地說出來,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句:“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你。”

    姜鶴與她談判:“你能幫我什麽?”

    夏栀:“我可以給你提供很多不為人知的信息。比如,我會時刻跟蹤着許罂,即時和你反饋她的位置,方便你對她下手。”

    姜鶴:“你和她什麽仇什麽怨?坦誠告訴我,這是我們合作的前提。”

    夏栀聞言微愣,這個世界裏,她甚至只見過許罂一面。

    至于什麽仇什麽怨……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是一本書,而我是這個世界的女主。”談及這個話題,夏栀收起平日裏僞裝的乖乖女腔調,流露出最本真的狀态,冷嗤道,“這女主的身份是我用巨大代價換來的,現如今,許罂的光芒完完全全掩蓋了我。唯有鏟除她,我才能奪回我的女主光環。您放心,您這麽做不僅僅不會有事,一旦我拿回屬于自己的氣運,必将平步青雲。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把您從當下的局面解救出來。”

    夏栀當然不會費盡心思這麽做,但這不妨礙她給姜鶴畫餅,她輕輕一笑,“姜女士,我說話可能不好聽,這件事看起來選擇權在你,但其實你已經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被陸氏盯上,被陸瀝成握住把柄,您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只有與我合作,才有扭轉局面的一線生機。在這個普羅大衆都被許罂先一步蠱惑的愚蠢時代,只有我是和您站在一邊的。如果您信得過我,我們随時保持聯系。”

    ……

    溫景珩剛剛與友商談完業務,在合同右下角上簽下隽逸的字體,一偏頭,正好撞見夏栀和姜鶴一前一後從咖啡廳離開,不由眯了眯眼。

    溫景珩本不認識姜鶴,近來姜氏上了太多新聞,他便也特意留意了一番,記住了她的容顏。而在姜鶴身邊的,赫然是那天在奶茶店對許罂充滿敵意的女生,她怎麽會和姜鶴走在一起?

    溫景珩心裏充斥着不好的預感,打開相冊,翻出了那天夏栀留下的聯系方式。

    他從來沒有通過非常手段獲取過客戶的信息。但從看到夏栀第一眼起,就覺得這個女孩子心思深沉,遠不如看上去那般純良。為了不必要的隐患,溫景珩決定私下裏會一會她。

    夏栀剛上出租車,就收到了溫景珩的好友申請:“夏栀同學你好,我是溫景珩,青檸樹下的店長。”

    就算她沒有在奶茶店見過溫景珩,夏栀也對這個名字不陌生,網友們早就眼尖地注意到了這位玉樹臨風的奶茶店店長。就算溫景珩和許罂關系匪淺,夏栀也依然對溫景珩抱有好感。畢竟他年輕英俊又多金,是這個世界裏比較罕見的優質男性。只是溫景珩作為許罂的友人,找她做什麽?

    夏栀當即回複道:“我是夏栀,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溫景珩想起不久前,他在游樂場問許罂:“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陸辭比許罂更先一步開口,冷着臉道:“沒有,你可以離開了。”

    這個少年的性格着實很有意思。溫景珩知道,即使陸辭對他抱有敵意,也是善意的敵意,所以他從來沒有心生計較。但是他認為,他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那天見到你,就覺得你長得比較合眼緣。你又是我們店的第五百二十位幸運顧客。我也想蹭一蹭你的運氣。”

    “以後有什麽優惠,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同時遇到什麽問題,你都可以和我說。我的年齡和閱歷都長于你,或許可以幫到你。”

    溫景珩的循循善誘下,夏栀心下一顫。

    直覺告訴她,溫景珩對她的态度不一般,字裏行間都透露出了一種一見鐘情的意思。

    她就說,許罂已經是已婚之婦了,怎麽可能每個男人都愛他。

    溫景珩這不就對自己有好感嗎?

    夏栀許久未享受到被人追的感覺,和溫景珩越聊越深,也漸漸對他投入了感情。

    系統發現日漸夏栀沉迷與溫景珩暧昧而無法自拔,恨鐵不成鋼地提醒道:“我讓你找到最厭惡許罂的人,是想借他人之力,以免你總是翻車,并不是讓你就此躺平。你應該勤奮地去尋找不翻車的辦法。”

    “那你想到辦法了嗎?”夏栀反問道,“你想到辦法了再來和我說吧。”

    -

    總決賽之夜過後,簡望成了全團最大的流量,粉絲不計其數。

    由于節目組前期層出不窮的騷操作違反了合約,陸氏娛樂提出,如果希望簡望繼續留在男團擔任隊長,需要達成一些條件。

    節目組的主辦方即是新男團的經紀公司,如果人氣最高的簡望退團,于他們無疑會是巨大的損失。網友們若是猜到簡望離開的原因,男團的風評只會一落千丈,由此,他們不得不妥協。

    簡望憑借優秀的能力和居高不下的人氣,若是單飛也能發展得很好,但他的經紀人經過綜合考量,認為簡望還是跟團合适。

    因為一整場選秀綜藝下來,已經誕生了不少團粉。如果簡望這時候抛棄隊友離開,很可能會有黑子帶節奏,給他貼上白眼狼、過河拆橋、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的标簽。

    最後洽談的結果是,選秀節目同意把許罂所有的打投用于公益。

    當節目組的官V曬出一張又一張的捐贈證書,每逢整點便曬出一張,全網沸騰。

    “嗷嗷嗷給我看得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人美心善是形容許罂的吧!!!”

    “之前我還心疼許罂的錢!就算身在豪門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麽能給無良節目組賺去了!這會兒好了!!所有錢都用于公益事業,還幫忙還原了真相,讓我們家寶貝 C 位出道,一箭N雕!!”

    “節目組能不能好好學一下許罂,這才叫格局!建議你們日後多行善事!!洗清罪孽!!!”

    “附議附議!!最後應該由我們來決定,你們究竟值不值得我們原諒!!”

    ……

    事實上許罂眼光不差,簡望更是好苗子,就算許罂打投的費用沒有用于公益,他也能夠很快憑借卓越的業務能力替許罂和陸氏娛樂賺回這一筆投資費用。

    簡望不僅僅擁有跳舞天賦,更擁有端正可貴的心性,不驕不躁,勤勉上進。

    許罂時不時會去探望簡望,第一次去探望時,簡望都在刻苦地埋頭練習——在每次許罂來探望他時呈現出更好的狀态,便是簡望當下的人生目标。

    而許罂每一次探望簡望,都會引起全團的轟動。

    其他人見男團是希望能得到男團每一位成員的簽名,許罂見男團則是男團的每一位成員都想得到她的簽名,并主動送上自己的 N 張特簽。至于為什麽不是 N+1張,因為他們擔心送太多了被許罂嫌棄,畢竟他們才剛出道,要求許罂在家裏騰出一方空間收藏他們的簽名,好像還不夠格……

    淩殊得知男團成員的優待後,心中的醋壇子翻了,許罂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問過他的簽名了。于是他特意讓經紀人加急拍攝了一組氛圍寫真,裝訂成冊,在扉頁洋洋灑灑寫下一大段給許罂的話,委托簡望的經紀人給許罂寄去。

    顧洵也想這麽做,但被許罂拒收了。

    與此同時,《雪翎傳》的選角工作逐漸進入尾聲。

    得到許罂應允,曾灼可以向藝人團隊透露許罂是投資人,選角工作進展得無比順利。

    一些演技卓絕、已經有一些聲望的戲骨,聽到給新人作配,也不覺得掉份,欣然同意。

    由此,曾灼完全按照角色貼合程度和演技選角,不考慮任何流量因素,讓他感到非常舒心。

    淩殊走的是愛豆路子,沒演過戲,很難加入到劇組中來,但在他的懇請和央求下,曾灼決定讓他獻唱主題曲。

    淩殊得到這個機會,興奮得跑到顧洵那裏炫耀,得到了顧洵羨慕嫉妒恨的冷臉。

    因為許罂一聲令下,哪怕顧洵主動想加入劇組,屈尊演一個路人甲乙丙丁,曾灼也不允通過。

    當選角工作順利完成,《雪翎傳》選了一個黃道吉日開機。

    鹿汐也應邀進組。

    同班同學誰都沒想到,在一個學期前還內向得如同隐形人的鹿汐,竟然要去當演員了,羨慕得他們眼睛都紅了。

    鹿汐平時在學校裏不修邊幅,看着沒有多驚豔,沒想到身着古裝,畫上妝容,竟是別有一番韻味,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美人胚子。

    而真正讓鹿汐覺得被幸運女神眷顧的,是曾灼得知她家裏的情況,竟然願意提前預支她的片酬。

    這是一筆不小的金額,存進銀行裏都能收獲一筆不少的利息,更何況自己還有違約的風險——當然,鹿汐主觀上并不想違約,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這個角色。

    鹿汐瞪大雙眼,擺着手推卻,曾灼卻堅持道:“小鹿啊,這片酬你就先拿着吧。我父母也病了,所以我能夠理解你的憂慮和焦心。”

    鹿汐想起曾灼和自己初遇就是在醫院:“他、他們……還好嗎?”

    每次回想起這場波折,曾灼都覺得心有餘悸,好在結局圓滿,他父母的病情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好,好,差一點就不好了,還好許總給他們安排了體檢套餐……”

    自從曾灼上次捧着百合花單膝跪地感謝許罂,被陸瀝成拍下,私底下發給他這張照片,他就吓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稱呼許罂為許小姐了。

    鹿汐眨了眨眼睛:“許總,是指許罂阿姨嗎?”

    一點也不希望踩中陸瀝成雷區的曾灼老淚縱橫:“是的。”

    鹿汐清澈的眼睛再次亮起,原來她不是被幸運女神眷顧,是被許罂眷顧!不對!她的幸運女神就是許罂!

    剛開始鹿汐還覺得自己平平無奇,何德何能能進組演戲,許罂對她的特殊照顧和周圍人絡繹不絕的彩虹屁讓她漸漸變得自信起來。

    鹿汐每天都會和許罂彙報自己的日程:

    “放心吧阿姨!我一定會兼顧演戲和學習的!二者絕不會相互影響!”

    “雖然聽不了學校的課,但現在互聯網這麽發達,我可以聽網課!我保證,我的學習成績一丁點都不會落下!”

    “我看過劇本了,也理解了你們的用心良苦,這個角色确實和我很貼!導演說,只要本色出演就可以!”

    “就算我再飾演這個角色,我也不會陷入泥淖,反之,我會從這個角色身上汲取力量的!”

    ……

    這天自習課,陸辭刷到了一條鹿汐的朋友圈。

    “啊啊啊啊啊啊謝謝阿姨送的禮物!!!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辜負您的期望!!!!!”

    配圖是許罂送她的一套以祈福為主題的文具。

    鹿汐一邊編輯朋友圈一邊美滋滋地想,今天她在劇組也有好好學習!

    此時此刻,造型師小姐姐正在調整她的頭套。鹿汐發完朋友圈後便把手機上鎖,打開網課,開始學習。

    化妝師小姐姐不由得感慨道:“你學習好勤奮呀!你媽媽有你這樣的女兒,肯定幸福死了。”

    鹿媽媽的确很幸福,在鹿汐日複一日的精心照料下,她的病情逐漸好轉。

    但鹿汐還想道,許罂也會因為她感到幸福嗎?

    鹿汐的評論區裏,一衆A 中人羨慕不已:

    “啊啊啊啊啊啊阿姨又送你東西啦?好羨慕好羨慕好羨慕好羨慕,為什麽我每天都在羨慕你?”

    “鹿汐你這輩子一定是中彩票了吧?!阿姨為什麽對我沒有期望?是我打排位的時候坑了她的原因嗎55555555555?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比較菜!!但我這麽菜阿姨都帶飛了!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不重要不是嗎?”

    “不得不說這套文具真的好好看啊??寓意還好!!印象中買下全套并不便宜!!”

    “嗚嗚嗚嗚跪求阿姨送我!下次我一定考年級第一!啊不,年級第三!辭哥和江神的權威不敢輕易挑戰!!”

    ……

    陸辭看着鹿汐寫滿小作文的評論區,全校也就只有鹿汐對他地位威脅最大——在許罂心中的地位,不禁争風吃醋,截了張圖發給許罂:“這是什麽?”

    許罂瞄了一眼:“這是祈福主題的文具。那天路過你們學校後面的文具店,覺得這套文具擺成一排很好看,順手買了。”

    陸辭不滿道:“你怎麽只順手買給鹿汐,不順手買給我?”

    許罂“啊?”了一聲:“我以為這是女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

    陸辭低咳了兩聲,這樣嗎,應該不至于吧——

    “你不覺得這風格還挺中性嗎?”

    就算至于,他也要努力說服許罂不至于。

    許罂無奈地解釋道:“鹿汐家裏條件不好,還要給母親支付醫藥費,我想着能給她省下一筆文具費是一筆。至于你……看看自己零花錢有多少位數,我都懶得數。”

    陸辭:“……”

    就算許罂說得在理,他還是想争風吃醋。這一點,他是和陸瀝成學的。

    陸辭:“禮輕情意重。禮物不在禮物之于收禮物的人貴重與否,情意到了就可以……”

    許罂:“這句話是這麽理解的嗎?”

    陸辭:“我覺得是……”

    許罂:“行吧。看出你很想要了,我回頭給你買就是了。”

    “回頭是什麽時候?”陸辭有些急不可耐——不能只有鹿汐發朋友圈炫耀,他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今天的本子好像就不夠用了……”

    “筆好像也不夠用了。”

    “今天作業好像還挺多的……”

    “老師說,他們準備以我的作業作為範本,全年級傳閱。”

    “我覺得這個品牌的本子質量這麽好。寫出來的字也應該更好看。”

    “寓意也好,全年級傳閱,等于祈福了全年級人的學業。”

    “多好啊媽,人活一世,要多行善事。”

    ……

    陸辭越扯越離譜,就差沒扯出給他買一套文具,他能拯救全世界了。

    許罂這時候正好在陸辭學校附近,離文具店也不是很遠,靜靜地看陸辭表演了幾分鐘,決定給他的表演一些獎賞:“行。”

    陸辭努力抑制住嘴角的上揚,在對話框裏打下一行字:“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

    還沒來得及發出去,他就收到了許罂的下一句:“但我要這個數的跑腿費:”

    随後甩來一張圖,圖上是放在秤上的百元大鈔,秤上的數字顯示:1噸。

    陸辭:“……”

    把整個陸氏賠給許罂行不行?

    他覺得他爸也是不會拒絕的。

    陸辭這邊剛和許罂插科打诨完,徐翀就捎來消息:“辭哥,之前欺負一班生活委員的那群職高生又來了。”

    雖然一班和七班不對付,但誰讓他們有容乃大,碰到有人欺負一班人,他們還是忍不住行俠仗義。陸辭最近心情不好,就當活絡活絡筋骨了。

    于是那幾名職高生被陸辭揍得鼻青臉腫,還要被他出言挑釁:“還有什麽招數,能不能快點?我還要趕着回家寫作業。”

    ——聽聽,這說的是什麽話?!

    陸辭表示,他只是在說大實話。

    -

    這段時間裏,不僅僅是姜鶴一人,整個姜氏家族上上下下,全都苦不堪言。

    豪門中很少存在所謂的溫存與親情,只有在蒸蒸日上的時候,大家能勉強維持表面和平,一朝江河日下,所有人都會撕破臉,反目成仇。

    而姜鶴,便成為了姜家的衆矢之的。

    當年精心布局算計,非但沒有促成一場商業聯姻,反而以草草離婚收場,更為今天陸氏的針鋒相對埋下了隐患。

    這一切皆因她而起。若是姜鶴沒有得罪陸瀝成,姜氏不會有今天,他們也不用面臨當前的局面。

    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不可能和姜鶴站在一起。連姜鶴的親生父母都與她斷絕聯系,謝絕見面。

    內憂外患,衆叛親離,姜鶴不堪重負,不出幾日,便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

    在連續一周的失眠過後,她忍無可忍,頭昏腦脹中撥出了一個號碼:“可以停手了嗎?陸瀝成。”

    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請求,于姜鶴卻是萬分燙口,因為這意味着妥協,意味着低頭,意味着她的驕傲被粉碎,但她別無選擇。

    姜鶴再如何精于算計,也鬥不過陸瀝成,這個在商場上堪稱手腕狠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她。

    陸瀝成倒是好心地接起了她的電話,卻并沒有共情一分她的難堪,抛出一個字句清晰的問句:“過去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你有想過停手嗎?”

    他語氣之薄涼,讓姜鶴唇色驟然失血,一顆起伏不定的心直直墜入谷底。

    陸氏對姜氏的打壓,不似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陸瀝成冷言逼問:“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毀滅的一個家庭,很可能是另一個人的全部。而你出于絕對的私心生下陸辭,更可能給他帶去一生的傷痛。”

    “好在現在已經不會了。”陸瀝成道,“陸辭這一生都會是幸福快樂的。而他的幸福快樂,将永遠與你無關。”

    陸瀝成的話如同冰錐,在姜鶴心髒中紮出深可見底的血洞。

    她痛楚道:“陸瀝成,我想過你不愛我,但我沒想過,你會為了一個女人報複我。”

    陸瀝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不是什麽慈善家救世主,能解決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但保護自己愛的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否則他在事業上的追求将毫無意義。

    姜鶴深吸一口氣:“給我一個愛她的理由。”

    陸瀝成:“愛無需理由。如果一定要回答,那便是她的心性永遠不會同你一樣。”

    姜鶴:“還以為你冷情冷性,不問兒女情長……沒想到你紮人心是有一套的。我這輩子錯就錯在,不該對你這種人抱有任何幻想。”

    但她當真能做到對陸瀝成不抱有任何幻想嗎?縱使時光回退,她還是會被那個光芒耀眼奪目的男人所吸引。

    她深知她慕強的天性,只要遇見陸瀝成,就沒有不愛上他的可能。

    事已至此,無力回天。

    她這輩子再無法得到半分陸瀝成的愛慕甚至垂憐。

    她的後半輩子,亦多半是在囚籠中度過。

    無邊的恨意讓姜鶴腦海裏驟然浮現出四個字,同歸于盡。

    她咬牙切齒道:“好啊,既然你堅持我行我素,一點顏面都不留,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反正我的人生已經這樣了,你猜我會不會介意讓它變得更糟糕一點。”

    “但許罂就不一樣了。她還年輕……風華正茂,好像所有人都是她的陪襯。”

    “我會告訴她,什麽叫做得意得了一時,得意不了一世。”

    姜鶴的聲線中逐漸染上猙獰和瘋狂的味道,這與平時冷靜狀态的她判若兩人。

    陸瀝成心跳驟然加速:“你想做什麽?!”

    “你猜啊——”姜鶴猛打方向盤,腳踩油門,此時此刻,她竟然是坐在駕駛位上的——她與夏栀随時保持聯絡,始終保證許罂出現在她的視線裏,“現在才知道緊張?晚了——”

    話音落下,姜鶴便開車向許罂疾馳而去!

    剛剛收拾完職高生來和許罂會面的陸辭就這樣看着一輛失控的豪車向許罂沖去!

    當看清駕駛位上的女人,陸辭的瞳孔驟然緊縮,怒喊道:“姜女士你在做什麽?!不許傷害我媽——”

    一直到此時此刻,他仍然喊姜鶴為“姜女士”,喊許罂為“我媽”。

    姜鶴的心髒仿佛被陸瀝成和陸辭剜了一道又一道口子,逐漸變成一個無法填補的血淋淋的大洞,呼嘯着灌入冷風。

    這唯二和她生命有所交集的父子,是懂得如何傷害她的。

    姜鶴心頭的殺意更甚,偏在電光火石之間,陸辭向許罂飛撲而去,竟是整個人都擋在了她的身前!

    姜鶴雙目圓睜,虎毒不食子,陸辭畢竟是她的親生骨肉,在性命攸關的大事上,她還是下不了狠手。

    姜鶴再度猛打方向盤,只聽“砰——”地一聲,豪車一頭撞上了旁邊的香樟樹!

    栖息在樹上的鳥兒驚得飛起,數不清的枝葉撲簌簌落下。

    陸辭大驚,光天化日之下,姜鶴竟然想開車撞向許罂!

    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後果将不堪設想!

    “你他媽瘋了嗎?!想死能不能不要帶上別人??”陸辭質問完一聲便低頭仔細檢查許罂有沒有異樣,饒是再淡定的人經歷剛剛那一幕,都得留下不輕的心理陰影。

    “媽,你沒事吧?你往邊上站點……”

    若不是他執意要求許罂給他買他并不是剛需的文具,許罂也不用過馬路,若他剛剛沒有參與那場打架,他可以更及時地保護她……

    無邊的悔意在陸辭心中蔓延開。還好沒有出意外,若是出了意外,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許罂:“我沒事,倒是你,最近怎麽又不開心了?剛剛又去打架了?”

    陸辭:“您都面臨生命危險了,就別關注我有沒有打架了吧?”

    而另一側,姜鶴看着眼前的一幕,額角有血跡,聲音喑啞:“陸辭,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陸辭怒氣未消,側過身道:“正好,我也要向你讨個說法。我媽根本就沒有對你做過任何事情,你何至于這樣傷害她?!”

    陸辭字字句句都在維護許罂。可他越是這樣,姜鶴越不想讓許罂善終。

    正當陸辭闊步向姜鶴走去,姜鶴竟然開始倒車,随後繞過他,再次踩下油門,加速向許罂撞去!

    原來姜鶴剛剛所說的有話同他說,只是幌子。

    她只是為了讓他遠離許罂,以此好無所顧慮地撞向她!

    陸辭猝然睜大雙眼,這次想飛奔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替他完成了他想完成的舉措。

    只見陸瀝成飛身而至,十步并做一步緊緊擁住許罂,擋在她的身前。

    一聲磁性低沉的“許罂——”混合着前所未見的緊張和惶恐,尾音低低顫抖。

    父子連心,陸瀝成和陸辭無一不把她放在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位置。

    許罂對這突如其來的轉折也是始料未及,還沒反應過來就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随後眼前便是一片刺目的白光,預料之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到來。

    -

    随着一陣天旋地轉,許罂漸漸意識到哪裏不對。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回了自家的大床上。

    這張床自然沒有陸宅的寬闊舒适,卻為她所熟悉。

    許罂懵了,她這是穿回原來的世界了?

    好在比她更佛更好吃懶做的系統出現得很及時,并沒有讓她困惑太久:“宿主您好,作為我們尊貴的中獎者,我們秉承着不讓您受重傷的承諾……”

    許罂:“等等,你什麽時候承諾過我不受重傷了?”

    系統:“抱歉宿主,這本來是在穿書第一天應該告訴您的穿書須知,但由于一時疏忽,我忘記向您承諾了。”

    許罂努力保持微笑,很好,這系統有她的風範。

    但她對這突如其來的穿越感覺非常不良好:“所以,你就直接把我送回原來的世界了??”

    “沒錯。”系統正義道,“剛剛姜鶴蓄意而為的車禍觸發了穿書世界的保護機制,為了宿主的安全,我們提前把您送回來了。當然,并沒有提前太多,時間也确實快到了……”

    許罂面無表情地問它道:“什麽時間?”

    系統:“宿主您中獎的那條微博,設置了範圍時間可見。”

    許罂:“……”

    這些年來,她習慣了參與微博上大大小小的抽獎,因為每隔上一段時間,總能中上那麽一條。

    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當時發起抽獎的博主,才發現這個 ID 非同小可——“神秘位面”。如果不小心中了獎,就會穿到不同的位面中去。

    為了避免一覺醒來不要太“驚喜”,看來以後抽獎前得先看一下博主是誰才行啊。

    但多了一個位面的人生體驗固然不錯,穿書的經歷也讓她倍感愉悅。許罂能理解這是一種“獎勵”,但她就這麽不明不白地穿回來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許罂很想知道,剛剛那場車禍怎麽樣了。她能感覺到陸瀝成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如果連她都面臨生命威脅,觸發保護機制,那麽陸瀝成呢?他會不會有事?

    只是設想了一下糟糕一些的可能性,許罂就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只手掌緊攥,直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系統時間顯示,距離她穿書已經過去了半年的時間。

    熟讀穿越小說的許罂很快意識到了哪裏奇怪:“你這劇本不對啊,一般情況下,不應該我穿過去過了半年,這裏只過了一秒嗎?”

    怎麽那邊世界過了半年,這邊世界也過了半年?

    系統恍然道:“對哦!宿主真是太機智了,就這麽改!但以前的穿書獎勵我們都是這麽發放的……宿主可以看看你在這個世界的人生有沒有什麽變化!絕對帶給你驚喜和意外!”

    許罂疑惑道:“變化?”

    她下意識打開手機,查看了下各大社交平臺的通訊錄,賬戶餘額,名下資産……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個世界的她,竟然在這半年裏開啓了人生贏家模式。

    不僅工作順利晉升了好幾個level,年終獎高到怎麽都花不完,更是在市中心坐擁一套豪宅,以及一整面牆的愛馬仕……

    有顏有錢又年輕的她,若說以前是追求者成群,現在則是追求者可以繞五環幾圈。

    她不在這個世界的半年時間,她年初信手寫下的人生願景竟然已經實現大半,而只要留下來,這裏的一切都将屬于她。

    但許罂依舊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陸瀝成、陸辭當作了自己的親人,把他們放在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位置上。

    她的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句話,功成名就的地方不是家,有親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這個世界上早已經沒有她的親人,她了無挂礙。

    如果在穿書以前,許罂絕不會不知足,事實上擁有這麽多還不知足,她也覺得是自己太挑剔了。

    但擁有過方才知道可貴,陸瀝成和陸辭的愛告訴她,同樣是躺平,都可以是幸福程度完全不同的躺平。

    而她甚至沒來得及告訴陸瀝成,她已經準備答應他的追求了……

    許罂心中有太多的震撼、擔憂和遺憾,她盡力平複下心情,把思維捋順,問系統道:“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裏,這個世界裏的我是誰?”

    系統語氣驕傲,似乎等待她問出這個問題已久:“是AI哦。AI 學習了您過去的思維和性格,模拟了一個和您的靈魂別無二致的AI 靈魂,代替您走過了過去半年的人生。并在穿書者特有的氣運加持下,把您的人生度過得相當圓滿!我們AI 靈魂的好評度可是高達100%哦!”

    “而宿主在穿書世界的表現也同樣優異,收獲了大批重要角色及路人的好感度,獲得了海量積分,可以在我們專屬的積分商城選購任意禮品。這些禮品既有現實生活中有的:比如市中心的摩天大樓,風景優美的豪華海島,南北極游輪旅行,人民幣一億元……還有一些生活中沒有的,超自然的金手指:比如駐顏術,縮骨術,瞬移術,天使容貌魔鬼身材……應有盡有,任您挑選哦。”

    “宿主您可以仔細看看,需要用積分兌換什麽禮品,考慮好了直接告訴我即可,我會第一時間為您服務。”

    系統的績效考核和宿主是一體的,許罂表現圓滿,為它也帶來了不小的助益。由此,它的心情愉悅萬分。

    沒想到它統音剛剛落下,許罂便回答道:“我要回去。”

    系統歡快地點頭道:“好的,宿主您決定得真快,我這就去為您安排。您剛剛說要的什麽,我幫您查看需要多少積分……等等,宿主你剛剛說什麽?”

    它後知後覺意識到,許罂說的并非一個禮品的名字,而是……

    “我要回去。回到那本小說中的世界。”許罂再次強調了一遍,“請問需要多少積分能夠達成,全部積分夠嗎?”

    “全……這……我……我去幫您問問。”系統一時間語無倫次,是它剛剛報的那些禮品對許罂沒有吸引力嗎?不應該啊,哪個人類聽到這些名詞不是兩眼放光,不說全部擁有,坐擁一兩個都要笑掉大牙,許罂竟然對它們不感興趣,甚至提出用全部積分交換她回去的機會?!宿主知不知道全部積分意味着什麽???

    但誰讓它沾了宿主的光,剛剛也允諾了會去幫許罂問詢,即使心中非常遺憾,系統還是去幫許罂問了。

    時空管理局的回答還真是……可以。

    系統如實相告,進行最後的勸說:“可以是可以,但宿主,您覺不覺得這代價太大了?”

    許罂卻不解道:“什麽代價?”

    系統:“您會失去全部積分啊,這些積分可以兌換多少金手指!”

    “哦。”許罂漠然道,“在穿回來之前,我都忘了積分這回事兒,但我覺得我每天都生活得很快樂。天大地大,我主觀感受到的快樂最大,其他都是浮雲。”

    系統:“好吧。”

    許罂:“所有,你準備什麽時候把我送回去?”

    系統:“……主觀意願上我現在就想把宿主送回去,但是我們有時間規定,至少需要在一個位面停留一周以上的時間。所以,還請宿主再等等。”

    許罂:“……”

    她還不知道陸瀝成現在是什麽狀況,等死她算了!!

    系統:“宿主可以在這個世界裏休息休息。順便,我剛剛從時空管理局獲知一些信息……在穿書之初,你抽中的身份卡其實是女主,夏栀抽中的身份卡是炮灰,但夏栀使用道具,把你們的身份進行調換了。”

    許罂:“……”

    也就是說,她原本抽中的身份卡片是女主?

    但她覺得穿成男主的後媽也不錯,她可不想和陸辭談戀愛,這小屁孩……

    陸辭要是聽到了她的心理活動,肯定會說,他才不是小屁孩。

    更會說,還好夏栀不是他後媽。

    只不過,“她的道具是從哪兒來的?”許罂問道。

    系統:“夏栀是一個快穿者,應該是從上一個世界獲得的獎勵,但使用道具的代價比較慘烈,會犧牲掉三個位面的穿越機會。夏栀在原生世界裏的命數已經走到盡頭,她靠的是穿越續命,所以這樣做相當于縮短了她的壽命。”

    許罂:“用壽命換取?她又何必這樣做?”

    系統:“夏栀的原始任務應該是收集洗白點,改寫炮灰人生。如果直接穿成主角,會比較省事。但偷懶只是她這麽做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裏,夏栀對宿主積怨已久。”

    許罂:“這個世界裏?她是我的身邊人?”

    系統:“沒錯,夏栀是你同公司的同事。”

    許罂:“這是誰,我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她一邊說着一邊打開公司專屬 app,在員工列表裏搜索夏栀的名字。須臾過後,果然彈出一名員工,信息顯示在隔壁部門,頭像還挺漂亮的年輕女生。但她的頭像卻不是正常的彩色,而是灰白色的。

    系統無言道:“……夏栀把你視作宿敵,每天不是你死就是她活,宿主竟然對她完全沒有印象。夏栀聽到以後,肯定悲痛欲絕。”

    許罂:“……難得聽你說這麽多話。”

    系統羞赧道:“雖然過去我是有些消極怠工,但往者不谏來者可追,以後我會重新做統的。”

    許罂:“不是,我是說你太聒噪了。”

    系統:“……”

    許罂:“你看你說這麽多,都沒有說到點上,你還沒有告訴我,我怎麽就成了夏栀宿敵了?”

    這個世界裏,她們都沒有見過多少面吧?

    好像在穿書世界裏,她們也沒有見過多少面……這一點倒是一脈相承。

    說兩個夏栀是一個人,她勉強相信。

    系統:“據時空管理局反饋,是因為夏栀是你同公司的員工,而且是領導的關系戶,和 CEO 都關系匪淺,按理來說,她才是應該享受優待的那個人。”

    “結果宿主太過優秀,北大畢業,長得好看,業務能力還強,每周領導表揚,所有項目都最先交給你,隔壁部門所有男同事都暗戀你……呃,宿主可能不知道,這在你穿書前就已經是既定事實了。”

    “夏栀的嫉妒情緒積攢已久,直接決定她爆發的,是最近公司的福利抽獎互動,獎品是顧洵的探班機會一次。夏栀和你同樣崇拜顧洵,甚至比你更加狂熱。這次的探班機會是用金錢都換不來的,結果歪打正着,正好抽中了你。”

    顧洵?許罂滿腦子都是穿書世界死纏爛打的顧洵,完全把這個世界裏的愛豆影帝顧洵忘到了一邊。

    許罂:“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我想起來了。”

    系統:“宿主,夏栀聽到你這麽說,更要被氣死了。你聽聽,這是對待愛豆的态度嗎?”

    許罂也覺得自己有些拉仇恨:“對不起嘛,這都怪陸瀝成陸辭江淮溫景珩他們太好看了,我可能對顏值資源已經免疫了。”

    系統:“好吧,接着說,就在這時候,你微博轉發又中獎了,直接抽中特等獎——穿書女主半年體驗。一直在各個世界飾演女配炮灰的夏栀坐不住了,她覺得憑什麽你總是能擁有這樣的好運?于是要求提前終止這個世界,進入和你同一個穿書世界,并要求和你交換身份卡。其實時空管理局是不太支持交換身份卡的,除非情況極其特殊。夏栀便編造了這樣一個特殊情況。至于代價,上面也提了,她也支付了。”

    系統:“不過,夏栀不知道時空管理局的隐藏規則是即是在接下來的穿書之中,她不能違背她編造的情況。夏栀是因為妒忌你才交換身份卡,她編造的理由肯定是無關妒忌、甚至是正義的。然而,她卻試圖加害于你。夏栀每穿到一個新世界,都會被抹去上一個世界的記憶,不知不覺中就露餡了。這件事引起了巡邏組的高度重視,他們對此進行了調查……”

    許罂:“看來我預感的不錯,她果然試圖加害于我……他們調查的結果是什麽?”

    系統:“目前還不清楚,過兩天應該會有消息,只能說,這次姜鶴的瘋狂行為可能有她的助力。這幾天,宿主就好好享受在這個世界的時光吧。等着七天後,我再把您送回去。宿主您還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我盡量幫您争取。畢竟送您回去和其他金手指比起來,實在是不算什麽。”

    許罂:“那我提了,你們的金手指聽起來和做夢差不多,我也來 dream 一個。”

    系統:“好啊宿主,我會拿小本本記下……不對,拿備忘錄記下的。”

    許罂:“我希望我能擁有一個類似于保命符的道具,可以抵禦一次致命傷害或是重傷,我看游戲裏都有這個裝備,你看看能不能幫忙申請一下。”

    系統:“這個應該沒問題,還有呢?”

    許罂:“如果可以,我希望在那個世界我們生命走向盡頭的時候,他們能夠和我一起穿到這個世界來。我們不需要有現在這樣顯赫的地位,驚豔的容貌,優渥的家境,只要能過普通的生活就好了。哪怕是阿貓阿狗也行。”

    有機會,她也想讓陸瀝成和陸辭看看她生活的世界,看看這裏的天空和花草,嘗一嘗這個世界的美食。在她的世界裏,外在不重要,物質不重要,他們三個在一起,比什麽都重要。即使從來沒有和他們說過,更沒有和他們讨論過,許罂依然相信,陸瀝成和陸辭也一定和她想的一樣。

    但這個提議就屬于理想的範疇了,這畢竟延續了三個人的生命。

    系統:“宿主作為我們的 SSSSS 級穿書者,正能量爆棚,理應享受貴賓級別的待遇,怎麽會穿成阿貓阿狗?我保證讓你們做個人。”

    許罂:“你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像罵我們……”

    系統:“沒有沒有,總之,我一定會努力為您申請的。還有嗎?”

    許罂:“你先把這兩個申請下來再說吧。它們對我很重要。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希望你能盡快送我回去。”

    她沒那麽貪心,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系統:“好的,這個應該也沒有問題。”

    許罂敏銳地察覺到:“等等,你這個要求你都覺得能申請下來,是不是說明陸瀝成沒有生命危險?”

    不然這一世就活不成了,又談何下一世?

    系統為自己的業務能力表示堪憂:“呃……好像不小心說漏嘴了。原則上,除了些特殊情況,我們在一個位面是不能提起另外一個位面的事情的。”

    許罂:“沒關系。剛剛你什麽都沒有說,我也什麽都沒有聽見。今天天氣真好,我要出門了。你睡覺去吧。”

    系統:“好的,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下線了。忘了說,宿主也是可以帶一件這個世界的物品去穿書世界的,只要在七天後的午時拿在手裏就可以了。”

    許罂:“嗯。”

    系統說這最後一段話的時候,許罂仍有些心不在焉。雖然無意中确定了陸瀝成沒有生命危險,她緊懸的心還是沒有放下——

    姜鶴帶着那樣明顯的殺意,陸瀝成即使沒有生命危險,也可能受了重傷,如果見不到她,他會很着急的吧?集團裏還有那麽多事務等着他處理,身為工作狂的他,會不會帶傷工作?

    陸瀝成最近為了操勞她的這些事情,身形已經清減了不少,經過這場風波,恐怕要養好一陣才能養回來了。

    而且許罂不僅僅擔心陸瀝成,她還擔心陸辭。

    陸辭目睹了車禍全過程,試圖救她卻沒有成功,自己的親生母親是這樣的人,很難不給他帶去心理陰影。

    陸辭近來狀态本來就不是很好,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

    而陸辭的的确确被眼前這一幕吓懵了,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鮮血,還流淌自他最親近的人。

    陸辭心髒巨震,顫抖着手播下報警電話和120,用難以置信混合着憤恨的眼神瞪着姜鶴——這個俨然已經失去理智的女人。他的眼眸森冷,聲線低沉到可怕:“姜鶴,他們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我一定要你血債血償——”

    事已至此,連姜女士三個字他都已經不再能說出口,能稱呼她姜鶴,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寬容。

    随着救護車和警車呼嘯而至,氛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

    一時之間,許罂和陸瀝成雙雙陷入昏迷。

    醫院急救室門口,陸辭呆滞地抱着自己的腦袋,茫然無措。

    他開始悔恨自己過去荒廢了那麽多時間,沒有抓緊時間成長起來。

    他一直以為自己日天日地,不可一世,現在卻發現,他什麽都做不了。

    只能麻木地等到醫生帶來消息:

    陸瀝成重傷昏迷,不日便可醒來,許罂雖然傷的不重,卻沒有任何蘇醒跡象,最壞的結果是,她可能變成植物人。

    醫生的話如同隔着時空,虛無而渺遠,陸辭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植物人……您沒開玩笑吧?”

    他如何能接受那個和他插科打诨、談笑風生的女人自此歸于沉寂?

    這一定是一場夢境……

    等他醒來,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他不會執着地讓許罂去買祈福文具,不會逃了自習課“多管閑事”大打出手,不會面對姜鶴明顯的不善,選擇回避而不是主動迎擊……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太太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抱歉。”

    他們也覺得許罂的情況匪夷所思,她在車禍中受的傷應該不會嚴重到變成植物人才對,但現如今醫學發展受限,無法用現有理論解釋的事情有很多。

    陸辭眼睛裏暗沉的光徹底寂滅,如同被抽去靈魂的底線木偶,一切感知都是麻木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覺睡去,徹徹底底地逃避,不用面對這些他無法接受的現實,但理智告訴他不行,陸瀝成還需要他的照顧。

    徐翀和林靳言聯系不上陸辭,只能往陸宅寄水果表示慰問關切,其他同學則在陸辭的朋友圈和空間給他留言。

    但陸辭一直沒有心情看手機,強撐着照顧陸瀝成和許罂,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成了一個大人。

    直到第二天,陸瀝成醒轉,陸辭灰敗的神色中才流露出不一樣的情緒,他倉促地抓了下被單,轉頭遞上備好的溫水——溫水過一會兒就會涼,這一天一夜裏,他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次,“爸,您醒了……”

    病床上,陸瀝成的臉色如紙蒼白,仿佛快要和白花花的被單融為一體。他的薄唇失血,聲線如同磨砂般的沙啞:“許罂呢。”

    在陸辭的印象中,陸瀝成好像永遠西裝革履,氣場強大,舉手投足間均透露出上位者的氣息,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爸這樣虛弱的時刻。

    陸辭鼻尖莫名發酸,用盡可能平穩,但還是忍不住顫抖的聲音道:“我媽很好,一點事兒都沒有,但您現在需要休息。”

    陸瀝成艱難出聲:“她為什麽沒來看我?”

    陸辭用拙劣的演技圓着謊:“她……現在有點事情,給我開家長會去了,一會兒就來。我這就給她發消息,她出發前還和我說,要是你醒了,第一時間通知她……”

    陸瀝成一眼看穿陸辭善意的謊言,眼眸一黯,指節微屈:“家長會,推遲一周才開?”

    陸辭動了動唇,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在他糾結的時間裏,陸瀝成已經兀自拔下針管,克制住無力和眩暈,還有傷處傳來的鑽心疼痛,用不容違抗的語氣道:“帶我去見她。”

    陸辭急了:“不是,爸,你現在不能下床!”

    但陸辭如何能攔得下陸瀝成,即使在重傷未愈的狀态下,陸瀝成也依然是他的父親,擁有着父親的威嚴。

    陸辭只能去攙扶陸瀝成搖搖欲墜的身形,不希望看到他爸再一次在他眼前倒下。

    當看到病床上沒有生氣的如同破布娃娃一樣安靜的許罂,陸瀝成心髒驟然抽緊:“許罂她……怎麽樣了?”

    也許是陸瀝成此刻的狀态太讓人擔憂,見慣生死離別的主治醫生竟然無法泰然把結果告訴他,語氣沉重地道:“情況……不容樂觀,她很可能醒不過來了。”

    這顯然不是他所說的情況良好,甚至能夠給他開家長會……

    陸辭垂下頭:“我只是想讓你多休息會兒,爸,對不起。”

    陸瀝成擡手揉了揉少年的後腦,沒有任何苛責指摘,靜默片刻後,他啞聲道:“我在這裏陪着她。”

    陸瀝成知道許罂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是因為意外事故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那裏說不定也有她的家人,有她……愛的人。

    倘若如此,她若是留在那個世界,好像也是不壞的結果。

    他只是害怕她真的因為車禍變成了植物人,那麽他會用一輩子去償還這個罪孽——是他沒有處理好和姜鶴的關系。是他沒有保護好她。

    每每想到這個可能性,陸瀝成就感到心髒傳來一陣比傷處更猛烈的劇痛,疼得他呼吸□□,指尖蜷縮。

    陸辭不知道陸瀝成在許罂的床前靜坐了多久,他只清晰地看見,那天夜裏,他爸眼角落下的一滴淚。

    -

    陸瀝成、許罂疑似遭遇車禍,至今生死未蔔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各界軒然大波,無數的陰謀論版本橫空出世,陸氏股票也随之動蕩。

    而陸辭失蹤的消息則更是雪上加霜。

    據A中知情人士爆料,陸辭已經好幾天沒在A中出現過了。

    全網都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陸辭已經不是日常逃課的作風。即使有事不來學校,也會提前和老師請假。

    但現如今,他和陸瀝成、許罂一起消失得無聲無息。

    A 中人對于報紙上刊登的新聞和高高飄起的熱搜匪夷所思,學校門口固然蹲守着狗仔,但A中有自己的地庫和貴賓通道,安保森嚴,以往也有明星的子女就讀于A 中,他們的隐私性都可以得到保障。

    他們作為陸辭的校友,對陸辭仰慕崇拜,誰都不可能把這則消息披露出去,那麽,媒體是如何得知陸辭好幾天沒來學校的?

    經過他們的一番深扒,花樣拷問套話,最後發現給營銷號提供訊息的賬號竟然是夏栀的小號。

    他們對夏栀的印象,還停留在鹿汐班上那名長得還挺清純漂亮、卻在來 A中第一場考試中就作弊的轉校生上。

    前不久他們就感慨過人不可貌相,夏栀看起來像乖乖女,實際上人品卻不怎麽樣,但考試作弊總歸是私人之事,影響的也是夏栀自己的前途,她這一次的所作所為,卻給陸辭一家和陸氏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所有 A 中人都很生氣。

    夏栀對此無所畏懼,她堅信一旦許罂從這個世界離開,未來的主角光環都将附加在她的身上,一切偏移的劇情線也将回歸正途,這是她身為女主的自信,她不愁此時此刻的風評不好。

    前段時間她不斷倒貼陸辭,更是連接近陸瀝成的機會都沒有,就算覺得陸辭再蘇再帥,也積攢了不少怨氣。夏栀确實想打擊報複一下陸辭,她已經和溫景珩關系匪淺,她也對溫景珩心動不已,陸辭愛不愛她都不打緊。但除此之外,還有個對她來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讓這個世界的人都知道傳言非虛,許罂确确實實是出車禍了,而且很可能再也醒不來了。

    夏栀猜到這一點,是因為在她日複一日的鼓動下,姜鶴不負她所望,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謀殺方式。即使在客觀事實上她并沒有成功,連陸瀝成也只是受了重傷,更不用說被陸瀝成護住的許罂。但這一切都建立于許罂不是穿書者的基礎上,而實際上她是。這意味着這場車禍會觸發穿書者與生俱來的保護機制,不出所料,許罂的靈魂應該已經離體,回到她原來的世界。

    A 中人還在喋喋不休地指摘她:“夏栀,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辭哥是我們同校同學,平時也幫了大家很多忙。現在陸氏處在風口浪尖上,許阿姨和陸總都生死未蔔,你不幫忙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添亂?你應該不會不知道把這件事說出去,會引起更多人的猜疑吧?!還是說你拿了營銷號的錢?!你有那麽缺錢嗎?連黑錢也賺?!”

    夏栀絲毫沒把他們放在心上,理所當然道:“就算我沒有說,也一定會有別人說的,全校有這麽多人。”

    “?你憑什麽這麽覺得?你說有別人,你倒是報上姓名來啊。你以為還有誰的人品和你一樣?之前關于阿姨的事情要保密的,我們全都守口如瓶。整個互聯網上一丁點信息都沒有!”

    夏栀:“反正我已經說了。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你們也不能拿我怎麽樣。有本事你們讓營銷號撤回啊。讓所有對這件事情讨論過的網友都撤回啊。說的跟你們對我大吵大嚷就有用一樣。”

    “你——”

    饒是對夏栀的印象分已經跌入谷底,他們還是沒想到夏栀竟然會如此恬不知恥、臉大如盆。

    身為正常人的他們已經無法和心性自私狹隘的夏栀交流,只能在網上和網友解釋,陸辭很可能是和許罂、陸瀝成度假去了,他們可能去的是某個人跡罕至的海島,信號基站尚未建成,所以才失聯。

    A 中人覺得自己說得不無道理,前不久陸辭還和許罂、陸瀝成去了游樂場,還是在他考了年級第二、全科老師對他大肆表揚的月考出分這天。厲害如陸辭,連表揚都可以不聽,又何必聽平時枯燥乏味的課呢?

    七班的全科老師表示他們說得對。

    他們還把陸辭朋友圈裏曬出的去游樂場的照片發了出去,網友們一邊存圖,一邊感慨着他們一家三口的溫馨,一邊發自內心地祈禱許罂和陸瀝成不要真的出事。

    他們的國民 CP 還沒有官宣呢,怎麽能出事?!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好嗎?!

    全世界恐怕只有夏栀看熱鬧不嫌事大,兩個人雙雙領盒飯,怎麽不算是一種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夏栀惡狠狠地想着,就在這時,她收到了警局的電話。

    夏栀看到來電顯示是110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住了。怎麽回事,這件事情怎麽可能和她扯上關系?

    雖然她一直在慫恿姜鶴,并給她提供許罂的位置信息,是姜鶴的同謀共犯,但她和姜鶴的所有交流都借助了系統給她提供的道具,在這個世界的互聯網和物理設備上是搜索不到聊天記錄的。除此之外,她和姜鶴沒有任何社會關系上的關聯,警方應該不會這麽快定位到她的才對。

    但夏栀還沒來得及捋順思緒,就被警方帶走了。

    從警車上下來,在公安局看到溫景珩的一刻,夏栀整個人都繃不住了。

    她以為已經快成為她男朋友,她付諸百分之百信任,知無不言的人——竟然把他們的聊天記錄完完整整地提供給了警方。

    夏栀後知後覺意識到,溫景珩從一開始接近她,也許只是為了騙取她的信任,套出她的話。

    溫景珩根本就不喜歡她,他愛的人只有許罂。

    她本不該掉以輕心,但她還是落入了溫景珩的糖衣陷阱。

    -

    那場車禍後,姜鶴的狀态比陸辭更麻木。

    任誰聽到自己的親生血骨用憎恨的語氣說希望自己血債血償,都不會變态地滋生出一種快感。

    是的,姜鶴沒有快感。

    如果她撞倒的人是許罂,也許她還可能從中獲得快感,然而千鈞一發的關頭,陸瀝成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許罂。

    這個她愛了一輩子、哪怕有半輩子她都不願承認愛他的男人,果然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姜鶴前所未有地意識到,陸瀝成比他所說的更愛許罂,他對她的愛甚至超越了生命。

    而她看不得這樣的愛情。

    姜鶴就這樣維持着麻木的狀态,一路被帶到警局,被審訊做筆錄,一切程序走得有條不紊。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超自然事件發生。

    夏栀明明承諾她,許罂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即使她動了殺機,也不用為此付出代價。

    夏栀還承諾她,會把她從當前的困局中解救出來。

    這兩條承諾,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姜鶴的後槽牙緊緊咬合——縱橫商場大輩子的她,竟疑似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女生給騙了!

    原來她最多判無期徒刑,現在卻可能上升死刑。華國法律條例上寫着,出于圖財、□□、對正義行為進行報複、毀滅罪證、嫁禍他人、暴力幹涉婚姻自由等卑劣動機而殺人,就可以達成判處死刑的條件。

    姜鶴無法接受自己被剝奪的自由直接上升成生命,惱羞成怒,歇斯底裏:“你們去查夏栀,A 中的夏栀,是她慫恿我作案,也是她在跟蹤許罂,告訴我她的方位!我們的聊天記錄裏都有,你們去查!”

    警方很快向她反饋,她所說的聊天記錄,全都是查不到的。

    在哪裏都沒有發生過的超自然事件,在這裏發生了。

    姜鶴雙目圓睜,徹底崩潰。

    彼時夏栀還在洋洋得意:“是啊,我是騙了姜鶴,因為我發現,和許罂作對的人都是沒有好結果的。所以,我希望利用她對付許罂。”

    就在這時候,溫景珩出現了。

    這段時間裏,他一直扮演着溫柔男友的角色,循循善誘,即使很多話沒有明着說,夏栀也暗中向他透露了不少訊息。

    夏栀信任溫景珩,和他的交流就在最平常不過的通訊軟件上,沒有大動幹戈使用道具。

    夏栀對溫景珩動了真感情,此時心髒痛得她瑟縮:“溫景珩,我對你知無不言,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溫景珩眼眸微垂,語氣間卻聽不出任何溫存,只有淩淩冷意:“抱歉,是我辜負了你,但若你從一開始就不要想着傷害許罂,我根本就不可能接近你。”

    夏栀心痛如絞:“你接近我,就是為了阻止我傷害她?!”

    溫景珩點了點頭:“沒錯。”

    夏栀比姜鶴更要瘋狂:“但我還是傷害了她,她還是出車禍了,并且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失去心上人的滋味好不好受,哈哈哈哈哈——”

    豈料她剛剛說完,一陣靈魂碎裂的疼痛就席卷了她。

    夏栀猝然睜大雙眼,她能分得清楚這種感覺和心痛迥然不同。

    她聽見時空管理局的審判者對她道:“你該為你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了。”

    原來夏栀早已經違反規則,利用道具陷害過很多無辜之人,早該受到懲罰,只是她擅用作弊手段瞞天過海。

    這次她不僅加害交換身份卡的許罂,還在溫景珩、姜鶴甚至數十名警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穿書者身份,時空管理局不得不對她進行遏制。

    夏栀一句“不……”字還沒說出口,身體就化作齑粉,煙消雲散。

    姜鶴眼睜睜地看着夏栀化作虛無,驚駭得面無血色。

    但她甚至來不及消化,腦海中關于夏栀的記憶就變成了一片空白。

    時空管理局在一個世界中抹去一個人的時候,同時會清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關于她的回憶。

    無論在哪個世界,夏栀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泯然衆人矣。

    但最後,她的的确确地泯然衆人了,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她。

    有那麽一刻,姜鶴是羨慕夏栀的。

    她的人生非但沒有交上一張完滿的答卷,反而變得糟糕透頂。

    如果可以,她也想讓超自然的力量清除她在其他人腦海中的記憶。

    與其屈辱地走,不如無痕地走。

    然而于事無補,她選擇不了任何,也改變不了任何。

    -

    陸辭很快見證了他爸是一個多麽強大的男人——事實上陸瀝成總是在不斷地刷新他的認知。

    在外界風風雨雨的猜測中,陸瀝成以最快的速度回歸到大衆視野。

    當然他并不是在媒體鏡頭前露面——車禍以前,陸瀝成公開露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而是帶病處理集團事務。他的作風依舊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加速把姜氏置于死地。

    姜氏集團在陸瀝成重傷未愈的情況下徹底落敗下來,陸瀝成的前妻兼是陸辭的生母姜鶴,亦被法院宣告判處死刑,緩刑兩年執行。

    陸氏集團向世人證明,無論經歷什麽風波,更疊的永遠只有外界,陸氏集團永遠巋然不動,屹立不倒——陸瀝成是真正的商界神話。

    而陸辭看着這位各界媒體口中絲毫不吝啬贊美話語的“商界神話”,心中只感到一片沉重的痛意。

    陸辭知道陸瀝成的狀态遠遠沒有他展現給世人的那麽好,全身心地投入事業、報複姜氏,大概率只是他爸自我麻痹的方式。

    許罂出事了,陸瀝成的心情只會比他更糟。

    陸辭擔心陸瀝成倒下,三餐準時送進病房,陸瀝成卻鮮有動筷,陸辭耐着性子道:“爸,你什麽時候可以休息一下?”

    回答他的是往往是一片死寂的沉默,以及沉默後一句簡短的,“等我處理完。”

    陸辭不得不求助于林楓:“林叔叔,集團最近很忙嗎?有什麽我可以幫上忙的,能不能教教我?”

    林楓沉重地嘆了聲氣,陸小少爺終有成長的這一天,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

    -

    許罂挂念着陸辭和陸瀝成,本是沒有什麽心情欣賞原生世界的風景。對現在的她來說,重要的不是風景本身,而是陪同她看風景的人。

    這些已經看了二十多年的街道,不足以讓她分出心神去欣賞,而忘記在另一個世界不知道情況如何的陸辭和陸瀝成。

    許罂帶着貓條去北大校園裏喂了幾只流浪貓,在博雅塔下面的食盆裏置滿貓糧,随後便回了家。剩下的時間想足不出戶,通過看劇麻痹自己,度過這漫長的七天。

    但AI靈魂好像答應了不少同事友人,趁着探班顧洵的機會幫他們帶簽名照,這些天來許罂收到最多的消息就是關于這件事。她難于推脫,最後還是去片場探班了顧洵。

    如果是在穿書之前,面對這位從小到大都崇拜仰慕的愛豆,她一定會激動得幾天幾夜都睡不着覺,見面以後再滔滔不絕地表達自己的喜歡。

    但此時此刻,從知道可以見到顧洵一直到見到顧洵,她的心情都沒有太大的波動。

    探班那天,許罂表達了對顧洵演技的贊賞,希望他演繹出更多經典作品,便帶着顧洵的簽名回家了。

    她順着好友列表的地址依次寄去,寄到一半的時候,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許罂知道,她提前回來了。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陸瀝成憔悴疲憊卻不掩俊美之色的容顏。

    許罂醒得猝不及防,那是一雙漂亮得讓人一眼望進去足以沉溺的眼睛,陸瀝成對上她的視線,深邃的眸底寫滿不可置信,低沉磁性的聲線抑制不住地激動顫抖:“你醒了?”

    許罂擡手撫上陸瀝成消瘦的下颌,語氣中有明顯的責怪之意:“誰讓你沖過來救我的?我是外來的穿書者,自有保命的辦法,昏迷的這幾天是回到我以前的世界了。這才幾天時間,你怎麽瘦了這麽多,你懂不懂照顧自己?”

    “還有你為什麽不在病床上躺着,而在我床前坐着?”許罂說着說着,眼眶竟然有些熱,“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照顧我。”

    許罂并不是真的重傷,只是靈魂離體,回魂以後身體沒有任何不适。

    此時此刻,她的指尖是溫熱的,氣息是真切的,聲音是溫柔的。

    陸瀝成僵滞了一瞬,片刻後伸手将她緊緊地攬在了懷裏。

    千言萬語最後化作對她名字的低喚:“許罂。”

    時隔一周,許罂再次聽到這兩個字。

    男人的胸膛寬闊、溫熱、結實,即使身形清瘦,依舊能帶給人抵抗全世界的力量。

    她鼻尖一酸,脫口而出:“陸瀝成,我答應你的追求了。”

    話音落下,陸瀝成身形再次僵滞,難以置信地開口:“你說什麽?”

    “我說,我答應你的追求了。”許罂兀自說着,“對不起,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勇敢的人,但其實我并不夠勇敢。真正勇敢的靈魂應該敢愛敢恨,無懼傷害。現實生活中,很多人沒有必要做到敢愛敢恨,因為沒有那麽多人值得他們去愛。但很顯然,你值得。”

    “我不是一個對情感草率的人,一旦我開了口,我就會認認真真地和你在一起,在一起一輩子那麽長的時間。所以我考慮的時間有些久。”

    “這次的意外給了我警醒,我也不想再等到一個有儀式感的時刻,我只是想把此時此刻我心中最想說的話說出來。”

    “否則如果錯過了,我沒有機會向你開口,我一定會抱憾終身……鬼生也遺憾。”

    “不用無懼傷害,你也不用強大。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陸瀝成低聲允諾,“我發誓。”

    許罂輕聲應:“我知道,我也一直相信。也請你相信我,我不會我抛下你們。”

    陸瀝成:“可如果你在原來的世界生活得很好,留在那裏也無妨。”

    許罂堅定地否認道:“我在那個世界裏比不上這個世界好。那個世界裏,我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陸瀝成再次愣怔。

    也就是說,即使許罂是孤兒,她也依舊成長得很好。

    她的性格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狹之處。美好得用世界上所有的風花雪月形容都不為過。

    如果許洺知道,恐怕也是要慨嘆的。

    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知道了。

    “許罂。”陸瀝成誠摯地感謝命運,感謝她,“謝謝你讓我遇見你。”

    -

    而在病房的角落,還立着另一個年輕的身影。

    看到許罂醒來,陸辭激動得熱淚盈眶,一次次擡手拭去眼角的濕意。

    他很想像陸瀝成一樣抱住許罂,但他不想打斷陸瀝成和許罂的重逢,也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許罂卻沒打算讓陸辭做一個隐形人:“阿辭,雖然你嘴上常和你爸拌着嘴,心裏卻是挂念着他的。”

    陸辭不好意思地垂下視線,“……有嗎。”

    許罂溫柔一笑:“每次到了有正經事要處理的時候,你都會很聽話地站在一邊。過來吧,我知道你也很擔心。”

    不等陸辭開口,許罂主動給予他一個擁抱,“謝謝你的擔心。”

    陸辭努力憋回去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流淌下來,多日壓抑的情緒好像找到了出口,他微微哽咽:“那這輩子,你別再謝我第二次。”

    -

    許罂在全部社交平臺曬出一家三口的合照,無形中粉碎了之前的“謠言”。

    網友們振奮不已:“我就知道!!!世界末日了人類毀滅了許罂他們也不會有事!!!!”

    “啊啊啊啊啊全平臺更新!!許罂在游戲裏也上線了!!我宣布今天就是過大年!!!!”

    普天同慶之時,也有人唱衰:“沒有人覺得全平臺更新動态有點太刻意而為了嗎?登錄賬號的也不一定是許罂本人,說不定只是陸氏集團為了防止股價跳水進行公關的一種手段罷了……”

    但很快,許罂就用高頻度的更新打了他們的臉。

    出院後,陸瀝成直接帶着許罂來到機場,那裏停靠着一架私人飛機。

    ——沒錯,這次甚至不是直升機,是一架豪華氣派的飛機。

    許罂震撼道:“我們這是是要去哪裏?”

    陸瀝成:“去三亞。”

    許罂震撼更甚:“!!!!”

    她想起了她當時随口提起的那個酒店,亞特蘭蒂斯,就是在三亞。

    陸瀝成這才剛剛出院……這麽,着急,的,嗎?

    但回想起陸瀝成的漫漫追妻路,對比之下好像也不是很着急……

    陸辭一聽三亞,比許罂還激動。

    在一個不是法定節假日的日子裏去三亞,除了度蜜月還能幹嘛?

    陸辭大義凜然道:“不用管我,我沒關系,我可以!”

    雖然他也很想和許罂、陸瀝成一起看海,但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他未來還要帶他們周游世界。

    陸辭萬千情緒化作一句真誠地提醒:“爸,注意安全!”

    陸瀝成:“……”

    -

    當許罂如願住進了亞特蘭蒂斯,這家傳聞中最奢華的酒店,三亞最美的海岸線就是它的後花園,她體會到的最大主觀感受就是——肉痛。

    許罂确定她沒有數錯豪華套房後面有多少個零,住一晚上,六位數人民幣。

    許罂第一千零一次後悔,當初怎麽就随口提了這麽一句!

    她感覺自己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金錢的氣息!

    當走進這間套房,如同走進一個如夢似幻的海底世界,看着玻璃窗外游弋的魔鬼魚,許罂感慨道:“好家夥,都不用我去潛水了!”

    她興致勃勃地在各個房間裏繞了一圈,評價道:“有點後悔沒帶陸辭過來了。”

    陸瀝成:“嗯?”

    許罂當然不是想着陸辭竟然錯過了這麽絕美的景色——她總覺得他以後是有機會看到的,而是琢磨着陸辭對攝影熱情一向高漲:“就……攝影小陸。”

    不料陸瀝成竟然道:“我的攝影水平應該也不錯。”

    “你到底還有多少隐藏技能啊?”許罂笑彎了眼睛,“那讓我見識見識。”

    就在這時候,一個稚嫩的童聲響起:“陸太太,這裏是一千套海濱服裝,請随意挑選。”

    許罂循聲望去,發現出聲的赫然是一個智能機器人。

    “現在的服務已經這麽先進了嗎?”

    陸瀝成的确為了不讓其他人看見許罂身着泳裝的模樣,煞費苦心。

    許罂發現這一排排泳衣、沙灘服甚至于比基尼的設計都很絕美,一時間挑花了眼。

    她毫不客氣地道:“白天穿這個,晚上穿這個,攝影穿這個……”

    “哎呀,都好好看,選擇困難症表示無法選擇。”

    “我全都要穿上拍一遍,你能給我拍嗎?”

    陸瀝成唇角漾開笑意:“可以。”

    許罂:“有可能要拍上千張。”

    陸瀝成:“上萬張也可以。”

    接下來的一天,便是陸瀝成像她炫隐藏技能的一天。

    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

    藍澄澄的燈光下,氣氛變得浪漫缱绻。

    直到被陸瀝成抵在床上,感受着男人修長的指尖,許罂還在想,今晚得解鎖多少姿勢,進行多少回合,才能回本啊。

    “怎麽會有這麽貴的酒店。就算日進鬥金也覺得貴……太不劃算了……嗯……”

    陸瀝成卻俯身堵住她的唇,語氣低沉堅定,不容置疑:“可是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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