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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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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8 章

    蕭嫣然見靜和縣主等人灰溜溜地跑了, 心中甚是得意,再看圍觀的百姓,眼裏都有敬服之色, 不由更加得意, 覺得自己是在做懲惡揚善的事。

    她高高揚起下巴, 回到了馬車上,看到坐在馬車裏的蘇清妤,輕哼一聲, 不高興道:“你是縮頭王八麽?遇事就知道縮在車裏不出來, 本郡主都打完一架了。”

    蘇清妤清楚蕭嫣然的性子, 問言也不生氣, 只是溫婉地笑着,“是我的錯。”說着拉着她的手到自己身邊坐下, 又拿出帕子給她擦臉上的髒污。

    沈姚華緊随其後上了馬車,“郡主,你自己愛鬧事別帶上妤兒, 你當她和你一樣,身後有個當王爺的爹爹,也就你敢招惹到那靜和縣主, 換做是我們, 哪裏敢碰她一根汗毛?她可是有位當太後的姐姐。”

    蕭嫣然知道她說的事實,又不肯承認, 幾不可察地哼了聲, 卻像是被撸順毛的貍奴乖乖地由得蘇清妤擦拭臉。

    蕭嫣然雖然将靜和縣主打得很慘, 但她也受了一點小傷, 脖子被靜和縣主撓出了幾道血痕,衣服滾過地, 髒兮兮的,發髻歪斜,亂糟糟的。

    看着她這副模樣,蘇清妤也不好再帶她去看房屋,便提議改日再去,蕭嫣然本來不樂意,被沈姚華數落一番後,才答應回王府。

    三人于是又返回了陸家,送蘇清妤進去後,沈姚華與蕭嫣然一同離去。

    幾日後,蘇清妤與蕭嫣然、沈姚華約定的時間到來,她們二人來到了陸家。坐在庭院喝茶閑聊時再次談起靜和縣主的事。

    蕭嫣然那天回去後無事發生,但第二日太後的懿旨便傳到了秦王府,讓秦王攜愛女蕭嫣然入宮。蕭嫣然知道是為了靜和縣主的事,自作聰明地叫來自己的侍女給自己化了個鼻青臉腫妝。等到了太後娘娘的宮殿後,果不其然,靜和縣主也在。一看到蕭嫣然,頂着一花臉的靜和縣主立刻痛哭流涕地向太後娘娘訴苦。

    蕭嫣然自然也不服輸,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開始裝模作樣地訴苦。本來太後娘娘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不成想蕭嫣然演得太過于逼真,哭得眼淚嘩啦啦落下,把妝容弄花了,這才露出破綻,太娘娘娘當即雷霆大怒,秦王雖然偏袒愛女,奈何蕭嫣然欺騙太後娘娘在先,并不占理,為了安撫太後t娘娘,只能提出禁蕭嫣然的足以示懲戒。

    蕭嫣然今日是偷偷溜出來的,不過她能這麽做也是因為他的父親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蕭嫣然一提起靜和縣主,就禁不住露出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銀牙咬碎的模樣,“等着吧,本郡主下次見到她,把她打得滿地找不牙,不,本郡主還要縫了她的嘴,看她怎麽去找太後娘娘告狀。”

    蘇清妤和沈姚華對視一眼,臉上皆有着無奈的笑容。

    “我勸你還是別惹是生非了,不然下次可就不是禁足那般簡單了。”沈姚華道。

    “我才不怕。”蕭嫣然驕傲地擡起下巴。

    沈姚華見狀不再勸。

    三人喝了茶,便離開了陸府,一同去看房屋。房屋在青玉街,那條街遠離熱鬧的街衢,四周綠樹環繞,很是清雅幽靜。

    “怎麽還沒到?”這句話蕭嫣然一路上問了不下三遍。

    “前面那棵古槐樹往前第三家應該就是了。”蘇清妤掀開窗帷,往外頭探看。

    下了馬車,來到第三家,只見朱漆的兩扇大門,上了鎖。屋門口垂柳成蔭,篩着日光,前面是一片遼闊的湖,一道曲折紅橋延伸至湖心亭,水中遍種荷花,夏風送來荷香,令人不由得心曠神怡。

    “我看這地方甚好,以後就搬來這住好了。”沈姚華感慨道。

    蘇清妤微笑點了點頭,深有同感。

    蘇清妤帶了鑰匙,三人正打算開門進院,旁邊傳來“呀”的開門聲吸引了她們,只見一人從旁邊的房子走出來,看到蘇清妤等人,他不由一怔。

    那是一個看着大概十七八歲的少年,一副書生打扮,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甚是清俊。

    像是有些腼腆的模樣,他驀然低下頭,也不和她們打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

    蕭嫣然眯着眼睛盯着少年颀長的身影,回眸笑嘻嘻地看了眼蘇清妤,意味深長地道:“我猜這位美少年會不會叫宋玉?”

    蘇清妤不覺嗔了蕭嫣然一眼,她可不是什麽東鄰女,她收回目光,親自開了鎖。

    帶着沈姚華等人進了院子。

    因為每個月都會有人來打掃房屋,因此庭院未見雜草叢生以及蛇蟲鳥獸的行跡,屋子裏也整齊幹淨,只是有少許的灰塵而已。

    一眼望去,院宇深深,幽靜清雅,東北角種了一叢芭蕉,綠蔭匝地;西面一口水井,苔藓碧綠;東面是疊石為山,上面青藤纏繞,蘭草叢簇,底下是一池子,水面清澈,可見游魚。

    蘇清妤方才在外頭時便很喜歡這處地方了,進了院子,看到這番景象,更加歡喜。

    幾人穿過甬道,只見屋子錯落有致,裏面亦是打掃得幹淨,高敞明亮。蘇清妤打定主意以後搬來這裏居住。

    這處房屋并不是很大,幾人逛了沒多久,就走完了全部地方。

    “我也覺得這地方不錯。”出了大門,蕭嫣然笑盈盈道,目光卻不覺瞥向旁邊的人家,心心念念方才驚鴻一瞥的美少年。

    蘇清妤和沈姚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不由相視一笑,并未戳穿她的心思。

    青玉街毗鄰狀元街,蘇清妤想起來今日是月中,曹胥會在府門口施粥的日子,便和二人提了嘴,蕭嫣然本來還精神恹恹地趴在幾上,問言頓時彈起身子,一臉興奮地要去瞧一瞧。

    蘇清妤并不意外地笑了笑,掀開車帷吩咐車夫去狀元街。

    “郡主,說好只是去看一看。”蘇清妤坐回去,并提醒蕭嫣然,“你別忘了,你現在還在禁足。”

    蕭嫣然哼了一聲,“無需你提醒,本郡主也知道。”

    蘇清妤笑了笑,但願她說到做到。

    到了狀元街,便看到人頭攢動,車馬如龍,街道兩邊店鋪林立,買賣興隆。

    “曹大人又在施粥了。雖被奪了官職,但他仍舊憂國憂民啊。”

    “這等好官被趕出了朝廷,只剩下奸臣專政,江山社稷之禍啊。”

    “誰說不是呢。”

    “只盼小皇帝能早些掌朝,還這世道一片清明吧。”

    “我寧可不入仕途,也堅決不與奸臣同朝共事。”

    “沒錯……”

    依舊是先前的小攤,依舊是吃面,但換了幾名書生。

    蕭嫣然哪裏聽得了這般颠倒黑白的話,當即掀開窗帷,探出頭沖着幾人道:

    “奸臣當道,世道不清明,還等由得你們大庭廣衆之下這般胡言亂語?早就着金衣衛将你們帶走嚴刑拷打了,還不想入仕途呢,我看你名落孫山,根本入不了才是。”

    沈姚華捂住她侃侃而談的小嘴,在那幾名書生驚愕的目光下,将她扯回馬車裏。

    蘇清妤拿起羅帕掩住嘴角的微笑,而後又生感慨,她倒是有些佩服蕭嫣然的膽大妄為了,換做是自己,縱然心中憤怒,卻做不到像她這般。

    “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沈姚華怪道。

    “我才沒忘呢。”蕭嫣然哼哼道。

    再往後走,鋪面減少,行人稀疏,周邊綠柳成蔭,風光流麗。

    馬車行了沒多久,就聽到一陣喧鬧聲,幾人掀簾看出去,恰好趕上了看熱鬧。

    前面的施粥棚比蘇清妤上次來時人更多一些,黑壓壓一片人頭。一名衣着妖豔的婦人忽然從斜刺裏沖了出來,對着人群叉腰喊道:“快将曹胥給老娘叫出來!竟敢玩弄老娘,也不看看老娘是誰!”

    蘇清妤讓馬車停到了街邊的柳樹旁,蕭嫣然這位愛湊熱鬧的主兒當即要沖下馬車,卻被蘇清妤拽住了手腕:“郡主,先等一會兒吧。”

    這時,粥棚裏走出一衣着氣派的中年男人,神色嚴厲:“你是何人,膽敢來此撒野?”

    “撒野?老娘還就在這撒野了,老娘也不怕告訴你,老娘就是獅子街那位死了丈夫的李四娘,你快把曹胥叫出來!狗娘養的臭男人,竟敢欺騙老娘說他死了婆娘,是個鳏夫,還說要娶老娘做繼房,結果竟然坐擁嬌妻美妾無數,老娘不是好惹的,快把他叫出來!”

    她此話一出,人群一片嘩然,還有旁邊宅院裏的居民也被她的大嗓門吸引出來,有的湊到街旁看熱鬧,有的則從窗戶探出頭來。

    “還真是那位寡婦啊。”沈姚華笑道。

    蕭嫣然興奮地鼓手,“這下有得熱鬧看了。”

    蘇清妤卻沒看人群,她的目光被不遠處偏僻角落裏一頂不起眼的轎子吸引了去,從她們來時它便一直停在那裏,方才還有一只塗着丹蔻的纖纖玉手從窗帷裏伸了出來。

    她眸中掠過思考之色。

    “妤兒,你在看什麽呢。”蕭嫣然拍了拍蘇清妤的肩頭。

    蘇清妤吓了一跳,扭回頭,笑了笑,“沒什麽。”說着便與她們二人看向李四娘那邊。

    “你這瘋女人,大人的名聲豈是你可以玷污的?快走快走,不然我就要報官了。”

    李四娘掃視四周,見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大,便越發地大吵大鬧:“你快點去報官,不報官就是狗娘養的東西。不過,我可聽聞你們這位曹大人貪贓枉法被褫奪了官職,如今也不過和我們一樣是位平民百姓,你們竟然還敢叫他大人,這是公然不講朝廷法度放在眼中,你們才應該被官府抓起來。老娘被他騙了身子,還要去官府裏讨個公道呢,你快把他交出來,與老娘一起見官去!”

    中年男人氣得面色鐵青,卻又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人群中忽然閃出一年輕男子,一臉憤怒地瞪着李四娘:

    “曹大人是位愛民如子的大善人,若非奸臣陷害,斷不會丢失官職,這等好官豈能被這無知婦人随意攀誣?”

    李四娘冷笑:“大善人?他算哪門子大善人?看你這副模樣是個讀書人吧,那曹胥喝醉酒時曾與老娘說過,你們這些書生最愚昧無知了,吃了他那三瓜兩棗,就恨不得給他當狗,胡亂去吠人。”

    年輕男人被她一番羞辱,氣得臉紅脖子粗。人群中有一書生打扮的男子氣不過正要上前說話,卻遭到李四娘指着鼻子痛罵:

    “曹胥貪贓枉法,布施的吃食全都出民脂民膏,你們這群狗東西吃了大貪官的東西,将來也必定和他一樣成為魚肉百姓的巨貪!”

    那人一聞此言,面色一變,看了眼周圍圍觀的居民,默默地縮回了腳。

    李四娘這些話說出來,人群中再無一個讀書人敢站出來,甚至還有的偷偷地溜出來了人群。

    “你一個寡婦,不在家裏待着,跑出來抛頭露面,還到處尋男人,真是恬不知恥。”

    一滿面輕浮,目光猥瑣,頭纏着布條的男人走了出來,一雙眼t珠子直勾勾地停在李四娘的胸脯上。

    李四娘眯了下眼眸,指尖一掠頭發,輕蔑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流氓東西,你前日爬了老娘的院牆,偷看老娘洗澡,被老娘一石頭砸破了腦袋。你是沒見過女人的身體?都是兩個□□有什麽稀奇的?難不成你家老娘有三個奶,就想看看別的女人是不是和你老娘一樣?”

    猥瑣男聽到周圍傳來的哄笑聲,氣歪了嘴臉:“你這寡婦這般尖酸潑辣,你丈夫定然是被你害死的!”

    李四娘笑得更加大聲,“我丈夫是不是害死的,你若實在好奇,不如親自下去問他一問。”

    猥瑣男以為自己夠不要臉面,不想這寡婦比他更不要臉面,沒轍了,只能灰溜溜地躲回人群中。

    李四娘見無人再敢上前與她作對,不由得得意洋洋起來,叉着腰,看着那管事的人道:“曹胥那狗東西今日要是不出來,以後老娘專等你們施粥的時候來。”說着目光掃遍衆人,專門罵那些讀書人:“你們這群黉門敗類和那些爬牆鑽洞偷看女人洗澡的地痞流氓,還有那貪贓枉法,欺騙女人身子的曹賊沒什麽區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同流合污,狼狽為奸,将來若叫你們當了官,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良家婦女遭到你們的禍害,但願老天長眼,千萬別讓你們踏入仕途。”

    李四娘說完這些話,人群裏但凡要點臉面的已經垂下了頭,就怕被人看清臉,緊接着一個個地落荒而逃。

    轉眼間粥棚裏的人已經散去一般,其餘人也覺得沒意思起來,又見周圍宅院裏的居民紛紛出來看熱鬧,交頭接耳,議論不絕,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全都作鳥獸散,只剩下了曹胥的家奴們獨自面對李四娘。

    李四娘見目的達到,也懶得再待下去,“叫曹胥那狗東西記住,就躲在他的府邸裏當縮頭王八,千萬別露出頭來,否則老娘見他一次罵他一次。”說着轉頭扭着腰肢妖妖調調地離去。

    “幸好來了,不然當真是錯過了一場好戲。”

    蕭嫣然看得意猶未盡。

    沈姚華沒理會蕭嫣然,她注意到了蘇清妤的心不在焉,“妤兒,怎麽了?”

    蘇清妤指了指不遠處那頂随着李四娘離去的轎子,“我們跟上去看一看。”

    蕭嫣然雖然不知道為何,但她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覺得有熱鬧看,便贊同地點點頭,“趕緊,不然待會兒跟不上了。”

    沈姚華無奈扶額。

    幾人跟随那頂轎子來到一巷口,巷子狹窄,只容得下轎子。幾人便下了馬車,步行跟随那頂轎子。

    七拐八拐後,見轎子停下,前面一棵古槐樹,李四娘在樹下等着。一衣着豔麗,身段窈窕的女子從轎子裏袅娜而出,李四娘笑容谄媚地迎了上去。

    因為距離有些遠,兩人說話又刻意壓低了聲音,便聽不到二人在說什麽,只是看到李四娘從那女子手上接過兩錠金子,說了幾句話後,歡天喜地地離去。

    “原來是收錢辦事吧。”蕭嫣然小聲嘟哝道。

    三人躲在一面牆後頭,小心翼翼地窺探着,見那女子扭過頭來,連忙縮了回去,擔心被她看見,幾人連忙往回走,随後去了巷口處的一爿茶樓。

    “你們可知那女子是誰?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她,但記不起來了。”蕭嫣然揉着太陽穴道。

    沈姚華往蘇清妤臉上看了眼,随口看向蕭嫣然:“我也不認識她。”

    蕭嫣然也看了眼蘇清妤,正想問她認不認識,但轉念一想,那女子一看就知不是良家出身,她這位大家閨秀肯定不識得她,便懶得問了。

    很巧,蘇清妤正好識得那名女子,柳瑟。

    早在之前蘇清妤就有點懷疑轎子裏的人是柳瑟了,結果還真是她。先前在相府碰到她,她說她要給傅清玄辦事,想必就是這事了。

    蘇清妤心裏此刻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她的情緒有些沮喪,她之前一直氣憤曹胥玩弄手段誣陷傅清玄,然而她什麽忙也沒幫上,連蕭嫣然也能夠為傅清玄說一兩句話,替他打抱不平,她就只會在心裏怨憤,卻什麽都不做。一直以來,都是她請求傅清玄幫她的忙,而她真的幾乎沒有主動為他做過什麽事情,她不由得在心底嘆氣,他信任柳瑟也是理所當然的,她根本沒有資格去計較他與柳瑟之間的關系。

    “那女子為何要幫傅大人?”蕭嫣然忽然想到什麽,眼眸一亮,“難不成是傅大人的心上人?”

    沈姚華額角一抽,不禁瞪了她一眼。這郡主嘴巴就沒個把門,說話從不經大腦,想說什麽便說什麽。

    蕭嫣然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有些尴尬地往蘇清妤那看了一眼,見她面色平常,才松了一口氣。不對,她堂堂一郡主,說錯話便說錯話了,她緊張擔心什麽,莫名其妙,于是又不高興地道:“華姐姐,難道說得不對?你瞪我做甚?”

    沈姚華不想理會她了,于是端起茶呷了起來。

    蕭嫣然不依不饒:“本郡主沒說錯話。妤兒又不與陸文旻和離,難不成還不準傅大人有心上人?按本郡主說,她再不行動,到時傅大人孩子都有了。”

    沈姚華仍舊不說話,恨不得把臉埋進茶杯裏。

    作為當事人的蘇清妤不禁嘆了口氣,“郡主,傅大人就算有心上人也與我無關。”

    再任由她往下說下去,他們三人就要成為他人看熱鬧的對象了。

    蕭嫣然冷笑一聲,“死鴨子的嘴巴都沒你的硬。無關,你還要跟蹤人?”

    她聲音沒有壓低,惹來無數道視線。

    蘇清妤與沈姚華一樣,恨不得把臉也埋進茶杯裏,她擡起手,以袖遮面,窘迫道:“郡主,有人看呢。”

    蕭嫣然往旁看去,有幾名茶客看戲一般看着她們,頓時嬌斥道:“看什麽看,小心本郡主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

    那幾人見蕭嫣然不好惹,敢怒不敢言,只好收回視線,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蘇清妤和沈姚華見狀甚是無奈。

    三人離了茶館後,坐上馬車,一路往陸家迤逦行去,忽聽得外頭傳來一陣稚嫩的童聲:“曹家元相知不知?假衣冠,真禽獸,哄得一群愚書生作走狗……”

    蘇清妤等人聞言不由掀來窗帷看出去,只見一群孩童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蘆在街旁笑着鬧着,嘴裏不停地高聲吟唱着。

    不必說,這定然是柳瑟安排的。蘇清妤忖道。

    “愚書生,眼睛長在屁股上,看不清是非與曲直,妄圖登月宮,折金桂,老天賞你個屁股兜……”

    蕭嫣然問言不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連沈姚華也忍不住笑了笑,“這首詞有意思,比先前妤兒說的那個什麽金子銀子堆成山的有意思多了,明日大街小巷估計都會傳遍。”

    若真是如此才好,蘇清妤心中頓時感到有些松快,“也不知道為何他們會把曹胥稱為曹元相。”她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蕭嫣然搶言道:“這個我知曉,聽說曹胥剛出生那會兒,有個算命先生給他算了一卦,說他的命是大富大貴之命,将來定然能夠入仕為相,他父母甚是高興,就給他取名為曹元相。後來他入了學後,擔心名字沖撞貴人,招來禍患,就把名字改成了曹胥,含自貶之意,但其實他的野心可大着呢。”

    蘇清妤不禁誇贊道:“郡主知道的真多。”

    蕭嫣然得意洋洋:“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本郡主是誰。”

    蘇清妤莞爾一笑。

    回到陸家後,已是傍晚時分。蘇清妤用了晚膳沐浴後,便叫元冬磨墨,打算寫信與陸文旻提和離之事。

    陸文旻遠在揚州,前段時間給他寫信時好好端端的,這會兒突然提起和離,卻不知從何寫起,蘇清妤拿着筆半晌,一個字都不曾落下,不覺嘆了一口氣,又擱下了筆。

    那日由于自己使氣任性,把陸文旻寄的信丢給傅清玄後就走了,她也不清楚陸文旻與他說了什麽,如今她也不好意思找上門去詢問。

    不過,認真一想,她也不是只會求傅清玄幫忙,雖說不是自願的,但她先前不是幫他扳倒了曹胥?還有她如今不是當他與陸文旻的牽線人?

    嗯…這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她完全是被他利用了,至于柳瑟,他們二人定然是有商有量的。這麽一想,蘇清妤心頭的怨氣不由加重起來,那個混賬t男人拿她當什麽了?

    只是能夠利用的人?

    若她沒了利用價值,他只怕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了吧。蘇清妤越想越惱恨,她也是賤,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裏東想西想與他有關的事。

    蘇清妤恨恨地丢了筆,起身往床走去,心中打定主意,絕對不會主動去尋他了。

    * * *

    這日午後,熱浪翻湧,夏蟬在樹上喳喳叫個不停,蘇清妤與沈姚華在庭院的涼亭裏納涼閑聊。

    “你放在我那裏的東西快變賣完了,還有別的東西要變賣麽?”

    “屋裏還有很多呢,不過,我有一個想法……”

    蘇清妤話音未落,就聽到蕭嫣然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熱死了,熱死了,這鬼天氣,怎麽不下雨!”

    二人尋聲看過去,只見蕭嫣然一身宮裝,珠翠盈頭,一路小跑過來,釵簪委地,身後的侍女一路撿着。

    入了涼亭,蕭嫣然一屁股坐在石凳子,“這破凳子都是熱的。”她一邊抱怨一邊喘氣,

    “妤兒,你快給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如今這妤兒二字她倒是叫得越來越順口了,當初可是嫌肉麻得很。

    蘇清妤拿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涼涼的茶,蕭嫣然端起仰頭咕嚕一口幹了,随後驀然放下茶杯,覺得精神大震。

    “這麽熱的天,你還跑,看看這滿頭大汗。”沈姚華笑道。

    蕭嫣然嘻嘻一笑,“我這不是急着與你們說事情呢。今日不是太後娘娘的壽辰嘛,她開恩免去了我的禁足,我便随爹爹進宮赴宴,你們猜發生了什麽事?”

    蘇清妤和沈姚華并不好奇,但見她興致如此高,便順着她的意假裝好奇:

    “發生了何事?”兩人一同詢問道。

    “靜和縣主被太後娘娘打了。”蕭嫣然說着大笑,笑裏充滿了幸災樂禍。

    蘇清妤問言并不感到驚訝,以靜和縣主那樣的性情發生這樣的事太過正常,只是能讓太後娘娘在壽宴上打她,事情應當十分嚴重。

    “為何?”沈姚華問道。

    “我也不知曉,我是聽人說的,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蕭嫣然遺憾道:“聽說太後當着宮人的面打了她好幾巴掌,還叫陳國舅将她領出了宮中,不準她再住在宮裏。”

    蕭嫣然忽然想到什麽,“不過在這前面宴會上還發生了一件事……”她說着看向蘇清妤,“傅大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壽宴還未結束,他就離席而去了,我看他面色不大對,好似急病發作的模樣,會不會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蘇清妤黛眉一蹙,不禁有些擔心,難道他的傷勢還未轉好?

    沈姚華關心地往蘇清妤那邊看了一眼,見她面露擔憂之色,便道:“你可要去看看他?”

    蘇清妤不好撇下她們二人,便搖了搖頭。沈姚華看穿她的心思,笑着安慰:“你去吧,不必管我們。”

    蕭嫣然點點頭,同意,而後又不正經地道:“這時候正是趁人之危之際,你快去照顧他,沒準他一感動就愛上你了。”

    蘇清妤無心思與她開玩笑,便只是勉強一笑。沈姚華扯了扯蕭嫣然的衣袖,示意她別亂說話,蕭嫣然暗暗撇嘴,繼續催着她去看傅清玄。

    蘇清妤拒絕了一次,蕭嫣然急了,非要當這個媒人,沈姚華也不知怎麽回事,也在一旁附和蕭嫣然,蘇清妤本來也是有些想去的,便松了口。

    蘇清妤讓元冬去備馬車,沈姚華拉着蕭嫣然起身與她辭別,随後二人先行一步。

    蘇清妤坐上馬車,一來到相府就看到吳峰神色匆匆地從裏面走出來,看到蘇清妤,他面色詫異。

    “陸夫人。”他停下腳步。

    “你可是要去請張禦醫?我聽說大人身體不适。”蘇清妤擔憂道。

    吳峰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之色,

    “不,我要去請柳瑟姑娘。”

    蘇清妤不解:“為何要請她?”

    吳峰沒想到蘇清妤會過來,他家大人吩咐過讓他不準告知她此事,心中甚是為難,在蘇清妤直勾勾的目光下,他只能如實相告:“大人他……中了藥,張禦醫對此束手無策,只有……只有。”他頓住沒往下說,只因蘇清妤的神色告訴他,她已明白為何。

    蘇清妤心口往下沉了沉,忍不住問:“是他要你去找柳瑟姑娘的?”

    吳峰忙答:“與大人無關,是我自作主張。”

    問言,蘇迎妤心底那股窒悶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只剩下了糾結與別扭。吳峰焦急的神色讓她無法思考過多,她一咬下唇,豁出去一般,“你別去了。”見吳峰露出驚愕的神色,她解釋:“你來回要花不少時間,萬一柳瑟姑娘不在呢?大人他等得了?”蘇清妤一臉鄭重。

    吳峰額角一跳,大人雖不讓他找陸夫人,但陸夫人自己來的應該就不關他事了。“陸夫人且随我來吧。”

    * * *

    蘇清妤停在傅清玄卧室的門口,深吸一口氣後,才顫抖着手推開了門。吳峰和元冬都很乖覺地守在屋外頭。

    屋內寂靜無聲,窗戶都被關上,垂了竹簾,光線幽暗。面前那道珠簾後,一道清雅秀逸的身影靠坐在床頭,壓抑略顯痛苦的喘聲傳到蘇清妤的耳中,叫她沒由來地紅了臉。

    走近些,聞到一股淡淡的雅香,應當是有些安神定心的作用,蘇清妤劇烈的心跳平定了些許,然而,這香大概對床上的人沒用。

    珠簾晃蕩的聲音令傅清玄側目看來,蘇清妤看到他面色泛紅,原本溫潤如月的雙眸此刻仿佛淬了火一般,熠熠生輝。

    看到她,他眼裏飛速地掠過抹愕然,随後被冷厲所代替,“你怎麽來了,出去。”他連猶豫都未曾,語氣帶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蘇清妤眉輕輕擰了下,沒有遵從他的命令,而是擡腳走到床邊,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腿屈膝,頭靠着床圍欄,不悅地看着蘇清妤,他雪白的衣衫淩亂不整,有好幾處被他扯得皺巴巴,平日裏他給人的印象便如谪仙一般,清冷無欲、或高雅脫俗、又或者溫柔悲憫,從未有過一刻像現在這般,被眼裏的欲.望襯得如此昳麗魅惑,動人心魄。

    “所以你是希望柳瑟姑娘來幫你麽?”蘇清妤皺着眉頭道。可是,她不想任何一個女人看見他這副模樣,光想想便覺得無法忍受。

    “你聽不懂人話?”被藥物折磨的身體在蘇清妤的出現後變得更加躁動不安,他不喜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滾!”誰都可以看到他的狼狽,唯獨她不行。欲.壑難填是什麽滋味,他想,他此刻清楚了。

    興許是神色不對,乃至于他罵人的話都顯得異常好聽,甚至有股勾.惹的意味。

    若換在他正常的時候,蘇清妤早就憤然離去,但此刻她只是靜靜地望着他,沒有為此心生恥辱。她無視他那鮮為人見的怒火,扭頭走了出去。

    就在傅清玄以為她決定離去而松一口氣時,蘇清妤卻只是将門闩上,然後再次返回,甚至還沖着他露出一溫婉無害的笑容。

    “你……”她的笑容往傅清玄的心間添了一把火焰,他修眉擰緊,片刻之後,他眼眸流露出一股濃濃的無奈之色,再說不出讓她走的話。

    蘇清妤滿意他的沉默,緩緩坐到床沿,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語氣淡然:“大人,您如今有求于人,還是柔順一些為好,不然我可能會做出一些不妥的事來。”

    傅清玄被她的大言不慚氣樂,“陸夫人,你或許沒有弄清楚當下情況。”他沒了往日的溫柔與耐心,語氣顯得很冷漠。

    “我很清楚。”蘇清妤沒有一絲猶豫地回,并用行動去回應他,她伸手朝向他的腰帶,在碰到它那一刻,手不覺一顫。也許她的臉上表現得足夠平靜,但她的心已經狂跳不止。

    傅清玄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下一步動作。然而,他只是抓着她,沒有甩開。“陸夫人,你是有夫之婦。”他提醒她的身份。

    “大人,我這是在幫你,無關其他。”蘇清妤擡眸,定定地看着他,眼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澀。

    那坦蕩磊落的姿态令傅清玄呼吸一滞。

    在傅清玄出神的片刻,蘇清妤抽回手,如同當初那般解開他的腰帶,褪下他的外衣,不同的是她此刻的心境與先前截然不同,當時的她被逼無奈心懷屈辱,如今的她沒有半點不情願。

    曾經他就像神龛裏供奉的神祇,而她作為虔誠者,只能跪伏在他腳下,卑微地向他乞願。

    而今神祇從神龛裏跌下,仿佛成了凡人的玩物,任由她為所欲為。

    “不要……t”

    一聲微不可察,帶着抗拒的低沉聲音傳到蘇清妤的耳中,讓她驚訝地擡眸,傅清玄的臉往旁偏着,給人一種不敢與她目光相觸的感覺,修長玉白的手抵着唇,又顯得有些腼腆與害羞。

    “大人……”蘇清妤不覺輕喚了聲,他脆弱無助的模樣激起了她深埋于心底,已經快要忘卻的惡念。是了,曾幾何時,她幻想過清雅如仙的少年心甘情願地擯棄他的尊嚴,跪着求她,乞求她的憐愛,乞求她的觸摸,然後她再高高在上地施舍他。

    如今夢想中的畫面仿佛就出現在她的面前,雖然他是迫于藥物并非心甘情願,但足以讓蘇清妤激動顫栗起來。

    然而,想象終歸只是想象。

    閨秀出身的她縱然心底想要肆無忌憚地蹂/躏、踐踏眼前這個失去反抗能力的男人,卻被禮義廉恥所束縛,又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些事,導致在看到那物之後,所有狂猛激烈的想法都突然間萎縮了。

    她神色呆滞,臉頰緋紅,根本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方式幫他。箭在弦上蓄勢待發,蘇清妤手欲伸過去,又停住,帶着求助性的眼神瞟向傅清玄,“大人,我……我不太會。”

    “……”被蘇清妤直勾勾地盯着那處,一向處變不驚,好像什麽都難不倒他的傅清玄卻比她好不到哪去。他眼尾紅潤,似隐忍着羞恥,好似當年被她欺辱那般,她既不會還來做甚?

    蘇清妤本以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班門弄斧,但瞥見他的模樣,覺得他好像也不大懂,于是心頭的顧慮與拘謹消散,她稍微一遲疑,跪坐一側,伸出雙手,根據自己那淺薄的經驗去動作。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助他之法。

    然而就算是這最為簡單的法子亦是她從柳瑟的畫冊中學來的,她以前根本從未做過,紙上學來的東西終究淺薄,加上實在害羞,做起來艱難得好似讓一個大家閨秀去犁地,手酸不已,滿身是汗都得不到絲毫收獲。蘇清妤看到傅清玄緊皺眉頭,好像更加痛苦的模樣,更加慌亂無措起來,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放手。”傅清玄似乎有些忍無可忍。

    不……蘇清妤心亂如麻,擔心他會讓吳峰去找柳瑟,心裏一時間更加着急慌亂,而電光火石間,靈光一閃,連思考都不曾,她驀然俯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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