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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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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4 章

    洛溦跌出石門, 身後沉重的黑石石塊坍塌下來,濺起嗆鼻的塵土。

    她爬起身,轉過頭,“景辰?”

    四周漆黑一片, 什麽也看不見。

    “景辰?”

    洛溦提高了些聲, 又喊了一下。

    依舊沒有回音。

    她意識到什麽, 開始挪移坍塌的石塊,“景辰!景辰你在哪兒?”

    小一點兒的碎礫,直接拿手扒拉開來,大一點兒的石塊,用力搬起,扔到一旁。

    如此反複許多次,終于隐約聽見一絲回音——

    “綿綿!”

    洛溦忙俯低身,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繼續挖挪石塊:

    “景辰!”

    斷裂成兩截的黑曜石門下,一道細小的縫隙,只容得人的話音傳過。

    洛溦試圖推開石門,只覺紋絲不動, “這個門還能打開嗎?”

    黑曜石比尋常岩石更為沉重,如此整塊巨大的石門, 即便斷成了兩截,也絕非數人之力就能撼動的。

    景辰摸索着研究片刻, 明白沒什麽希望, 對洛溦道:

    “先別浪費力氣。你後面有條暗河,水很清,能入口, 去喝點水,保持體力。”

    洛溦站起身, 在黑暗中摸尋着,慢慢找去暗河,喝了些水。又想到景辰也必定口渴,撕下一截幹淨衣料,浸濕,帶回洞口,試圖塞過去。

    可縫隙又窄又細,衣料裏的水都壓擠幹了,還是送不過去。

    洛溦百般嘗試,沮喪的有些想哭。

    景辰寬慰她道:“我不渴的,而且上面的人既然在掘地,一定會找到這裏,你不用急。”

    不管是神策軍還是晉王舊部,都會不惜一切找到皇帝,總會慢慢尋來的。

    洛溦心力交瘁,伏在洞口,平複着心緒,只覺整個人虛脫的厲害。

    “綿綿?”

    景辰長時間聽不到洛溦的聲音,意識到什麽,“是不是覺得冷?”

    時值初春,尋常屋舍中都難免春寒料峭,更何況在這陰冷的地宮之中。

    洛溦從衛邸被擄來時身上的衣物就不多,之前關押的石室裏尚有氈毯可用,此刻置身空曠地宮,人一旦靜止下來,就覺得寒氣直往皮膚下鑽,牙關都忍不住有些打顫。

    “我沒事。”

    她不想景辰擔心,調轉話題:“剛才聖上說的那些話……”

    還有對棺木裏屍體做的那些事,“他……是瘋了嗎?太史令……太史令不會真的是他和長公主的……”

    洞口的另一端,景辰沉默下來。

    良久,緩緩道:“如果是真的,你會介意嗎?”

    “我介意什麽?”

    洛溦仍尚有些怔然,領悟着景辰的言下之意,低垂了眉眼,“我能介意什麽,又……不是他的錯。”

    她只覺得皇帝惡心,只會可憐長公主,可憐……沈逍。

    景辰靠着石壁,牽了下唇,抑下無言的苦澀。

    “我就不該問你這個問題。你從來,都是這麽的好,總是……喜歡可憐人。”

    那夜黑船暗艙,她不就是因為心疼可憐自己,怕他自卑難受,才顫着聲,倚到了他的肩頭?

    洛溦想起這些日子困擾自己的心魔,額頭抵着石門:

    “我哪裏好了?我這個人,壞的很。”

    景辰聲音幽微,“我才壞。”

    讓她,那麽的難過。

    兩個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先前土石搖墜的聲音,漸漸消失殆盡。

    四周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變得格外突兀。

    過了不知多久,頭頂殘餘的一絲響動,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景辰想起之前墜落時觸碰過的機關,想起永徽帝說過的話,心中猛然升起不詳的預感。

    他站起身,往來時的方向搬開落石礫塊,細細摸索。

    石縫間碎掉的長明燈,有幾盞的燈芯尚還燃着。

    他吹燃點亮,再環顧四周,見岩石質地堅實緊密,全然不像是皇陵丘土下的地貌。

    難怪之前皇帝語氣篤定,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過來。

    因為這座地宮,根本,就不在皇陵的正下方。

    長明燈的燈芯,連着石壁內的一條封閉油道,是以能持久不滅t。景辰用碎石将油道挖開了一點,混雜着火油與黃磷的液體立刻滴落下來,沾到火星,騰亮燒灼起來。

    洛溦透過石門縫隙,隐約瞧見一點光亮,啞着聲喚道:

    “景辰?”

    景辰掐下一截燈芯,引了火,回到石門處,“我在。”

    他試着把手裏的火芯送出去,可剛塞了一點,火芯就被石縫摩擦熄滅,不斷重複嘗試,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沒有明火取暖,沒有食物,人根本無法在這樣的環境裏待太久。

    景辰的心緒沉重起來,靠近石縫,對洛溦道:“千萬別睡着,搓一下手腳。”

    洛溦的四肢早已開始發麻,心慌氣促,知道這種時候若睡了過去,多半再醒不過來。

    她“嗯”了聲,隔着縫隙,“你也別睡着。”

    景辰聽她聲音發顫。

    “你坐過來些。”

    他起身取了些火油過來,挨着石門燃起,期冀着熱度能快些傳過去,又道:

    “別離石縫太近,靠着門就好。”

    黃磷的焰火帶毒,因能自燃,才被用在墓室中供火長明,斷不能吸入太多。

    景辰凝視着燃燒搖曳的火苗,倚到石壁上。

    聽不見門外洛溦的聲音,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

    “要不要,聽我給你講個故事?”

    洛溦靠着石門,“嗯。”

    “還記得,上次我在船上講我小時候的事嗎?”

    景辰道:“我和父母,剛到武州不久,就遇到了追兵。”

    洛溦點了點頭,“我記得。”

    “那晚,我父親騎馬帶着我們一路逃出城,卻還是在城外的亂葬崗被官兵追上了。”

    景辰緩緩道:“追殺我們的官兵,一共有四個,都是功夫十分厲害的高手,我父親拼死護着我與母親,卻終是只手單拳,寡不敵衆。”

    “官兵一上來,就砍死了我母親,父親把我藏到一旁,自己與他們殊死搏鬥,殺掉了其中的三人。最後的那名官兵,用刀捅進了我父親後背,自己卻也被我父親拿住了命門。我父親做過多年匪賊,知道不少讓人開口的法子,提着最後一口氣,逼問那官兵是受何人指使。那官兵卻也是條硬漢,被折磨許久,只隐約說了‘京中’二字,就斷了氣。”

    “之後,父親讓我去旁邊的亂葬崗裏,拖了具跟我差不多大的孩童屍體出來。他把那孩子的屍體抱在懷裏,囑咐我……囑咐我等他咽完氣,一定把他們全都燒掉。”

    洛溦聽到此處,有些不願再讓景辰繼續,啓了啓凍得發僵的唇,轉念想起自己一直思而不解的那些疑惑,又終是抿了住。

    “我按照父親的囑咐,燒了他們的屍體,沒有掩埋,任由着他們暴屍荒野。”

    景辰仰靠在石壁上,靜默了會兒。

    “我失了父母,孤身一人,想着那官兵死前曾說過‘京中’,也不知抱着怎樣的念頭,便跟着一群進京乞讨的流民,輾轉去了長安。那時,殊月長公主剛在渭山去世,整個京城都在行喪,我跟着幾個乞兒去隆福寺尋找吃食,偶然看見了祭殿裏挂着的長公主畫像。”

    他頓了頓,微微吸了口氣,“我看見畫像裏的殊月長公主,竟然……跟我母親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洛溦聽到這裏,禁不住攥住了胸口的衣襟。

    她想起之前永徽帝曾對景辰說過什麽“姨母”,彼時只道景辰馬上要尚公主,皇帝錯把“姑母”說成了“姨母”,又或者皇帝已瘋,說的話也不過是癫狂亂語。

    可豈未知……也許,也許本就還有另一種可能!

    景辰重新往火苗裏添了些火油,撐着身,靠回到石壁上:

    “遇到這樣的事,我心裏不可能沒有疑問。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懷疑過我母親的身世,武州城外的那些官兵,若是因為我父親曾落草為寇而追殺我們,為什麽,第一個殺掉的卻是我母親?就算朝廷追賊,也斷沒有先對婦孺出手的道理。

    我想要再打聽一下長公主的事,于是找去了她的府邸。但義寧坊那樣的地方,我一個小叫花子,多待一會兒都會被巡兵驅趕,更遑論找人打聽。我甚至,連府門都靠近不了,只能躲在府門對面的街巷徘徊,也幸而當時年紀小,只要不嫌髒,總是能找到藏身的地方……

    那時長公主已經去世,來往出入府邸的人本就很少,而且一看對方的車駕衣飾,就知道都是高門貴人。我稍微走近些就會被轟趕驅逐,更不要提跟人說上一句話。但我那時到底年幼,一根筋就死死攥住了那個執念,想着反正也無處可去、孑然一身,就繼續日日夜夜地守在了附近。

    等了許久,終于有一日,我看見有輛不怎麽起眼的馬車,停在了長公主府的門口。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紅衣,被她的父親抱下了車。”

    石門外,洛溦禁不住擡起手捂在了嘴上。

    景辰的聲音,也變得有些低微:

    “出入長公主府的客人,大多都是當日進,當日就會離開,偏那小姑娘進了府,連她父親都離開了,她卻一直沒有再出來過。我那時便知道,她與這府裏的人,一定關系非常,或許,甚至認得長公主本人,知道許多我想知道的事。

    于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終于有一天,她又出了府,坐上了那輛并不華麗的馬車,出了義寧坊。

    我跟了過去,跟着馬車出了長安,上了灞橋……

    那個小姑娘像是生着病,所以馬車行路的速度一直很慢,時常走走停停,我也因此能一路跟了下去。過了不久,小姑娘的父親發現了我,試着驅趕我,但他們到底與長安的貴人不同,沒有府兵護衛,氣急了也不會要我性命,我便也無所懼,任他怎麽罵也不離開。最後他被我纏得煩了,不再驅趕,時不時的,還讓人扔幾個饅頭給我。

    我就這樣一直跟着他們,先往南,再往東。走到淮南的時候,有一晚下着很大的雨,我躲在客棧外的馬廄裏,第一次,見到我跟了一路的那個小姑娘,她……”

    景辰仰起頭,抑下眼角泛起的酸意,笑了笑:

    “她,給了我一顆糖,說我……長得很像她的沈哥哥。”

    “那顆糖,我揣了一路,直到化得不成樣子,都沒舍得吃。”

    石門外,洛溦的嗓子早已哽咽的發疼。

    原來,夢境裏那些模糊荒誕的片段,竟都是真的。

    “你為什麽不……”

    若早知他那麽苦,若早知他都經歷過什麽,她一定會求父親,無論如何也會帶他同行!可旋即想到自己父親的種種,又再說不下去,只能默默忍淚不語。

    景辰繼續道:“我跟着他們,一路到了越州的青石鎮,後來,又想辦法投去了鎮外的佛寺。”

    “我長年流落在外,很懂得怎麽讨人喜歡,別人不願幹的髒活累活,我都不介意,夜裏還能幫忙寫字抄經,佛寺的住持漸漸也覺得讓我多讀些書有益無弊,将來還能幫寺院結識貴主,便出了舉薦,送我進了鎮裏的書塾。

    到了鎮上,我便又能再見到那個小姑娘。

    我費了些心思,跟她的表舅成了朋友,下了學跟他一起,帶着小姑娘在石橋柳岸玩耍。

    她年紀那麽小,從前見過我,卻也似乎不記得了。

    我留意到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一次長安,回來之後,就總會說我長得像她的沈哥哥。我一心想向她打聽長公主府的事,可她翻來覆去的,好像……就只惦記着那位沈哥哥。

    她告訴我說,她的沈哥哥,是天底下最漂亮最聰明的人,會辨星星,會算數,會下棋……

    我既懂得讨大人歡心,自然,更懂得讨小孩子歡心。她喜歡那人能辨星算數下棋,那我,也能學着辨星算數下棋,也就能……讓她喜歡。”

    門外,洛溦淚如雨下。

    “你能別說了嗎,景辰?”

    她虛弱搖頭,“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根本就不記得這些……”

    “你當然不記得。”

    景辰苦澀牽唇,“你那時那麽小,每次從長安回來不久,就會去郗隐的藥廬待一陣,然後,就什麽都忘了。”

    洛溦抑着哽咽,“我既然都忘了,你為什麽還要提?你是想告訴我當初你接近我,跟我做朋友,全是精心設計,全是有目的,是嗎?”

    “可我不信。”

    她聲音顫抖,“我不會信的。”

    她t不蠢,她也有感覺,十多年的陪伴,不可能都是虛情假意。

    景辰靠在石壁上,嗓子堵得發窒,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一開始,是那樣吧。

    精心設計,滿懷目的。

    可後來,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小姑娘啊。

    她那麽的好,誰又能不喜歡呢?

    那麽的暖,讓他都漸漸都忘了自己無處可去、孑然一身,什麽都給不了她……

    他開始讨厭被被她喚做沈哥哥。

    甚至因為知道自己只要板着臉就會有些像那個人,便永遠對她帶着笑。

    時間久了,她終于也不再惦念長安城的那人了,也會像他教的那樣,喚他辰哥哥,和他玩耍,依戀着他,眼睛裏,只有他……

    廬嶺溪畔,他教她下棋畫畫,她教他識草辨藥,永遠,都盼着太陽晚些下山。

    景辰用力吸了口氣,抑住情緒:

    “後來,我去了鷺山書院,有了些見識,也不想再攥着心底的執念不放。畢竟天底下長相相似的人那麽多,也許,我母親未必跟長公主有什麽聯系,否則她何至于一生困苦,身無所憑?我那時想着,自己只需好好讀書,将來京考成功,進刑部、進大理寺,再想辦法去查當年父母遇害的真相。

    可那天晚上,在那艘黑船上,我聽到了陳虎講的故事。

    我在書院學過宮制,知道甪端的含義,也就知道故事裏的人是皇帝,一開始,只覺荒唐惡心,後來再想,卻又覺得哪裏不對。皇帝強迫長公主,是何等滅倫之事,可偏偏他能那麽雲淡風輕地說出一句‘沒什麽不可以’。旁人或許只道他是瘋魔成狂,但我心中因為一直揣着母親舊事,知道她與殊月長公主容貌酷似,便又自然多了一層想法。

    大乾百姓皆知,聖上,是建德七年冬月出生的。而我母親雖是佛庵收養的孤兒,不知确切出生日期,卻聽收留的師太講過,是建德七年的冬天揀到的她。

    于是我那時便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聖上和殊月長公主,原本就不是親兄妹。”

    洛溦聽到此處,心中亦是徹底明了。

    難怪,皇帝一定要殺景辰。

    難怪,太後留景辰在身邊,那樣的恩寵重用,卻始終沒法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這樣的秘密,足以毀天滅地,足以傾覆整座蕭氏江山。

    她噙淚道:“所以後來,你被我父兄陷害,沒法考試,就去……求了太後?”

    景辰沒有答話。

    玄天宮前,太後看清他模樣的一瞬,當即便生了殺意。

    也是在那一瞬,他才最終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測原來不假。

    景辰伸出手,觸向被火苗烤了許久、卻仍舊冰冷的石門。

    意識,因為吸入太久的黃磷焰氣,變得越來越昏沉起來。

    如若可能,他很想開口,問問門後面的那個女孩,若是重來一次,他一無所有,窮途末路,她可還會願意跟他遠走天涯,長廂厮守。

    可他又怎麽舍得,讓她一無所有,窮途末路?

    “綿綿,現在你知道了真相,也知道了關系大乾社稷的秘密,這些事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對旁人吐露,否則必會惹殺身之禍。”

    景辰輕聲道:“還有慶老六,他藏在懷寧坊宅院的書房密室,你留下他,将來若是太後想傷害你,你可以此作脅,足以自保。“

    洛溦忽而意識到什麽,在石門上撐起身:

    “你為什麽……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這些?”

    從前她求了他那麽多次,他都不肯開口。

    景辰阖了阖眼,“太後一直不想你跟太史令在一起,如今不傷你,只因為還需你解毒。太後她,遠比你想的更心狠。”

    “我又不會一直跟太史令在一起!等給他解完毒,我就再不會見他了。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景辰睜開眼,視野裏一片模糊。

    意識,也逐漸恍惚起來,就連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話,亦禁不住脫口而出:

    “你,喜歡太史令嗎?”

    洛溦的心口仿佛被什麽擊中。

    “我為什麽要喜歡他?”

    她搖頭,“我不喜歡。”

    景辰微弱地笑了笑,“若他一開始,也像我從前刻意讨好你一般地對你好,陪着你,你也……不喜歡他嗎?”

    “可他并沒有!”

    洛溦下意識地辯駁,然而話出了口,又不禁怔怔愣住。

    景辰靠着石壁,彎起唇角,淚水潸然而下。

    地宮之中,皇帝說了那麽多瘋話,她最在意,也最先問出口的,是沈逍。

    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曾留意,她有多在意那人的态度。

    若當真視之陌路,又何須總因他怒而憂,因他悅而喜?

    洛溦渾身僵的發麻,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心力交瘁的徹底脫了力。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她費力挪動身體,試圖靠近石縫,吸到一股縫隙裏的刺鼻煙味,頓時頭暈目眩,直起身,虛弱地拍着門:

    “景辰,你回答我,為什麽要突然跟我說這些?”

    “我既知道了前因後果,自是理解你從前做的事。”

    “我不怪你……”

    石門內,景辰凝視着再度黯然下去的火苗。

    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因為呼吸太多的磷氣而失去意識。

    他注定,是沒法護她走到最後的。

    “綿綿,你既知曉了我身世的真相,就該明白,我一定得殺了皇帝,為我父母報仇。”

    洛溦的手撐在石門上,“他不是自己也想死嗎,不用你去涉險,你想想公主,想想你們的孩子……你也不想孩子同你一樣,從小失了父母的疼愛,對吧?”

    景辰“嗯”了聲,“你說得對。”

    洛溦見他願意聽勸,總算松了口氣,到底,總是會顧念孩子的。

    景辰沉默了會兒,“我有些渴了,腦子都不清楚了,你能再去拿點水,試着送過來嗎?”

    “好,你等着我。”

    洛溦忙應了一聲,靠着門,撐起發僵的身體,慢慢找去了暗河打水。

    石門內,景辰慢慢跪低身,将泥土塞進石門上的縫隙,緊緊填堵住。

    轉過身,摸索拾起地上的一塊尖利石片,扶着石壁尋找到封閉油道的壁磚。

    石片嵌入磚縫,用盡殘餘的力氣,撬開了壁磚。

    一塊,兩塊……

    散發着刺鼻氣味的黑色液體,先是滴答墜落,繼而開始湧瀉而出。

    地宮遠離祭殿,上面的人就算掘地三尺,也不可能很快找過來。

    除非,這裏的煙火順着暗道機關傳出去,為掘尋的人指引方向。

    火,明騰灼燒起來。

    景辰靠着石壁緩緩坐下,滿眼模糊橙紅。

    躍動的焰色中,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還有十三年前,那場原本也該讓他灰飛煙滅的焚屍烈火。

    一生中的回憶,在腦海中一幕幕湧現,幸福的時光,好像……總是短暫的可憐。

    或許,很小的時候,也曾快樂過吧?

    父親耕田種地,母親帶着他在窗下讀書,笑得那麽溫柔。

    還有後來讀書考試,也曾有過,讓他志足意滿的瞬間吧?

    可所有的影像,演繹到最後,又都逐漸變得蒼白混沌起來。

    唯一剩下的,清晰而生動的,牽扯得他一呼一吸都微微窒痛的,只有那個在船上不顧一切握住了他手的姑娘。

    她的額角,微微貼近他的肩頭,聲音那麽輕,卻又是那麽的清晰而鄭重 ——

    “你永遠,都是我的辰哥哥。”

    景辰含淚而笑,彎起的嘴角輕輕嘆喟一聲,幽微的分不清是無奈還是悲傷。

    歲月流逝,流年回轉。

    從開始到現在,也曾以為有過一點點的希望。

    可終究,還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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