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锐回到下坝村时,周边闻讯赶来的地主乡绅们,或是派遣过来送礼的奴仆们,已经挤满了李家的堂屋。
家中有适龄闺女的,拉着村长李义善不撒手,将自家闺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若是这个时候村长点头,不用怀疑,那些人转头就能去找媒婆定下两家亲事。
好在,村长虽有意为自家儿子聘媳妇,但是儿子不在,而且没事先打听清楚,他是不可能当场应下的。
这些人见村长没有应下,脸上却有几分意动,心知这事有戏,心里美滋滋的,态度更加热络了。
有的甚至想到了去年同李成锐和离的廖氏,肚里暗暗寻思,这人真是瞎了眼,好好的一个举人老爷,就这么放弃了。
不过也幸亏她瞎了眼,不然眼下也没有他们的机会了。
有的家中没有适龄女儿的,便把主意打到了李成锐一双儿女身上。
盛意和如意还小,并不急着定下婚约,村长这个当爷爷的自然不可能答应。
但是,那些人也没有被拒绝的恼怒,而是琢磨着回头两家走动起来,让家中的孩子同李家的孩子来个两小无猜。
至于家中没有适龄儿女可以同李家联姻的,或者是没往这边考虑的,要么送多亩良田,要么送大宅院,要么送丫鬟奴仆……
饶是村长再稳得住,也不由得被这些人的大手笔吓到,心里暗暗直呼“穷秀才,富举人”,他总算见识到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及大齐对于举人的优待制度了。
除去秀才有的特权之外,举人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经济特权,那就是可以享受一定数额的免税。哪怕是没有出仕,没有官身的举人,其免税田亩份额都能有几千亩。
这样一来,一旦有人中举,自然就会有人主动投降,把土地寄托在举人的名下,目的就是为了逃避交税,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举人的好处,所以,穷秀才有,穷举人不常有,这便是其中最大的关窍所在。
眼前来到李家的这些财主地主,送礼的目的,除了烧热灶之外,更多便是为了寄托土地逃税。
村长李义善自然清楚这些,为这眼前这一幕,他已经演练了许久了,小贺礼可以收,宅院土地奴仆这种“大件”一律婉拒,给外人寄托土地薅国家的羊毛也不行,但是拒绝的时候不能太过强硬,免得不小心得罪小人,给儿子招灾。
正当他应付得愈发如鱼得水时,李成锐出现了。
原本围着村长李义善说话的人,一窝蜂跑向刚迈进堂屋的举人老爷,争着抢着自我介绍,务求给举人老爷一个深刻的印象。
李义善并没有因为冷落而觉得生气,也没有急着上前给儿子解围,而是带着浅笑望着这个给家族带来无限荣耀的儿子,心里万分满足。
李成锐平常虽有些严肃,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面对这些别有目的的地主乡绅们,他并没有表示抗拒和瞧不起,也没有过份的亲热,而是带着文人特有的矜持,在开口婉拒某些别有用心的提议时,不忘给足对方面子。
于是,现场的气氛十分融洽。
李成锐同这些人周璇了一小会儿后,收下了一些不算过分的贺仪后,又亲口应承回头送宴席的帖子过去,这些人才心满意足得离开了。
等到所有外人离去后,堂屋只剩下李家父子二人,他们才得以说一些父子私话。
只见李成锐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端坐的亲爹面前跪下,“请恕孩儿不孝,寒窗苦读二十多载,却未能高中出仕,累得老父亲辛苦这许久!”
李义善没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以为儿子是心疼自己为了挣钱供他考科举的辛劳,连忙起身扶起他。
“儿呀,你如今成了举人老爷了,就已经正式跻身士人行列了,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你爹爹我做不到,你做到了,爹高兴得很呐,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李成锐没有就势起身,他知道他爹没有意会他的意思,因此继续道,“爹,您坐好,请听儿子一言。”
李义善见儿子表情严肃,似乎有十分重要的话语要讲,也不急着搀扶他起来了,听话得坐回椅子上,等待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李成锐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甚至将那番话在嘴里来来回回练习过多遍。
“爹,恩师曾说过,秀才于我如探囊取物,举人于我似水中捞月,他说我颇有天资,却受限于出身,只能止步于秀才。我不服气,十几年了,一直在试图打破他对我的定论。”
李义善是头一回听儿子说这些话,他为儿子十分鸣不平,忍不住插话道,“儿呀,你如今是举人了,旁人对你的定论,你无需过分挂怀。”
李成锐摇摇头,答道,“爹,恩师说的有道理,前面三次的落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一次,我之所以能够中举,其实很大成份是因为运气。”
“运气?科举取士,全靠考场发挥,哪来的运气?”
“其一,策论是我的弱项,郑婶子借我的那些书籍,里面有岳知府的批注,本次策论,我恰巧借鉴了岳知府的观点,这才成绩优异;其二,云南府本次乡试取中名额比往年多了五名,我运气好,堪堪排上了最后一名,若没有这多出来的五个名额,我怕是跟往年一样落第了。这两个加起来,不是运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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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运气也好,才气也罢,只要是正经考出来的名次,那就是好的,你又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爹,我没有纠结,我是在正视某个事实,也是在告诉你某个真相,那就是我李成锐这一辈子想要靠自身才学中进士出仕,太难了,恩师对我的评价不错!”
李义善不晓得儿子说这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只能埋怨自己,“儿呀,怪爹,爹没本事,你这么好的资质,要是爹能供得起你去外头那些有名的书院……”
李成锐连忙拦住他的话,解释道,“爹,我说这些,不是想要怪什么,我只是想说,到此为止吧,能够考上举人,就算对我自己有交代了。”
李义善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得问他,“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进京考科举了,就差这一步,你就甘心放弃?”
“爹,这一步,难如登天呀,云南府文风不盛,我尚且挣扎得个末名,等进了京,同全国的举人竞争,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这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这是有自知之明。”
李义善知道儿子说的不是假话,但是,他自从儿子出生后,就一直期盼着他科举入仕,出人头地,他怎么甘心在这最后一步的时候停下。
“儿呀,要不怎么试一试,万一成了呢?早上几个族老可说过,要举全族之力供你上京考科举呢,你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族里给你搞定,啊……”
李成锐既然开口了,就是来真的,他在亲爹殷切注视下,仍旧摇摇头,“爹,我想好了,不考了,我有另外的路要走。”
李义善失望极了,却没有对儿子发火,他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拖累了儿子,但凡他年轻的时候能争气点,考个进士当个官,让儿子享有更好的资源,说不定儿子就不用蹉跎至今了。
他心知儿子做出这个决定不容易,因而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淡淡问道,“什么路?”
李成锐端正了表情,后背挺得直直得,望向亲爹的目光充满坚定,“我要在下坝村办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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