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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5章 幽夢何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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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幽夢何匆匆

    柳柒渾身抖如篩糠, 明明悲痛欲絕,可他已經流不出眼淚了,雲時卿不斷地安撫他, 他卻什麽也聽不見。

    司不憂擡手合上蕭煦國的雙目, 手握長戟的老人終是在這一刻倒了下去。

    述律英的七萬大軍在方才對陣蕭家軍時就已折損了近萬人, 此刻面臨衛斂的精兵自是無法抵擋, 更何況舒家坳地勢狹窄,若于此地久戰,無異于甕中捉鼈。

    述律英當機立斷地下令撤兵, 可衛斂卻并不打算放過他們, 率兵追了上去。

    “我來晚了……”雲時卿抱緊柳柒, 哽咽道,“對不起柒郎, 對不起……”

    他來得并不晚,從蔚州返回汴京只用了七天時間, 調動大兵之後又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便趕來雁門關了,這是前所未有的行軍速度。

    但對于簫家軍來說, 還是太晚了。

    柳柒無力地搖了搖頭,恍惚間,餘光似乎瞥見身旁的屍體動了一瞬,他驚詫地轉過臉去瞧, 一只浸泡在血泊裏的手在微微顫抖, 柳柒仔細一瞧, 李戎身下那人似乎還活着, 他趕忙爬過去小心謹慎地拉開李戎, 蕭千塵渾身浴血, 臉龐也被血跡染透, 慘不忍睹。

    可那面寬闊的胸膛正劇烈起伏着,彰顯着活氣。

    “泊舟!泊舟!”柳柒胡亂地抹去他臉上的血,啞聲道,“你還好嗎?哪裏受了傷?來人……來人!”

    雲時卿立刻叫來幾名将士把蕭千塵擡離此處,一并載着柳柒返回雁門關。

    十萬邺軍浩浩蕩蕩地沖出了雁門關,空氣中的塵土久久未散。

    雲時卿察覺到懷中人的身體仍在發顫,不由喚了一聲“柒郎”,柳柒微微擡眸,瞳底映着塞外的餘晖,像火,亦像血。

    他忽然開口,問道:“在此之前,趙律白為何不出兵?”

    雲時卿道:“右相弄權,趙律白對侯爺起了猜忌,他們便聯手置侯爺于死地。”

    “右相?”柳柒蹙眉,“右相不是解同知嗎,他怎會……”

    雲時卿道:“他本是武将出身,與侯爺的權利有莫大的沖突,如今朝中的兵權有半數在他手上,一旦除掉蕭家軍,就無人能撼動他的地位了。”

    柳柒萬萬沒想到,曾經不願參與任何黨政之争的武威侯竟然有如此之大的野心,而他當年甚至極力撮合解家女和趙律白。

    許是猜到了他心裏所想,雲時卿道:“解同知權利加身忘了本心,與柒郎無關,柒郎莫要因此而自責,畢竟人心是最容易生變的,誰也控制不了。”

    靜默幾息,柳柒問道:“趙律白後來為什麽又派衛斂出兵支援?”

    雲時卿道:“因為我告訴他你還活着,和侯爺他們一塊兒被困在了新州城,他為了你才肯出兵。”

    柳柒此刻心底只剩下無盡的悔和恨,趙律白對他的那些龌龊心思幾乎讓他作嘔。

    兩人剛過了關門口,蕭千塵忽然從燈架上滾落下來,而後瘋狂往回奔去,柳柒和雲時卿見狀當即從馬背上跳下,快步攔在他身前。

    “你要去哪兒?”柳柒抓住他的雙臂道,“你身上有傷,先讓孟大夫替你包紮止血。”

    蕭千塵讷讷地看向他,張了張嘴,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柳柒強忍苦澀,正欲開口,卻聽蕭千塵道:“我爹和弟弟還沒有回來,他們在舒家坳等我,戎兒方才還為我擋了箭,我不能把他們丢在那裏。”

    他的盔甲上滿是黏糊的血,柳柒的手指微微發顫,幾次都未能抓住,嗓音也沙啞得厲害:“侯爺他們已經……”

    話音未落,但見七八名将士擡着蕭煦國等人的屍體往關內走來,蕭千塵怔怔地凝望着,眼眶驟然發紅。

    他推開柳柒欲邁步前去,可雙腿卻如同黏附在了原處,分毫也動彈不得。

    直到衆人擡着蕭家父子的屍體來到他身旁,他才跪了下來,喉間發出一聲聲低啞的嗚咽。

    是哭泣,也是哀嚎。

    良久後,柳柒扶住他的雙臂道:“泊舟,我們回京罷,侯爺和令弟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衛斂将北狄大軍擊退至蔚州便沒再繼續追了,他率領大軍撤回關內,趕上了扶柩回京的隊伍。

    蕭煦國及蕭家四子的屍身沿途一直在用冰塊保存,然而現在的天氣趨漸炎熱,饒是有冰加持也阻擋不了屍體的腐化。

    十萬蕭家軍戰死沙場一事早已傳回京城,蕭千塵戴孝入京時,汴京城的百姓都湧入至街市,五口未加蓋的棺椁被馬車載入城內,素來繁華喧嚷的皇城竟在今日變得無比沉重。

    蕭千塵扶着老侯爺的棺材行走在隊伍前列,與他并列而行的那位青年的頭上也裹了一條素白額帶,明明是一雙溫柔的鳳目,卻盈滿了刻骨的恨。

    百姓們定睛瞧去,發現那戴孝的青年竟是兩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丞相柳柒!

    當然,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太子趙律澤。

    人群中漸漸有議論聲響起,除了探讨柳柒“死而複生回到汴京”一事之外,更多的則是與蕭家軍全軍覆沒有關。

    世人皆知永安侯忠軍衛國,卻不知良将忠臣也會有死于帝王猜忌的一天。

    棺椁沿着禦道被運至宮城外,抵達宣德門時被皇城司的禁衛攔住了。

    禁衛看見柳柒時以為自己花了眼,揉了幾下眼珠子方才确認所見為實,遂壓下驚駭朗聲道:“皇城禁地,不可擅闖!”

    柳柒自馬背上垂目看向那人,冷聲道:“簫侯爺一家戰死在雁門關外,于法于禮,陛下都應出城扶棺,煩請大人進宮通傳一聲,讓陛下勿要罔顧禮法,愧對趙室列祖列宗。”

    這番話乃大不敬,但他身為當今陛下的兄長,又是先太子,頓時讓一衆看守宮門的禁衛軍沉默在當下,不敢有半點斥駁之心。

    雲時卿道:“爾等想把侯爺的屍體一直晾在這裏?”

    正午的日光甚是毒辣,棺椁內的腐屍之氣在宮門前氲開,幾欲令人作嘔。禁衛軍們被熏得面色鐵青,卻又不敢露出半分嫌惡的神色,只能迅速入宮通傳。

    少頃,以丞相陸麟為首的官員陸續趕到宣德門外,衆人無不愣怔地看了看柳柒,繼而來到蕭煦國的棺椁前,對他深深拜了三下。

    肅穆的宮門外逐漸被圍得水洩不通,卻始終不見趙律白的身影,連右相解同知也不曾到場,柳柒當即下了馬,持刀朝宮門內走去。

    守衛迅速将他攔住,斥了一聲“不得放肆”,柳柒側目,一言不發地凝視着他。

    正這時,一名內侍官急匆匆地趕來,說道:“陛下口谕,宣柳柒入宮觐見;簫侯爺及列位将軍停屍永安侯府,擇日以一等功侯之身份入葬。”

    柳柒沒想到趙律白竟然罔顧禮法不扶棺戰死的武侯,強忍怒意往宮城走去,雲時卿欲緊步跟上,卻被宣德門前的禁衛攔下了。

    “陛下只宣召柳柒一人,其餘皆不可入。”內侍官道。

    柳柒回頭看向雲時卿,叮囑道:“晚章,你和師父去侯府等我。”

    雲時卿搖頭道:“我不能讓你獨自入宮!趙律白他——”

    “放心,不會有事的。”柳柒截斷他的話,微笑道,“你回去陪陪棠兒罷,這幾日未能顧及他,他應該傷心了。”

    雲時卿繃緊了下颌,幾息後點頭道:“好,我等你。”

    柳柒帶刀入宮并未遭到阻攔,他随着內侍官來到清居殿內,目光瞥向內殿,趙律白正坐在圍屏後的桌案旁,耐心而又雅致地點茶。

    簫家父子的屍體還在宮外,他卻坐在此處慢悠悠地吃茶,柳柒難掩怒意,快步流星走将過去,拔出手中長刀直指向趙律白:“趙律白,你身為帝王毫無胸襟,數十萬簫家軍為你戰死疆場,你居然還有閑心在此漫飲?”

    趙律白将點好的茶放在自己的對側,擡眸凝視着他:“這是你最愛的峨眉雪芽,我每年都會留一些在宮內,總盼着你能回來與我共飲,沒想到真把你盼回來了。”

    柳柒冷聲道:“你真讓人惡心。”

    刀刃已經抵在了帝王的赭色衣襟前,趙律白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懼色,他索性握住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往身前又送了兩寸。

    “我知道你想殺我,所以我沒有下令禁你的刀。”趙律白道,“若是想為侯爺報仇,現在就動手罷。”

    柳柒冷冷地注視着他,當即将長刀刺入他的肩頭:“你以為我不敢?”

    趙律白的掌心已被刀刃割破,鮮血潺潺淌落,他卻混不在意:“硯書,你這幾年住在何處?是和雲時卿在一起嗎?孩子呢,你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呢?”

    柳柒拔出劍,用力在他臉上掴了一掌:“老侯爺滿門忠烈,何至于被你全部戕害?他們雖然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活着回到汴京了,可臨死前仍在與敵軍作戰,被萬箭穿心之後,铮铮鐵骨無一倒下……趙律白,你罪該萬死!”

    趙律白肩上有傷,掌心與嘴角也在滲血,殿內的內侍官驚駭地趕來,卻被他厲聲斥退:“都出去!”

    待殿內寂靜後,趙律白這才起身,一步一步地朝柳柒走來,“我殘害忠良、弑父殺弟、觊觎兄長、任奸弄權,我的确罪該萬死。硯書,你殺了我,殺了我罷。”

    他帶着血腥氣朝這邊逼近,不禁讓柳柒回響起老侯爺一家戰死在舒家坳的畫面,那雙漂亮的鳳目很快便布滿了血絲,柳柒目眦盡裂地盯着他,一腳将他往後踹去,帝王的身體撞擊在桌案上,白玉茶盞滾落一地,沸騰的茶水也從桌角傾瀉下來了。

    柳柒扔掉長刀,俯身揪住趙律白的衣襟,毫不留情地又扇了他一巴掌:“殺你只會減輕你的罪業,你應該向蕭家滿門以及戰死的十萬将士們磕頭謝罪!

    “趙律白,你不配做皇帝!

    “就算把你千刀萬剮,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五一快樂,還有幾章這篇文就ending了

    蕭千塵和李戎确實是本文的棺配之一,後續在福利番外會給他們單獨寫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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