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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抓奸難成雙
晨光冉冉, 薄露甘洌,金恩寺點燃了今日的第一抹香火,濃厚而又莊嚴。
昭元帝此番為先皇持齋禮佛三日, 為保陛下與百官的安危, 整座寺廟拒不接納香客, 并将上山的路給全部封鎖了。
寺廟生活艱辛, 許多官吏從未過過此等素衣素食的日子,兩餐齋飯下肚便開始水土不服。
做完晨間的功課後,柳柒只身前往慧心禪院與慈濟大師煮茶聽琴。慈濟今日又備了一份新茶, 味甘而淳, 鮮香濃烈, 引人垂涎。
柳柒吃了半盞清茶,點評道:“此茗入口有餘甘, 其味溫和,隐若有縷縷荷香, 實乃佳品。”
慈濟道:“這茶是貧僧從後山的茶園裏采摘炒制而成,與市面上的普通茶葉并無半點區別, 只是煮茶的水有些講究,它是由小沙彌泛舟取來的荷花露,未經晨光照射,不失為天地之精華。”
柳柒微笑道:“上回來寺裏, 大師贈了劣者一壺孔雀淚, 其苦澀之味劣者現在仍不敢忘。今日有幸嘗得甘露, 深感欣慰。”
慈濟眉眼微彎, 額頭上的褶子一一盡顯:“柳居士前番來貧僧這裏時苦氣難當, 心中塵念雜亂, 唯有以孔雀淚招待方能令汝品出其味。而今的柳居士心氣平和, 面上愁苦不再,貧僧自然當以甜茶招待。”
柳柒聞言一怔,下意識擡手撫上自己的面頰。
靜默須臾,他又笑道:“近來朝中沒什麽煩心事,故而心寬了不少。”
“古人雲,‘夫色見于貌,所謂征神。征神見貌,則目發于情。’一個人縱然再能隐藏情緒,可目中之情卻做不得假。”慈濟雲淡風輕地往紫砂壺裏添了水,重新放至紅泥爐上煮沸,“柳居士心底藏着事,藏了足足七年,縱然抄再多的《楞嚴經》也于事無補。常言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居士心結不解,終是難得長久之歡愉吶。”
佛門中人從不輕易幹預凡間的因果,慈濟大師能這樣說,已是主動介入紅塵。
柳柒不想讓慈濟太過為難,便道:“多謝大師指點教化。”
壺中水沸,慈濟提着壺柄為他續了一杯清茶,淡笑道:“還請柳居士再嘗一嘗這茶水,泡開的茶葉味道悉數散開,較之上一杯更加濃醇甘洌。”
柳柒用杯蓋撇開浮葉,品了一口滾燙的清茶,不由點頭道:“甚香。”
在慧心禪院靜坐良久,至正午時分,柳逢入了禪院,道是齋飯已經備妥,昭元帝喚他前去齋堂用膳。
陪聖上用膳的臣子并不多,柳柒為其一,師旦父子為其二,陸麟為其三,餘者便是師貴妃以及聖上三子。
陸麟為從二品吏部尚書,又是先帝舊臣,因此備受昭元帝賞識,偶爾雖言辭沖撞,卻從未受過昭元帝的責罰。
寺廟只供齋飯并無酒水,且齋飯極簡,便免去了許多繁瑣的流程。
自從柳柒上次在禦書房說了那句“公正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也不是時時都能做到”後,昭元帝對待趙律白的态度似乎有所改變,至少不會明晃晃地偏心了。
正用膳時,坐在上首的昭元帝道:“朕晨間收到了慶州傳來的急報,道是回元有意與我朝議和。”
陸麟問道:“他們提了什麽條件?”
昭元帝道:“和親。”
師旦捋須蹙眉:“陛下的兩位公主都已成婚,旁支幾位王爺家的郡主不是許了人家就是尚幼,如何與人和親?”
柳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自古以來,和親的公主鮮少有善終者,大邺之國力遠勝回元,和親便是下嫁。倘若師中書有一個女兒,是否舍得讓她下嫁寒門?”
師旦皮笑肉不笑地道:“此乃回元的提議,又不是本官所說,柳相何必與我争論。”
柳柒道:“可師中書對此并無異議。”
師旦問道:“不知柳相有何高見?”
“《孫子兵法》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回元之于大邺,先攻城,再伐兵,其次伐交,如若大邺應了他們的和親要求,無異于受降。”柳柒說罷看向昭元帝,“依臣拙見,當出兵伐之。”
昭元帝道:“朕前些年一直在南征北伐,折兵損将甚是嚴重,這兩年止兵休戈、休養生息,為的便是重振軍力,更何況不久前朕剛出兵助北狄統一了草原七部,這個關頭若是再繼續交戰,恐将不敵。”
師旦接過話說道:“陛下所言極是,回元兵力充足,又有強敵大夏做靠山,若是調遣玉門關或者雁門關的兵力,北部整個防線都會失守,屆時蠻夷入關,中原必将大亂。”
柳柒道:“焉知和親之後慶州不會失守?”
北方蠻夷皆為匈奴後裔,殘忍嗜血、背信棄義,和親的确不是上上之策。
昭元帝道:“柳相說得沒錯,慶州不能失守,至于和親嘛,或許可以再斟酌斟酌。”
柳柒趁機說道:“慶州地勢複雜,進可攻退可守,且有駐軍七萬,若有良将坐鎮,定能力退回元十萬大軍。”
趙律白擡眸看向他,腦海裏不自禁地回想起他曾說過的那番話。
如果陛下此時答應調兵平定慶州之亂,趙律白必會請纓。
一旁的師旦和趙律衍也聽出他話中之意了,舅甥倆對視一眼,沒再接話。
沉吟須臾,昭元帝笑道:“待回朝後再議此事罷。”
*
入夜後,山上氣溫轉涼,即便是入了夏,也略顯清寒。
柳清沐浴後沒再穿束腰,一件寬松的寝衣便足以遮擋微隆的小腹。
他披散着墨發,正要坐下飲茶,忽聞窗外有一陣輕微的異動,他還未來得及喚柳逢,便見虛掩的窗葉被人推開,一道玄色身影撐着窗棂熟練地跳入屋內。
“你在相府爬牆也就罷了,怎的佛門重地也如此輕浮?”柳柒冷聲斥道。
雲時卿放下手裏的紙盒,笑盈盈地道:“下官并不信佛,莫說是翻牆了,即便翻上大雄寶殿也不在話下。”
柳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開始下逐客令:“我身體不适,要入睡了,雲大人請回罷。”
“如何不适?哪裏不适?”雲時卿說着便動起手來,“下官略懂醫術,讓下官給大人瞧瞧。”
“別碰我——”柳柒不願同他交手,起身避開了他的觸碰,“你若敢在這裏亂來,我定不饒你!”
雲時卿見好就收,而後打開帶而來的紙盒,從中取出幾支細長的烏木條,并一張上好的羊皮以及一串紅玉流蘇墜,待他齊齊擺在桌上時,柳柒才認出這些都是做燈籠的材料。
“明日陛下攜群臣前去往生堂為先帝祈福,而後至弘法樓祈願。”雲時卿一邊說話一邊拼接燈籠骨架,“大人可以在這只燈籠上面寫下心中所想,屆時再将它帶去弘法樓,定能如願以償。”
柳柒沒好氣地道:“無聊。”
燈籠骨架已然拼接妥善,雲時卿又耐着性子将素淨的羊皮粘貼上,适才回應他的話:“正正經經的祈願,怎就無聊了?”
柳柒嗤道:“你不是不信這些嗎?”
雲時卿道:“下官這是為大人考慮。”
禪房內有現成的筆墨紙硯,均是柳逢從府上帶來的,以便他家公子在寺廟裏抄寫佛經。
雲時卿取來硯臺和筆毫,回頭看了看他,“過來。”
柳柒登時不悅:“你在命令我?”
“下官哪敢啊。”雲時卿溫溫吞吞地把人拉到桌案前,壓着他的雙肩令其坐定,繼而将筆毫塞進他手裏,“大人心懷天下,定然有萬千宏願書寫,可挑那麽一兩個簡單的寫上去,菩薩瞧見了定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柳柒面無表情地放下筆毫,正欲起身時,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從後方覆來,将他整個人圈在桌前。
雲時卿拾起那支毛筆,重新塞回他的手裏。
不待柳柒拒絕,雲時卿就已握住了對方的手,由他操控着筆毫,将墨汁輕點在羊皮上。
他的一手丹青令人豔羨,也曾名動汴京城。
當年初入京城時,他因年少輕狂作了幾幅畫,彼時并未引起多大的轟動,直到他高中了狀元,那些畫很快就被炒出了不菲的價格,幾年後又坐上了丞相之位,便愈發值錢了,更甚有仿品出現,幾乎是真假難辨。
柳柒思緒飄忽,竟忘了反抗,待他回過神來時,羊皮上已經顯現出了一位少年的身影。
雲時卿仍握着他的手在作畫,每一筆都簡略得當,毫無累贅可言。
不多時,兩名少年躍然紙上,他二人分別握着一把劍和一把刀,刀劍相拼,仿佛是在比鬥。
緊接着,雲時卿沾了沾墨,又将燈籠的另一面轉過來,牽着他的手繼續作畫。
這一面的少年沒再打鬥了,他二人各枕一卷書,以天為被地為席,紛紛翹着腿,煞是恣意。
燭焰跳躍,燈影婆娑,柳柒的瞳底被畫中人填滿,不知不覺間勾動了一些陳年往事,手指猶如脫了力,徹底被人掌控在手心裏。
雲時卿的腦袋搭在他的肩上,呼出的熱息濕而暖,仿佛沾了水氣的鵝羽從面頰劃過,撩得柳柒渾身一僵。
禪房內寂靜如斯,他只聽得見一陣急亂的心跳聲,一時間竟辨不出是自己的,還是身後那人的。
“吱呀——”
這時,柳逢推門而入,見此情景頓時怔住,幾息後快速轉過身,結結巴巴地道:“禀公子,王、王爺前來拜訪,正在院中靜候。”
柳柒趕忙掙開雲時卿的束縛,焦急地道:“你快走吧。”
“他來得可真是時候。”雲時卿冷哼。
柳柒一邊推他一邊催促道:“趕緊離開。”
雲時卿嵬然不動,面色發沉:“怎麽,你怕被淮南王抓奸?”
柳柒擰了擰眉:“你是不是有病?”
不等雲時卿出言反駁,院中就有腳步聲響起,柳柒微頓,視線環顧四周,試圖尋個地兒把人藏進去,無奈禪房太小,止一床、一桌、兩椅,并一面屏風和一只浴桶。
浴桶……
柳柒福至心靈地拽着雲時卿走向屏風後,不由分說地把人推至浴桶邊,吩咐道:“進去。”
雲時卿一動不動。
腳步聲愈來愈近,柳柒已顧不得許多了,遂放下面子懇請道:“晚章,進去藏一藏。”
雲時卿心尖驀地一顫,鬼使神差地翻進浴桶裏,溫熱的浴水被破開,濺出幾聲嘩啦的響動。
“硯書。”
趙律白的聲音悠然傳入,柳柒迅速取來一件外袍穿在身上,嘴裏應道:“臣在沐浴,煩請殿下靜候片刻。”
雲時卿從水裏探出濕淋淋的腦袋,雙臂搭在浴桶邊緣,嘴角勾出一抹淺笑。
柳柒剛想把他按回水中,竟猝不及防地被他拽了一把,上身微傾,俯于桶沿。
雲時卿就勢擡頭,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話說】
郓哥兒口氣(吶喊)(着急):大郎,抓奸要抓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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