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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腹疾漸催吐(修)
執天教上一任青龍祭司是位練蠱奇才, 他自幼習得百家書,苦心鑽營幾載,終于研制出了昆山玉碎這一淫蠱。
後來這位祭司與教主生了嫌隙, 自甘承受挑斷手腳筋之苦廢除一身武功, 從此脫離了執天教。
因他的離教, 昆山玉碎蠱之解藥竟一直未能成功配制。教主曾數次命人研習解蠱之法, 卻屢試屢敗,即使是教中的老巫師也難得其法。
自此之後,昆山玉碎蠱就成了執天教的禁蠱, 止用來懲罰罪大惡極的教徒, 等閑之輩絕可能得到此蠱。
聽完夕妃慈的一番話, 柳柒久久沒有應聲,一雙眉眼冷厲蕭肅, 溫柔不複。
雲時卿凝眸看了他幾眼,問夕妃慈:“那位離教的祭司現在何處?”
夕妃慈道:“他是按規矩自廢武功離的教, 教裏上下不會問其去路,亦不會尋他麻煩, 誰知道他去哪兒了?可能浪跡天涯,可能病死他鄉,也可能娶妻生子,飽享榮華富貴去了。”
雲時卿目光幽冷。
“好吧好吧, 我說便是, 這麽兇幹嘛~”夕妃慈無奈地揚眉, “聽說那祭司離教之後找了一位高人重續四肢筋脈, 雖不能再習武, 但不至于落個殘疾之身。他飽讀天下奇書, 不乏孔孟, 後來入了仕,高官俸祿享之不盡。”
雲時卿蹙眉:“入仕?”
夕妃慈悠悠點頭:“奴家可是執天教的叛徒,能打聽到這些消息全靠當年在教中的人情面,奴家甚至為此差點丢了性命呢~餘下的兩位相爺便自己去查罷。”
陳小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夕妃慈側眸,似笑非笑道:“看什麽?”
陳小果心下一凜,胡亂地搖頭。
幾日前夕妃慈與柳逢會和時,陳小果被她的美色所惑,頓時凡心大起,追着她喊了兩天兩夜的仙女姐姐。在得知她是執天教的朱雀祭司後,當即吓得失了聲,嘴裏哆哆嗦嗦好半晌适才吐出兩個字:妖女。
柳柒心緒煩亂,沒去理會他們,當即策馬而去。
雲時卿凝視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問道:“如果此蠱不解,會怎樣?”
夕妃慈道:“蠱這東西,當初研制它的目的便是為了管理教衆,不知從何時起竟逐漸演變成一種折磨人的手段。若是無解,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
二皇子趙律白和三皇子趙律衍歇在轉運司衙署裏,宵禁落鑰之前,自雅州歸來的一行人步緊步進了城,柳柒和雲時卿風塵仆仆直奔轉運司面見兩位皇子殿下。
雖說雲時卿離京之前安排有後手,但工布王之事發生後,昭元帝就已知曉他離京的消息,故而此番派兩位皇子前來蜀中,除了平亂之外,另則是為捉拿罪臣雲時卿回京。
然而衆所周知,雲時卿乃三皇子一黨,三皇子母族在朝中權勢滔天,昭元帝特意派他前來,敲山震虎之意不言而喻。
兩人剛踏入轉運司後門,就有侍衛持刀将雲時卿團團圍住了,柳柒看了他一眼,轉而走向二皇子趙律白。
他腿傷尚未痊愈,行路時微跛。不待他見禮,趙律白就已托住他的雙臂,溫聲說道:“硯書有傷在身,無需多禮。你此行勞苦功高,當由趙室上下答謝你。”
柳柒道:“此番微臣前往納藏途中屢遭追殺,幸有雲相護送,微臣才能死裏逃生順利抵達丹巴城,否則微臣早已橫屍雪山、客死他鄉了。雲相也因此而負了傷,現下還未痊愈。”
趙律白沒想到他會替雲時卿求情,目光悠悠地落在雲時卿身上,說道:“雲相雖護衛硯書有功,然私自離京,罪無可恕,陛下特命我和三弟前來捉拿罪臣雲時卿,是功是過,當由陛下聖裁。”
一直未吭聲的三皇子趙律衍開了口:“既然功過由陛下聖裁,且他二位都負了傷,眼下應以治傷為重。”
趙律白凝眸看向雲時卿,而後對一衆侍衛說道說道:“把刀放下,請雲相暫去西院廂房歇息療傷,明日再與柳丞相一道回京謝罪。”
“罪臣謝過殿下。”雲時卿對兩位皇子揖了一禮,旋即行往西院。
柳柒心裏記挂着昆山玉碎蠱之事,眼下腹部又無端作痛,不免有些氣躁,遂以身體不适為由向兩位殿下請辭,轉而在侍衛的帶領下前往西院歇息。
接連趕了好幾日的路,不免有些困乏,柳柒洗沐之後正欲就寝,忽聞一陣叩門聲響起,他立即披上外袍開門一瞧,來人竟是雲時卿。
柳柒微露訝色:“你沒有被軟禁?”
“大人就這麽希望我被關着嗎?”雲時卿調侃道,“雲某雖受了囚,但我想要見一見柳大人,對大人坦白罪行,故而無人阻攔。”
柳柒微垂眼睫,古井無波地問道:“你要坦白何罪?”
雲時卿笑道:“大人還是請我進去坐一坐罷,若教別人瞧見你我這般,恐怕得說閑話了。”
柳柒雖不願,但還是側身請他入了屋,旋即合上房門。
衙署簡陋,除兩位皇子殿下落腳的房間之外,餘下幾處均無地暖。柳柒剛剛沐了浴,身上依稀透着一股子水汽,單薄衣衫難掩腰身線條,發梢上仿佛殘存有冷幽的蘭香。
側首時,昏黃燭光落在他的臉上,留下一抔朦胧的金芒。長睫輕閃,潋滟有情。
雲時卿不露聲色地挪開視線,兀自在桌前坐定。
柳柒淡漠道:“你想說什麽?”
“大人明日就要回京了,以後再相見,你我就是水火不容的政敵。”雲時卿雲淡風輕地斟了杯熱茶,淺飲幾口後又道,“趁現在還能與大人親近親近,故特來相會。”
柳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如今可是個罪身,回京後也不知陛下要如何處置你,以後是否還能與柳柒為敵,尚未可知。”
雲時卿嘆息:“大人莫要如此冷漠,就不能看在這一路的情分上替我求求情嗎?你我好歹夫妻一場,總不能——”
“誰跟你是夫妻!”柳柒打斷他的話,神色甚是愠怒,“情勢所迫而已,你也說過此事做不得真!”
雲時卿笑道:“就算婚事是假,可你我之間的夫妻之實豈能是假?”
柳柒腹痛陣陣,沒耐性聽這人胡言亂語,當即下逐客令:“我乏了,雲相請回罷。”
見他神色有異,雲時卿問道:“你身體不舒服?”
“與你無關。”柳柒略微有些氣躁,語氣不耐,“請吧——”
雲時卿看了他兩眼,旋即起身。臨去時說道:“大人莫要忘了雲某此前說過的話,昆山玉碎蠱乃淫蠱,若非親近之人絕無機會種下此蠱。大人回京之後切記提防身邊之人,如果此人只是單純對大人起了淫心,或許有法子解,若是為了別的……大人處境甚是堪憂。”
柳柒微垂眼眸,沉吟不語。
雲時卿淡淡一笑:“雲某言盡于此,大人早些歇息罷。”
翌日破曉時,柳柒和雲時卿拜別了兩位殿下,而後啓程返回汴京。
二皇子趙律白寬厚仁慈,并未刻意為難雲時卿,免了他枷鎖覆身的屈辱,只派了十數名皇城司護衛随行看守。
工布王如今北逃至松州,松州乃一處大隘,易守難攻。二皇子和三皇子曾随昭元帝上過戰場,頗有作戰經驗,故而選擇留在成都府協助鎮遠将軍蕭千塵平亂,并将工布王生擒帶回京城。
陳小果死皮賴臉跟在柳柒身後,柳柒甩不掉,只好把他也帶了回去。
會試迫在眉睫,柳柒片刻也不敢耽擱,從成都出發後一路疾馳,就連夜裏也時常在趕路,偶爾于郊野歇歇腳,至多不過兩個時辰又要繼續奔波,幾日下來竟跑壞了好匹烈馬。
陽春三月時,老樹抽芽,百花齊放。中原的三月雖不及江南溫暖,卻也盡顯春色。
接連奔波了七八日,柳柒的身子已然有些吃不消了,身體莫名有些發熱,精氣神也十分欠佳。然而他心系考試,不肯在中途停留,柳逢幾次勸說未果,只好央求雲時卿去勸勸他家公子。
雲時卿道:“你家公子最讨厭的人便是我了,他怎會聽我的話?”
柳逢搽掉額頭的細汗,說道:“公子這兩日鮮少進食,只喝了些清水,斷然不能充饑。眼下已行至襄陽,最多三四日就能趕回汴京,倘若公子在此時累倒,會試必然受阻,陛下一旦怪罪下來,誰也擔不起這個罪責。”
“你倒是深明大義。”雲時卿淡淡一笑,而後追趕上柳柒,“你家柳逢讓我勸你去襄陽城歇一晚再走。如今考試在即,禮部定然早已拟出了考卷,你回去後只管安心監考便是,何必急于一時?反之,你身為主考官卻不顧惜身體,只怕是有命回去無命監考。”
話糙理不糙。柳柒難得沒有與他争辯,當即行往襄陽城,讓柳逢尋一間客棧暫時歇腳。
傍晚的襄陽城甚是喧嚣,柳柒沐浴後坐在窗前眺望樓下的街市盛景,往來行人繁密,叫賣聲不絕于耳。
中原的坊市比之江南可謂有天壤之別,但喧嚣繁華卻如出一轍。自打兩年前升任丞相後,他就再沒回過揚州,也不知記憶中的糕齋和果脯鋪子是否還是當年的模樣。
思及此,柳柒忽然很想吃幾塊山楂糕解解饞,便開口喚了柳逢,然而柳逢未至,倒是把住在隔壁的雲時卿給叫過來了。
他抱臂倚在門口,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柒不答反問:“可有看見柳逢?”
雲時卿道:“去替你尋大夫了。”
柳柒蹙眉:“尋什麽大夫?”
雲時卿擡手觸上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臉,直到挨了巴掌适才收手:“你的身體莫名發熱,且又食欲不振,柳逢擔心你,便去尋大夫了。”見他沉默,又道,“你找他做什麽?”
“嘴饞了,想吃幾塊山楂糕。”柳柒擡眸,“雲相要替我走一遭嗎?”
連日騎馬奔波,他左腿的箭傷始終難愈,行路時微跛,甚是不便。
雲時卿冷笑着拒絕道:“我又不是你的手下。”
柳柒不再與他啰嗦,當即關上房門,回榻上靜卧着。
少頃,一陣叩門聲傳來,柳柒起身開了門,目光還來得及未落在雲時卿身上,便被他手裏那只牛皮紙袋吸引了去,裏面有幾枚泛着微酸氣息的山楂糕,引人垂涎。
“方才小二經過,我見他手裏有現成的山楂糕,便替你要了一份。”雲時卿将紙袋遞了過去,但見他一副不想接的模樣,遂揶揄道,“大人是怕我在糕點裏下毒,還是想要我親手喂你?”
柳柒撿一塊山楂糕放入嘴裏仔細品嘗,酸甜軟糯,唇齒回甘,甚合胃口。
不多時,柳逢尋大夫而歸,柳柒深信自己的知身體無恙,便用“連日奔波、身體疲乏、飲食不佳”為由将那大夫打發了去,雲時卿笑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大人諱疾忌醫的毛病還是沒改。”
柳柒道:“醫者當治疾也,我既沒病,又何須問診?”
雲時卿笑意漸濃:“怕喝藥就直說,何必講得如此冠冕堂皇。”
在客棧歇了一宿,柳柒的氣色果真得以改善,次日天不亮便離開了襄陽城,繼續趕路。
此次離京月餘,返回時沿途的草木均已抽芽,路旁間或有幾簇綻放在春日裏的迎春花,随風搖曳,煞是悅目。
眼見歸期在即,可柳柒的身體卻愈發虛弱,這幾日他所能吃下的東西越來越少,每每快馬疾行時就會有些微的腹痛感,雖不至于要命,卻也足夠他難受了。
再行半日就能抵達汴京城,陳小果騎了十幾天的馬,骨頭都快颠碎了,抱怨道:“貧道雖然很想見一見汴京城的繁華,但貧道實在是走不動了,兩位爺,咱們歇一歇可以嗎?”
夕妃慈笑道:“又不需要你跑路,你如何就走不動了?”
陳小果立馬改口:“貧道的馬兒累得慌咧!各位施主行行好,就當可憐可憐這些馬兒吧!”
柳柒縱目而望,說道:“前方有一座茶肆,且去那兒吃些小食果腹罷。”
茶肆臨近官道,可為來往的客商行便宜,眼下正值飯點,茶肆裏座無虛席,幾人在外面等了足足有兩盞茶的時間方才得一處空桌落座。
這家茶肆的招牌菜是羊蠍子,陳小果難忍口腹之欲,叫了一大鍋羊蠍子。
柳柒正吃着山楂糕,甫然聞見腥膻的羊肉味道,頓覺腹內翻江倒海,抽搐犯疼。
來不及咽下嘴裏的糕點,他便急急忙忙奔出茶肆,撐着栅欄嘔吐起來。
【作者有話說】
是第二次懷上的啦~
改了一些劇情bug(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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