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树跟钟文秀的感情之深，白兰村没有一个不知道。
陈晚星原本以为，钟文秀就算住到了地底下，那肯定也是“豪宅。”
就算不是豪宅，至少占地面积也不会小。
毕竟已经住在地底下了，本来就很憋屈了，面积不可能小。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钟文秀的“家”非常小。
就只有一间大房间，房间二十多平方。
她要在这二十平方的空间里睡觉做饭煮菜上厕所洗衣服。
二十多平米的空间在地面上其实不算小，陈晚星租住的房子，其实也那么大，甚至有时候还没那么大。
但是那毕竟是在地面上。
有阳光有微风，有人类需要的一切元素。
而地底下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别说让陈晚星住十年了，便是住两个晚上她也住不下去，太压抑了。
钟文秀搬出了两张小板凳，拿给两人，“是啊，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你们还是第一个来这里的外人。”
房间虽小，但是却也五脏六全。
有水有电，有卫生间，有厨房，甚至有抽油烟机。
只不过因为在地底下，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潮湿味。
房间很潮，感觉什么东西都是湿答答的。
看钟文秀的瘸腿就知道潮湿的环境给她带来的危害有多大了。
钟文秀看似很自由，但其实跟坐牢差不多。
甚至比坐牢还差。
不止腿，钟文秀的腰肯定也不好。
甚至她的咳嗽，也跟这潮湿的环境有关。
两人就着小板凳坐了下来，李文吉问道：“钟奶奶，你这环境，真的很差，你的宝贝孙子，就没有想过要把你接去上面生活的想法吗？”
钟文秀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李文吉的问题。
李文吉又问道：“是他提了，你没有去，还是他压根没提过？”
钟文秀转过脸，浑浊的眼睛盯着苗小树。
“你漏了一种可能。”
“我提了，但是他没有同意。”
李文吉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很喜欢你的啊，大家都知道，他是你带大的，他爸妈常年在甘蔗地，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成人的，他对你的感情，甚至好过他爸妈。”
“你住这么差的地方，他难道不知道吗？”
“就算不知道，你提了，他居然不同意？为什么啊？”
钟文秀如实道：“因为如果我到上面去住，很有可能会被村里人发现，如果被发现了，那么我们做的那么多努力，全都白费了。”
李文吉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他这样子，太自私了，只顾自己，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
钟文秀道：“我对于他来说，其实已经死了，他又怎么会在乎呢？在这里住就在这里住吧，好歹晚上能上去玩玩呢，我已经很满足了。”
李文吉忽然起身，走到冰箱面前，拉开了冰箱。
陈晚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冰箱里，冷冻层堆了很多的冻肉，保鲜层，则堆满了鸡蛋。
李文吉指着冰箱道：“你的宝贝孙子，就给你吃这些？给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天天吃冷冻肉？天天吃鸡蛋？”
钟文秀眼神有些闪躲，但还是辩解道：“没什么的，这也是可以吃的…”
说着说着，她又剧烈咳嗽起来。
陈晚星注意到，她用纸巾捂着嘴，咳了几声之后，能依稀看到纸巾上有几滴红色的血迹。
每咳出一滴血，她脸色就更白一分。
但就算咳成这样了，陈晚星也没有在房间看到一粒药。
整个房间，能跟药站上边的，也就是角落里堆放的几十罐葡萄酒了。
不过那葡萄酒已经不是纯粹的葡萄酒了，里面加了其他药材。
估计钟文秀就是用这些药酒来对抗风湿的。
但是药酒，可治不好咳嗽。
李文吉走到钟文秀面前，“苗小树知道你咳嗽吗？”
钟文秀声音越来越小，“知道吧，也可能不知道，哎，不重要了，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一大把年纪了，治也治不好了。”
李文吉拉着陈晚星重新坐下。
“你的宝贝孙子，这十年，对你并不好，对吗？”
钟文秀不敢看李文吉，低头又开始抽泣了。
陈晚星虽然也觉得钟文秀活该，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了。
她见不得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在她面前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哭。
她拉了拉李文吉，小声道：“语气别那么凶，没必要。”
李文吉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再出声的时候，语气确实温和了一些。
“你虽然不承认，但是我们能看得出来。”
李文吉实现越过钟文秀，“首先说这地下室，建造得小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没有地？还是怕辛苦怕累不想建大一点？”
“地下室本来就很潮湿，他却还在墙壁上贴瓷砖，他脑子不是有问题就是坏。”
“瓷砖是聚水的，地下室那么潮湿的地方，你这房间，永远不会有干的一天。”
“每天都好像住在水帘洞一样，时间久了，谁都扛不住。”
“钟奶奶，你觉得你的宝贝孙子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坏？”
钟文秀低着个头，时不时抽泣两声，也不搭话。
李文吉继续道：“再看看你的晾衣竿，晾衣竿上的衣服，现在还在滴着水，为什么会这样呢？”
陈晚星没忍住，出声道：“很奇怪吗？也许钟奶奶刚洗完衣服呢？刚洗完衣服，衣服滴水不很正常吗？钟奶奶年纪大了，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啊，力大如牛。”
李文吉说道：“如果放在外面，就不奇怪，但是在这里面，就很奇怪。”
李文吉转向钟文秀，“钟奶奶，你一直都这么晒衣服吗？”
钟文秀缓缓抬起头，“不这么晒衣服，还能怎么晒呢？”
李文吉道：“我的意思是说，这十年，你都是这么晒衣服的？洗好了，就放在这里晾。”
钟文秀点头。
李文吉叹气道：“为什么不安装一个洗衣机呢？你冰箱都装了，为什么不装洗衣机？”
钟文秀道：“小树说，没有多余的排水管了。”
李文吉道：“为什么不再挖一条呢？”
钟文秀道：“因为不好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