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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
第二天, 天還沒亮,坪山村夏家就亮了燈。
竹筒還有昨天鄉鄰們送來的菌子夏二哥提前就裝好了,早上主要是幫着妹妹做點心, 還有就是把活的野雞野兔裝車。
等到一切妥當, 準備出發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
原本夏二哥定的是每兩日進城給陳熙送一次貨, 但因着今日要去定鋪子, 還要趕緊把鋪子收拾出來早些開張, 就臨時改了計劃。
經過陸家時,夏二哥本想敲門, 又怕影響陸時硯休息——昨日配丸藥花的錢,夏二哥記得清楚得很,他可不想因為打擾了陸時硯休息讓錢白花了。
走到門口又折返, 去了已經亮了燈的老牛嬸家,把給陸時硯的早飯放在老牛嬸家,等天亮了,麻煩老牛嬸再給陸時硯送去。
小黑狗聽到自家門口的動靜汪汪叫了兩聲。
“別叫了。”十八娘喊了一聲,回頭把人都吵醒了。
小黑狗聽出十八娘的聲音便嗚咽一聲, 又趴回窩裏,尾巴一圈, 睡了。
但覺淺的陸時硯還是醒了。
他朝外頭看了一眼天色估摸了下時辰, 猜到是夏二哥和十八娘出村子, 便沒有動,等車輪聲遠去, 他才閉上眼睛再次入睡——過兩日, 他再趁夏二哥的車子進城一趟,順不順路去陳記, 到時候再看情況好了。
陳熙剛在店鋪外面把攤支好,十八娘和夏二哥就來了。
“你先忙着,”十八娘攔住要過來的陳熙:“我去前街,等會兒回來找你再一塊過去,這會兒太早了。”
針線鋪那邊這麽早也沒人。
陳熙答應一聲,十八娘便背着筐走了——有個鋪子就是好,一來一回路上耽誤的時間都能多做不少點心了,也可以一直營業到晚上,不用再着急回家,下雨了也能照常做生意。
陳熙說得對。
她就是被錢束縛住了手腳。
陳熙的鋪子重新設計得挺好,到時候她也找陳熙參考參考,出出主意。
一想着自己馬上也要有鋪子了,十八娘就渾身充滿了幹勁。
等陳熙忙完早上這波,十八娘便回來了,人不多了,陳熙便把攤交給陳母,而後和十八娘還有夏二哥一起去旁邊的針線鋪。
別看十八娘年級小,但辦事卻很老成,又有夏二哥在,很快鋪子就以一百零五兩的價格買下,後面過文書,夏二哥去辦的。
陳熙陪着十八娘在鋪子裏面量尺寸,盤算怎麽整修更适合做點心鋪子。
本着對甜品店的了解,陳熙的意思是在前面和中間做一個方便拿去的甜品展臺。
玻璃太貴,也不好搞成玻璃罩子,就用竹篾編的罩子,只是在前面放一兩塊點心,做展示,進店的客人有需要,便能一眼看出店裏在賣什麽,取的時候,把竹篾罩子一掀,既方便又敞亮。
點心和飯菜不同,不講究剛出鍋,熱騰騰,後面院子一間做廚房,做好了端到前頭來,也方便,其他房間就可以收拾了住人,或者做庫房都行。
就連後頭的菜地,若有需要都可以再搭一間房。
這鋪子,麻雀雖小,卻是五髒俱全,于十八娘的點心鋪而言,完全足夠,性價比極高。
一直想要租個鋪面的十八娘,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自己的鋪子。
不是租的,而是買下來,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鋪子,後面還帶了個幾間屋子,哪怕是拿到了房契,十八娘都還十分恍惚。
她這就在城裏有自己的鋪子,院子了?
“我去木匠鋪,”夏二哥聽完兩人的想法,覺得非常,他也興奮着,歇都沒歇一下,立馬又出了門:“保管明日就做好。”
話音落地,人已經風風火火走出老遠。
“怎麽了?”見十八娘正咬着嘴巴盯着自己,陳熙笑了:“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十八娘對陳熙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好半天她才開口,激動道:“陳熙,謝謝你。”
陳熙笑容更燦爛了些:“昨天不是已經謝過了麽?怎麽又說這種話,我還等着你快點開張了給我的鋪子做宣傳呢。”
她這話其實是玩笑話,十八娘也知道她是怕自己太過難為情才故意這麽說的,但她還是認真放在心上
“你趕緊回去忙吧,”十八娘:“我再尋思尋思,等會兒去鋪子裏找你。”
“嗯,”陳熙沖她擺了擺手:“千萬別跟我客氣,有什麽事,需要什麽,直接開口啊,別等我問,我怕我猜不準你的心思,好心辦錯了事。”
十八娘被她這話逗樂,她還猜不準?誰能有她周全心細啊,陸時硯那邊都……
想到陸時硯,十八娘臉上的笑頓了頓。
陳熙對她這麽好,她卻瞞着她……
“怎麽了?”見她突然變了臉色,陳熙停下腳步問道。
十八娘心裏油煎一樣,她扯了扯嘴角:“沒事,就是想着中午怕是又要麻煩你給我和二哥做飯吃了。”
她決定等回去了跟陸時硯說說,讓他自己今早跟陳熙坦白,要不然她是真的煎熬,總覺得對不住陳熙。
心虛得緊。
“小事!”陳熙沖她眨了眨眼睛:“我還得點心吃了呢!”
說着便擺擺手走了。
這個時辰,早飯太晚,午飯又太早,食客不多了,陳熙便和陳母一起把攤收了,只在櫃臺上擺放着不同規格的辣椒油和菌菇醬,還有花生辣醬,若有人來買,陳父和陳耀都能招呼,她得趕緊和陳母一起去市場招人了。
“要不,咱們從村裏找熟人來做工?”陳母還是對可能要買人回來這事心有戚戚。
陳熙搖頭:“不能找熟人,熟人可以提供別的活計,但不能招進鋪子來。”
她不好跟陳母解釋引狼入室,人性的複雜,但卻可以說得更直白:“咱們家很多東西都是獨一份,不好招外人的。”
就算是熟人那也是外人。
純粹的陌生人,倒還好一些,但若是沾親帶故的,真出了什麽事處理起來麻煩,還容易落人口實。
反正陳熙不願意碰上這種事情,還不如從源頭就杜絕。
陳母一下就驚醒了,對哦,他們家的東西都是秘方,萬一被偷了,豈不是砸自己家招牌,她馬上就歇了這個念頭——還是閨女考慮周全。
陳熙嘴上說的頭頭是道,但等到了市場,她就被驚到了。
只朝裏面走了不過十米,她便立馬退了出來,胸腔裏陣陣發悶不說,還一陣陣發寒作嘔。
人。
都是人t。
在賣人。
活生生的人。
被當做牲口一樣,售賣。
饒是她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這一幕,還是大受震撼。
“怎麽了?”陳母追出來不住幫閨女順氣:“是不是剛剛走太急,冷風嗆着了?”
臉怎麽這麽白?
手也冰涼,陳母吓壞了。
“快快快,”陳母扶着她要她在一旁茶棚裏坐下歇一歇:“先坐下!”
陳熙沒動,只站在那兒扶着牆大口大口喘氣。
陳母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見閨女臉色實在難看,便道:“咱們先回吧,好些了再來。”
也不是頂頂着急的事。
陳熙又緩了一會兒,擺了擺手:“不用。”
再來一趟,她怕是連靠近這條街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緩一緩。”陳熙道:“早些辦完,就不用再操心這事。”
陳母只好繼續幫她順氣。
又過了好一會兒,陳熙冰涼僵硬地四肢也恢複了些知覺。
“走吧。”她對陳母道:“早辦完早回去,鋪子裏還一堆事呢。”
陳母還是很擔心。
陳熙沖陳母扯起一個笑來:“沒事,剛剛就是走太急了。”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陳母在心裏嘆了口氣,閨女現在厲害得很,她很清楚,也很驕傲,但打從跟陸家退了婚之後,閨女就和以前特別不一樣。
陳母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哪裏不一樣,只覺得聰明厲害了許多,也不愛跟她和老頭撒嬌了,成了個能撐起家的大人了。
因為兒子的緣故,她和老頭子一直都希望閨女能撐起家,這段時間他們也确實很高興,但瞧着閨女沉穩利落地樣子,陳母又有些心疼。
“走吧,”陳熙又道:“等會兒該回去吃午飯了,今天十八娘和夏二哥也在鋪子裏吃,他們吃完還要繼續忙活新鋪子,夏二哥幫了咱家這麽多,等會兒咱們也去幫幫忙,時間緊得很。”
聽閨女這般井井有條,考慮周全,陳母欣慰地應了一聲。
再走進坊市,重做了心理建設的陳熙,好歹沒有立刻掉頭跑開。
但面色也沒有特別好。
一進去就有人牙子在朝她們招呼,陳熙滿臉警惕,并沒有走太近,只一路走一路快速看過去——她不懂怎麽判斷,只看眼緣。
陳母雖然沒買過人,但也知道怎麽回事,畢竟也算不得小事,她四下瞧得很是認真。
但看了好幾處,都沒有特別上眼的,正準備往裏面再去看看,閨女突然停了下來。
她詫異了下,看過去。
“別打了嬸子別打了我乖我乖……”
一個瘦的只剩骨架的女娃正被一個婦人用鞋底暴打。
“我這就笑,我會笑,嬸子嗚嗚別打了……”
鞋底打像皮肉的響聲,聽得人耳朵發麻,陳母看得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人過來,狠狠踹了那女娃一腳:“別叫了!貴人都被你嚎走了!你個賠錢貨!就知道吃吃吃!”
女娃被踹倒在地後,疼得爬不起來 ,只蜷在地上嗚咽。
陳母心裏咯噔一下,立馬別開了眼。
她怕閨女被吓到,忙拽了拽她的衣袖:“小熙,咱們還是走吧,明兒讓你爹和我一塊來,你別來了。”
男人那一腳,讓原本離得近的行人立馬走開,他們周邊便空了一大片。
男人一看這情況,登時火氣再起:“你是不是故意的!都三天了,還沒有人肯買你!今兒再沒人買你,你就死在這裏算了!省的天天耽誤我時間帶你進城!還要管你吃飯!”
“小叔,”女娃疼的哇哇哭,還不忘求饒:“小叔別賣我了好不好,我可以少吃點,我一天只喝一碗糊糊,我幹活的,我可以下地,洗衣做飯喂豬砍柴,我都能幹,小叔……嗚!”
又一鞋底子照着腦袋拍過來,女娃大叫一聲,不敢再求了。
“還想賴在我家好吃好喝!你個賠錢貨!誰養得起你!還不快爬起來給大爺們笑笑機靈些!”婦人怒罵。
女娃瑟縮了下。
“給老娘爬起來!”婦人氣急:“再不起來,明兒就把你賣給老鸨去!”
挺大這話,女娃害怕了,忙忍着疼跌跌撞撞爬起來,露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沖四周的行人哀求:“大爺們,買了我吧,我會幹活的,我吃得少,睡得少,很能幹的,大爺們行行好……”
陳熙別開了頭。
陳母拉着她的胳膊,小聲道:“走吧。”
要不然就去碼頭那邊找短工。
陳熙轉身,跟着陳母離開——那女娃的家人,不是良善之輩,沾上怕是甩不掉。
周圍人顯然也跟陳熙同樣想法,并沒有上前。
倒是有心善的,說了一嘴:“你哥嫂死了你不願養侄女,賣就賣呗,打她作甚!”
中年人:“每逢有人來問,她就哭哭啼啼搗亂,總也賣不成,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白耽誤幾天在這耗着,不打她她不長記性!”
又有人道:“那你就賣去城北老鸨那兒呗,好歹還能留條命!”
也有人看不慣只是沒開口,只是啧啧幾聲搖搖頭走了。
那中年人顯然記恨幾天都沒賣出去,聽完立馬道:”這就帶她去城北,本還想給她找個好人家享福的,她自己不珍惜,非想去那賤地,老子成全她!”
說完,就揪着女娃的胳膊大步往外走。
女還吓壞了,大哭着求饒:“小叔!我乖!我一定找到人買我,別把我賣去那裏!”
男人已經氣壞了,再加上剛剛被很多人瞧不起,更是讓他覺得沒臉,他又不敢沖別人,只能把活都撒到她身上。
又被踹了兩腳,女娃不吭聲了,只是也沒了太多力氣,幾乎是被拖着出坊市的。
那婦人還跟在後面破口大罵:“小蹄子不安分!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去那地方!賤骨頭!”
周圍人唏噓一陣,很快又回歸平靜。
這種事差不多天天上演,鬻兒賣女的事也常見得很,哪裏可憐得過來。
陳熙沒忍住擡頭看過去。
女孩一臉死灰地被拖着,已經哭不出來了。
“娘,”她對陳母道:“把她買了吧。”
陳母原本閨女要走,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啊?”
“把她買了,”陳熙又道:“娘你過去談價錢吧,我不開口了 。”
她怕她自己忍不住會罵人。
女娃父母死了,叔嬸覺得負擔重不願意養,行,那好歹給安排個人去的去處,不說過什麽好日子,至少能活得像個人。
賣進勾欄院,這種喪良心的畜生行為,還真做得出來。
陳母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但這事她沒見過也聽說過不少,面上瞧着倒是還好。
陳熙跟着她走過去,她說不開口就沒開口,就站在陳母身後,聽她跟那對黑心腸的夫婦講價錢。
女娃年歲不大,又被打了滿身傷,最後七兩銀子談妥。
坊市就有文書處,按手印過文書,結束後,陳熙一句話沒說走在最前面,快步離開這裏。
這就是個堂而皇之吃人的地方,她不會再來第二次。
陳母則是帶着女娃跟在後面。
一口氣走出老遠,陳熙這才停下,她吐出一口郁氣,覺得自己總算又活了過來。
她轉頭朝那女娃看過去:“你幾歲了?叫什麽名字?”
因為陳熙一直繃着臉沒有說話,女娃以為她脾氣不好,見她突然開口,吓得往後瑟縮了下,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沒敢再動,小聲道:“我八歲了,叫大妞。”
說完她想起來什麽,忙緊張地大聲重複了一遍:“我叫大妞,我九歲了,我會做飯會漿洗衣物會砍柴會打掃屋子,我吃得不多!”
陳熙眉頭動了動。
大妞偷偷瞄她,看到她突然皺起了眉頭,立馬瑟瑟發抖起來。
——每次小叔和嬸子一皺眉,她就要挨打了。
九歲?
怎麽瞧着像個六七歲的樣子。
“大妞?哪個妞?”想來她在叔嬸家過得不是什麽好日子,陳熙便沒再問年歲。
聽她語氣沉沉,大妞渾身抖得厲害,連嗓音都帶上了害怕的哭腔:“就是大妞的妞……”
她不識字,也不知道是哪個妞。
說完怕新主家不喜,她馬上又道:“也可以喊我大牛,他們都叫我大牛!”
因為他們嫌她吃得多,像牛一樣。
說完她不安地搓手指:“我、我吃得不多,以後也會少吃……”
陳熙心裏又有些堵。
她輕輕嘆了口氣:“放心好了,管你吃飽。”
她自認能力有限,幫不了太多人,所以這個坊市她不會再踏足,但既然已經帶出來了一個,自然t是會認真對待。
聽她語氣和緩許多還許諾讓自己吃飽,已經不知道吃飽是什麽滋味的大妞突然有些激動,但她只激動了一會兒,就趕緊小心解釋:“我吃得不多的,主家放心。”
陳熙倒是沒有跟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畢竟剛接觸,她不了他們,他們也還不了解她,時間久了,熟悉了就知道了。
“跟我來,”陳熙道:“先給你買套衣服,把身上這身換掉。”
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是單衣。
大妞以為主家是在嫌棄自己身上髒,忙不知所措地縮起手腳,蚊子一樣嗯了一聲。
不遠處就有成衣鋪,陳熙本想讓她先換上。
但她身上衣服實在是……
陳熙猶豫片刻,拿着衣服往鋪子走:“算了,先回去吧,回去洗洗再換。”
也不差這一會兒。
大妞覺得自己是被嫌棄了剛剛在鋪子裏也給主家丢臉了,頓時羞愧地手腳不知道往哪裏放。
回到鋪子後,陳熙就讓她先去後頭院子,她則是跟哥哥說了一聲,讓他幫着燒水,陳母則是去跟陳父解釋情況。
熱水燒好,陳熙把門關上,讓她自己洗完換了衣服出來。
陳熙出來又跟陳父說了一遍,陳父倒是沒說什麽,只點了點頭:“也成。”
九歲了,也算大孩子了,能幫着做不少活計。
雖然有點怕陳熙,但大妞還是覺得她可能是個好主家,因為她剛剛給自己買了兩套新衣服,還都是厚實暖和的棉服。
她想,主家可能就是不太愛說話,是以她洗得很快,生怕自己動作慢了被主家嫌棄再被賣掉。
她沒被賣過,但她能感覺得到,主家人不錯。
很快她就把自己洗幹淨換上新衣服出來,手裏還拿着要扔的舊衣服:“我這就去扔掉。”
陳熙看了她一眼,洗幹淨後,瞧得更清楚了些。
眼睛很大,挺機靈的,就是膚色有些黑,估摸着是幹活曬的,這都不妨事。
跑來跑去手腳也麻利,就是——太有眼色了。
小心翼翼的,瞧着怪可憐的。
陳熙在自家鋪子坐了這麽一會兒,情緒已經緩過來大半,她沖她笑笑:“餓不餓?”
大妞想點頭,但很快就搖頭:“不餓。”
陳熙指了指面前冒着熱氣的面:“給你的,快吃吧,一會兒面就坨了。”
大妞瞪大眼睛看着陳熙。
陳熙則笑着看着她:“不喜歡吃面?”
大妞忙搖頭:“喜歡。”
陳熙溫聲道:“那就快吃吧,吃完還有事。”
大妞吞了吞口水,忙捧着碗,蹲在地上開始吃。
“哎……”陳熙喊住她。
大妞吓了一跳,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忙又把面放回來,一張臉煞白。
陳熙:“……”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坐桌子旁吃,別蹲地上。”
大妞猶猶豫豫,不敢。
陳熙認真道:“你現在得聽我的,坐吧,沒事。”
大妞這才挨着凳子邊邊,不安地坐下。
坐下後,見沒人罵自己,她這才敢拿起筷子繼續吃面。
她本想有出息一些,可面實在太香太好吃的,還有金黃流油的煎雞蛋,她又餓了好幾天,一吃起來,就忘了出息,吃得甚是兇。
等她吃完,才問道:“吃飽了嗎?還要不要再來一碗,鍋裏還有。”
大妞舔了舔嘴巴,她其實沒飽,但還是很懂事地搖了搖頭:“吃飽了,謝謝主家。”
“不要叫我主家,”陳熙道:“叫我東家好了。”
她聽着不習慣。
大妞點了點頭。
陳熙又道:“我給你改個名字吧。”
大妞也好大牛也好,聽着委實不好聽。
大妞忙點頭。
陳熙:”你想叫什麽?“
大妞:“主……東家改。”
陳熙想了片刻:“叫明月吧。”
大妞重重點頭:“好,我以後就叫明月,謝謝東家賞名字。”
她小心客氣的讓陳熙十分不适應,但這是性格使然也不是一時片刻能糾正的,慢慢來好了。
“走吧。”陳熙起身朝外走,回頭跟陳母道:“娘,我帶明月出去一趟,很快回來,十八娘要是來了,讓她等等我。”
陳母應了一聲,陳熙便帶着人出了鋪子。
明月不知道要去幹什麽去哪兒,她也不敢問,等到了濟善堂,她被東家按做在大夫前時,明月驚得直接站了起來。
“坐着,讓大夫看看,別剛剛被踹出內傷來。”陳熙皺着眉頭道。
明月不安地做了。
還好,都是皮外傷,擦點藥油就成,就是身體虛弱,要多吃多睡多補。
陳熙知道,就是營養不良,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行的,慢慢養就養回來的,沒有內傷是萬幸。
拿了藥油,從濟善堂回來的時候,十八娘和夏二哥已經過來了,十八娘在廚房幫着陳母做午飯。
聽到聲音從廚房出來,笑着道:“我一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說着她看了陳熙身後的明月一眼,剛剛陳母已經跟她說了。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什麽也沒問。
陳熙:“你怎麽還去廚房了,快歇會兒吧,我來做。”
明月左看看右看看,本想說她去廚房幹活,但又不敢開口,最後直接自己鑽進了廚房,坐在竈膛前燒火。
但竈膛前已經坐了陳耀,她看到陳耀還吓了一跳。
陳耀沖她笑了下。
明月愣了片刻,也沖他笑笑,她知道他是東家的哥哥,也是她的東家。
她道:“東家,我來燒火吧。”
陳耀搖頭:“不用,我燒。”
明月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陳母看了她一眼:“你來給我摘菜,把這些芫荽洗一洗。”
他們就是農戶,也沒過過什麽富家老爺的生活,再者,明月也就是個小丫頭,不可能什麽都讓她幹,能幫着幹活打個下手就已經很好了。
明月趕緊過來擇菜洗菜。
陳熙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洗了幹淨了一盆。
陳熙讓陳母出去歇着,午飯她來做。
一邊做還一邊問明月會不會做飯。
明月現在已經有點喜歡陳熙了,她湊過來一些點頭:“會,在家都是我做飯。”
陳熙點點頭:“那以後鋪子裏忙不過來了,你就幫着一起做飯,不用緊張。”
明月點點頭,抿着嘴角在一旁認真學着——叔嬸家吃的簡單,她會做的也簡單,跟主家不同,未免出錯她要好好盯着學學。
等做好午飯,明月沒往跟前湊,她剛剛已經吃過一碗面了,今天的飯已經夠了。
“明月,你自己去盛飯。”陳熙叮囑她。
明月愣了一下。
陳熙道:“吃飯啊,不吃飯哪有力氣幹活,下午很忙的。”
她點了點頭,這才往廚房走。
他們普通人家,吃飯也沒那麽多講究。
等她進了廚房,陳熙也走進來:“我給你盛吧。”
免得她不好意思盛。
明月紅着臉站在一旁:“我、我一天吃一碗就好了。 ”
陳熙:“吃一碗頂什麽事,鋪子裏天天可忙了。”
“不耽誤幹活的。”她道。
陳熙把盛好的一碗炖雞塊地給她:“吃不飽沒力氣,怎麽會不耽誤,客人上門瞧着無精打采的也不行啊,影響生意……”
說着她沖她笑了下,又給她拿了個饅頭:“快去吃吧,多吃點。”
明月這才紅着眼睛捧着碗出來吃。
去了坊市一趟,陳熙暫時歇了招人買人的心思,準備慢慢尋摸着看。
下午先收拾了鋪子裏一些掃尾工作,又去幫十八娘掌了掌眼添置物什,天快黑的時候,十八娘和夏二哥得回去了。
“明日就把東西帶來吧,”陳熙道:“這樣晚了就住下,不用天天跑了。”
十八娘也是這麽打算的:“嗯,明日讓林伯母同我一起來。”
夏二哥得時不時回村子上管着竹筒收竹筍還有菌子,她一個人住怕不成,林伯母一個人在家也不成,後面房間多,可以住一塊,互相照應着,也能幫她在鋪子裏搭把手。
兩家鋪子都在忙碌地收拾着,一連收拾了兩日,衆人都奔波得甚是辛苦,十八娘的鋪子終于收拾好,可以開張了。
這日一早,天都沒亮,陳熙便早早起床。
打從搬進鋪子後面住後,她就沒起過這麽早了。
起床後,她就和明月一起往十八娘的鋪子走去。
剛到了片刻,鋪子從裏面開了門,十八娘和林伯母一臉喜色從裏面出來,讓她們快進去。
進門時,陳熙看了眼匾額上的紅繡,笑着道:“恭喜恭喜,夏老板開業大吉!”
十八娘被她逗笑:“你快進來吧。”
陳熙t笑嘻嘻進屋,接過林伯母遞過來的喜餅美滋滋吃着,又順手遞給明月一塊。
明月也說了幾句吉祥話,兩人吃完喜餅就開始幫着收拾。
今天開業,開業有酬賓活動,平日裏十八娘的糕點就很受歡迎,今天幾乎是半價酬賓,肯定會很火爆,是以,十八娘昨天上午開始就在準備今日的開業大酬賓了,一筐一筐的點心,從後面運到前面。
“……夏二哥今天什麽時候來啊?”陳熙問。
天都快亮了。
“來,肯定來!”十八娘一邊擺放點心,一邊頭也不擡:“都說好了,應該快了。”
正說着,人就來了。
夏二哥一身風塵仆仆,進來時,臉上都帶着笑:“趕上了!”
十八娘頭都沒擡:“快來幫忙!”
夏二哥應了一聲,就趕緊去洗手,來幫忙。
陳熙正想打趣夏二哥一聲,是不是忘了今兒鋪子開業了,睡過了。
接過一擡眼看到陸時硯進了鋪子。
她笑容一頓。
陸時硯看了她一眼,微微停頓,便不動聲色看向十八娘:“十八娘,恭喜開業。”
說着,拿出他準備的翠竹報喜屏擺。
看到陸時硯也來了,還帶了禮物,十八娘忙收下,笑着道:“多謝多謝,還帶了禮物,真是驚喜,今日開業怕是招待不周,陸哥兒了可千萬見諒,快進來坐着。”
陸時硯道:“不能幫忙已是遺憾,怎好再叨擾。”
“進店就是客,”十八娘道:“熱鬧嘛,中午琳琅哥哥也會來,他好久沒見你了,有許多話要跟你說呢,你先坐着。”
陸時硯便點了點頭進來。
經過陳熙時,他遲疑片刻,沖她點了點頭道:“也預祝陳老板,開業大吉。”
陳熙嘴角抽了抽。
難得啊,跟她說了句好聽的。
陳熙順手拿過十八娘放在櫃臺上的翠竹報喜屏擺,左右看了看,自己做的?別說,做的還挺好看。
她把屏擺放回原處,這才擡頭看向陸時硯:“多謝啦,借你吉言……”
見她似乎挺喜歡那屏擺的,陸時硯眸色閃了閃,他沒再接話,而是垂眸大步往裏走——今天是十八娘新店開業,不能影響了人開張。
陳熙卻覺得陸時硯今天怪怪的,她盯着他看了片刻,瞧他跟上次一樣又背了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忍不住道:“你背的什麽啊,這麽大一包?”
身體好了?又開始不愛惜了!
那丸藥兩個月一百兩,一天就是一兩六錢銀子!
嫌她錢花得不夠多麽?
還是嫌自己命太長?
陸時硯腳步頓了下,面色不自然道:“沒什麽東西。”
陳熙皺着眉頭走過去,小聲道:“身體沒好,就少折騰,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倔呢!”
陸時硯看了她一眼,就很快收回視線,眼睛眨啊眨啊眨,半晌,壓住翻湧的心緒,輕聲道:“沒折騰。”
陳熙:“那你背的什麽?”
陸時硯:“……一些小東西。”
陳熙看了他片刻,突然又湊近了些,目光灼灼盯着他:“我不信,除非你打開給我看看。”
看着她突然湊近的臉,和直勾勾的雙眼,陸時硯心尖猛地跳了下。
他突然發現,現在的這個陳熙,真的很霸道,很強勢。
就在他遲疑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轟動聲。
十八娘探頭朝外看:“什麽聲音?”
陳熙也顧不上陸時硯了,就趕緊出去看了一眼,笑了:“我請的舞獅隊!”
十八娘一臉驚訝:“……你、你怎麽沒跟我說?”
十八娘和夏二哥原本沒想着請舞獅隊的,就想着開業就成了,老顧客基本上也都知道了,并不妨礙,沒想到陳熙無聲無息就給她請來了。
陳熙笑着遞給她一筐舒芙蕾:“新店開業,怎麽能不熱鬧熱鬧呢,這是我給你的驚喜……”
十八娘又感動又不好意思。
陳熙則是一臉笑嘻嘻。
聽陳熙在和十八娘交談,顧不上他這邊的陸時硯,悄悄舒了一口氣。
驚喜?
嗯,她是挺會給人驚喜的。
也包括驚吓。
陳熙一邊幫十八娘一邊幫着接待被舞獅隊吸引來的顧客,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已經坐在店裏“卡座”上的陸時硯一眼。
倔驢,等會兒我再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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