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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辭的呼吸停了一拍, 心态像在走崖邊,情緒停在懸而未決的當口。
生理反應不騙人,當下感性占上風, 可她偏偏手心一緊, 正好觸到衣袋裏安羽給的房卡。
簡直是天降神兵。她立刻讓自己走神——如果邊先生讓她産生了餓感, 那她今晚還有個更好的選擇。
比邊先生小了十歲的安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弟弟。他不會在緊要關頭像邊先生那樣執着于靈魂共振,更不會拿她當個玩偶, 每一回都要走齊流程才肯罷休。
年輕的生命永遠富有激情,她更喜歡激情之下的快樂。邊先生卻總喜歡把她當成物件兒研磨, 讓她總感覺不到愛, 只感覺得到累。
她起初以為那是他的紳士精神與服務精神, 後來用心體會,那不是風度,而是偏執,是可怕的病态。
邊先生執着的東西濃度實在太高, 他總說是她沒耐心,實際上是他自己不夠愛。
因為只有喜歡才會敏感,愛才會瘋狂。
姜辭要的不過是, 久不見面時,一見面會立刻擁吻, 情難自持時,會百無禁忌, 能甘願丢掉所有的前提。
邊策唇舌裏的茶澀被冰激淩殘留的甜味沖淡, 壞情緒卻沒有上岸。
姜辭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不回應, 也不拒絕,甚至眼角揚起來看着窗外的明月, 坦坦蕩蕩地展示她的不在乎。
“下車。”唇瓣分離,邊策在黑色情緒裏推開副駕的門。
姜辭沒有一秒鐘猶豫,即刻動身。可當她一只腿踏出去,忽然意識到什麽,又立刻把腳收回來。
她用力地把車門關上,不說話,也不看邊策。
“想讨個說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邊策側頭打量她。
姜辭語氣極淡:“您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啊。”
邊策正體味她這句話,姜辭扭臉對上他堆滿躁怒的眼睛,輕輕笑着,朝他歪一下頭:“開車。”
車駛出小區後,姜辭在導航裏輸入一個地名。是戴女士獨資的一間酒莊。
十分鐘後,車駛入酒莊的地下車庫。
車庫無人使用,沒有監控,也沒有燈。
車剛熄火,邊策正思考姜辭的意圖,姜辭利落地跨過來,俯身壓住邊策的呼吸。
幾乎是一氣呵成,看不見的欲望在迫切中一瀉千裏。是陰天兩團積雨雲相撞,更是烈日下的奶油和甜筒融化、彙聚,彼此不再成形……
洶湧也急躁,姜辭像一只充滿貪欲的小獸,肆虐被她精心抓捕的獵物。她松開自己的枷鎖,展示誘餌,控制獵物的神志。
她給他反擊的機會,放任他的欲念,卻又泯滅他求勝的意志。
他沉淪時,她擡高頭顱笑他卑微,他看破陰謀後,想要反敗為勝時,她用盡全身力氣壓制,給他“致命一擊”。
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姜辭在邊策身上完成了自嗨。四下無人,她丢掉所有的克制,巅峰幾秒,她在他耳畔高聲吟唱。
抛開心理因素,女性最快樂的方式根本無需納入。誠然,她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但這并不妨礙她燃起令他挫敗的決心。
莫名其妙的強吻,何其冷酷的一句“下車”,是他在自擡身價看輕她。
她若是直接下車,她會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唯有“折辱”回去,才能令她獲得今夜的平靜。
她這一顆心,曾為他百轉千回不知疲憊,這一刻的風平浪靜是她應得的獎勵。
姜辭十分了解邊先生的癖好,這點潦草的前奏還不至于讓他丢棄風度為難她。
得逞後,姜辭把紙巾塞在他手心,“抱歉啊,您這一身衣服都被我弄髒了。”
邊策的心思斷在姜辭神魂颠倒時,她在吟唱時竟然重重咬他的脖子。愛.欲跟死欲在某種程度上是同等量級,那一刻,他消沉,也困惑,愛意竟然跟痛感齊頭并進。
姜辭穿好上衣後想要下車,邊策悄無聲息将車落了鎖。
黑暗中,他抓住她的胳膊,再次拉扯。
姜辭識趣,不再焦躁,溫柔吻在他耳邊,輕輕開口:“邊先生,就到這兒吧,我t知道你車上沒套。”
頃刻間,邊策壓住她的後腦勺,往諱莫如深的地帶引領,她被迫折頸,他像賞看一件精美的儀器,看她扭動的黑發和她緊按他膝蓋的手指,尋求他渴望的東西。
可在五六秒後,他就覺得無趣,不忍心看她掙紮,陡然放開手,聲音冷得像AI,“抱歉。”
姜辭直起身體,木然地看向邊策。陌生的邊策。
邊策垂眸,比她先跳脫出這場荒唐戲,他一顆顆整理襯衣紐扣,語氣沉靜:“你把安全帶系好,我送你回去。”
車再一次停在姜辭家樓下。邊策先下了車,繞過去為姜辭開車門。
“再見。”姜辭先開口,語氣帶三分試探。
“再見。”邊策的聲音不起波瀾。
目送姜辭進了樓棟後,邊策驅車離開。
姜辭轉身,聽見引擎發動的聲音,一些異樣的攀扯感爬上心間。
她明明贏了,他明明挫敗。她的爽感卻泯然于他疏離的這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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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策對着鏡子檢查脖子上姜辭留下來的咬痕,确認沒有一周下不去。
于是稱病,躲進山裏。
白天養花,晚上吹風。難得閑暇,誰也不見。
梁子淳聽說他病了,開車來探望。車開不進院子,她打電話給他,他關了機。
她等了一會兒,看見院子裏的景變了。想起他們曾并肩在這裏看山看雪,那竟是十年前的事了。
門外的木箱還留着,她上車寫了張字條塞進去。
隔了兩天,她又來,那張字條還躺在木箱裏,他不曾看過。
“大哥到底怎麽了?”這天清晨,幾天不見邊策的邊楚問老太太。
邊騁煩躁地拿小銀勺戳半熟的雞蛋,攪得餐盤像一個災難現象,“他能怎麽,躲孫總跟梁家的人呢。”
老太太昵一眼邊騁,“剛替你大哥分擔兩天就受不了了?可見他平日裏有多辛苦。”
邊騁近日長進不小,如今梁家的人也忌憚他三分。他卻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擺譜,乖巧應着:“您說的都對。”
老太太對邊楚說:“待會兒去我書房一趟,替我給梁家捎個東西。”
邊楚不解:“子淳姐常來看您,下回她來,您直接給她不就行了。”
邊騁接話:“她小姑娘家家的哪兒懂這些,您把東西給我,回頭我去。”
老太太偏讓邊楚去,說她也該學人待人接物察言觀色的本事了。
這晚邊策接了邊楚的電話。
邊楚:“大哥,你什麽時候回來?”
邊策還沒給個準信,邊楚絮絮叨叨抱怨一通去梁家聽來的冷嘲熱諷。
梁家那邊逼得緊,一口咬定當年是邊策耽誤了梁子淳,後來梁子淳才負氣錯嫁,所以理應邊策繼續擔責。
“那你怎麽應付的?”邊策柔聲問妹妹。
“我哪兒懂這些啊。”邊楚嘆了口氣,“我只好偷偷發微信請教姜姐姐。我見過她跟投行的經理鬥嘴,她把對方氣的半死。”
“她教你什麽了?”邊策看了看日子,這都多少天了,怎麽脖子上的咬痕還沒淡。
邊楚一通敘述,邊策閉着眼睛也能想到姜辭教她說這些話時的樣子。
這事兒辦的,怎麽偏傳到她耳朵裏去了。可她在乎嗎?
隔天梁家就把狀就告到老太太面前去了。說他們家邊楚是真厲害,捧着梁子淳損了梁家,把錯處都算在梁家長輩頭上,除了梁子淳,她把梁家一家子都得罪光。
老太太背着梁家人偷着樂,對邊騁說:“所以才非得讓你妹妹去啊。這些話她說出來,再難聽份量也輕,再得罪人,他們也不會失了體面跟一個小姑娘計較。”
邊騁:“要不說還是您厲害,也虧得姜辭教的好。”
“姜辭去海南了?”老太太問。
“是呢,第一期工程,她不放心,非得親自去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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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咬人後的第三天,姜辭去投行開會,聽說邊先生稱病消失。那人描述的誇張,添油加醋一些外界的傳言,聽得姜辭雲山霧水,真心真意擔憂起來。
“邊先生病了?”姜辭當是随口一問。
某經理疑惑:“姜小姐會不知道?”
去年邊策親自給姜辭做方案,經理當她是他的新歡。如今看,怕是情分已經斷了。
隔天姜辭飛去海南,工程揭了幕,大堆事情等着她操辦。她把打聽邊先生真病還是假病的事兒交給蘇洛去辦。
蘇洛還未探明,邊楚先來取經。
幾番來回傳話後,姜辭領悟了。邊先生消失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她簡直白白擔心。
那明明是人家在跟梁家鬥法。
好在她也沒高估自己,沒多嘴一句問候,否則邊策會如何想她?
哦,戲精又加戲了。
得了便宜還來賣乖。
可不知怎麽的,她每每想起那晚後來邊先生的反常,就連海南的豔陽也難以融掉她心頭那股子陰冷。
日子飛馳而過,她投身于繁忙,妄想讓那晚的插曲淡成天邊的遠星。
可只是妄想。
他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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