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乌云气势汹汹而来,遮住了镶在夜幕上的星辰,海上昏暗无光,波涛汹涌,海浪高高扬起,掀了个大弯,重重砸在海水上。
“轰隆——哗啦啦——”浪花四溅,混着被砸碎的石沫。
大风起,海浪亦被吹起,数道黑雾在海面上穿梭。夜空有雷霆闪烁,劈亮了海面,雷光照在丰满的羽翼上。
数道黑雾腾空而起,双翅大张,孔武有力,掀起风浪。
黑雾聚在一起,在海面上落下了庞大的阴影。它们含着凌冽的气息,双目如淬了毒般紧盯着海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巨大双翼来来往往,强烈的压迫感将海中鱼虾吓退。
在海下十丈处,一人影飞疾穿过水流。海中海草摇曳,留下一串气泡。
一条没有巴掌大的小鱼被揽在女子怀中。
它奄奄一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中流露出恐惧与不安。
数十道伤口让它流血不止,身子更是皮包骨头般。它瘦弱,又小,海上的羽风在身后响起,它吓得更往女子怀里钻了钻。
“看到了,那凰女和孽种就在前面!”恶狠狠的声音混合着海风,语腔有些怪异。
小鱼咬唇,眼泪不停往下落。
细白的手掌温柔地摸着它的鱼脑袋,女子游动速度不慢,愈发快的心跳也让小鱼的身体颤抖。
女子镇定的声音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紧张与急促:“快了,阿鱼不怕,马上我们就要进南境了。百年大比在即,南境开了结界,他们进不去的。”
小鱼用鱼鳍抱着女子,女子一边安抚地用手拍打着小鱼的背,一边喃喃道:“阿娘怕是护不了你了,只是你还小啊!”
小鱼呜咽,即便伤痕让它使不出力气,它还是想抱紧阿娘。
女子吐了口气,垂眸望着小鱼,眼底深处藏着不舍,她望向前方一望不见底的海境,气息若有若无。
“阿鱼别怕,阿娘不会死,阿娘会涅槃,千年后阿娘会重生。”
小鱼用力摇着脑袋,眼泪与海水混在一起。
身后黑影离它们越来越近,女子看向离它们还有几里的海域,心如刀割,她最后一次抱住了她的阿鱼,眼泪止不住流下。
“阿鱼,它们不容你,寻常宗族也不敢收留你。好在你生来不同寻常,若是甘愿为坐骑,应能引得大能出面,只是怕那些人会为了利益将你卖给它们……”
女子惊慌,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望向前方,愣着神,慢慢道:“若你今后隐去身份,给映天宗一弟子当脚力,终生不出南境,怕能留有活路。”
“你还是快快修炼,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逃生的机会,日后早日飞升,远离尘世。”
小鱼睁着眼仰望阿娘,女子闭眼,眉心闪烁一抹金光,她将金光取出,盖在小鱼身上。
“今后无人能察觉到你的气息,知晓你的身份。”
说罢,小鱼似是飞了起来,它困在泡泡里,看着阿娘离她越来越远。
它好像穿过了一层结界,远处火光漫天,一凤凰虚影燃尽了半片天空。
黑影踉跄,缓了半天才朝它飞来,庞大的虚影让它直接瘫倒在泡泡里。
眼看黑影离它越来越近,直到对方触碰到了一层无形的结界,天空顿时亮了起来,数道雷影辟下,几丈粗的雷霆将黑影淹没。
小鱼望着眼前占据了它所有视线的雷光,它耳边似乎响起了一男人平缓且无情感的声音。
“带杀意且擅闯南境者,海上跪三日。”
几道黑影受了雷责,站也站不稳,它们凶狠盯着小鱼,终是不甘地跪在海面上。
小鱼恍惚,泡泡破开,它掉进了海里,伴随着灵光散入空中,它看到了化为碎片的请柬。
阿娘?
小鱼茫然在海面上停顿了一刻,终是钻入海里,缓慢且艰难地摇动着鱼尾朝着最南处游去。
*
胥朝起躺在海岸上将馒头渣抛到空中,十来只海鸟熟练地用嘴衔住。
鸟爪落在礁石上,红色长嘴“哐哐”将馒头嚼完,留了一些残渣掉入水中。
水底晃起了微波,依旧清莹秀澈,海草慢慢舞动。
胥朝起日日来此寻找机缘,可惜这些鸟基本上都是凡鸟,莫说是当坐骑,就连智慧也只有三四岁孩童那么多。
宋水清怕胥朝起热着,于是特意为对方撑着伞。
胥朝起也不好意思光让朋友付出,他每日也会画些灵符送给宋水清让对方回去交差。
他又往空中抛了一些馒头块,海鸟咬完,剩了一块掉进水里。
馒头块浸了水变得蓬松,它在水里晃来晃去,最终落在珊瑚上。
此时,海底依旧毫无动静。片刻后,一块微小礁石被鱼鳍用力推动,小鱼晃晃悠悠从海里面爬出来。
它比数日前还要虚弱,几乎游上几寸就得歇一歇。身上伤口长期未处理,又没有灵力,鱼尾处已腐烂一片,鱼身更是瘦。
它游在水中向上望去,日光透过海底,它看到了一朝气的青年。
小鱼收回目光,它缓缓地爬到了馒头粒跟前,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吞着。
青年每日都会来此,这也是它唯一的食物。
它仔细嚼着馒头粒,灵麦所做的馒头让它能有些力气。
吃完了,它便埋在海草里,等待着下一次有馒头渣掉下来。
鱼眼映着青年的白肤黑发,对方是映天宗弟子,它想过跑出去给对方当坐骑。
那一次是它最勇敢的一次,都快游到海面上,它闻到了鱼肉的味道。
那人吃鱼,还不少,它怕了,怕被对方捉去下锅。
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它有些晕沉,仅靠馒头渣的灵力怕是稳不住它的伤了。
胥朝起今日运气不错,他正撒着馒头,空中有一群仙鹤飞来,落在了礁石上。
仙鹤闻了闻他的馒头,有点香,但还远远配不上它的档次。
宋水清知道胥朝起一直在寻坐骑,于是便主动替他问道:“你们从何而来,可有去处?”
仙鹤果真非凡鸟,鸟喙张了张,它瞧着胥朝起的面容道:“我乃灵兽道君所养灵鸟,今已出山,该寻一主了。”
至于它为何不看宋水清?没见到旁边有只雄鹰蹲着吗?好鸟不侍二主,自然得挑没有坐骑的来。
它瞥着胥朝起全身,心中暗暗打算。
这小弟子长得好看,还有股仙气儿,今后要是与他一同飞向各山,落地一瞬间,不就连本鸟的格调也给拔高了吗?
它仰了仰脖子,其余仙鹤瞧着胥朝起的面容和身段也是一样的想法。
胥朝起闻言,双眸也亮了些,他坐起身。
仙鹤一看,有门!于是说出了它的标准。
“你这儿灵饲草可管够?”
胥朝起愣了愣,他摸着脑袋,“灵饲草何物?”
宋水清一见,急了。
灵饲草乃是一中上品的灵草,寻常一捆为一块中品灵石,能吃十日。
仙鹤一听,便知道这小子有些穷。它焦虑地刚想扇翅膀,又觉得此举颇失仙鹤风度。
早就有其它仙鹤眼红胥朝起的身段,于是连忙降低标准起来,竞价起来。
“我倒是好养活,素甘草够吃便好!”
素甘草一捆90下品灵石。
先前的仙鹤一听,呦吼,本鸟被截胡了?
它心一狠,降价,“蜜芩草管够也行!”
蜜芩草一捆75下品灵石。
“我来覃絮草!”
一群仙鹤卷来卷去,最后叫的灵草只有区区50下品灵石一捆。
价格一叫到这儿,谁也不敢继续喊了,再喊就真的得灵气枯竭而死。
然而胥朝起依旧迷茫:“这……茗茵草是何物?”
众仙鹤:……
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这时,水中传来微弱的声音:“我……我一天……一颗馒头就好。”
一条小鱼颤颤巍巍从海里冒出头,它身体呈白色,有火红色的纹路,身上无鳞,倒是有点像小海豚。只是它浑身瘦弱不堪,有数不清的伤痕,鱼尾处还腐烂见骨。
小鱼有些害怕这个喜欢吃鱼的青年,但是这是它最后的机会,它怕青年找到坐骑就不来喂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