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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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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孫安元看到林春燕同王行商說話這樣的熱情, 再想到剛才看到自己的時候,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突然沒了吃下去的心思。

    林春燕只以為張大娘是體貼他, 回到後院就去休息了, 他打算晚上回家之後上趟山, 把麻筍帶回來。

    這段時間總去上山, 他覺得自個兒的身體也比之前好了不少,有時候一個時辰就能從山上走個來回。

    王行商那友人來這鋪子裏吃了很多次飯, 對這裏面的人都熟得很, 就沒見過張大娘對誰這樣熱情過, 坐在那裏都快把王行商家裏問個清楚, 也明白了幾分。

    他嘿嘿的笑着, 等出了鋪子之後還對王行商說,“你小子倒是個好福氣的。”

    王行商摸不着頭腦,但他那友人卻不再多說, 只拉着他去自個家裏住,“回回來了都住客棧, 他跟我見什麽外。”

    好不容易賣得差不多了,輪到他們這些人吃飯,林桃紅噔噔地跑到院子裏,先告張大娘的刁狀。

    “娘今兒可真是太過分了,只讓我在那裏打飯, 她自個兒倒好,和這個說說話,和那個說說話, 好不清閑!”

    張大娘見林春燕看過來了,趕緊解釋說, “我哪裏偷懶了,是有正經事呢,只你們小孩家家的別管。”

    段夫子也看出來了,笑眯眯地說,“紅娘這次真誤會你娘了,她可不是躲懶。”

    宋大娘點頭附和,“對,這可不叫躲懶。”

    見沒人站在她這邊,林桃紅一時摸不着頭腦,只能氣呼呼背過身賭氣,不再理會他們。

    林春燕壓根沒往其他地方想,張大娘時不時就要弄出些幺蛾子來,誰知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麽,用不了多久她自個就會說出來。

    回去之後,林二嬸他們也還這上山一塊挖,見這些麻筍都已經成熟了,再不挖的話就要老了,都哎喲起來,挖得很是賣力。

    從前不知道能吃也就算了,如今知道麻筍是好東西,還不趕緊趁着還沒太老的時候,多挖些回家腌起來,能吃一整個冬天。

    這腌麻筍的事情,林春燕打算交給大家,讓他們各自腌一點。

    除了自家吃的,剩下的都能拿到他們這裏。

    張大娘聽說不用她再費勁地弄那些麻筍,高興得差點蹦起來,“我這幾天都睡不踏實,閉了眼就是在那裏切麻筍。”

    “那裏就那樣誇張了。”林春燕不信,“別是娘你不想幹活,又編出來的話吧。”

    “真是這樣!要不就做夢到在那裏挖大坑,哎喲老天奶奶的,你們是不知道我去年過的是個什麽日子。”

    張大娘邊說邊比劃,也不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引得大家都哈哈笑起來,一群人邊挖邊說話,沒多大會兒簍子就滿了。

    他們下山的時候碰到村裏人,他們看到背着的這些竹筍,驚訝了一下。

    “這些能吃?”

    林春燕點點頭,“能吃,你們要是想學怎麽做的也行,或者是摘了來我家換銅板。”

    這些人都沒聽到林春燕說的前半句,都只聽到能換錢上了。

    他們互相看了看,再三确定都高興起來,興沖沖地往山上走。

    有這些人幫忙,也能早點把山上的麻筍挖下來,不至于浪費了。

    那流民中特別能幹的女人也聽到了,他們沒有地,裏正讓他們住下已經算是開恩,怎麽可能再分給他們地。

    沒有地也就意味着他們種不了糧食,得從別的地方想辦法活命。

    這段日子不用幫忙搶收糧食之後,叫江琴姐的女娘就日日上山挖野菜,想多攢一些好到冬天吃。

    聽了林春燕的話,她比其他人都要激動幾分,當場就落了淚。

    有了麻筍之後,他們一家能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江琴姐一擦眼淚,直接往山下跑,要把家裏其他人都找來。

    摘回來的麻筍就倒在他們院子裏,張大娘正在那裏和他們說怎麽腌,林春燕就沒去管。

    王英娘已經好了不少,可林春燕怕她下個月來的時候再難受,堅持給她艾灸。

    屋子裏面都是袅袅升起的艾香,林春燕就在一旁陪着她說話,手上不停地搓着艾柱。

    他們家的艾柱用得特別快,溫度一天比一天地高,他們屋子裏的窗戶紙都撤下了,只有一竹簾擋着。

    不過蚊子這種東西是擋不住的,不點着艾香的話,夜裏根本就睡不着。

    還不如在房頂上睡,有時候風大了,那些蚊子反而咬不到他們身上。

    “今天咱們就去房頂上睡吧。”林春燕搓累了就說。

    林桃紅聽了趕緊點頭,“我早就說了要去房頂上,偏你們還不願意。”

    “那還不是怕你睡覺不老實,從房頂上滾下來。”

    林桃紅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走到一邊也幫着搓起來。

    “咱們再去摘些荷花吧,我瞧着好幾個來店裏吃東西的小娘子都頭簪着荷花,那些挑着花賣的都要兩個大錢,真是太貴了。”

    “行,咱們什麽時候就去摘些回來。”

    院子裏的人慢慢散了,張大娘打了個哈欠,就躺在大樹下悠閑地摟着雪團,聽見他們說話,也說要去房頂上睡。

    林桃紅還在記着白天在鋪子裏的事情,不願意和張大娘挨着,母女兩個就吵吵鬧鬧地上了房頂。

    這時候,隔壁二房卻突然傳來了吵鬧聲,張大娘就不再和林桃紅拌嘴,想也不想地就爬上了牆頭上。

    他們兩家之間的牆頭并不是很高,張大娘下面墊了一張椅子,剛好能露個腦袋。

    林春燕看到了趕緊把她往下扒拉,“娘你做什麽呢?叫人看到了說什麽好!”

    張大娘才不管這些,還和林二嬸打了招呼,“這是怎麽了?我聽着像是三郎的聲音!”

    林春燕覺得她的行為十分出格,可林二嬸卻接受良好,一來都知道張大娘是個什麽人,從前這種有熱鬧看的時候,張大娘總是沖在第一個。

    再者就是,村裏像張大娘這樣的人并不在少數,平常日子無聊,有個什麽熱鬧看的話,都趕緊過去湊趣。

    柳娘子時常就覺得在村東這邊住着哪裏都好,就是沒了熱鬧看,以前能聽聽林三叔和李氏吵架,也能看旁邊洪娘子家熱鬧,東家長西家短的,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林二嬸回張大娘一個苦笑,“是三郎這孩子,非要挖個池塘出來養魚,這不就和他爹吵上了。”

    林春燕還在扯着張大娘,張大娘波拉幾下都沒撥拉開,只好從椅子上跳下來,去屋子裏抓了把瓜子,直接去了林二嬸家。

    林春燕都被她這操作震驚到了,林桃紅還在一旁拱火,“娘最近真是有些無法無天,哪裏有她這樣子的。”

    王英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猜紅娘肯定和幹娘吵架了,要不然不能這樣四處拱火。”

    林桃紅就把張大娘不幹活的事情說了,“我看就該再扣她一個月的工錢。”

    王英娘把之前給她做的那衣裳拿出來,“你先試試合不合身。”

    這幾天她肚子疼,不管是家裏的誰都不讓她下地幹活,快把王英娘給憋壞了,幹脆就把之前林桃紅讓她幫忙做的衣裳給趕制了出來。

    林桃紅一看到就高興得直接蹦了起來,噌地一下子回了屋子。

    這李氏是個妙人,會那染布的手藝之後,也不是大張旗鼓地接了多少活計,只是告訴了親近的人,她這裏能染了布出來。

    她自個兒去送繡藝的時候,再買些白色的棉布回來,慢慢地攢着布料。

    這樣倒是沒引起太大的轟動。

    其實那些染房們也看不上她這些用植物染出來的料子,他們早有了這樣的技術,且要更加的成熟。

    像李氏會的那繡活雖然精巧,但如今追捧的可是缂絲,這些多用于佛像帆帳和世家大族的衣裳上,再不濟還有那些錦绫羅綢緞,只用了棉布染成沒有任何圖案的顏色出來,實在是沒什麽好讓人記挂的。

    不過李氏還是謹慎為上,一匹布只賺上三五個大錢,倒也不費什麽力氣。

    張大娘看了會兒熱鬧,就跑了回來拉着林春燕就走,“你二叔和三郎吵得不可開交,說是讓你去評評理。”

    林春燕手裏搓艾的動作就沒停,被張大娘拉過去的時候,手裏還拿着艾葉。

    林二嬸和林翠香見她來了,都松了一口氣,“我們是勸不了他們兩個,怎麽一個比一個犟。”

    林春燕先去看三郎,平日裏三郎可是圓滑得很,今兒個卻梗着脖子在那裏不退縮,不管誰說什麽都只死咬着要挖池塘。

    見他這樣鐵心,林春燕只能嘆了口氣看向林二叔,“好好的何故鬧成這樣,二叔也先別生氣,三郎不也是想省錢,挖了魚塘之後就不用再去別的地方買魚了。”

    三郎見終于有人向着自己說話,也不像剛才那樣梗着脖子,松緩了語氣說,“這一條魚買來就要幾個大錢,我這賺頭實在太少,要是自個兒養的話,可不就能多掙上不少。”

    林春燕剛才向着三郎,這時候卻又搖搖頭,“話說回來,二叔顧慮也是對的,你當挖了池塘那些魚就能自個兒好好地長大?咱們不也得買魚苗,還得精心伺候着,可家裏哪裏還有閑人?”

    三郎不服氣:“咱們村子裏那池塘裏的魚不也沒人管,不照樣長得挺大。”

    “哎喲這話說得,怎麽沒人管?是你們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時不時就有人往裏面喂一些東西,要不然那蓮蓬蓮藕是從哪來的,全當是野生的了?”

    三郎真不知道這些,可他還是不願意退讓,“總得讓我試試,我也不用你們其他人管,只要我賣完貨回來自己就能挖。”

    林二叔哼的一聲,“你白天已經賣了一天的貨,晚上了我們還讓你挖池塘,這倒成什麽了?”

    見他總算說了軟和話,林二嬸趕緊乘勝追擊,“就是,你去外面買東西就已經夠辛苦的了,我們也是看你人小……”

    剩下的不用林春燕怎麽插嘴,話說開就好。

    三郎家裏放了不少的小蝦,這些都是石頭領着那些孩子們帶回來的,林春燕想着正好紫蘇葉還多,就提了一些回家。

    說起來,他們也好久沒有吃小蝦了。

    她回去之後先用油把小河蝦爆炒,等香味出來之後,再加入花椒紫蘇葉等調料,出鍋的時候再放上些野蔥,香噴噴的紫蘇炒小河蝦就好了。

    這道菜炒起來很簡單,可味道卻不錯,蝦外面的殼子已經把香味吸足,裏面卻是帶着些鮮甜,紫蘇葉也帶着些奇妙的香味,和小蝦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除了炒着吃之外,像那些大一些的蝦蟹都是可以被紫蘇葉包着吃的。

    幾個人邊吃先說起三郎挖魚塘的事情,林桃紅只聽了個結果,突然開口說,“好久沒吃魚了。”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林春燕,“大姐,咱們哪天吃魚吧?”

    林春燕卻沒立刻答應她,林桃紅就蹭在她身邊歪纏,“大姐,我把匣子裏的幾個宮花送給你,你給我做一頓吧。”

    “那幾個宮花不是你都帶煩的,而且我本來就不喜歡戴宮花。”

    王英娘看出來林春燕是想逗林桃紅,故意湊趣說,“我看你把那銀丁香送給燕娘吧,那才拿得出手。”

    前段時間的時候,林春燕又帶着他們去了一次金銀鋪子,一個人挑了一個耳飾。

    除了剛打耳洞時候的小銀丁香之外,他們有了第二個耳飾。

    林桃紅喜歡上一個銀釵子,上面是镂空的,倒是不太重,差不多兩貫錢左右。

    林桃紅手裏是有這麽多錢的,可讓她一下子拿出來她又舍不得,最後還是林春燕給她拿了一半出來,才把那銀釵子買下。

    他們這種樣式是最簡單的,還有那種銀連竹節釵子比他們這個略貴一二百個大錢,再其他的一個就七八貫錢,更別提那些金的了。

    林春燕和王英娘都沒舍得買,別看鋪子裏一天能掙上個四五百大錢,支出的也多了不少。

    聽到這話,林桃紅就不舍起來,在那裏猶豫半天,還是開了她的首飾匣子,把裏面的那副耳飾拿了出來。

    “大姐,你可得好好地保管着,說不定哪天我就從你這裏拿回去了。”

    見她這個樣子,林春燕和王英娘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且拿回去,我要你這耳飾做什麽,想吃魚的話,過了明兒給你做。”

    她和王英娘今天要做那馬蹄糕,馬蹄粉是黃掌櫃托人送來的,讓他們做好之後,直接送到清風茶樓裏。

    這馬蹄粉本來就不多,只那麽一小罐子,聽說這東西得來十分不容易,黃掌櫃不敢讓他們茶樓裏的點心師傅做了出來,便拿來給林春燕。

    他們這邊是沒有馬蹄的,林春燕捧着那一小罐子馬蹄粉也很小心,先在裏面加入些清水之後,再過篩。

    等鍋中的水燒開之後,将紅糖放到水中融化,再把剛才調好的馬蹄粉生漿倒到紅糖水中,快速地攪拌成沒有細碎顆粒的黏稠狀态。

    這時候,鍋裏的紅糖馬蹄粉就成了熟漿,把剩下的那些生漿倒入熟漿裏面,同樣進行攪拌。

    王英娘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眼看着林春燕把這馬蹄粉都做成熟漿之後,倒入了模具裏面上鍋蒸起來,才開口問,“竟然就這樣簡單嗎?”

    林春燕點點頭,“再複雜一些,可以再做了摻其他味道的,像我們蒸年糕似的一層層的撂起來,顏色要更好看一些。”

    看黃掌櫃那樣重視的程度,這馬蹄糕應該是要送人的,林春燕就又做了摻了玫瑰鹵子的馬蹄糕。

    等蒸好之後放涼,林春燕就将他們切成了等大的小塊。

    最後一點邊角的地方她拿下來,放在嘴裏嘗了一口,随即滿足地眯起眼睛來,“就是這個味道。”

    王英娘也嘗了一口,邊吃邊說,“很爽彈,到嘴裏就化了。”

    剩下的一點,他們就留給張大娘和林桃紅,要不是東西實在不多且難得,林春燕都想向黃掌櫃讨要一些。

    黃掌櫃看到這些做出來的東西,忍不住贊嘆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接過。

    林春燕就問起他過段時間就要走的事情,“只不知你們茶樓到時候會有誰接手?”

    黃掌櫃最近都在忙這個事情,像林春燕和宗掌櫃那樣自個兒開鋪子的,到時候換的誰都是他們自個說了算。但是黃掌櫃和曹掌櫃這種,背後都是有人做靠山的,卻也沒有他們這樣自由,什麽都要聽上面的安排。

    林春燕就不問了,只說臨走前一定要說一聲,怎麽也要給黃掌櫃踐行。

    麥子剛收完就到了芒種,這也就意味着,悶熱潮濕的仲夏來了。

    天熱,人們也容易心火旺盛,林桃紅高興了兩天,不知怎麽的又開始煩躁起來,看什麽都不順眼。

    林春燕就說給她做了苦瓜蘑菇魚湯。

    林桃紅見林春燕好不容易要給她做魚了,裏面卻放了苦瓜,臉就耷拉得老長,過去找林春燕歪纏。

    “大姐不放苦瓜就更好了,我肯定能吃好幾碗。”

    除了苦瓜釀肉之外,好些個人都不愛吃它,畢竟味苦。

    可苦瓜也是君子之菜,不管和什麽菜搭配,都不影響其他的味道,苦自己不會苦別人。①

    林春燕沒理她,“你等我做出來就知道,這道菜苦瓜才是點睛之筆,少不了它的。”

    她把之前摘回來的蘑菇洗幹淨之後,放到沸水裏面稍微滾開,苦瓜也被從中間刨開,挖去了裏面的籽。

    最近地裏的蔬菜都長出來不少,丁慧娘也不再總吃那蘑菇湯了,偶爾還會換了新鮮的花樣。

    他們家是沒種地的,洪娘子收上來的小麥給她分了不少,丁慧娘沒要,洪娘子卻不依,執意要給。

    這幾天,丁慧娘家裏也蒸上了白面饅頭,她還專門給疙瘩蒸了幾個小花卷,把疙瘩喜得眉毛都笑彎了。

    看見林春燕把那苦瓜切開,就笑着同她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面饅頭太好吃了,昨個我們也炒的苦瓜吃,竟然不覺得苦。”

    林春燕點點頭,“苦瓜炒好了自然香得很。”

    魚去鰓和內髒之後,直接放到熱油裏香煎,等到兩面都金黃之後,直接将蘑菇苦瓜放進去,再倒些熱水小火慢炖。

    林春燕就和林翠香趙紫蘭說,“煎魚的時候一定要熱鍋涼油,鍋燒熱了再倒入豬油,等油熱了再放進魚,這樣魚才不容易粘鍋,也不會煎破魚皮。”

    “要想把魚湯煎得奶白,放的一定要是熱水,如果覺得苦瓜實在太苦的話,可以提前加點鹽之後把苦水洗出來。”

    兩個人都豎着耳朵聽,就連丁慧娘也時常聽林春燕講一些做飯的經驗。

    只是他們家很多東西都沒有,她也從來沒有試着做過,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一樣的味道。

    林桃紅嘴上雖然說着嫌棄,可還是巴巴地過來等着,瞧見魚湯好了,才裝模作樣地說,“我先嘗嘗苦不苦。”

    大家都沒戳穿她這小心思,林桃紅只舀了一小勺的魚湯,在嘴裏面含上片刻,眼睛就瞪得大大的。

    “竟然不是很苦!”

    說完這個,林桃紅又吃了一口魚肉,這魚肉不出所料的嫩滑好吃,還格外的清爽。

    這時候,她才不得不承認這苦瓜蘑菇魚湯十分的好喝,她也不着急吃魚肉,先把那碗湯喝下肚子裏。

    “這道菜妙就妙在這裏,苦瓜不僅沒有将苦味滲透到湯裏面,反而吸收了魚和蘑菇的鮮 自然好吃得很。”

    林春燕說完就招呼大家來喝,“夏天的時候喝了這個,最是解暑了。”

    宋大爺喝了好幾碗,覺得這魚湯十分對胃口,連湯裏面的蘑菇苦瓜都吃得一幹二淨。

    他和宋大娘總是跟着鋪子裏的夥計們一塊吃飯,一開始的他們還有些過意不去,等收租子的時候就說什麽也不要。

    林春燕卻執意給他們,老兩口連個養老的人也沒有,總得留點銀錢傍身。

    且他們晚上走了之後,都是老兩口幫忙照看着東西,從租鋪子到如今,別說是賊了,鋪子裏連只老鼠都沒進過。

    那些個吃食,就當是給他們幫忙照看店裏的工錢了。

    宋大爺吃完了就拿着蒲扇出門,他的脖子肩搭着一條汗巾子,只要一出了汗,他就趕緊擦掉。

    一天到晚,汗巾子都得換上兩三條。

    天熱,出來吃飯的人也減少了不少,只偶爾有人叫了閑漢,買些涼爽的東西回家。

    苦夏,向來不是那樣好過的。

    高門大院裏在芒種的時候卻是熱鬧非凡,自打二月二迎花神之後,到了芒種這天是要将花神送走的。

    胡小郎君的娘親美婦人坐着馬車去赴宴席,她身邊還跟着兩個貌美的丫鬟,一個是若柳,一個卻眼生得很,只一直微低垂着頭,額前的碎發将她的眼睛遮了大半,倒看不清什麽容貌。

    這次餞別花神是九王府裏的大娘子辦的,剛過完年之後,九王就娶了這大娘子,她是個愛熱鬧的,日常辦了宴席請汴京城裏說得上名字的婦人過去。

    聽說趙王府裏的幾個小娘子也被請了過去,這其實是不合規矩的,這些小娘子們認真說起來不過是個玩意兒,根本上不了臺面。

    偏趙王府裏沒大娘子,他們這些小娘子的身份才水漲船高起來。

    趙王是想讓趙杏花去散散心,九王即便再和他不和,也不敢當着全汴京貴婦人的面動什麽手腳。

    前段時間下雨的時候趙杏花不知怎麽招惹了風寒,斷斷續續地病了有半個月,趙王雖然覺得他無趣,但到底那張臉是他喜歡的,就想讓她松快松快。

    趙杏花自然不願意去,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只盯着窗戶外面一閃而過的小鳥看,什麽也提不起精神來。

    趙王見她這樣子,多少覺得她好賴不分,幹脆甩袖子走人。

    李大娘子卻借着這上水晶燴的時候,親自過來一趟。趙杏花本來蔫蔫的,對這些吃食都沒什麽胃口,瞧見李大娘子有話要說,就把身邊的人都給揮散了。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趙杏花卻願意出門見人,主動要去那九王大娘子的宴席上餞別花神。

    前段時間麥子還沒完全成熟的時候,張牛力過來挑豆皮回去賣時,給張大娘帶了些青麥芽,說是張大娘從小就喜歡吃青麥芽飯。

    青麥芽就是麥子徹底成熟前,這時候的麥子吃起來格外的香,又很有嚼勁。

    張大娘當天晚上就給他們炒了青麥芽飯,幾個人坐在院子裏邊吃青麥芽飯邊閑聊,張大娘就感慨起來。

    “多少年了想吃這一口青麥芽飯都沒吃着,如今你大舅他們卻知道給送來。”

    青麥芽得來不容易,張大娘似乎是為了彌補似的,把一碗青麥芽飯都吃完了。

    這次張牛力來拿豬胰子,又帶了兩袋子的麥子。

    張大娘樂呵呵地收了,給張牛力倒了杯水,看着他咕咚咕咚地喝下才問,“你們家的麥子都收了?”

    張牛力點了頭,“二叔家的麥子也收了。”

    農忙時節,林春燕就沒再讓張小舅出去跑貨,讓他留在家裏收糧食。

    這次張牛力來,張小舅也讓他幫着帶些豬胰子回去,他就不單獨再來了。

    他們村做豬胰子的人多了之後,三郎一下子反而賣不完,那些漿洗衣裳的娘子們用這豬胰子非常地節省,一小塊就能用上許久。

    三郎正有些發愁不知道該讓誰做了這豬胰子買賣時,這次張牛力他們就過來,順便拿了些豬胰子回去。

    這東西自然是沒有果凍豆腐好賣的,他們不過是當做個梢頭,不過被張小舅看見了,他就試着拿到了別的鎮上賣,自然是好賣得很。

    林春燕給他把東西裝好,張牛力一直惦記着那碗凍豆腐,憨憨地在旁邊問,“不知到了什麽時候才能有?”

    “還得再過上兩個月呢。”

    大家都喜歡吃着便宜的橡子豆腐,好些個人聽說沒了還覺得有些可惜。

    張牛力就嘆了口氣,除了豆皮豆幹之外,又裝了些粉絲。

    沒了橡子豆腐,眼見着家裏的生意一下子就不好起來,他自然是發愁的。

    見三郎貨郎的買賣做得好,就有些心動。

    不知道在他們家開個雜貨鋪子怎麽樣。

    林春燕等他走後,就打算拿着新鮮的麥子做麥芽糖。

    這些小麥需要先浸泡一晚上,然後放在經常晾曬果幹的大簸箕上,讓麥子慢慢地發芽。

    大概四天之後,芽已經長得很高,林春燕就将他們拔下來,把發黴沒長出來的麥子扔掉。

    将這些麥芽切碎之後,和之前泡好的糯米混合大概小半天的功夫之後,濾出汁水,再進行小火慢煮。

    林桃紅等了好幾天,這時候眼見着就要做出來,忙蹲在旁邊巴巴地等着。

    等真看見林春燕把那麥芽糖做出來之後,就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林春燕趁熱把麥芽糖倒在了罐子裏,又拿了筷子出來,把麥芽糖攪在上面,一點一點地拉扯着。

    很神奇的是,麥芽糖就在這反複的拉扯過程中變得越來越白,似乎吃到嘴裏的時候也更加地甜上幾分。

    趙玲蘭姐妹兩個沒着急走,見他們把麥芽糖做出來了,也學着他們的樣子拿着筷子挑起來,蹲在那裏慢慢吃。

    “這如今的日子就是好過,小時候看到誰吃上這麥芽糖了,心裏不知道怎麽羨慕呢。”

    那時候再也想不到,他們也有這一天。

    吃完了也不着急走,趙鈴蘭就問起王英娘來,“你肚子可還疼?”

    王英娘搖搖頭,“早就不疼了,又不是琉璃娃娃。”

    趙紫蘭就問她是怎麽治好的,“我鈴姐兒這幾天也疼得不行。”

    王英娘趕緊看向趙鈴蘭,讓她坐到一邊凳子上,“你這肚子疼怎麽也不說,還來這裏幫忙?”

    趙鈴蘭并沒有坐在凳子上,她覺得蹲在地上反而讓肚子更舒服一些,見大家都看過了,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也沒什麽,我又不碰涼水。”

    林春燕去地窖轉了一圈,把前兩天剛做出來的益母草膏拿出來一罐遞給她,“你先用着,實在疼得厲害的話就用這益母草煮了雞蛋吃,千萬記得放些紅糖。”

    紅糖是比較珍貴的東西,林春燕又仔細問了趙紫蘭,怕他們家沒有,又不好意思來他們這裏拿。

    “有呢,我娘之前也買了不少,讓我們着了風寒的時候煮了紫蘇葉水喝。”

    林春燕放心了,催着趙鈴蘭趕緊回家,“趕緊在床上躺躺,別不當一回事,明兒個也別過來,算是給你放假。”

    他們這些人都還不太規律,林春燕就讓王英娘記着些,“以後誰要是來了,就帶薪在家裏歇上幾天。”

    聽說錢照發,他們都不安起來,“我們自個在家歇着就行,哪裏還用給錢。”

    “聽我的就是,你們只好好歇着就行。”

    走的時候,林春燕還給他們裝了一小罐子的麥芽糖,讓他們拿回去給狗蛋吃。

    “他看着的得樂瘋。”

    狗蛋如今也比之前強了不少,見天地跟着狗蛋娘去地裏幹活。狗蛋爹早早地就去找芝麻花生了,可以說家裏的大部分地都是娘兩個種出來的。

    林春燕怕他們辛苦,也不讓狗蛋爹這麽早地就出門,偏他們知道林春燕正在賣涼皮,生怕耽誤了生意,說什麽也不留在家裏。

    且狗蛋雖然貪吃愛玩,可什麽事情都記着分黑子一半,也是個講義氣的。

    剩下的這些麥芽糖林春燕裝好,給妞妞疙瘩分了一小罐,又給趙沐陽帶去了些。

    張大娘陪着她一塊兒去,路上就問起那王行商的事情,“我見這幾日他總過來咱們鋪子裏吃飯,倒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邊說,還邊看着林春燕的神情。

    林春燕被她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王行商這個人,随着張大娘的話附和,“人家畢竟走南闖北,見識得也多。”

    張大娘沒看出來什麽,有些懷疑自個兒想錯了,繼續說起王行商,“他沒見過那松花蛋是什麽,那天可鬧了不少的笑話。”

    林春燕想到他指着那黑色的松花蛋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由得抿嘴笑起來。

    “這人哪裏都好,就時常不在家,我打聽過了,他們家也沒什麽小娘子,瞧着他人很老實,估計也是不敢找外室的。”

    林春燕不知道張大娘什麽時候把王行商的底細摸得這樣清楚,愣了一下才說,“娘覺得他不錯?”

    張大娘有些緊張地點點頭,反問林春燕,“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林春燕認真想了想,這王行商長得倒是不錯,就是看起來比張大娘要年輕一些,不知道王行商能不能接受年齡差距。

    那些暫不管,只這王行商常年在外面跑,張大娘就是跟了他也不打緊,只要還在他們鎮上就行。

    “既然這麽着,等我抽空了就問問他。”

    張大娘不知道林春燕怎麽一下子把話題跳到了這裏,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問,“你問他什麽?”

    “自然是問他願不願意上門,實在不行的話,就在咱們家旁邊蓋座院子,娘你可知道他是哪裏人士?我覺得還得多打聽一番,什麽時候見了孫捕快再問問他。”

    張大娘嘴巴張了張,只吐出來幾個字,“這也有些太草率了吧,八竿子還打不着,就想到蓋院子去了。”

    林春燕以為她害羞了,拍着張大娘的手說,“娘,之前那屠夫的事情我們覺得不好,是那人歲數太大,家裏兒子都娶親了,你嫁過去了也沒什麽好日子過,你雖然看上了這王行商,說什麽我也得問上一問。”

    張大娘的表情更茫然,只覺得林春燕的嘴在一張一合,那些話她都能聽明白,但是放在一塊兒總覺得理解起來很費勁。

    好半天她才哎喲一聲,“娘勒,鬧半天你以為我看上那小白臉了?我是在給你選……”

    後面的話沒說完,張大娘就捂住了自個兒的嘴,知道說錯了話。

    林春燕也明白過來,哼了一聲,“原來是給我挑的,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張大娘心虛地錯開了眼睛,“我瞧見那天你朝他笑得特別高興,還以為你看上他了。”

    “我呸!”林春燕這才想起來前幾天看到王行商的事情,“真是哪兒跟哪兒,我是替那董小娘高興,跟看到王行商有什麽關系,就是當時大黃在我跟前,我都能抱着他轉上幾圈!”

    說完也不等張大娘了,自個兒提着麥芽糖去敲了趙懷子的門。

    趙沐陽一溜煙地就跑過來,見是林春燕就朝她咧了嘴笑,等看到是麥芽糖之後,笑容就更大了。

    趙懷子已經能下地,那傷口雖然看着深,但總算沒傷到骨頭,慢慢養着也能好。

    “我叔叔還是按照原來定下的日子成親,到時候還去你們鋪子裏下定。”

    這原本就是說好的事情,不過趙懷子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林春燕還以為事情不成了,就沒想着再準備。

    這樣一盤算,也沒剩下多少日子了。

    趙懷子的神色眼見着好了不少,笑呵呵地說,“正要讓沐陽去和你說呢,沒想到你就來了,倒是正好了。”

    林春燕回去了就盤算起菜單子來,打算還按照封大娘侄子那時候下定的規格來辦。

    不過在辦這場宴席之前,林春燕又接了兩單子做席的買賣,一個是李員外,他終究沒挺過去,一命嗚呼了,另一個就是杏花娘,也沒熬過去。

    李員外是高壽,他們家又有銀子,倒是不用來林春燕這鋪子裏,只讓他多做些東西送到李府。

    除了林春燕之外,還請了專門做席的任大廚來做流水席。

    不只是金娘子他們村的人能去随便吃東西,誰要是路過了進去上炷香,也能坐下來安安穩穩地吃上一頓。

    李員外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排場這樣大也不讓人覺得如何,對比之下只覺得那杏花娘就可憐多了,杏花爹自然不願意給她花多少個錢,只叫了兩桌的席面,讓大家湊合着吃一頓便罷。

    趙娘子雖然覺得杏花娘做得有些過分,可看到他自家哥哥這樣無情無義,也就寒了心,打算以後少同他來往。

    這兩個席面林春燕都讓林翠香和趙紫蘭試一試,兩人跟着她學了也快有一段時間了,算是拿來考驗他們的。

    兩個人一聽,自然都緊張起來,生怕把這席面給搞砸了。

    “倒也不用那樣緊張,你們已經在鋪子裏做了不知多少次,不過是換個地方去做罷了。”

    又教他們拟菜單子,“不能一味地只圖省錢,總要有幾個大菜撐場面,這李員外家的席面和杏花年的席面還不同,你們兩個自個兒想一想,都該做了什麽吃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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