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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涼皮一出來, 就得了一片叫好聲,好些個之前不舍得花錢買吃食的人家,也買了那涼皮回去, 吃了只覺得身上爽快得很。
“倒是和翠縷冷淘有些相似, 但味道要更好些。”
翠縷冷淘就是過了水的涼面, 加上些清脆的黃瓜絲和腌菜, 是時下人夏天愛吃的一道菜。
“是的,這涼皮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 那面皮真是勁道得很。”
林春燕說了不讓過夜吃, 說是吃了壞的要拉肚子, 嚴重的還好死人, 倒也沒人拿自個身體開玩笑。
那荷花酒樓的宗掌櫃和齊廚子倒是想動手腳, 可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不說,他們也怕犯了衆怒。
林春燕如今背後可站着不少人呢,縣太爺拿她做搖錢樹, 王家和王員外他們也都愛吃一口新鮮的,時候使了人去買。
更別說那些個老饕餮了。
宗掌櫃嘆了口氣, 看着齊廚子有些怒其不争,“怎麽就學不會呢?不是看了兩天,再去做了來,別的也就罷了,只做會那魚香肉絲和京醬肉絲就行。”
時常有碼頭幹活的苦力過來問他們什麽時候再炒了那些菜來, 可除此之外再沒人來,連之前那些個老主顧都不見了蹤影。
齊廚子沒法子,又不想真被辭退, 只能進了廚房去琢磨。
申相公派來的小厮沒有買到那肉粽子,怕空着手回去了被申相公說, 就買了肉夾馍和豆皮燒餅帶回去。
這兩樣拿回去的時候還熱乎乎的,可申相公還是有些不樂意,摸着胡須在那裏自言自語,“怎麽就沒了呢?”
這林小娘子倒是個有意思的人,頗懂得幾分急流勇退,像那山海兜賣得好,她偏偏卻不賣了。
申小郎君當天下午再要去吃粽子的時候,就被廚娘告知已經被申相公拿走了,他人一下子就傻了,不知道申相公這是為了什麽。
他耷拉着腦袋去找了申大娘子,想讓他幫着自個兒要回來,“反正爹也不吃。”
申大娘子去了,申相公還振振有詞,“成日裏沉迷于一些吃的,怎麽上進?”
“怎麽不能上進了?咱們女婿這時候不還寫書呢。”
申相公冷笑一聲,“寫的什麽書?你可看到誰對他稱頌了?”
申大娘子沒要回來,直接要去買,申相公已經脫口而出,“別去了,那粽子已經賣沒了。”
說完就後悔得不行,見申大娘子也狐疑地看過來,申相公趕緊解釋,“我自然是猜的,都過了端午節,哪個好好的鋪子還賣粽子吃。”
申大娘子不信,派了人過去買,結果真被告知粽子已經賣完了。
當天晚上,申大娘子就好好地審問了申相公一番,終于讓他說出了想吃肉粽子這事。
“我就知道!”申大娘子一副早就看透的樣子,“吃飯的時候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這個老貨也想吃,偏還放不下面子。”
申相公索性破罐子破摔,“都被你生的小兒給吃光了,我連嘗都沒嘗,好幾匣子的肉粽子呢!”
就算每個匣子裏只放一個,那應該也還剩着呢。
申大娘子直接勾着唇笑起來,“告訴你什麽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幾匣子的肉粽子自然是不能一下吃完的,我都讓人收起來了。”
申相公一下子坐直,神情裏帶着幾分激動,“娘子,這麽說你哪裏還有?”
申大娘子點了點頭,把腿伸過去,別看申相公在外面是一副嚴肅板正的模樣,這揉腿的動作卻十分熟練,俨然已經做過不知道多少次。
“這還差不多,你待會兒把那幾匣子粽子拿回來,我拿肉粽給你換。”
申相公揉腿的動作頓了頓,有些舍不得,“其他餡兒的粽子也好吃,娘子你可嘗了?我看咱們也再留兩匣子,剩下的再讓小兒吃了。”
申小郎君還不知道自個兒到嘴的吃的都被申相公給截了去,第二天美滋滋地哄着申大娘子說笑了好一會兒,才捧着匣子回了屋子。
結果回去一打開,申小郎君就傻眼了,裏面的粽子明顯少了一大半,不知是被誰拿走了。
他又不敢去問,只能咽下這氣,先吃了一個才拿起筆給趙娘子寫起信抱怨。
不用做橡子豆腐之後,王英娘就輕松了不少,那些個點心也不用日日做,加上黃掌櫃馬上就要跟着縣太爺走,以後還不知道是個什麽章程,她難得輕松下來。
可身上并沒有因為不幹活而覺得舒暢,只覺得小肚子處一陣陣地揪痛,像是有人在裏面拿拳頭攪和一樣。
林二嬸看見她不對勁,還以為她是生病了,“且先別亂動,回屋躺躺。”
孫娘子看到了,卻想到了其他地方,試探着問,“可是來過月事了?”
王英娘的臉有幾分尴尬,卻還是點了點頭。
上次來的時候,好像也是一年之前,她還沒做小魚幹之前,當時就疼得死去活來,何大娘還說她想偷懶不幹活。
自然沒人讓她休息,她忍着肚子疼把家裏家外的活都幹了,聽人說這要月月來,直接就把她給吓哭了。
好在,這将近一年的時間再也沒這樣疼過。
王英娘蜷縮着身子躺在床上,喝了林二嬸給她倒來的熱水之後,十分的不自在。
“謝謝嬸子。”
“都是一家人,這有什麽好謝的,不過我看你肚子這樣疼,以後還是少碰涼水。”
王英娘艱難地露了一個笑出來,“已經很久沒有碰過涼水了,燕娘不讓,就是這時候了洗東西都還讓我摻和點熱水。”
林二嬸看她疼得冷汗都出來了,也只覺得她可憐,“大概是從前碰涼碰得太多了。”
林春燕回來的時候,王英娘已經迷迷瞪瞪地睡着,肚子上放着一個湯婆子,身上像是從水裏打撈出來的一樣,汗涔涔的。
“哎喲我的幹女兒,這可是受了大罪!”
張大娘沒疼過,可她卻是見過小娘子們是怎麽疼得死去活來的,趕緊要去給她沖紅糖水。
王英娘本來就沒睡實,她躺了一天也不太舒服,見他們回來了就睜開眼,聲音裏都帶了幾分虛弱,“幹娘,可別再給我沖紅糖水了,今個一天不知道喝了多少。”
“不頂用?”林春燕給她拿了條帕子,将她額頭和脖子的汗擦幹淨。
王英娘點點頭,“不太頂用,孫娘子說是以後每個月都要這樣疼。”
林桃紅被吓住了,聲音裏都帶了些哭腔,“這可怎麽辦?我去請郎中來!”
王英娘不讓,“那些個郎中都是男的,哪裏會看女娘身上的病,他們還嫌晦氣呢,估摸着明兒個就好了。”
這說得倒是實話,一旦來了月事,連燒香拜佛都是不行的,那是對菩薩佛祖不尊重。
林春燕把東西放下,也來不及換衣裳就出門,“我記得小河邊有益母草,回來煮了水喝,多少能緩解些。”
林桃紅也跟着她一塊兒去,只讓張大娘在家裏好好地陪着王英娘。
益母草多數都是長在水邊,這時候其實已經有些老了,找嫩的摘了很多,開紅花和白花的都行。
原先他們幾個小娘子在一起說話的時候,就說起過這件事情,不過王英娘已經有将近一年沒來,林春燕也就忘了。
還好,這時候的益母草還能用。
等到明年端午的時候,再多摘些益母草曬幹團成球放起來,可以用上很長時間。
林桃紅找得很賣力,嘴裏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越來越覺得當女娘是上輩子投錯了胎。”
“那個董婆子不就是這樣說的。”
林桃紅也想起來上次張大娘從錢娘子那裏聽的話,說他們這些小娘子都是犯了錯,得投胎五百次女娘才能投一次男胎。
“我呸!”林桃紅生氣地把益母草放進背簍裏,“果然是個混賬話,我有投胎五百次的功夫,直接投胎成雪團得了。”
再沒雪團那樣好過的了,每日只要曬着太陽就行,張大娘成日寶貝的和什麽似的,時不時地就會給他投喂小魚幹了。
回去之後,林春燕把一把益母草放進鍋裏煮,裏面放了兩個生雞蛋。
等雞蛋煮熟之後,把殼剝開,重新熬了益母草水,裏面再放了一大把紅棗紅糖。
還微微燙的時候林春燕就端給王英娘,讓她連湯連帶着雞蛋都吃下去。
益母草的味道其實是有一些苦味,即便放了紅糖也還是苦得不行,王英娘卻直接一口喝完。
“感覺好多了。”
就算是靈丹妙藥也沒這麽快見效的,知道她是安慰他們,林春燕也沒拆穿。
剩下的那些益母草林春燕打算熬成膏。
晚上飯也不再吃涼的,林春燕有些懷疑是這兩天吃涼皮吃的,井裏冰鎮的西瓜也沒停。
仔細想一想,老天爺對他們這些女娘還真是不公平,每日裏要做的活計那樣多,卻不給一副好身體。
林春燕把視線放在了林桃紅身上,眼看着她也長大了,就叮囑她不要再貪吃涼的。
林桃紅這時候還有些害怕,她可不想疼得那樣死去活來,就忙點頭。
前段時間她還有些饞冰圓子,虧得沒去買了吃。
畢竟王英娘那樣平日裏被打罵都不吭聲的人,僅僅因為肚子疼臉色就蒼白成那樣,讓她覺得十分恐怖。
張大娘拿了許多月事帶出來,“這些都是之前給他們準備的,你先拿着用。”
王英娘點了點頭,從早上到現在心裏的暖流就沒停過。
“那我們就吃熱乎乎的鍋子吧。”
正好也不用出去吃,就在他們的炕上擺了個炕桌,說是鍋子,不過也都是提前煮好撈出來放在湯汁裏,更像是麻辣燙。
不過滋味依然很好,只可惜沒有魚丸蟹棒了。
“我幹脆再去買點羊肉吧,吃了也滋補。”
“上次聽二郎說,洪老大爺村子裏又有牛肉賣。”
“只太不好搶了,還沒過去就已經賣完了。”
林春燕心裏只有可惜,不過羊肉也好吃,涮進鍋子裏之後,味道都差不多。
王英娘想幫忙,被一家人給喝止住了,就連林桃紅也讓她好好地躺在床上。
“好不容易好些了,瞎折騰什麽,我一會兒去竈間幫忙。”
張大娘從後院的地裏摘了不少的青菜回來,看着黃瓜翠綠綠的,也摘了兩個。
“再過一段時間,那茄子豆角也都能吃了。”
茄子和豆角長得多,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會種上不少。
王英娘半靠在後面的被子上,聽着張大娘在她旁邊絮絮叨叨地說着話。
“等給紅娘織好了毛衣,就先給你織個毛褲,你這毛病不能着涼了,肯定是去年冬天的時候穿得太薄。”
又說她去年冬天非要犯倔,冒着大雪出去擺攤子,“肯定不沾那時候的光。”
王英娘再想不到還能和那時候的事情扯上關系,只能讪讪地點頭,“幹娘別說我,再不那樣莽撞了。”
張大娘就不再繼續說她,瞧見林春燕買羊肉還沒回來,林桃紅正在抱柴火,她就壓低了聲音說,“那個镖局的孫镖頭你還記得不?”
王英娘點點頭,也學着張大娘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自然是記得的,可是有什麽不妥?”
“沒什麽不妥,就是覺得這個人不對勁,這都過去端午好幾天了,他還巴巴地送了回禮來。”
王英娘還以為是什麽事,“上次我聽燕娘去送節禮的時候說,他們镖局的人都出去了一大半,怕又是去出镖了。”
“那怎麽單就他特地來回禮?”張大娘還是覺得奇怪,“還一下子帶兩份,連他哥的那也帶了過來。”
“可能就是人比較……”
這時候,林春燕拿着羊肉從外面回來,張大娘趕緊閉了嘴,也不讓王英娘再說。
這事她不好拿出去跟其他人說,怕讓人誤會了,只自個兒在心裏琢磨不清楚,才想着和王英娘說話。
林春燕買回來的是一節羊腿肉,老周那裏的羊是今兒個才殺的,還新鮮得很。
比起豬肉來,大部分人還是喜歡吃羊肉。
他們這裏的羊身上的毛又長出來了一層,見林春燕盯着看,周大爺笑哈哈地說,“等到時候再讓你們剃了去,只給我一件毛褲就行。”
李氏已經織出來兩三條毛褲了,這毛線上手之後,要比繡活簡單許多,不用一直低着頭在那裏繡來繡去,連走神都不能。
她越發喜歡織毛衣了,這些織好的東西也不着急拿去賣,打算等着過冬的時候,給家裏人穿。
周大爺這裏的羊毛也成了緊俏的東西,好多人都等着要。
林春燕帶着羊肉回去了,林桃紅已經把鍋燒開,那些個青菜都洗幹淨了,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氣。
“咱們今天就吃蘸麻醬的羊肉。”
之前他們也吃過麻醬,但花生醬還是頭一次吃,林春燕給他們調好,把一鍋煮熟之後的羊肉撈了出來,放在了小鍋裏。
張大娘已經聞到了空氣中的香味,她有些坐不住了,就對王英娘說,“幹女兒我去看看,你且在這裏等等。”
王英娘點了頭,不知道是不是那益母草水起的作用,她也覺得沒之前那樣難受了。
只是還覺得有些不自在,也說不出哪裏不舒服。
很快,張大娘他們都進來了,那煮好的鍋子就放在了桌子上。
林桃紅洗了手,給王英娘拿了個帕子,自個兒先嘗了一口那調好的麻醬。
“好吃!”
這還沒有開始吃肉,光吃了那麻醬料就覺得香得很。
林春燕還往裏面放了不少韭菜花,這些韭菜花都是在初秋的時候做出來的,全部腌在了瓦罐裏,偶爾吃面條的時候會拿一些出來。
但林春燕最喜歡的還是在涮羊肉的時候放一些,這些野生的韭花醬保留了韭菜花最吸引人的味道,吃起來十分的香。
像那些野蔥似的,韭菜在山上很容易找到,村裏人大多數都是不種韭菜的,想吃了就上山割一把。
“要是以後總能吃到羊肉就好了。”張大娘已經夾了好幾口羊肉送進嘴裏,林春燕方才在鍋中涮了一會兒,等羊肉變了色就撈出來,這時候的羊肉很嫩,配上麻醬之後吃到嘴裏,入口就是羊肉片的鮮美味道。
裏面還涮了不少的菜,豆腐粉絲木耳……蘸了醬汁後放進嘴裏,汁水滿溢,讓人忍不住地點頭。
林春燕見王英娘能吃得下東西,稍微放心了一些。吃完之後幾個人又熱乎乎地把那湯底喝了些,裏面放了桂圓蘑菇姜蒜這些,沒有其他的配料,這樣才能吃出羊肉原本的香味。
“要吃面條嗎?”
林桃紅點了頭,她想再吃一點,“我去煮吧。”
林春燕就沒動身,那清亮的湯汁喝到了肚子裏,覺得全身都暖和了,外面還是陰沉沉的天,他們吃得渾身冒汗,只覺舒坦。
“今天紅娘倒是勤快。”
張大娘往竈間張望了幾眼,“怎麽這樣高興?”
林春燕搖搖頭,“誰知道呢,約莫就是懂事了。”
林桃紅看着鍋裏的水沸騰開來,才将面條放進去。
她的目光有些微微的失神,想到今天在鋪子裏看到的張天河,心裏生出一股說不明的感覺來。
她知道裏正要給他說親,張天河即便不願意也和那李員外家的小娘子見了面,可在看到他的時候,還是覺得心裏沒由來的高興。
面條很快就煮好了,她撈在了盆子裏端進屋子,見他們都在說話,插了嘴問,“說什麽呢,這樣高興?”
“說三郎呢,他也是個機靈的,讓鎮上胡同裏的李小郎君幫着收了不少的小蝦。”
林春燕挑了幾筷子的面條放到自個兒的碗裏,浸泡過湯汁之後,面條也很快就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這些面條都是林春燕剛才手擀出來的,她之前每天在鎮上擺攤,擀面條的速度很快,用不了多大會兒就把面條都給擀出來了。
“等天晴的時候,我們曬些幹面出來。”
幹面保存得當的話,是能吃上兩三天時間的,這樣倒不用天天擀面條出來。
他們剛吃完飯,二房三房的人都挑了些糧食過來,這是要送給他們家。
“平日裏總受你們照顧,也沒什麽好感激的,知道你們開鋪子,總能用得上這些糧食。”
林春燕家的糧食大部分都是從村裏收上來的,但大部分人給的時候,都會拿去年或者是前年的陳糧。
新的糧食要更好吃一些,所以大部分人都舍不得給。
怕他們不收,林二叔還說起賦稅來,“到時候你們用這糧食抵錢,也是劃算得很。”
林春燕想了想就謝過他們,沒有多推辭。這些糧食一部分放在了地窖裏,剩下的一部分就放在了他們屋子裏的地下室。
不管什麽時候,林春燕都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別看麥子收割了,能休息的時間并不長,他們還得趕緊把稻子種到田裏。
一年到頭,都是這樣忙忙碌碌的。
梨花也去了地裏幫忙,收小麥這幾天一直就沒歇過,頭發總是黏黏膩膩的貼在額前,這些活計她從小也會做的。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十分厭倦這樣的生活,讨厭下地幹活,讨厭被麥子紮到手腳的那種刺癢感。
是什麽時候開始懷念的?
梨花坐在田壟間,旁邊放着些涼粽子,偶爾才能感受到有風吹來。
這些涼粽子他們晌午的口糧,是她用蘆葦葉子包了來的,裏面沒放什麽餡兒,只有裏面的糯米。
但這涼粽子已經很好吃了,打開外面的葉子,裏面的糯米就帶着一股淡淡的蘆葦香,吃完之後,好像渾身的燥熱就都散去了。
到底是被錢小娘貶成三等丫鬟的時候,還是被錢娘子随意打罵的時候呢?
梨花沒想明白,她卻不需要再為了這樣的事情再去多想。
眼前的日子平淡又踏實,就是曾經孤獨絕望時最渴求的。
梨花歇夠了才走回去繼續幹活,聽到趙娘子在和李鐵蛋說,“去年種稻子的時候就吃的這涼粽子,不曾想今年還吃得說這個。”
“我記得每年這時候都會吃這個。”李鐵蛋臉上笑呵呵的,“涼粽子好吃,咱們明年再包了涼粽子來。”
又看向梨花,“快種完了,你且早些回去歇歇。”
趙娘子也催她,“好不容易身子骨好些了,還是別不當一回事,你要是覺得沒事做,就自個去買些豬胰髒來。”
梨花上午的時候去他們村裏的屠戶那裏買,就聽說胰髒已經被賣出去了,只說,“我已經讓三郎幫着從鎮上買了,到時候他給我帶回來。”
歇了幾天之後,柳娘子他們也都做起豬胰子來。
韋柔姐在院子裏正在腌制松花蛋,林春燕他們顧不上那些許多,就把這些活計就都交給了她。
這樣一來,韋柔姐家裏的鴨蛋都不用再另外給林春燕送去,都是腌成鹹鴨蛋或者松花蛋之後才送過去。
不過她剛開始腌制,總覺得鴨蛋沒之前流油多,正找法子解決。
柳娘子看着手邊這塊豬胰髒,有些不确定起來,“這胰髒是好不容易搶過來的,你說我能做出來嗎?”
她當時也只是在一旁看着,都沒上手試一試。
“能的。”韋柔姐頭也沒擡,“石榴都已經做出來了。”
柳娘子咽了咽口水,還是覺得不保險,又去找梨花問了清楚。
孫娘子原就說好吃這段時間要把家裏養的那兩頭豬給殺了,大半的肉賣給了屠戶,小半的留下來腌制起來。
林春燕要了一些肉,看着他們家豬圈裏的兩頭豬,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能長得再大一些。
豬血林春燕也要了一大盆,拿到鋪子裏,打算做毛血旺。
這時候人們吃羊血豬血的法子也很多,有做了粉絲羹來的,也有直接炒了血片的。
鋪子的竈間就有豆芽,這是常往涼菜裏面放,都是拿黃豆發的,綠豆大多用來做粉絲,平日裏不是很舍得用。
豬血凝固之後切成片,煮豬血的時候也是有講究的,裏面放的水要恰好合适了,才能讓豬血最嫩,且煮的時候過短過長都是不行的。
林春燕正做着,聽到外面有人喊她,出去一看才發現是董小娘子。
見她身上戴着圍裙,董小娘子十分不好意思,卻還是認真地行了禮。
林春燕一看她神色不好,開口的時候就帶着幾分不确定,“可是出了事?”
董小娘點頭,“我家員外身子突然不好,之前還好好的呢,且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我想着給他帶些平日裏愛吃的回去。以後……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還來小娘子這裏吃東西。”
她的話裏有深意,林春燕略微點了點頭,“員外福澤深厚,肯定會沒事。”
林春燕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不知道李員外對董小娘來說,是不是一個解脫。
董小娘身邊的丫鬟已經挑了不少吃的,有些嘆息地說,“可惜那粽子還沒吃夠,不過好在還有這些個東西。”
她生怕以後被賣到不好的地方,每樣都拿了不少。
人多口雜,門口馬車上似乎還有人盯着他們,兩個人也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林春燕目送着他們離開,只能嘆息一聲,腳步匆匆回了竈間。
毛血旺還等着做出來。
林翠香他們聽說了董小娘的事,也都唏噓一場,“那李家人可千萬是個好的,別等李員外沒了就把她賣了。”
林春燕從前很不想買人,招工的時候也都沒想過買人來省下幾個錢。
她覺得自個買賣人了話,就是向這個吃人的地方屈服了,就是認同了人和物品沒什麽兩樣這一說。
雖然她也知道自個有時候固執得很,這樣的想法十分沒道理且偏執,林春燕還是不想改變。
就當她是為了證明自個還是個外來的人的一點堅持。
但現在不同,和王英娘那時候拿了錢買她一樣,她也想拿了錢把董小娘買下來,還她一個自由身。
董小娘不過一個小娘子,方才出門已經被人盯着,這是怕她跑了?
熱鍋冷油爆香之後,林春燕把花椒、蔥姜、大醬放進去翻炒,再把豬血也倒進去。
片刻之後倒入開水,将豆芽腌制好的豬肉片都放進去,煮熟之後,撈出來放在一旁。
湯汁也保留一些,再将蔥姜蒜茱萸大醬放在盤子裏,直接用熱油烹。
滋啦啦的聲音響起,林春燕把剛才煮熟的豬血等東西放進去,直接把剩下的交給林翠香他們,自個出了門。
她心裏有事,一刻也等不了。
不遠處,孫安元剛把馬拴在路邊就看到林春燕過來,他直接把馬缰繩交給宋大爺,擡腿往這邊走來。
林春燕也許久沒見到他,互相點頭算打了招呼,“可是又去走镖了?”
孫安元搖搖頭,“回來兩天,之前還說要過來找你感謝,偏巧你不在。”
林春燕回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送回禮的事情,笑笑說,“倒是要道聲謝了,鋪子裏做了毛血旺,快去嘗嘗吧。”
孫安元點了頭,見林春燕已經腳步略快地去了鎮上,這才收回目光,轉身去看自個的馬。
宋大爺樂呵樂呵地笑,“剛才我說我幫你拴馬,你說不用,連摸都不讓摸,怎麽方才又那樣着急忙慌?”
孫安元當沒聽到宋大爺說的話,擡腿進了鋪子裏面,買了票之後就去看那毛血旺。
張大娘看到他來了,把勺子直接放下就要過去說話,林桃紅看到了,趕緊攔住她,“娘,你又想去偷懶!”
“誰要偷懶!”張大娘瞪她一眼,“我這是有事呢,你趕緊給這些閑漢們打飯,少管我的事。”
林桃紅撇撇嘴,一邊給人打飯,一邊斜了眼去看張大娘,就見她走到了那孫安元跟前。
孫安元是他們店裏的常客,有時候會和虎子大壯一塊來,有時候會和孫捕快一塊來,林桃紅就收回了視線,以為張大娘是真有什麽事情找他。
“孫镖頭啊。”張大娘走過去之後先頓了頓,也不知道如何和這孫安元開口說話,總不好直接拿話來問他,就說起孫捕快來,“怎麽最近不見人?”
孫安元沒多想,以為張大娘是真的要找他哥,“最近縣城裏的公務繁忙,縣太爺不是馬上要高升了。”
張大娘哦了一聲,見孫安元的桌子上放了那新做出來的毛血旺,就也不再多問,只走到另一邊悄悄打量他。
毛血旺剛做出來,冒着滋滋的熱氣,這樣天氣吃這個,少不得會出一身熱汗,好多人看到了就搖頭不想吃。
但孫安元夾了一片毛血旺到嘴裏,入嘴就是幾分微微的麻,豬血十分的嫩,茱萸的辣味在嘴裏綻開,格外過瘾。
他起身要了一碗米飯,埋頭大吃起來。
林桃紅見張大娘就說了幾句話就去偷懶了,一邊在心裏嘀咕,一邊朝她使眼色,想讓張大娘趕緊過來幫忙。
他們這裏做了新的菜色之後,那些閑漢一般都會先要了去。
不過也有人張望幾眼之後問,“今兒個沒有魚香肉絲了?”
林桃紅搖搖頭,“今兒個做了新的菜,就不做魚香肉絲了,想吃的話改天再來。”
他們這裏的食譜每天都是變的,做了新的菜色的話,之前的幾道菜就不會再做。
這個人就有幾分可惜,見別人都要了毛血旺,他卻一直沒鼓起勇氣要,又點了個別的。
喜歡吃豬血的人,覺得豬血做出來的菜十分好吃,自然也有人不愛,嫌那豬血有一股味道。
孫安元吃了一大碗米飯覺得不夠,又起身要了一碗,還要了一碗冰飲子。
一口麻辣的毛血旺一口米飯,再加上那冰飲子,孫安元只覺得方才激動的心情才平複了些。
船夫排了一會兒隊才輪着他,他也是個有頭腦的人,知道那些外地的人也都喜歡吃林春燕做出來的吃食,幹脆就在自己的船上放了些豆皮燒餅肉夾馍這些吃食。
別說,這些東西賣得都還挺不錯,尤其是葫蘆鎮那些人,知道他賣這些東西之後,一早就會去碼頭等他。
林桃紅見他來了,連忙打招呼,“今兒個可是要些什麽?”
“除了那些豆皮燒餅之外,再給我額外裝幾道菜。”
船夫指了京醬肉絲和那粉絲豆皮,又要了幾份涼皮。
“這是那劉大娘要的,還有他們那邊幾個後生,問了我好幾次,不知道你們這裏還做不做那山海兜了?”
劉大娘在他們葫蘆鎮也是有名的饕餮,且她舌頭靈敏,什麽東西都能嘗出味道來,她說什麽東西好吃,就格外讓人信服。
那次比試過後,劉大娘帶着的幾個後生回去了大肆宣揚一波,好些個沒來的人都捶胸頓足,後悔不已。
也有不信的,覺得一個在鎮上擺攤的小娘子,哪裏就知道那麽些個吃食,別是劉大娘成了托,故意說謊話呢。
劉大娘也不和他們争辯,只讓不信的人自個去嘗一嘗。
這些人剛要坐船去到他們白雲鎮,就被船夫攔下了,說沒有那山海兜,倒有其他的吃食。
恰逢端午節,船夫的船上帶了不少的粽子,這些人雖然失望,但都買了各色餡兒的粽子回家。
吃了之後,倒是沒人再懷疑林春燕能把那山海兜做得那樣好吃,只是都可惜沒能吃到。
林桃紅搖搖頭,也沒打包票,“這還得問我大姐他們。”
船夫拿了東西也不着急走,自個兒要了份毛血旺,他日日來回兩地地跑,得吃些好的犒勞一下自個兒。
天氣炎熱,有不少人就坐在宋大爺的棚子裏,直接要上一份涼皮或者涼菜,再就上涼飲子,便覺得渾身的躁意都退散了。
王行商出去跑了有小半年的貨,終于有工夫來這鎮上吃東西,下了船就往這邊趕,才知道攤子已經升級為鋪子了。
他不禁一時感慨起來,想着最開始吃的時候,還是在鎮上的那賣小魚小蝦的小攤子,當時友人介紹讓他吃,他還偏不信。
友人已經等他多時,兩個人相攜往鋪子裏走,王行商忍不住就說起當時的事情來。
他那友人直接哈哈笑起來,“我當時還想着,你這人看起來精明,再不承想卻是個古板守舊的,這如何做成大生意?”
王行商跟着笑,“不只是我這麽想的,先前我另一送幹貨的兄弟也來到這鎮上,早之前我同他說了那攤子上做的東西有多好吃,他還不信,後頭自個兒來了一次,直呼知道得太晚。”
說完這個,王行商又問如今都有些什麽吃食,“在外面時常惦記着那肉夾馍,也不知道還有沒有。”
“肉夾馍想吃的話怕是得等到早上,如今他們鋪子裏都得先買了票進去,有各色的炒菜……”
邊說邊帶着王行商往裏面走,看到這雖然裝飾簡樸,裏面卻人來人往的鋪子,王行商還是忍不住地咋舌。
“這小娘子真是個有本事的。”
他學着友人那樣買了票子,看見琳琅滿目的炒菜,有那京醬肉絲,紅燒獅子頭……主食也有好多種,什麽涼皮涼面,豆皮燒餅,他一時倒不知道選什麽了。
“你來得可真不巧,今兒個恰好沒那魚香肉絲,我最喜歡吃那魚香肉絲拌米飯了。”
王行商倒沒覺得有多可惜,光鋪子裏的這些東西他都吃不夠,每一樣小菜都要了半份,只說這能買半份太好了,可以讓他多嘗一些東西。
他們正好坐在了孫安元的旁邊,兩個人曾在攤子上互相見過,這時候瞧見了就互相點點頭。
“我這以後不跑貨了,幹脆在你們鎮上也買個院子,像你這樣閑時就能過來吃東西,日子真是太美。”
王行商正說着話,就見林春燕從外頭進來,忍不住就擡手打了個招呼。
“林小娘子,可是許久不見!”
林春燕剛才出門見了陳娘子,她想把這董小娘的事情辦好,特意說了自個兒願意花錢給她贖身的事情。
陳娘子卻讓她不用着急,“我已經同其他中人們都打了招呼,要是得了信兒,不管李家把她賣給了誰,到時候我多花上幾百個大錢把她要過來。”
林春燕松了一口氣,那陳娘子又說,“且我也不想再把她賣給別的地方,我這做了這麽多年的中人,一直孤孤零零的,倒想收她為幹女兒。”
那些個高門大戶裏面的婆子們,有成家生子的還好,不少是孤苦無依的,這些也就挑了伶俐的丫鬟收為幹女兒,全當真母女相處着,也圖日後有個人養老。
像做魚肉羹的宋娘子也是收了梅子做幹女兒,只等着上門招個贅。
林春燕這才放了心,也不枉董小娘之前處處為着陳娘子憂心。
她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看見王行商就笑得格外燦爛,“可是許久不見了,這是一直在外面跑貨?”
王行商點點頭,“再不承想小娘子這生意做得竟然這樣大,在外面的時候,我還惦記着來吃上一口肉夾馍呢!”
他不過是随意感慨,林春燕卻因為心情好笑着回,“我當是什麽事,你要是現在想吃的話,我這就去廚房裏給你做。”
王行商趕緊擺手,“我吃這豆皮燒餅也很好吃,倒是別有一番滋味,明兒個早上不就有那肉夾馍了,我到時候再來吃。”
一直盯着孫安元的張大娘見林春燕這樣熱情,心裏一突,看看王行商再看看林春燕,年齡倒是相配,只他一個行商,總是出門在外跑,到底不安全。
不過轉念一想,安全不安全的跟他們又有什麽關系,不在家正好,他們娘幾個還自在。
她越看越覺得王行商不錯,主動走過來推着林春燕去後面休息,她則笑眯眯地看着王行商。
果然金娘子說得對,幹什麽老局限于在這幾個村子裏,他們開着鋪子,來往見到的人這樣多,總能找到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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