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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易郎君還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但是縣尉一瞪眼,守在他後面的衙役舉起了板子,他立刻哆嗦了一下。
“她,她剛上船沒幾天就病了,又暈船,我沒辦法,只能将她藏在房間裏。”他含糊的說道,“但是她越病越重,連飯都不吃了。”
風雨大作那一天,她的呼吸微弱如風中之燭,眼看就快要不行了。易郎君心中害怕,一方面覺得這就是妖孽,招來了不祥,一方面覺得若是下船後就是繁華市鎮,到時候處理屍體不易。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打算提前将她扔到水裏,自然了無蹤跡。下船時只需要用幂籬遮掩幾分也能混過去。
于是,便有了昨夜喪心病狂的那一幕。
縣尉勃然大怒:“竟有如此惡毒之人!”
易郎君大喊:“縣尉,她是妖孽,是妖孽啊!昨日的風雨必然是她召來的,我這是為民除害!”
這位縣尉氏剛正不阿之人,厭惡至極的道:“巧言令色,為自己開脫。來人,先将他押入大牢,擇日再來堂審!”
幾個衙役将易郎君與啞仆拖去了大牢,易郎君一直在求饒和痛哭,只是沒人理他,聲音漸行漸遠。
徐清麥問:“請問縣尉,以他的罪行會接受什麽樣的刑罰?”
“掠人為奴婢者,絞。掠人為部曲者,流三千裏。掠人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縣尉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然後擰起了眉頭,“本案的關鍵就在于他掠蓮娘是想要進貢給皇室……那就不好界定他屬于哪一種。”
第一種和第三種之間的懲罰可差遠了,一個是絞刑一個才坐三年牢。
“可其還意圖謀殺。”周自衡立刻道,“數罪并罰,應該加重才對。且即使是進貢給皇室,宮奴同樣也是奴婢。”
“然也。”縣尉迅速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數罪并罰,大概率會是絞刑了。”
他看向周自衡,笑呵呵的道:“沒想到周錄事還精通律法。”
“研讀過一二而已。”周自衡自謙了幾句。
他在剛來的那段時間裏就已經把書房裏擺放着的那幾本律法相關的書翻了一遍,免得因為不熟悉而惹出什麽亂子來。
知道易郎君會被判絞刑之後,徐清麥心裏總算是舒适了。
對待這種惡毒至極的人販子就應該下狠手。
他們并未在縣衙久坐,将事情搞了個水落石出後很快就告辭了。走的時候,徐清麥拜托縣尉從易郎君口中問清楚蓮娘的具體家庭地址,到時候他們好送信過去。至于蓮娘,只能先跟着他們走。
“蓮娘至今未醒,”徐清麥道,“而且,也不知還會不會醒,所以恐怕只能先問那賊子了。”
縣尉也是有兒女的人,聽了後心下恻然,忙道:“徐娘子放心,問出來之後我便送信告知二位。待到那賊子的審判結果出來,我也會告知爾等。”
徐清麥和周自衡連忙謝過。
回到驿館後,蓮娘還沒醒,劉若賢正在守着她。
“你們走了之後她就又開始發燒了,我按照您的吩咐給她喂了退燒藥,現在好多了。我還喂了一點糖水給她,她能喝下一點點。”
“能喝下東西就好。”徐清麥松了口氣,檢查了一下她的情況後打算加大抗生素的用量。要是能靜脈注射就好了,這是起效最快的方式,還能順便給她補充一點葡萄糖。可惜,系統還沒有開放相關的藥劑。
被人從父母身邊拐賣走,被人威脅,連平日都是被布塞住嘴巴生怕她向外求助,然後生病、被雨淋,被摔打……徐清麥都不能想象蓮娘這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
她會不會已經喪失了求生的意志?
徐清麥心中一動,她示意劉若賢坐下,就待在蓮娘身邊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來。
劉若賢聽得義憤填膺,眼圈都紅了,她不敢想象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阿耶和阿娘會是什麽反應。
她憤憤道:“那賊子死有餘辜!”
“的确。你看看這孩子,皮膚、牙齒和頭發都被打理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一看就是被父母精心照料着長大的。”徐清麥彎下腰來,在蓮娘耳邊道,“若是你能醒過來,很快就能回到你阿耶和阿娘的身邊。所以,要努力啊。”
努力醒過來吧。
劉若賢揮了揮小拳頭:“而且還能看到那畜生伏法!”
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蓮娘的手指動了動。
接下來的這兩天,他們也沒去洛陽城裏逛,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驿館裏照顧蓮娘。在徐清麥給她換了一種抗生素藥然後加大了劑量之後,她雖然還沒醒,但整個人的生命體征終于慢慢的平穩了下來,偶爾還能進一點稀飯流食。她之前因為一直被綁着塞在床上,整個背部都有了褥瘡,也都給她清理幹淨了。
徐清麥覺得蓮娘的昏迷更像是出于心理因素,以及某種保護機制,覺得睡過去後就可以不用面對之前的一切痛苦。
這種情況她也沒辦法,只能讓劉若賢和阿軟每天給她翻身,按摩按摩身體,然後多在她耳朵邊講一些她可能會願意聽到的事情。比如易郎君已經交代了蓮娘的住址,張家已經通過自家的商行渠道去了信給她父母,再比如等她醒了後就可以把她的小尾巴給去掉,讓她恢複正常人的生活。
兩天下來,蓮娘的眼球轉動越來越明顯。
“應該快要醒了。”徐清麥檢查了一下後,篤定的道。
“太好了。”劉若賢露出大大的笑容。
徐清麥和周自衡一行人正打算去看洛陽城中的佛會,出門前她問劉若賢:“你真的不去嗎?”
劉若賢搖搖頭:“我留在驿館照顧她吧,以後我肯定還有機會來洛陽。”
她對蓮娘充滿了憐惜。
莫驚春在旁邊聽了後笑了笑——其他年輕小娘子們可不會如自己師妹一般對這件事充滿了樂觀。事實上,她們一生之中或許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出生地。而師妹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自信,覺得必然不會被束縛在後院的小天地之中。
他想,這很好。辛辛苦苦學醫,就是為了能有更多的選擇和更多的可能。
“老師別擔心,我也留在這兒陪着她們。”莫驚春道,“我也覺得以後肯定有機會來洛陽。”
徐清麥一愣,随即笑起來:“行,那以後咱們一起來。”
留了一個護衛在驿館,他們帶着周天涯去了洛陽城。待他們趕到之時,佛會已經開始了。
今日其實并不是什麽佛教節日,只是洛陽城的幾個寺廟,白馬寺、龍門八寺等與城中的十幾個佛教結社一起舉辦的盛會。
“你們也是來對時間了,咱們的這個佛會每三個月才舉辦一次,主要就是聽高僧們講經弘法,然後他們還會施藥。”在路邊等待的信衆熱情的對他們解釋道,“還有百戲看,可熱鬧了。”
從城東的延春門一直到南市的幾裏路上擠滿了人,大家摩肩擦踵,都在踮腳眺望。有結社的人在維持秩序,讓他們不要踏上主路,那是佛祖過的地方。
終于,到了辰時,鑼鼓開道,擡着佛祖與座下羅漢神像的力士們出現了。巨大而精美的佛像從身邊經過,徐清麥看到身邊的信衆們激動不已,有的甚至已經跪了下去,五體投地。還有人早就準備好了香案,點上了香燭,在那兒朝拜,嘴中念念有詞。
佛像之後是手持着袈裟或是托着缽盂的僧侶們。
他們低垂雙眼,口中念着佛號,臉上盡是慈悲。信衆們也都雙手合十,開始念起了經文。
香燭的青煙袅袅升起,徐清麥在那一瞬間都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神國與人間的交界,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但轉頭一看,旁邊的信衆面容依舊滄桑,在地上趴伏着的小孩依舊衣着褴褛,人間的苦難只是被蒙了一層面紗,在這一瞬間變得朦胧了而已。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最有意思的是隊伍的最後居然有兩頭披挂着祥雲蓮花錦緞,又墜着珠寶璎珞的大象,一頭上面頂着金色的蓮花座,座上有菩薩小像,另一頭則是頂着珍貴的瑪瑙寶瓶。
兩只象龐大的象腳重重的踩踏在地上,感覺整個街面都搖了搖,有一頭還将象鼻卷起,發出了驚天動地的鳴叫。
“大象啊!”周自衡驚嘆,“果然是豫!”
河南在古代真的有象!
旁邊信衆興奮的道:“這就是普賢菩薩的坐騎!”
自出生以來從來沒有見過大象的周天涯被震驚到了,嘴巴張得圓圓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世間竟然有如此龐大的動物!
可愛的小模樣讓徐清麥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等到佛像游行結束,徐清麥随着信衆去了僧醫們贈藥的地方。
不過,這個贈藥的形式和想象的不同——幾位沙門僧用大大的陶缸架在火堆上熬藥,一邊用木棍在缸裏攪拌,整個場地裏充斥着濃濃的藥味兒。
信衆們依次上前,有人還帶了自家的碗,湯藥熬好了之後每人盛一碗。
周自衡:“……有點感覺像是施粥。”
“這是藥,盂蘭盆節和臘八節才會施粥。”身邊的信衆解釋道。
徐清麥跟随着隊伍,準備也去要一碗。隊伍緩緩向前進,周自衡對這個不太感興趣,抱着小天涯站在了外頭陰涼處,薛嫂子和阿軟跟着她。
徐清麥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這碗藥,深琥珀色的藥湯,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微苦的藥味。
嘗了一口,她試圖還原出裏面的用藥:“有藿香、金銀花……”
她只辨認出兩種,其他的就沒辦法了。看了看還在熬藥的僧人們周圍沒什麽人,徐清麥索性上前詢問:“這位師父,可否問一下這藥湯裏都有些什麽草藥?”
那位年輕的僧人有着一雙極清澈的眼睛,他愣了一下,有一些腼腆,禮貌道:“施主請稍候,貧僧也并不清楚,我去問一下師兄。”
他去了一旁問那位正在攪拌藥液的僧人,然後很快回來,将裏面的配方都告訴了徐清麥。大多都是一些清涼避暑的藥材。她也搞懂了這個施藥的本質,其實就是養生類的湯方和涼茶。比如現在的夏季,藿香、金銀花都是去暑熱去濕氣的藥材,的确喝了有好處。
“喝一喝挺好的。”徐清麥将碗中的藥茶一飲而盡,誇贊道,“太陽底下喝個避暑藥茶,精神都好一點。”
這樣的藥茶,也不是人人能喝得起,這裏免費發放,多好。也難怪在這裏等待着施藥的民衆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有一些應該還并不是信衆。
年輕僧人笑了笑:“确實。三個月後的佛會又是不同的湯藥,施主到時候可以再來一試。”
“三個月後啊,那時候我恐怕不在洛陽了。”徐清麥笑起來,後又問:“那今日可以向大師們單獨問診嗎?”
“這裏不行。”年輕僧人有些為難,“寺廟裏有悲田院,你什麽時候去都是可以的。但今日主要就是施藥和講經。”
徐清麥有點小小的失望:“好吧。”
“施主若是有恙的話還是盡早去悲田院看過才好,切莫諱疾忌醫。”那年輕僧人以為她身體不适,擔憂的道。
“多謝師父。”徐清麥謝過他,覺得他心腸慈悲,眼睛更是如稚子一般讓人心生好感,甚至讓她想起了孫思邈孫道長,便随口問:“不知師父法號為何?在哪裏出家?”
年輕僧人慌忙雙手合十:“貧僧玄奘,在淨土寺修行。不過,如果施主想要求醫的話,其實去白馬寺更好……”
然後他就發現眼前的女子如同被雷劈過一般,整個人都呆滞了。
“施主……施主……”
就在玄奘以為這位施主是不是犯病了,差點就要去喊自己的師兄過來看看的時候,徐清麥終于醒過神來。
她神情複雜:“沒事,就是覺得小師父您這法號真是好,太好了!”
玄奘以為她就是單純的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
徐清麥試探的問他:“小師父以後可是想去長安?”
玄奘一愣,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提到話題,但還是點了點頭,回答道:“貧僧的确有此意。”
徐清麥确定了,這位的确是傳說中的金蟬子,文學裏孫悟空的師父,現實裏穿越了整個西域從天竺帶回多卷經書的徒步王者!
她笑起來:“小師父,或許我們日後還能在長安相見。”
她當然想要和玄奘再多說一會兒,但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為了不打擾他的正常工作,徐清麥也只能遺憾的先和玄奘道別。她返回去對周自衡講自己遇到了玄奘,周自衡的眼睛都瞪大了,痛悔剛才沒有和她一起去。
他想要過去,但是已經被蜂擁而至的人群給擠到了邊緣,最終只能垂頭喪氣的又回來。
徐清麥神清氣爽,感覺那杯藥茶果然有用,得意之情連藏都藏不住:“日後肯定有機會再見。”
周自衡幻想了一下:“真想跟着他一起去西域……”
一定非常有意思。
徐清麥:“……那你是豬八戒還是沙和尚?”
兩人幼稚的拌起嘴來,而周天涯已經昏昏欲睡,她看了看天色,便打算打道回府。
“回去吧。下午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又要坐船了。”
佛會的熱鬧還在繼續。
走的時候,周自衡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籠罩在整個空地上的獨屬于宗教的莊嚴氛圍,意味深長的微微挑起了眉,輕聲道:“有意思……”
他沒細說,但徐清麥和他心靈相通,或者說兩人看待事情的角度本來就一樣。
她緩緩的點了點頭:“是啊,有意思。”
濟貧、救病,這種可以凝聚巨大社會力量與民心的行為本該是朝廷的責任,但當朝廷放棄這一塊或者是漠視這一塊的時候,宗教就會悄然進駐,然後逐漸擴張為一個龐然大物,成為帝國的陰影。
她隐隐約約記得,唐朝的時候也有過一次滅佛,但忘記具體是什麽時期了。
離開時,徐清麥往那邊看了一眼,巨大的佛像立在場地中央,拈花一笑,默然注視衆生。徐清麥心中隐隐有種預感,因為悲田院的存在,她日後可能免不了要經常與佛寺之地打交道。
那句日後再見并不只是虛言。
第二日,他們的船只離開了孟津渡,朝着長安進發,終于在六天後停靠在了長安城外最大的官渡,渭陽渡。
這六天裏,發生了幾件大事。
第一件事,李世民終于登基了,成為了大唐的第二任帝王。
只是,他的登基大典卻是在東宮顯德殿舉行,而沒有在最中心的太極宮。因為李淵還沒有搬離太極宮,這顯然是這位被逼着禪位的太上皇故意為之,要給自己兒子添堵。
但不管如何,大唐已經進入到了新的篇章,而一切并沒有因為他的不爽就停下前進的腳步,一如這滾滾向前的渭水。
而原本跟随李世民的天策府舊人們,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一衆人自然都得了封賞,加官進爵,風頭一時無兩。朝中另外兩派,一派為李淵留下來的老臣,以裴寂為主,一派為隐太子李建成留下來的心腹,以魏徵、王珪為首,也都各得了各的封賞。
一時之間,朝中祥和欣喜,似乎其樂融融。
第二件事,蓮娘終于在快要靠近長安的時候醒了過來。
她惶恐不已,好不容易才被撫慰下來,而且她似乎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沉默不語,縮在床角仿佛溫順的羔羊。
“應該還是心理因素。”徐清麥也沒轍,“這種情況,只能慢慢來了。”
她溫柔的放軟聲音:“蓮娘,你別害怕,之前傷害你的那個人已經被我們送去大牢裏了。而且我們知道了你家住哪兒,已經向你父母去了信。”
蓮娘聽到父母兩個字,擡起了頭。
“但是等你的父母來接你,還還需要時間。所以這段時間你只能跟着我們,明白了?”
蓮娘看着她,她記得這個聲音,在自己痛苦到不想醒的時候好像就是這個聲音不停的在自己耳邊一直說着話。
她眼中的惶恐和警惕逐漸放松下來,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徐清麥笑了起來:“那你需要先喝點粥,不然還沒等你父母來接,自己身體就垮了。”
她給蓮娘開了一個補脾胃的湯方,如今的她在孫思邈的教導下,已經可以單獨的開一些基礎藥方了。
船只在渭陽渡停靠的時候甚至還等了一天,因為這邊的船實在是太多了,畢竟是一朝國都,而且又恰逢登基典禮,四面八方的人都蜂擁而至,渡船們将碼頭周邊的水域塞得水洩不通,桅杆和風帆遮蔽了半邊天空。
“第一次看到堵船的盛況。”徐清麥并不急,看得津津有味,“不愧是長安。”
她終于到了這兒,大唐的心髒,或許她還能在此地見證帝國的崛起。
一直到了第二日下午,周自衡和徐清麥這才下船,薛大和随喜等人負責将箱籠搬下船。許昂和他的祖母先他們而下,如今的許昂看到了徐清麥就要躲,恨不得立刻從她面前消失。
前幾日他感冒,他的祖母便向徐清麥求醫,她不僅給他開了苦苦的湯方,而且還拿出了自己長長的金針,讓自己過了一把紮針瘾,紮得他鬼哭狼嚎。
從此,許昂對她避如蛇蠍。
徐清麥樂得如此。
下船後,有腳夫力士過來,問要不要雇他們搬行李,周自衡剛想要開口,便聽到有人興奮的跑了過來:
“十三郎君!十三郎君!終于等到你們了。”
周自衡眯起眼望過去,迅速從記憶庫裏調出他的信息:“葉管事!你怎麽會在這裏?”
葉管事是周家二房的管事,主要跟着周純他娘。
葉管事笑開懷:“娘子算着你們應該是這段時間到,每日讓我來碼頭上看,本想着還要晚兩日的,沒想到今天你們就到了。”
他看到了在周自衡懷中的周天涯,還有站在周自衡旁邊的徐清麥,笑容不改:“小的見過四娘子。哎喲,這是小娘子吧?長得可真俊。”
徐清麥心想,此人和王婆子倒是不一樣,為人圓滑,長袖善舞。
她便也對葉管事笑了笑。
關于怎麽和周家人相處,她早就想好了對策:回到長安後少說多看,少與這些人打交道,能不說話的時候就不說話,最好是躲得遠遠的,大家相敬如賓,有個面子情就可以了。
她最愁的反倒是怎麽和娘家的親人相處……還好,他們今日沒來……
葉管事帶了小厮來,一行人将所有的箱籠都搬上了馬車,最後又在碼頭上租了一輛馬車這才堪堪能坐下。
葉管事在周自衡租賃馬車的時候有些驚訝,心中暗道:“按照十三郎君以前的脾氣,這些下人們肯定是讓他們自己走回去的,哪還會主動賃車予他們坐?看來,在外面歷練一番後,十三郎君倒是與以前不同了。”
馬車朝着長安城的方向駛去,徐清麥抱着周天涯坐在窗邊,撩起車簾向外看。
這裏的風景與江南之地完全不同。江南更秀氣更煙雨朦胧,帶着水汽,婀娜多姿,而這邊則是古樸厚重,山更威嚴,即使是同樣的綠,也似乎更加濃厚滄桑。
不多時,一座一眼看不到城牆盡頭的巍峨巨城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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