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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第 58 章
裴染一關門, 所有人都很有經驗了,立刻一擁而上,一起用全力堵在門口。
隧道裏的光線黑了下來,W不用人拍, 自動自覺地打開了他的燈。
燈光照亮這條廢棄的隧道, 地面上布滿紅色的灰塵, 靠牆亂堆着工地上的各種雜物,裴染掃視一圈, 選中了一根粗鋼筋。
金屬門上嵌着的門鎖被她暴力砸掉了,現在多了個洞, 裴染拎着鋼筋擠過去,打量片刻, 用機械手抓住旁邊的門框, 發力往旁邊扯了扯。
門框也是金屬的, 在她的力氣下立刻變形, 和旁邊的壁板之間多了條縫隙。
裴染掰彎鋼筋, 把它從縫隙中穿出去, 又從門鎖的洞裏穿回來,兩頭交叉扭成麻花。
門銷死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撞擊金屬門的哐哐聲響成一片,人片機群已殺經到了, 完全占領了外面, 從洞裏就能看見它們蓋上來的薄皮的紋路。
這些東西會用綠光讓人變形,裴染示意大家全部退後。
“接下來要怎麽走?”裴染轉身望向隧道裏面, 問W, “是在這邊等它們走,還是繼續往裏?這地方有其他出口嗎?”
W回答:“我查過這裏的結構圖了, 可以向裏走,穿過山體,對面有個出口,剛好能躲開這群融合體。”
隧道向裏延伸,黑洞洞的看不見盡頭。
裴染對大家指了一下裏面,挎着燈,帶頭第一個往前走。
死裏逃生的所有人都默默地跟着。
每個人心中的想法都一樣——希望這條隧道裏不要藏着什麽怪東西,這麽小的空間,外面又有人片機群,想躲都沒地方躲。
一行人走了半天,竟然沒有遇到任何活物。
曼雅大陸西北部葉爾察這邊,天氣非常幹燥,大片的紅土地上幾乎不長什麽植物,只有幹巴巴的一叢叢灌木。
這條隧道絲毫都不潮濕,連只蟲子都沒有,更沒有耗子,只有滿地幹燥的紅土粉末,被人們的腳步揚起來,又安靜地緩緩落下去。
W查看地圖,“隧道已經過半了,再往前就是出口。”
安靜的隊伍裏,忽然有嘹亮的歌聲響起來:
“你說那陣微風是你勇氣的吟唱——”
“你在那個夜晚可曾想象過一線曙光——”
歌聲在寂靜的隧道裏反複激蕩,回聲連綿不絕。
是糯米團。
不知什麽時候,小鹦鹉用爪子把嘴巴上纏着的膠帶扒掉了,它又開始放聲唱歌了。
人影一閃,一個人朝印娜亞撲了過去,一把抓住站在她肩頭的鹦鹉。
是那個在列車上被燒掉衣服上的标簽,要不是老夫婦一杯水,差點就燒死的穿紫色外套的年輕男人。
他體力很不錯,原本就走在隊伍最前面,剛剛又跑得飛快,是最先到隧道口的幾個人中的一個。
好不容易才躲進這麽個地方,一點也不想被一只鹦鹉連累。
他氣得咬牙切齒,攥着鳥,手上用力,糯米團的歌聲猛地停了,凄慘地從喉嚨縫裏叫了一聲。
紫色外套男的動作卻忽然頓住了。
他松開鹦鹉,踉踉跄跄地退後幾步,表情無比驚恐,低頭看了看自己,好像看到了非常恐怖的東西。
糯米團從他手裏掉落,在半空中張開翅膀,飛快地撲騰了幾下,慌慌張張地飛回主人身邊。
印娜亞伸出手臂,讓它落下,眼睛卻仍然死死地盯着穿紫外套的男人。
是催眠。
裴染立刻調出尤連卡的綠光。
這種控制別人異能的能力,不知道是怎麽用的。
尤連卡每次使用異能,都會張一下嘴,能看到他嘴巴裏的綠光出現,還會盯着想控制的對象。
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紫色外套男和印娜亞身上,裴染盯着印娜亞,悄悄地張了一下嘴巴。
尤連卡的綠光果然挪到了嘴巴的位置。
就像某種鏈接突然打通了一樣,裴染眼前的景象變了。
一層特殊的虛影,虛虛渺渺地疊加在正常的視野裏。
在這層虛幻的影像裏,那個紫色外套男的身體正在發生奇怪的變化。
他的身體,從軀幹到四肢,都在像橡皮泥一樣發軟,融化,失去原本的形狀。
就像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在從各個方向撕扯他,把他的身體向四周拉扁,延展,衣服的紋理飛快地融入皮膚的血肉筋脈裏,整個人漸漸地變成人片機上那層人皮的模樣——
一片紫色和肉色混雜的薄片。
男生正低頭看着自己的變化,臉上的表情恐懼到了極點。
裴染懂了,她正通過印娜亞,看見了她給紫色外套男制造的恐怖幻境。
這裏有三十多個人,一起堵在狹窄的隧道裏,人群太密集了,萬一紫色外套男被吓得亂叫亂跑,嘭地一聲炸掉,倒黴的很可能就不止是他自己。
裴染并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打破幻境。
但是她這個念頭一動,幻境的缥缈的虛影立刻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樣,噗地消失了。
紫外套男生猛地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他呆站在那裏不動,好半天,他才驚恐地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又低頭看看自己。
發現自己并沒有真的變成人片,表情如釋重負,額頭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印娜亞的施法突然被人強行打斷,也吓了一跳。
她立刻轉過頭,面露驚恐,掃視了一圈。
在列車上,她知道自己的異能被別人操控了,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事,可是完全不清楚操控她的是誰。
不管操控她的是誰,目的明顯是想對付這個梳着馬尾背着金屬球的姑娘,搶奪列車的控制權。
她後來被這個馬尾姑娘抓到了,不過很快又放了,她好像知道車上這些事都不是她主動做的,她很無辜。
有些人被她扔下車,列車繼續向前,一路平安地來到葉爾察。
在這種不能出聲說話,人人都保持靜默的時候,所有發生過的事全都像一潭渾水。
無法有效地交流,每個人都只能從自己的角度推斷發生了什麽,就很難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連點額外的線索都沒有。
印娜亞也徹底放棄了弄明白的念頭。
她只打算就這樣跟着大家,一起平安地去安全的避難所。可是現在,竟然有人想動手殺她心愛的鹦鹉。
絕對不行。
她剛才聽見糯米團的慘叫聲,是稍微有點沖動了,想都沒想,就動用了綠光。
可是更可怕的事發生了,竟然又有人打斷了她的催眠。
不知道就是在列車上控制過她的那個人,還是還有別人也擁有這種能力。
印娜亞腦子裏亂成一團,看向裴染。
也許是她?如果不是她的話,那她知道隊伍裏還有其他人能操控她的異能麽?
無論如何,就快到黑井了,還是盡量低調的好。
裴染淡漠地看了印娜亞一眼,從背包裏拿出膠帶,撕了一截遞給她。
這只愛唱歌的小鳥還是要封住嘴巴。
印娜亞仔細地用膠帶綁好糯米團的鳥嘴,默默地伸出手,又向裴染要了一截膠帶,把它的爪子也綁起來了,免得它又動爪把嘴上的膠帶剝掉,把它塞進脖子旁的兜帽裏。
W反應很快,問裴染:“你用尤連卡的綠光打斷了印娜亞的催眠術?”
裴染答:“對。”
裴染原本一直盤算着,什麽時候才能把尤連卡的綠光也喂給綠光一號,現在卻不急了。
尤連卡的綠光還是挺好用的。
不知道萬一下次自己再被催眠的時候,是不是也能動用這種能力,把自己從幻象中解救出來。
有機會的時候,也可以試試,要怎樣操控其他人的異能。
裴染看着印娜亞處理好糯米團,才轉過身,她身上斜挎着的金屬球也跟着一轉,燈光晃過前面的隧道。
前面不遠處,隧道的地面上,打橫躺着一個什麽東西。
好像還在蠕動。
一瞬間,站得比較靠前的人全都看見了。
他們吓得火速往後退,後面的人不明所以,也趕緊跟着往後退,有些人幹脆拔腿就往回跑。
W平靜的聲音在裴染耳邊響起:“不用擔心,看起來是個人類,沒有發現異常變形,應該不是瘋癫态融合體。”
他雪亮的探照燈依然照着那個方向,稍微調高了亮度,下一秒就給出了結論:“他穿着作戰服,是黑井的軍人。”
裴染問:“是過來接我們的那組人嗎?”
那組人在過來的路上消失了,毫無音信,裴染原本估計,這片區域的人片機群這麽多,他們說不定也倒黴地撞上了一群。
“不是他們,”W回答,他的眼睛極好,已經放大若幹倍,做了臉部識別,“是今天參加黑井一個特殊的偵查任務的上尉,叫蕭海。我們過去。”
裴染背着球往前跑,其他人沒弄明白她打算幹什麽,小心翼翼地跟過來。
離得近,能看清了,地上躺着的真的是個穿着全套作戰服的年輕軍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
他剛剛掙紮了一會兒,像是沒有力氣了,平平地仰躺着。
裴染立刻過去,蹲下檢查。
蕭海上尉的全身上下都受了重創,從肩膀到胳膊,以至下面的腰腹部,像是被什麽腐蝕性極強的液體噴濺了一身。
那東西霸道無比,不止燒融了一部分衣服,也同樣深深地滲透進去,融掉了皮肉和一部分內髒,傷口慘不忍睹。
裴染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快死了。
他失血過多,嘴唇幹裂,臉上蒙着一層臨死前的灰氣。
W說:“我查了記錄,他今天應該和另一位中尉一起操控偵查飛行器,去黑井西邊執行偵查和轟炸任務。”
不知為什麽會到了這裏。
蕭海上尉本來已經閉上了眼睛,察覺到了近在眼前的明亮光線,努力重新撐開眼皮。
他模模糊糊地看清了蹲在面前的裴染,忽然竭盡全力掙紮起來,無奈受傷太重,只能勉強地擡起一只手。
他的眼神終于聚焦了,殷切地望着裴染,好像有什麽非常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可是現在是在沉寂中,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寫字。
蕭海上尉擡起來的那只手,手指微動,拇指和食指努力蜷曲,只留下剩下的三根手指,他停頓片刻,又松開蜷着的手指,展開整個手掌,接着又盡可能握拳,只留下一根食指。
裴染懂了,他是在比數字。
三。五。一。
裴染立刻重複了一遍他的手勢:三,五,一。
蕭海上尉用那雙将死之前光亮黯淡的眼睛望着她,仿佛有了一點笑意。
他在說:對。
他重新調動全部力氣,掙紮着繼續。
這次比出來的手勢,是“四”和“五”。
他停住了,望着裴染的眼睛,傷痕累累的胸膛起伏,深深地緩了一口氣,又擡起手繼續。
他比了一個“一”,收回手指,又比了一個“一”,再放出四根手指。
一。一。四。
三五一四五一一四。
蕭海上尉又一次停下來了,手軟塌塌地垂落下去。
裴染伸手幫他扶起那只手臂,可那只手像是沒有一丁點力氣了,仍然紋絲不動。
裴染又想出一個主意,馬上松開他的手,自己比出數字的手勢,如果他看到正确的數字,只要點一下頭,或者眨個眼就行了。
然而蕭海上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一口接一口地倒着氣,好像已經開始進入彌留狀态。
他還沒有把他的數字說完。
他終于又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努力聚焦在裴染身上,幹裂的嘴唇開啓。
身後圍過來的人看見他張開嘴,像是要說話的樣子,全都火速往後退。
裴染沒有,反而俯身向前,耳朵貼近他的嘴邊。
蕭海上尉的眼中全是欣慰。
他望着裴染,齒間低低地溢出幾個字:
“……九八二。”
他合上嘴唇,很明顯說完了,裴染起身飛快後退。
嘭。
地上的人消失了。
裴染卻覺得他好像還在用那雙眼睛望着她,想要她記住他拼死報出的號碼。
“三五一四五,一一四九八二,”裴染複述了一遍,“這是什麽?”
“是坐标。”W回答,“這是黑井以西一個地點的坐标。他只報出了小數點後三位,不過精度已經足夠了。就在這裏往西南,大概七十公裏遠的地方。”
他又說:“裴染,就算他的聲音再小,其實我也能采集到,你不用冒險靠得那麽近。”
裴染帶着大家一起繼續往前走,走出幾步,才回答:“他一直看着我,沒有看向你,說明他沒有認出你。如果是我,臨死前拼命報出來的數字,如果有人能湊近了認真聽,我會走得比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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