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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6章 老君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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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6章 老君酥

    華枝春/懷愫

    餘世娟頂着夜風, 穿過後衙連廊往母親院中去。

    屋門口的丫頭遠遠看見 ,一個打簾,一個快步迎接:“大姑娘來了。”

    許氏攤着書卷坐在燈前等丈夫下衙, 聽說女兒來了, 側身沖女兒招手:“娟娟怎麽這時候來了?袁家姑娘呢?”

    “袁妹妹睡下了,我過來看看娘。”餘世娟心裏一直記挂着朝華托她的事。

    答應了她的, 就算難辦也要試一試。

    等了幾天, 音信皆無,掐着點來堵她爹了。

    許氏一看女兒的樣子笑起來:“你呀,你爹接連幾天回來倒頭便睡,一早就去衙門,我都還沒尋到機會開口呢。”

    餘世娟面頰微紅,往母親身前坐下:“我也知道爹忙。”

    早上她就撲了空, 明明是算着時辰過來的,桌上只留爹的空面碗, 人已經到前衙去了。

    許氏看了眼長案上的擺的刻漏:“還早呢, 有的好等, 你來陪我下盤棋罷。”

    丫頭們添上蠟燭, 将屋中燈火撥得更亮。

    一直等到下半夜,盤上棋字半滿, 守屋丫頭都在廊下打起瞌睡, 才聽見屋外傳來腳步聲。

    餘知府進屋就看見女兒妻子相對下棋。

    他一身是酒氣, 人卻清醒,接過丫頭遞來的熱巾,幾步走到棋桌前:“娟娟怎麽這會兒還在陪你娘下棋?”

    “爹!”餘世娟手裏捏的黑子“啪”一聲落在棋盤上, 她驚喜出聲,“女兒好幾日沒見着爹來, 陪娘下棋等爹下衙。”

    餘世娟生得溫柔娟然,有一半是像她父親。

    餘大人笑了笑,又跟妻子說話:“我今天在宴上吃了道慈姑藕苗拌乳瓜,清爽可口,你必也愛吃,明兒讓廚房試着做一做。”

    跟着才轉身對女兒說:“爹這幾日忙,等送走了貴人,帶你跟你娘去看本地的迎神賽會。”

    餘世娟接過丫頭遞上來的茶盞,好奇問道:“本地哪個神仙?”她跟父親上任也不過才三四年,各個任地神仙有別,風俗各

    異。

    餘知府接過茶盞喝了一口,入口茶味很淡,知道被夫人看穿了,笑看許氏一眼。

    這一身酒氣是他翻倒酒盞潑在身上裝醉的,要不是裝醉,不知還得再逗留多久才能回府來。

    “是本地人封的溫元帥,前朝的秀才,來省中應試,夜讀時偷聽到疫鬼要投瘟藥到井中,便以身投井。”

    “次日被人撈起,屍身青紫,當地人就知井裏有毒。”

    因救萬民所以封神。

    拜溫就是除瘟,那一天的迎神賽會熱鬧得很,到時他們一家子就作尋常民人裝扮,也不用衙差開道,悄悄的去湊個熱鬧。

    帶妻子女兒逛逛廟會,嘗嘗廟會時才有的點心,看看燈戲和游神。

    餘世娟眨眨眼,她雖十三歲才到父親身邊的,但父親待她很是慈愛,連前衙的事也願意讓她聽一聽。

    要不然她也不會知道鬧三天竺的賊和城中不抓說書人的事了。

    聽完溫元帥的事跡,她臉色古怪:“他還是個秀才呢,就想不到別的法子了?”

    餘大人聽小女兒這麽說,只是笑一笑:“有時候,自知是蠢辦法,可也沒辦法。”

    餘世娟依舊搖頭:“是本地的官不好,要是爹大半夜被人擊鼓敲醒,知道有鬼往井裏投毒,爹會不會覺得鬼神之說只是胡謅,不理會狀詞?”

    “當然不成,城中大井小井三千餘口,一夜間雖不可能每個井中都投有瘟藥,但也要測井水,嚴查是否有人投毒。”

    餘世娟點頭:“那就是了,再說這個秀才就不能嚷一聲?”

    家家靠井吃水,他嚷一聲,別說瘟鬼,瘟神都得被揪着打!她在上一個任地,還見過百姓打龍王呢!

    餘大人一邊聽一邊搖頭輕笑,與妻子目光相觸,他又有些心酸。

    要不是妻子教得好,在老家這十幾年,女兒的性子絕不會像現在這樣。

    餘世娟看爹正高興,又看娘對她點頭,接過爹手中茶盞,小心開口:“我有件事想求爹通融。”

    ……

    餘大人聽完,皺起眉頭。

    餘世娟知道父親不是刻板拘泥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答應朝華要試一試。

    “爹,容家妹妹一片孝心,若是真有這樣的病人,送到她那兒也是活命的恩德呀。”

    仁濟堂中看病,輕症的還好,重症的最多多抓幾帖藥而已,治不好的就去舍材局上報求葬喪棺木。

    真有癫狂症病人,送去容妹妹那裏,不是兩全其美麽?

    “不可。”餘大人沉聲搖頭,“若是誰都開醫館,那街上大小的醫館挂個牌子便能開業了,随便一個人坐到簾後就敢說是自己坐館大夫。”

    “各地醫局醫署發放醫牒,上報批示方可行醫開館。”

    餘大人前日才聽說薦福寺出的事。

    這種事民不舉,官不究。民若舉,按律法來說尼姑是不能持業看病的。

    劉知縣若不是收到城中各家的信箋,就算抓了尼姑打一頓板子,報到知府衙門,他也沒大錯。

    萬幸薦福寺贈出去的藥丸藥散全是慶餘堂的成藥。

    “要是容家的姑娘真操醫婆藥婆的賤業,我點了頭,容家會如何?”

    許氏柔聲細語:“老爺這話說的,容家姑娘才多大點,她又哪裏會替人看病?她是請了郎中大夫們來瞧病。”

    大夫容易找,病人不易得。

    許氏又道:“就是支起醫館,挂的也不是她的名字,老爺何不行個方便?”

    餘大人還是沒輕易點頭。

    餘世娟心裏發急,許氏看了女兒一眼:“夜也深了,明兒老爺還要上衙,些許小事慢慢再說也成,娟娟先回去睡罷。”

    丫頭點起燈,把餘世娟送回繡樓去。

    袁瓊璎困得睡眼惺忪,抱着枕頭等餘世娟,聽見聲音嘟嘟囔囔:“姐姐回來了?姐姐到底幹什麽去了?”

    餘世娟只是輕輕解了披風,散開長發鑽進床帳:“沒什麽事,睡你的罷。”

    袁瓊璎又嘟囔了幾聲,餘世娟蓋被子的動作頓住,聽了一會聽不出她在說什麽,笑着替她掖掖被子。

    盯着帳子發愁,容妹妹也知道事情難辦,要不然也不會說買下病人的話。

    原來,她都已經想到了。

    餘世娟翻來覆去還是難以入眠,幹脆披衣起身,點燈磨墨,寫了封信。

    得趕緊告訴容妹妹,讓她不要幹等,買下病人來也比苦等着要強。

    袁瓊璎迷迷登登看見帳外亮着一團光,揉揉眼睛掀起簾帳,看見餘姐姐在寫什麽,想問又抵不過困勁,倒頭睡了過去。

    朝華第二日一早接到餘世娟的信。

    這是她已經料想到的結果,看到信件雖有些失望,倒也不沮喪,只問芸苓:“紀管事那邊還沒信來?”

    房子交割了,溫管事就在宅中監工,只要這幾天不再下雨,工期很快就能趕完。

    芸苓搖頭:“才送去沒幾日,姑娘也別太憂心了。”

    朝華沉沉氣,看甘棠和沉璧都不在,她眉間微蹙:“甘棠病了?”

    “姑娘怎麽知道?”芸苓脫口而出,“甘棠姐姐還說別告訴姑娘,她喝點姜湯發發汗就好了。”

    前幾天在湖上吹風受了寒,甘棠就有些嗓子癢,撐了兩天還是沒撐住。

    甘棠和沉璧都不在,那肯定是甘棠病了,沉璧在守着。朝華趕忙吩咐:“她是不是又想着省事兒?快去請個大夫來。”

    “可不是嘛!”芸苓說完抿嘴一樂,“我可沒聽她的,早就叫人請大夫瞧過了,就是風寒,沉璧這會兒在煎藥呢。”

    朝華颔首:“她這些日子辛苦,讓她多歇幾天,養好了身子再當差,去老宅不用沉璧跟車了,讓她在家陪甘棠 。”

    芸苓“哎”了一聲,本來也是沉璧陪,屋裏人人都是有事,沉璧幹不了細活計,正好陪着甘棠姐。

    跟着青檀拎着小食盒子進來:“甘棠姐姐說,大家夥人人都要喝碗姜湯散一散,免得叫她過了病氣。”

    這一碗是給姑娘的,還預備了四樣蜜煎。

    朝華端起碗來便喝,一口飲盡,含枚果 脯:“這個蜜煎櫻桃是甘棠愛吃的,給她送過去。讓廚房給甘棠預備滋補的粥湯,”又想到沉璧,“再給沉璧多備幾樣點心炒貨。”

    沉璧陪在屋裏悶得慌,多備些吃的給她消遣。

    問完甘棠的病,朝華才問起眠雲閣通水渠的事。

    “姑娘放心,胡媽媽親自領人看着,送進去的東西也都一樣樣查檢過了。”先收拾枯葉,再通水渠,費了幾天功夫。

    “五姑娘每日都在院門口站着,胡媽媽沒讓她進去。”

    芸苓又道:“今兒一早,五姑娘就去廚房了。”

    每五日回老宅給老夫人請一次安,五姑娘天不亮就去了廚房,必是做了點心要孝敬老夫人。

    朝華一面聽一面換衣裳:“知道了。”眼看時辰差不多,她順着雲-牆走到大門邊,永秀已經戴了帷帽等在門前。

    看見姐姐,她行了個禮:“姐姐。”

    朝華回了禮:“妹妹。”看也沒看白鷺手上提的食盒。

    兩姐妹一人一輛車,緩緩往老宅去。

    令舒令惜已經在祖母院外等着她們,每到朝華姐妹來時,她們都等着一起請安。

    令舒一瞧見朝華就沖她眨眼,示意她等會兒有話要說,永秀垂眉只當沒有瞧見。

    四個姑娘齊齊進屋,行過禮請過安,在兩邊坐下,琉璃珊瑚分別送上茶。

    趁衆人吃茶的時候,永秀奉上點心:“孫女這些日子在家,學着做了些點心,進給祖母嘗一嘗。”

    打開盒蓋,竟是一道老君酥。

    別家的老夫人老太太講究食素養身淨心,容老太太自言不是個能吃素的,看見老君酥這樣的素點心,口中贊道:“越來越進益了,你日常在家裏做這些也好。”

    女工廚事,打發打發。

    永秀又道:“除了蘿蔔絲,孫女還在裏面加了細火腿絲。”

    容老太太含笑吩咐琉璃:“去,去取小碟子來。”

    人人都分到老君酥,嘗過之後令舒誇了好幾句:“這個好,往後倒可以做成葷素二種餡的。”

    “叫永秀把方子寫下來,明兒早上我就吃這個。”

    永秀面頰暈紅,低頭時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來。

    楚氏看了,沖朝華流露出贊許之意。

    容老夫人擱下點心:“朝朝,我聽說你爹在給保哥兒開蒙了?”

    朝華應聲:“是,保哥兒每日都去書齋上半天課,再跟爹一起用飯,保哥兒是個貼心的孩子。”

    容老夫人心裏也明白,說是開蒙,其實就是把保哥兒送去當玩伴,給兒子找點事做。

    她也用慈愛的目光看着朝華。

    朝華瞞着大伯母和祖母辦那樣一件大事,此時被大伯母和祖母用這種目光看着,她微低下頭,做謙恭的模樣掩飾心中愧疚。

    直到請完安,幾人才退出屋去。

    永秀這回沒往令舒屋裏去,她拐到六妹妹的屋子:“我這些日子做了幾幅針線,請周姨娘給我看看罷。”

    周姨娘擅針線,要不然也不會從小就教女兒給嫡母做襪做鞋了。

    令舒望着永秀,眉尖一蹙就又散開,對朝華道:“算了,我有正事同你說。”

    她拉着朝華的袖子進屋去,幾個丫頭都退到外間,她湊到朝華耳邊:“家裏來了兩封信,第一封是爹不同意我與楚四郎的婚事。”

    朝華點點頭,這事她更不驚訝,就以祖母的性子,怎麽可能同意。

    但她看向令舒:“那第二封……”

    “第二封信爹又改口了,兩封信相隔只有三日。”令舒說,“雖這會兒還沒透出消息,但等楚家再上門時,祖母就會點頭的。”

    世家出身的女孩們,結親就是結網。

    朝華自嘲微哂:“倒是我讨了便宜。”因母親的病,她的親事起不到一點作用,反而更自由些。

    令舒神色自若:“我還要謝你呢。”楚大夫人身邊的朱姨娘辦了那種事,她過了門,脊背也能挺得直直的。

    朝華頗覺得好笑:“我當時是借力打力,扯的就是你這張大旗,沒想到今日,咱們倆且算是互利互惠罷。”

    令舒搖着小扇子長籲短嘆:“楚四要是賣呆那我就裝傻,只希望楚伯母想開些,安心當個好婆婆。”

    可千萬莫要招惹她。

    朝華忍耐不住,笑出聲來。

    令舒擱下扇子抓一把玫瑰瓜子,磕開一個:“我的事兒都沒瞞你,你的事總該給我說了罷?你們倆到底怎麽樣?我問過五弟六弟了,這一向沈公子都沒抄經。”

    浴佛節之後就沒再抄過,難道沈家公子是個潛心信佛的?

    朝華只笑不言,被令舒問急了,她輕輕抽出領中細鏈,将鏈上玉環托在掌中。

    令舒盯着那只綠玉環,這是書生抄經買來的?

    從老宅坐車回去,朝華臉上笑意都未褪。

    方才令舒連瓜子都磕不下了,知道二人的四年之約,手指點了她好半晌,除了“威武”兩個字,什麽也說不出來。

    朝華眉梢一松,芸苓都更活潑些,她掀着車簾望着車道兩邊的小攤販,絮絮叨:“要不要買些鮮櫻桃甜白瓜回去給甘棠姐姐嘗嘗?還有沉璧,那個敲糖她肯定喜歡。”

    朝華身子靠着車壁,漫聲答應:“好啊,多買些帶回去給她們分一分。”

    倏地車簾外抛進什麽落朝華裙上,朝華撿起來一看,是張揉成一團的紙。

    芸苓還看着另一邊的車窗外:“姑娘,要不要買些角黍,但這個必沒咱們自己家做的好吃。”就是看見了有點饞。

    朝華捏着紙團,紙上透出墨意,展開一看,是首長歌訣。

    “百邪颠狂所為病,針有十三穴須認”

    朝華掃過一眼倒抽口氣,掀開車簾望向四周,販夫走卒,挎籃婦人,根本瞧不出是誰扔進來的。

    偏偏甘棠病了,沉璧沒跟出來,要是沉璧跟着,就能知道是什麽人扔的。

    既然找不到人,朝華一把放下車簾,目光掃到紙團的最下方。

    上面畫着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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