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后，年轻男子打了个冷颤，眼睛不时瞟向左手边抽着纸烟一言不发的老人。四方桌上了红漆，表面上一些地方被磨损得见了底色，两个盘子一个放着香蕉，一个装着五香瓜子。老人对面坐了三个女人，最里面那个是这家的女主人，旁边的这两个是今天来看她的朋友，那墙根还放着刚买来的牛奶和一些水果。

    年轻人终究是急躁了些，率先开口“老三爷，你看我奶奶坟山这事怎么处理”

    老人喝了一口面前的茶，看着对面其中微胖的妇女说道“你是有大财的人啊”

    妇女嘴角一侧有些不自然的上扬，仔细一看便能看出她眼神闪烁有些不自信，仿佛害怕那一段她不愿提及的事被铺在众人面前。妇人最终还是开口回应“老人家，我什么工作都没有，哪有什么大财，家里负担也重。”女人确实没有说谎。

    老人目光观察着她的五官，说道“你啊！矮子爬楼梯，步步升高，带好家里的几个孩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借您吉言了”

    年轻人听着老人开口，不敢随意插嘴，有些不解的皱着眉头。

    妇人一笑，看看了中间的朋友，要说什么，老人又抬了下巴指着中间的这位妇人说道“你啊！是个公道的人。生活比她平稳”，老人口中的她便是方才微胖的妇人，中间的妇人相较于旁边的两人是最年轻的，虽然岁月在她的眼角画了皱纹，也挡不住她由内而外的温润尔雅的气质。

    妇人会心一笑端起杯子轻岷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老人的目光流转到这家的妇人身上，他看了看旁边的女娃，再看了看妇人说道“你们俩母女都不算是个公道的人，女娃你以后在社会上可比你妈厉害多了”中间的妇人吱了一下这家的女主人说小声说道“梅姐，不公道是什么意思。”

    妇人脸上挂着的笑足以表现出此刻的心情，她声音总是洪亮，说道“公道就是说这个人厉害”

    她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老人又看了看那始终笑得甜美的幺女，嘴角一笑露出两排大牙。

    女孩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钟左右。她手上点着在给某人发消息“苏苏，快下来听，这老爷爷有点东西。”

    “我现在七十多岁，以前开醒前做中医的，你家这地方他一提我就知道”老人抬手指了一下年轻男子身边坐着抽烟的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说道“我记得你家老人之前在青山的二圣庙里收功德钱的”说完看向最边上的妇人

    女孩放下手机开口“我爷爷以前就到处挂功德的”

    “老爷子生前做的都是好事，年年都是他跑这跑那的收这些，谁家有事喊一声他就去了。我们结婚那几年穷，路过化缘的人，他自己再不吃都会给他们装上一碗粗饭”女人强调做好事，意在说明老人是有福之人。

    这家老爷子活了八十多岁，膝下子女儿孙也都孝顺。

    老人的表情已经了然，他目光在周围的人身上来回移动，似乎在看着什么。他突然注意到身边女孩的那洁白，有些凸出的大牙上“姑娘，你这牙齿生得好，会吃人，生得周全”突然他注意到女娃眼睛有个疤痕，会心一笑“万物太过周全就不好了。”

    女孩一张娃娃脸，大眼睛笑起来很灵动，让人心情愉悦。

    这时成苏推门而入，似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神情难免有些紧张不安，她礼貌的一一打着招呼。最后看了一眼女孩，似乎在问“你也没告诉我这么多人啊！”

    老人眼光在成苏身上来回打量，妇人热情介绍“这是我姑妈的以前收养的孙女”

    成苏对于自己被捡来带这个身份是不避讳的，没有多尴尬的，而且她也知道他们是认真待她好，说这些也没有更深层的含义。

    女孩拉过身后的一张牡丹花的红凳子让成苏坐到身边，示意她来听听老人的神奇之处。

    老人讲述的大多都是好的，在成苏看来倒没有多新颖神奇之处，又或许是因为老人并没有说到她身上，她心中期待落空。

    老人正在说话，这时年轻男子向身边的男人问出心中疑惑，老人眼中带着不悦，表情也严肃起来“我若看到了能提点就帮你提点，我不说，那自然就是没什么可去纠结更改的。”

    年轻男子似懂非懂，这时女孩说道“二哥，说明没有问题，也不需要迁来迁去的。”

    男子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因此消散，他家里的事，太多都解释不清，请了先生就是鬼。

    因为中间坐着的妇人要上班，微胖的女人正好和她一道，两人坐了没多久就走了。

    老人说道“吃人饭，受人管，是该准时到的”

    成苏眼神在几人的脸上来回审视，她下楼来当真是没听到多少，心里不免好奇。

    这时皮肤黝黑的男子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就催着要走“叔，工地那边催了，最近这两天忙得很”

    女孩起身拿烧开的水再次冲泡着茶，梅姐客气的挽留“难得见面，多坐一会儿，忙也不在这一时嘛”

    老人不急不慢的抽烟喝茶，男子见老人没有要起身走的念头，也不再说着什么，两人又坐了一会儿。

    成苏正要说话“爷爷，你看看……”

    话没有说完就被女孩就打断了“苏苏，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不能问了”

    成苏疑惑立马识趣的端坐起来，不再说话。

    这时老人才有起身要走的架势，妇人道着谢。

    老人在门外停了脚步，他双手环抱，偏头看着眼前的树子的长向严肃说道“这个不好，必须要砍了。”

    他指着院子外面的地方问着妇人“那些地是你家的吗？”

    妇人不解，诚实的说道“从那边堆石头的地方开始，直到这边都是我家的。”

    成苏和女孩跟在身后，看着那朝向阳生长的桃树一脸茫然。

    老人语气里似有自责“你个鬼儿，这树怎么能种在大门口，它上面枝丫长出一个女子，又往屋里倒，不行，必须砍了。”老人回身看了看窗台的位置，又走到对面堆石头的地方说道“这个地方要围起来，切忌围墙不能高于窗台”

    一番听下来女孩已经被老人的话深深折服，很多事他一看就知道，太厉害了。女孩同成苏说道“下午吃完饭我就把树砍了。”

    这时老人看着女孩说道“等吃了这一季桃子再砍，它已经结果了。”

    成苏嘴角一笑，看着那桃树若有所思。

    树下两米外钻了一个水井，因为是用抽水机抽水，为避免洗菜的脏水顺着孔道就下去，妇人就用砖围了一圈。老人看着垂眼沉思“这个抽出来的水要往西方流，你家目前这个不行。”

    女孩记得认真，妇人来回看着自己的院子，说不出什么来。

    说完老人看了看不再言语，临走时还叮嘱道，这树留不得。

    前两年成苏来过姨妈家，那时只觉得这树种得太近了，挡住了屋子的视线，让人压抑，枝丫虽然分得怪，却也净直，每年结的桃子都是又大又甜。

    如今听了老人的说法，虽然不懂，细想又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