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近傍晚,残阳似血,官差们已经对莲花峰匪穴打扫一空,个个双手都被各种物品塞得鼓鼓囊囊。张元建也不知从哪里搜罗个大篮子,此时也装的满满的,笑而不语的走到张子才面前,扭头看下左右,神秘的掀开盖在篮子上的黑布,低声说道:“您看,正宗景德镇的瓷器。”
张子才听到后兴趣不大,而且他本来也没想发这笔土匪财,按说这些缴获都是要上交州府的,但是看到那个赵耀祖带头疯狂搜罗哄抢,说是都是贼赃,自己代表官府将其充公,张子才也就不拦着自己人也参与进去了,而且均收获颇丰,不得不感叹杨大山一伙人这些年真不是白混的,积下如此多的财物。
张元建见张子才竟不为所动,又向前半步抬了下篮子并碰了下张子才的手臂,张子才探头一看,只见是三个青花瓷碗,细看碗上沿写有“大明宣德年制”字样,应该是宣德年制的青花缠枝牡丹碗,张子才记忆中在后世的估价要在两百八十万以上,三个就是八百四十万了,这还是只是民窑产的价,自己要是能拿着这些回到现代也能好好发笔大财了!
满怀激动的拿出来分别赏玩似的看下,这才发现其中一个碗下面还有个高脚,“难道是宣德年制的青花海水双龙纹内暗纹龙纹高足碗?”张子才不可思议的小声道。张元建冲着他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那这个可是官窑生产供皇家使用的,这上面纹有龙纹,咱们是断断不能私相授受的啊!”张子才坚决的摆手道。此时他已有了打算。
将那名年轻山民叫到跟前,拱手说道:“大岳哥,这次我能侥幸取胜,歼灭悍匪,多亏了姑父与村长借道于我,更是有劳大岳哥亲自带着我等经贵村秘密地道直穿土匪后方,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呀,这里有两个宣德年制的青花牡丹碗,也算是古董了,应该值些银两,是我送给姑父和村长的,请兄长务必代为收下,今后我也会登门拜谢。”
刘太岳推脱再三实在推脱不得,只得收下,同时张子才想再拜托他带几名衙役探看下这匪穴里是否也有地道,刘太岳欣然领命而去。
只见不远处那名被击倒的锦衣卫已起身收敛好了丁总旗的尸首,张子才快步走过去,抱拳招呼道;“这位仁兄好,在下看你也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呀,眼下一总旗的锦衣卫兄弟只剩下你孤身一人,还不忘收敛长官尸体,在下佩服!”
那人苦笑一下,抱拳说道:“小人是小旗官董文昌,实在承不起张相公如此高赞,为丁总旗收敛尸体也是我这幸存者应当做的,赵县尉说是在后山发现了一具残破的尸身,判断应该就是左贵的,他也和我一样是个小旗,但他一直以来都是做着暗桩的差事。
张子才见这董小旗与自己说了这么多他们锦衣卫内部之事,说明此人对自己的信任,自己便也有了拉拢之意,要知道,大明一朝厂卫的势力一直是遍布天下的。于是热情的说道:“董小旗,我看你一个人怎么也运不走两具尸身,这样吧,我将我的驮马送与你,再寻辆车派个人于你,也好让你顺利的把丁总旗与那左贵送回故里妥善安葬。”
董文昌“噔”的一声,竟直接跪了下来,同时双手抱拳大声道:“张相公高义!我董文昌此生牢记你的这份恩情,同时也会禀告程百户及锦衣卫上官,想必都会感念张相公的大恩。”
张子才连忙抢步上前,双手用力拽起他,咂嘴说道:“董小旗这是做什么呀,张某只是举手之劳呀,你这样就太见外了!”看似十分不满董文昌的下跪之举。
董文昌确实需要马力与帮手,再次谢过张子才后与一名壮丁将两具尸身抬上刚刚绑好的马车上,随着高高扬起的马鞭重重落在马背上,“驾”的一声,驮马飞快的奔下山去,董文昌扭头向后极目远眺用力的朝张子才不断挥手并不住的点头,张子才同样用力挥着高高举起的右手,喊了声“再见,一路顺风!”
“报!”随着这一长长的报声,一个捕快飞身上前抱拳道:“张先生,在匪首杨大山卧房的床下面发现有地道的洞口,刘先生和张队长请张先生前去一看。”
张子才掂了掂手道:“吩咐下去,叫兄弟们点起火把到杨大山卧房。”
“是。”那名捕快领命而去。
张子才则直接快步赶了过去,只见卧房倒地的红木架子床旁已围满了衙役,举着火把的衙役也纷纷赶来,张子才拿过其中一人的火把直接从大开的洞口扔了下去,众人一脸不解的看向他。
“如今天色已晚,这地道内更是昏暗,我等不宜轻身冒然下去,以避免被藏身或埋伏于地道的土匪所伤,故先把火把扔下去,来个投石问路,看看下面的反应,你们也都将火把扔下去,只留一个火把即可,继续烧!”
二十多个火把顷刻间扔进地道里面,张子才令人封住地道口,不消片刻,一丝丝浓郁的黑烟从地道口的缝隙飘出来,同时飘出来的竟还有人的咳嗽声!
听到这个,张子才大喜过望,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又命人打开洞口。向下喊道:“果然有漏网之鱼呀,是刘二丫的话就给我出来,不是的话,可以提供刘二丫行踪的话可以算是有立功表现!不然的话,我等会继续往里面扔火把,活活熏死你!”
地道里传出极度沙哑的声音,隐约听到是在说要投降,请不要再扔火把了,张子才回应道:“好,那你扔下武器,举起双手抱头走上来。”
那个沙哑的声音重重的应了一声,伴随着“吱吱”的沉重的上楼梯声与不间断的咳嗽声,只见一个身形消瘦、满脸黑乎乎只能看出一双贼眉鼠目的汉子跳了出来,被两旁的衙役一左一右同时架住并狠狠的踢他的腿窝令其跪下。
张子才刚刚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的那双贼眼很是眼熟,问道:“你是何人?在这土匪窝里是什么身份,刘二丫逃到哪里去了?”
这人看到张子才后便不自然的两个眼珠左右乱转,不敢直视他,听到问话后,马上谄媚的说道:“回禀大人,小的名叫罗灿,这的贼人们都叫我罗阿鼠,我就是这贼窝的一个小喽啰,负责个侦察跑腿儿的差事,刘二丫我知道呀,她就在据此以南五里的小凉亭里,逃走时是骑着枣红马的,给我留下一匹马,就在据此向西一里外的巨石后面,待我完成埋伏狙杀任务后,骑这匹马去与她汇合,她也在那等杨大山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说道:“哪位兄弟替我送这贼老鼠上路。”
“我来,我来!”架着他的两名捕快抢着说道,就连张元建也要亲自动手宰了这家伙。因为取了这个家伙的首级也好向州府邀功。
那个家伙申辩道:“你竟言而无信,说好的我投降提供刘二丫的信息算是有立功表现的!”
“哼哼!所以不是我杀你,而是把你交给衙役兄弟们,他们对你要杀要剐我就无权过问喽,而且我也立誓要为被你所害的沈员外报仇的,不亲手剐了你已经是对你的优待了。”张子才恨恨的说。
那个家伙流露出无比恐惧眼神的人头随着“咔”的一声应声而落,被张元建一刀齐颈斩下。
约摸一刻钟后,张子才如预想中的那样看到了刘二丫,刘二丫听到“哒哒”马蹄声跑出凉亭一脸急切,当看到来人是张子才时,瞬间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里有泪闪烁。
张子才下马径直向他走来,也没多余的话,说道:“刘二丫,你被捕了,闹了这么一大出,你还是要回去领罪!”
“呵呵,你这个为奸夫淫妇站台的家伙当然认为我等是有罪的,但是我不认!”说着挥起手中双刀直取张子才。
张子才一时大惊,他还是小看了这名烈女子,急忙抽刀招架,完全就像是两名业余武术选手在拼命的表演,一方面,刘二丫是真不会刀法,只是凭着一股气恼与张子才拼命,另一方面,也算是精通剑道的张子才无意现在杀了对手,是要把她带回大牢接受最终的审判,还有不想杀她的原因是她确实也很有值得可怜的因素。
随着“铛铛、铛”的三声响,张子才在打落刘二丫双刀的同时自己手中的戚家刀也被震落,张子才应急性的“唰”的抽出精钢宝剑指向对方,哪料对方不退反进,挥舞着小粉拳向自己冲来。
张子才抽剑不及,“呲”的一声,一剑从刘二丫小腹贯穿,这次是张子才满脸不可置信,只听刘二丫嘴里噙着血说:“你真是我的冤家”
“我只是坚守法律的尊严,我只是想做个维护公义的好人,对不起。”张子才略带自责的小声说道。
“好人,你就真的是好人吗,而我,又真的就是该死的坏人吗?呵呵。”说到最后,刘二丫发出凄美的笑声,一头秀发也垂了下来,眼睛已经开始翻白。
张子才不忍去看,一个正值妙龄的可怜美丽女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的剑下,这不同于他第一个杀的杨大山,那可以说是正当防卫,这是第一个主动求死在他剑下的,对他的心灵是一个极大的冲击。
同时给他头脑极大冲击的是刘二丫那就“你就真的是好人吗?”仿佛是来自地狱深渊的灵魂拷问,直击自己的灵魂深处,“是呀?自己就真的是好人吗?”如果在后世,自己肯定是个遵纪守法、品德高尚的良好青年,但在这明末大乱世,可以独善其身的完全当个老好人吗?
张子才的身子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他温柔的将刘二丫仍睁着仿佛在等着他答案的双眼轻轻合上,将她抱到马上驮回山寨,回去之后也是一路无话,旁人也都不敢问,处理好各项收尾事宜,整顿好队伍在此修整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回通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
是日深夜,北京紫禁城中,整个宫里静悄悄的,但御书房的烛火还亮着,还不到二十岁的崇祯帝在闪烁的烛火面前扶额看着呈上的奏折,此时,又接过身旁侍候的提督东厂太监王承恩递来的密折。
接过一看,白皙的额头上瞬时拧起一个疙瘩,稍后逐渐舒缓,最终竟龙颜大悦起来,说道;“锦衣卫是怎么办事的,剿除伙土匪竟然折损进去一个总旗的人马,好在竟有个通州的秀才张子才诛除匪首,力破匪巢,可以说是智勇双全了,当为我大明秀才的楷模呀!王大伴,你好生关照下此人,还有,他肯定还是要考科举的,明年的乡试你重点关注下他。”
王承恩连忙躬身说道:“奴才遵旨。”对于皇爷看中的人自然是要牢记于心,“张子才”三个字也重重的记在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