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苏尔特默不作声，卡米耶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它所教授并传递给普通人的思想过于危险的缘故，这支教派最后在所有人的围剿之下被覆灭了，甚至因为人们过于害怕它的缘故，就连它曾经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也被不遗余力地消灭。”

    “然而，或许会出乎你预料的是，这支大破灭之前的国教虽然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但是他所代表的那种思想仍然还在国家和武士团中的高层之间小范围流传。”

    “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那些人，高高在上的神之手，八大家族的核心子弟，那些被冠以‘净界’位阶的武士团的团长们，或者那些在方方面面把持着一个国家的高层，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接触过和这支远古教派相关的知识，而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决定了他们和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们不同的一生。”

    “这支教派的核心教义只有一句话，”卡米耶低声说道，“那就是‘一切都是手段’，而这支教派的名字叫做‘器宗’。”

    从卡米耶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原本瘫倒在地上的万殊只感觉浑身如遭雷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爷爷告诉我的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外人！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什么叫做一切都是手段？”

    万殊趴在地面上，只能勉强仰起头来。

    是的，往日里喝下的药剂中肯定还加入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想道。卡米耶不光是用上了拜渎树脂，还有另一种效果更强的成分在起作用。这就是所谓的双重保险吗？

    万殊不无自嘲地想道，之前心里冒起的那股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在这段时间里，万殊一直拼命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哪怕只是短暂地站起身子也好，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的四肢直到现在为止都还不肯听他的使唤。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隔绝了他的大脑和身体之间的联系：他向这具身体下达的每一个指令都被隔绝在外，已经完全失去了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动的权力。

    卡米耶往倒在地上的万殊看了一眼，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丝毫的怜悯，就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的样子。

    “万殊，很抱歉。我一开始的确不想要用上这个手段的，但可惜的是，你执意不按我的要求来做，所以我也只能用上这种手段了。”

    “你除了在药剂里加上树脂之外，还添加了一些其他东西……”万殊死死地盯着卡米耶。这就是你的最后一张底牌吗？“……事已至此，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了吧？”

    卡米耶慢慢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我在那里面加入了一点用珀涅罗粉末混合而成的特制药剂，这是我们在抓捕某些危险的孽祟之前常用的手段。”

    听到这句话，苏尔特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两下：“你每次配药时最后要求我加进去的那些白色粉末就是这个东西？”

    “没错，因为它若是放在药剂里面的时间太长，就很容易沉底，这样就很容易被看出来，”卡米耶并没有否认这一点，非常爽快地承认道。“既然他的身体已经被这种诅咒给侵蚀到了这个地步，那么这种针对孽祟的药物或许也会有效。”

    “我当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看看的心理，但既然他没有尝出来，那么我想这东西或许可以用作一个后手，也就干脆每次都加进去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卡米耶毫无愧疚之情地低头看了一眼万殊。

    “这种药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效果，但是按照我在那条时间线上面学到的方法，我可以通过远程控制你体内的珀涅罗粉末断掉让你的身体和意志之间的连接，就像现在这样。毕竟，我们到目前为止成功捕捉到的孽祟都不算是什么容易解决的货色，若是和它们正面交战，我们也承受不住那样的损失。”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万殊，比以往的任何一句话更甚，他在这个时候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一件事情。

    “我知道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成是和你们一样的人！”

    万殊感到血液正不受控制地冲上他的头顶。他挣扎着看向卡米耶，咬牙切齿地痛骂道：“卡米耶，你这个贝操的骗子！”

    卡米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万殊满是痛苦的眼睛，忽然说道：“一个身怀孽祟力量的‘人’必不可能是人。但如果换个角度来想的话，只要你把自己当成是拥有人类外形的孽祟，这会不会让你感觉好受一点？”

    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孽祟……而不是人？

    这句话在万殊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控制力，才没有再度破口大骂：“你在说什么，卡米耶，你是不是疯了？我永远都是人类，绝不是什么贝操的孽祟！”

    “我没疯，万殊。如果把自己当作拥有孽祟力量的人类这一事实会让你感到痛苦的话，你不如尝试接受它。你可以从思想上改变自己对于这一事实的看法，至少它能让你在最后的几分钟里感到好受一些。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万殊冷笑起来：“可能是因为我不能接受你这种不把自己当人的想法吧。”

    “这就是你的弱点，万殊，”卡米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还带着一丝悲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首先要做的一点就是不把自己当成是人……”

    只有做到这个程度上，你才能不把其他人当成人；因此，说出谎言和欺骗他人的时候才能做得如吃饭喝水一样随意，在一脚把别人踹开的时候才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用各种手段去操纵、控制他人的时候才能做到如臂使指。

    苏尔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要让你知道，你的这种做法绝对是错的！绝对没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这样做，而不受到任何惩罚！”

    “是吗，我的大祭司阁下？如果你真的能做到的话，不如就这样干干试试？”卡米耶抬高下巴，用嘲弄的眼神看向苏尔特。“我倒真的很好奇，你能做些什么……”

    卡米耶此言一出，埃德温立即面色一冷，手指几乎没有动作，灰色的猛毒长链便在眨眼间锁住了苏尔特的双手。

    “得罪了，大祭司。”他毫无诚意地这样说了一句。

    猛毒长链虽然没有燃烧起毒火，但它在渐渐收紧的过程中依旧能够为被捆缚者带来极大的疼痛，即便是普通的净界武士或许都难以承受，更何况苏尔特这样一位长年居于后方的祭司？

    “你们千万要给我听清楚了……”

    虽然脸上的表情还因为手上传来的疼痛而不自然地纠结着，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尔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挑衅的笑意。

    “听吧，‘众神的大啤酒杯还在不停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