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猛毒长链的攻击并未命中任何目标，这仓促出手的一击最后还是落空了。

    就在瓶中的液体正要接触到万殊的嘴唇的前一刻，他的身体忽然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所碾压一般，毫无征兆地重重倒在了地上，原本握在手中的陶瓶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下坠被弹飞，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但一只手却忽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伸出，将其给牢牢抓在了手心里。

    ——那是直到刚才为止都一动不动的兰道夫。

    “这是，这就是……”兰道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如梦初醒般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药瓶，眼中再度燃起希望的火苗。

    兰道夫又看了一眼苏尔特脸上的表情，再低头看了眼倒在自己脚边的万殊，最后视线定格在了眼神木讷的瓦尔格娜身上。

    “……这就是你所说的解药，对不对，是不是这样？”他歇斯底里地向苏尔特发问。

    和其他几人相比，只有卡米耶对万殊的突然倒地并不意外。此时，他的声音就像脸色一样阴沉，几乎要滴出水来。

    “把那个瓶子先交给我，兰道夫。”

    “不！”兰道夫下意识地把瓶子往自己身侧一藏，向伪圣者的方向又靠近了一步。“这是我拿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如果它真是解药的话，那么在落到万殊的手上之前，本来就一直都是我的所有物，知道它藏在哪里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

    卡米耶如刀锋般锋利的的视线从兰道夫的身上移开，转而落在苏尔特的身上：“——苏尔特，这是你擅自拿出来的？为什么？”

    “……”

    在面对教主的质问时，大祭司的脸色同样是阴晴不定。

    他避开了卡米耶的目光，保持着沉默，身子也因为这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而微微颤抖，但他整个人的姿态都传递出一个讯号，那是在抗拒卡米耶的讯号。

    卡米耶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第一次表现出愤怒的表情。

    “告诉我，苏尔特！”卡米耶的脸上显出遭到族群背叛的狮子一般的怒容。他怒目圆睁，咆哮着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帮你铺平了进入纳图学院的路，帮你摆平了校园里的障碍，给你安排好了和红塔家族之间的那次事件，让你得到了红塔家族荣誉成员的身份，还得到了那支分家的赐姓！”

    “我让你加入了异影教派。在这里，你可以过着远超地方小贵族的优渥生活，你的地位仅仅只在我之下，而我平日里也一直以诚待你，我赋予了你远超任何其他人的信任，给予了你处理几乎所有事情的权力，仪式里这些祭台和阵图的事情都是依靠你一手操持……”

    卡米耶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的反应和每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在看到不成器的后辈时一模一样。

    “我是如此的器重你，看重你！我们原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但为什么你要擅自偷走这份药剂，还把它用在一个马上就要进入异影之门的圣者身上！”

    不对，这是什么情况？面前两人的争吵不似作伪，兰道夫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看着眼前这两位怒视着对方的头号和二号人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药瓶上用力，几乎要把它捏碎。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吵起来？

    “那是因为我已经受够你的谎言和小把戏了！”苏尔特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他的脸因为出离了愤怒而涨得通红，这些话看起来似乎已经在他的心底里憋了十几年之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在做的是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

    “从一开始，你根本就只想要利用我！纳图学院里面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是你最需要的人脉资源，有和他们的关系在，可以为教派的发展提供很多便利，我们甚至可以从其他国家得到我们所需要的资源！”

    “而不论是在净界五国中的哪个国家，一个在明面上有着红塔家族的荣誉成员的身份的人可以享受到相当程度的特权——这样就能有人帮你从牢里捞出那些意外被抓住的教众，也可以让他们不过问我们在买下来的地皮里做些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难言的悲愤和绝望：“你看中的根本就不是我，你只是需要一个有着‘纳图学院求学经历’和‘八大家族荣誉成员’的人，可以来帮助你完成建立壮大这座教派的愿景而已！”

    “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光会使用谎言来欺骗，用武力来逼迫，还会用你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去操纵其他人！”

    “你喜欢去主动帮助陷入困境的人，这并不是因为你在乎别人，而是因为每一次主动提供的帮助都可以方便你在之后更好地利用他们；而一旦你从他们身上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就会像扔掉一只没有用的旧皮鞋一样把他们给扔的远远的！”

    苏尔特的回答明显让卡米耶的怒气到达了顶点，教主的双拳不自然地紧握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

    古符文灯的光芒在他的身前投下深深的阴影，那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邃黑暗。

    “异影之神啊！苏尔特，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你在我的身边待了这么久，思考居然还是这么天真。”

    卡米耶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讽刺地笑笑，声音中充满了轻蔑和鄙夷。

    “到底是我在平日里疏忽了对你的教育和关照，还是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看走眼了，你的本性就是这样一个软弱而愚蠢的废物？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要完成他自己所想要做的事情，本就应该竭尽自己所能，利用你身边环境内你所能碰得到的一切，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最大化地利用他们。”

    “不论你碰到的是什么，是物也好，是人也好，是动物也好，是孽祟也好，是情绪也好，是思想也好……任何一样东西，只要它对于你完成你自己的目标有所用处，你就应该放下自己内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恶，想尽一切办法去从他们中间提取出最大的价值来，让他们为你的愿景添砖加瓦！”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天真的苏尔特。”

    卡米耶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声音重新又变回了往日的模样。

    “你可知道在大破灭之前，净界五国还是一体的遥远过去，我们曾经共用过同一种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