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王禹安?!”
不承想,注意到她的目光,陈卫红先开口说话了,白净的脸上满是兴奋。
“你认识我?”
就像余华想的那样,目光扫过几个干部子弟,王禹安饶有趣味地问了一句。
“噫,你这话说嘞,娶了一个女知青当媳妇儿的农村人,咱们王家生产队的小伙子怕是没人不认识你吧?”
陈卫红连忙把自己的凳子给腾出来,让道:
“偶像,来,坐坐!”
“你们几个都坐远点,他媳妇儿可是大学生,知道不?”
“余华同志,你果然与众不同,连朋友都这么出色!”
没想到他夸了一通,一拐弯却夸到自己身上,余华暗自气闷,却不搭理他,只是拉着王巧安,找好位置坐了下去。
王禹安感到一丝惊奇。
原本还以为这人出身不凡,多少应该有点纨绔子弟的气息,尤其是他对余华那股子殷勤劲儿,很容易让人把他跟好色之徒联系上,没想到他却如此……直率?
“什么媳妇儿是大学生,我可当不起。”
王禹安笑了笑,心中的成见便收敛了几分。
“哎,别这样说。”
陈卫红蹲在他旁边,拉过一个小板凳垫在屁股下面,“我知道村子里那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但是,王禹安同志,我要说句公道话。”
“城里人真的没你们想象得那么不堪!”
“既然楚玉婷同志愿意跟你扯结婚证,就说明她心里有你,眼下的状况肯定是事出有因,你作为她的丈夫,应该相信她,不要人云亦云,说一些伤害她的话。”
‘咦?’
王禹安是真的惊讶了,想不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连一旁的余华都诧异地瞄了他一眼。
正在这时,电影开场了。
第一部放映的是《永不消逝的电波》,讲的是抗战时期,烈士李侠潜伏在敌占区,为革命事业献出生命的故事。
刚开场的时候,余华悄悄凑近了些,低声道:“王禹安,你不该怀疑楚玉婷。”
“什么?”
激昂的音乐响起,王禹安没听真切。
“玉婷她绝不是见利忘义的女子。”
余华盯着荧幕,声音却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我们朝夕相处了两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就像那个人说的,你不应该辜负她,更不该听信谣言,她之所以不给你写信,一定是有原因的。”
“王禹安,她是你的妻子,只要她没有亲口对你说离婚,你就应该维护她,并对她不离不弃。”
王禹安就知道她主动来找四丫看电影,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白天的事情,必定是有话对自己说。
“我维护她,谁来维护我?”
王禹安沉默了片刻,冷笑道:
“半年时间,她有无数的机会给家里写信,讲述事情原委,可她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整整一百二十六天,你知道我的家人因此遭受多大的伤害吗?就更别说白天的事情了。”
“她可以给你写信,可以给知青点她那些所谓的同仁写信,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捎给我?作为她的丈夫,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可这并不妨碍我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尤其是她楚玉婷。”
“你……”
余华有些生气,嗓门变大了些,“你一个老爷们儿,就不能大度些?玉婷书信中说了,等放完暑假,她会回来看望我们的,你就不能等一等再下结论?”
“行,那什么话就等她回来了再说!”
王禹安盯着荧幕,冷冷地说道。
“哼!”
余华撇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了。
随着情节的推进,众人都沉浸到电影中去。
那个时候大家伙儿的见识不多,虽然《永不消逝的电波》讲述的是一个略显惊悚的潜伏故事,可他们心里,其恐怖程度已经跟鬼片差不多了。
遇到紧张的戏份,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甚至捂着眼睛不敢看,只敢透过指缝偷偷打量。
这种自欺欺人的可爱行径也是没谁了。
这场将近两个小时的影片结束,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场间休息环节,不少人起来找茅房上厕所。
一些人憋得急了,甚至直接就钻进小树林方便起来。
当然,这只是男同志的特权。
听说下一场放映的是《刘三姐》,余华真的特别喜欢这类的电影,可她实在是有点渴了……
瞅着兴奋得抓耳挠腮的四丫,她嚅嗫一下,低声道:“巧安,我……我渴了,想回去喝水。”
“行,要我陪你去不?”
虽然这是她应得的,谁让她在家里的时候嘴硬,可瞅着漆黑的天色,四丫还是很乖巧地避开了那些话题,询问道:“余华姐,天有点黑,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事,黑点怕啥,咱们乡下人又不是没走过夜路,怕个啥呀。”
余华站起身,说出的话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余华同志,你口渴了吗?”
听到二人的交谈,陈卫红自然不会放过献殷勤的机会,提议道:“还回去干啥,大队院里就有水缸,喝几口不就得了呗。”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余华可是有洁癖的人,王禹安家的水她都不愿意喝,咋可能喝大队院里的水?
“那行,要我陪你不?”
“……”
余华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陈卫红尴尬地挠了挠头。
不过,大家伙儿都没当回事。
四丫是个人来疯,转头就把自己余华姐给忘了,也不管旁边的人认不认识,就开始热烈地跟人家讨论起刚才电影的剧情。
只是,等了一会儿,眼瞅着下部电影就要开场,余华才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脸色煞白,似乎受到了惊吓。
一副瞅见了鬼的表情。
“余华姐,你咋了?”
四丫自然发现了她的异样,蹙起小眉头问道。
“没、没事。”
余华坐下来,裤腿儿却不自觉地哆嗦着,强笑道:“我、我想了一下,还是算了,等电影散场了,再一起回去喝水吧。”
王禹安皱起眉头,跟陈卫红对视一眼,两人都发觉了异常。
可这个年月风气比较紧,余华不说,他们也不好追问。
倒是陈卫红脸皮厚,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献殷勤道:
“余华同志,我就说你没必要跑回去一趟吧。”
“大队院水缸里真的有水,你何必费那劲干啥?”
“走,我领着你去喝几口,没事的!”
余华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真的有些意动了。
攥着膝盖犹豫了一下,仍旧不放心道:“那、那水真的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