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只是他,那些个乡卫生院里的医生,一个个都把耳朵给竖了起来。
别看他们嘴上说看不起王禹安,可这种能够真正解决病人痛楚的奇特法子,没有人不想学的。
尤其是杜雅。
这女孩现在几乎都有点应激了,王禹安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像一道雷霆落在她心里似的,让她禁不住各种揣摩。
这不,听他问什么昼发还是夜发,这位满身御姐气质的高材生立刻就按耐不住心里的求知欲,张口问了出来,“那个,你为什么这样问?癫痫昼发或夜发有什么区别吗?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其中的道理?”
王禹安欲言又止,笑了笑才道:“杜姑娘,你都说你是学西医的了,咱们都不是一个路上的人,我即便解释,你能听得懂吗?”
“你咋知道我听不懂?”
杜雅十分不服气,对于他那些什么不是一个路子的话耿耿于怀,俨然受到了轻视。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孩儿,哪有人如此看低过自己?气得她嘴巴当即就撅起来,执拗道:“你尽管说,听不听得懂,只有听过才知道!”
见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王禹安一阵无奈,只好简略的解释道:
“对于癫痫,中医和西医的看法截然不同。”
“中医认为,癫痫之所以会发作,是因为阴跷与阳跷二脉之间失去平衡,加上胸中痰积过多,排不出去,导致人体内阴阳差异过大,从而引起的抽搐症状。”
“可一旦发病之后,阴与阳相亢的力量就会减弱,因此会有一段时间的阴阳平衡。可等到阴阳相亢的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就会再一次释放出来。所以,癫痫也就有了周而复始的特性。”
王禹安一本正经的说着。
杜雅偷偷抠着手指,开始麻爪了。
什么阴跷阳跷,阴阳平衡的,根本就听不懂好吗……
“所以,根据中医的认知,癫痫的治疗关键在调理五脏六腑的阴阳平衡上。”
王禹安并不打算做保留,细致的讲解道:
“而癫和痫其实又是不同的病症。”
“癫狂多实,一般用豁痰清火,苦泄肝胆,辛通心络之药物;痫症多虚,除了清泄之外,还讲究一个补字。许多痫症之人,少年多夭折,即便中年得病,亦无高寿,正是如此。”
“由此可见,癫痫在中医看来并不是什么精神病,只是体内五脏六腑失于平衡所致,根源并不在大脑上。”
“但是,每个癫痫病人的发病契机又有所不同,所以我才会问广林兄弟是昼发还是夜发,又是如何发作的。”
这下好了,杜雅咽了下唾沫,算是彻底绝望了。
什么苦泄肝胆、辛通心络、实证虚证……跟自己学过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宇宙的知识!
这谁能听得懂呀?
谢大伯夫妇自然也听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激动得浑身战栗,因为傻子也知道,面前这位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那肚子里可是有真东西的!
否则,绝对说不出如此高深莫测的话来。
急得谢大伯当即就拉住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大侄儿,俺家广林经常每天早上发病。”
“这不,今天早上端着碗吃饭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结果,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条天杀的大黄狗,突然从他前面跑过去,吓得他当时就躺在地上犯病了。”
“大侄儿啊,你可一定得救救你兄弟!你要是把他给治好了,俺们一家子都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等俺儿考上大学,俺们给你做个牌位供起来!”
听到清晨发病,还有大黄狗什么的,王禹安心里一动,不由得满脸惊愕。
无他,因为他确实看到过与此十分相似的医案。
不会那么巧吧?
心中疑惑,谢大伯却当他是在为难,急得一把将谢广林拽了过来,按着脑袋就让他跪下去,训斥道:
“孩儿,你咋这么没眼力劲!”
“你还没看出你这大哥就是算命先生口中的贵人吗?”
“你这怪病能不能治好,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前途,你给我好好求求人家!”
谢广林真是太实诚了,听到自己老爹的话,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是磕头。
王禹安年纪轻轻的,哪受得起这个?
吓得他当即就把自己这便宜兄弟给拽了起来,安抚道:
“别别,大伯,我没说不给广林治病。”
“只是,这癫痫治疗起来十分繁琐,而且,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一时间我可能弄不到相关的药材。”
“还有,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即便缺医少药,我也有其它用来缓解症状的办法。”
谢大伯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住地点头,哽咽道:“大侄儿,你快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禹安叹了口气,认真道:
“刚才我说了,癫痫之所以会发作,最直观的原因就是奇经八脉中阴跷脉和阳跷脉失去平衡所致。”
“阴跷脉行于下肢内侧,经胸腹,直上头目;阳跷脉行于下肢外侧,经肩膀,上至头部。它们联络十二经脉,分主一身左右之阴阳。司下肢运动、眼睑开合等。所以,当它们出现异常时,人体就会出现痿症、痹症、痫症等。”
“而阴阳不足,咱们就可以调整阴阳。根据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运行规律,申脉穴主阳跷,照海穴主阴跷。”
“所以,癫痫病人昼发可灸申脉;夜发可灸照海。每天灸个三五七壮,虽然不能根治,但能极大的延缓发作时间。”
这下子,别说谢大伯夫妇,连谢广林都看到了希望,急得一阵抓耳挠腮,生怕自己记不住那两个奇特的穴位。
还是杜雅机灵,虽然她听不懂其中的道理,可知道确切的治疗手法,当即就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记了起来。
听不听得懂的无所谓,囫囵吞枣也不是不可以!
见她拿着纸笔记下,谢大伯一家子连忙围上来,再也不说什么乡卫生院的医生都是庸医的话了,求着人家姑娘给他们写一份。
王禹安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这个年月,乡下的医疗卫生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感冒发烧就整出那么多残疾一辈子的“二舅”出来。
看着面前欣喜若狂的一家人,王禹安突然间像是抓到了什么,背上的金银花也不那么香了。
跟治病救人比起来,自己学了满肚子的中医知识,只用来赚几个臭钱是不是太庸俗了些?
可当他来到供销社里,看到那些货物的价格,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是多么愚蠢!
清高能给自己闺女买药吃?
要不是杜雅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为了跟他套近乎,破例把那些炮制好的金银花收购下来,现在别说买山药和山楂给自己闺女吃了,看他都没资格看。
因为,穷逼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