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陈青黛一通骂，宁寅宵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陈青黛拉着一众女生走了，周惟志也走了，就连得救了的猫咪衔蝉都走了，咖啡厅里就剩下宁寅宵一个人。

    一种莫大的宁静感突然降临。

    宁寅宵突然觉得，心不乱了，冷静了下来。

    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站起身，也离开了咖啡厅，独自来到商店街上。

    早晨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时间已经彻底混乱的宁寅宵，睡不睡觉已经无所谓了。

    看着来来往往赶车上班的行人，宁寅宵心中升起一股莫大的陌生感。

    曾几何时，自己不过就是想找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工作，赚点钱，娶个媳妇，过小日子。

    在没有好工作的时候，觉得好工作是人生梦想；

    有了好工作，又大吼一声，宣誓要找媳妇；

    如今媳妇也有了，自己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人啊，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时不时地会用神识视觉去窥视街上的行人。

    相爱的人依偎在一起的时候，生命辉光是温暖的；

    疲惫和烦恼的人，追逐公交车的时候，生命辉光是激烈跃动的；

    无所事事的人，生命辉光也会平和地流淌，波澜不惊。

    好久都没有使用神识视觉了，突然恢复了能力，自己还感觉到有点可不思议呢。

    在孑孓下界的一年多，跟孑孓下界的艾琳共度的一年多，就那么过去了，消逝在无垠的源场中，无影无踪，仿佛自己做了一场漫长而又真实的大梦。

    可是，这梦却如此的真实，艾琳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宁寅宵不相信自己与孑孓下界的艾琳之间的爱情，是被“黑油”操控的。

    也许“黑油”确实放大了肉体欲望，但精神上的共鸣和欢喜，绝不是虚假的。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宁寅宵茫然地一路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突然，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从燕蓟大学所在的郊区地段，走进城里了，前面不远处是一片繁华的写字楼。

    三栋用蓝色玻璃覆盖外立面的高大写字楼显眼地坐落在大道边，新修缮的草坪湛清碧绿，整齐的地砖上安置了长凳，随处可见都是时髦的艺术雕塑。

    宁寅宵站在靠街边的写字楼外，看着身着西装的人们屡屡出入，心中一度幻想：

    如果我当年没有学新闻学，而是选了计算机之类的专业，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每天上班下班，做着一些毫无意义但能换来收入的工作，渐渐地胖起来，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呢？

    突然，他看到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下了汽车，走向写字楼。

    那个男人也看到宁寅宵了，愣了一下。

    “宁寅宵？”

    “李大卫？”

    “你……有事么？找我？”李大卫主动走上前来，神色略带紧张地问。

    宁寅宵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是闲逛，溜达到这里的，没想到会遇到你。你忙吧，我没啥事，不打搅你了。”

    “既然你没事，到我那里坐坐吧。”李大卫说，“我的办公室就在顶层，视野很好，还有很好的咖啡。”

    “谢谢……”宁寅宵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答应李大卫了，于是茫然地跟着他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一下电梯，迎面就是引人注目的“骊山工业集团”和“骊山新能源”的两个logo，电梯间还摆放了一辆十分靓丽的跑车，是“骊山新能源”最新款电动车，销量非常出色。

    “这车怎样？”李大卫指着车骄傲地说，“是我们集团工程师倾尽全力而作，简直就是艺术品。”

    “确实不错。”宁寅宵不太懂车，但看到这么漂亮的跑车，还是不由得点头。

    “送你一辆！”

    “别，我摇不上车牌号……”

    “哈哈！”回到自己的公司，李大卫变得爽朗起来，不再拘谨了。

    在一声声“李总好”的问候声中，李大卫带着宁寅宵，走进自己位于大厦顶层的办公室。

    果然如李大卫所说，这里足以环顾整座城市，极目远眺，甚至能远望到西山。

    宁寅宵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以来，他对于财富啦，地位啦，名誉啦，都不是特别在乎；并不是他高风亮节，而是他确实没概念，稀里糊涂的，完全不懂。

    这种“不懂”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不会因为对方特别有钱、特别有地位或者特别有名望而对其另眼相看，李大卫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李大卫公开的身份，是骊山工业集团的内定接班人，未来的首富候选人。

    宁寅宵知道，作为一个标准的富二代，李大卫并不是纨绔子弟；

    恰恰相反，在他退伍军人出身的、白手起家创立了骊山工业集团的老爹严厉的教导下，李大卫成长成为一位出色的年轻企业家。

    他有野心，也有能力；为人扎实，但也勇于冒险——

    在新能源车蓬勃发展的今天，李大卫亲自创立的骊山新能源品牌，在几年的时间内，在行业内就做到了“坐三望二”的地位，是很了不起的。

    从这个角度，宁寅宵是很认可李大卫的。

    但他无法喜欢李大卫，毕竟是自己老婆的前男友，而且，不是一般的前男友，是在不同位面、各个宇宙中，都“有缘无分”的前男友，两人关系之密切，令自己咬牙。

    好在如今，自己总算是赢家了，既然对方已经摆出一副大方的架势，自己更没有矫情的必要了。

    李大卫亲自给宁寅宵冲了咖啡，递给他：“尝尝，真正的牙买加蓝山，我亲自从牙买加买回来的。”

    宁寅宵呷了一口，没喝出有什么不同，同样是苦了吧唧的。

    “艾琳最近怎样？”李大卫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宁寅宵耸了耸肩，说：“还好……王夷齐怎样？”

    “你应该了解他的情况啊，”李大卫苦笑了一下说，“他不是在你们的监控下生活么？已经回到舞蹈学院了，被聘为现代舞的教授，每天教课带学生。”

    “李大卫，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宁寅宵说，“你对艾琳、王夷齐他们的事情，了解多少？”

    李大卫坦率地说：“我都知道。什么蜉蝣上界啦，什么穿越啦，我全都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天台门，端着咖啡，走到宽敞的天台上，迎着呼啸的风，对着巨大的城市，对宁寅宵说：

    “自从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世界，好小啊。”

    宁寅宵也跟在他后面，走上天台。

    望着这座居住了超过两千万人的巨大城市，宁寅宵感慨地想，每一扇窗户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一个故事正在发生。

    活着，真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