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雷德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念着数字，一颗脑袋在他的面前从身体上跌落。
“第七次了啊，还是斩首，这下总不能再复活了吧？”雷德敲着筷子静静等待了半晌，不负期待的，地上那具尸体终于不再起来了。
“看来复活也是有限度的嘛。”菜月昴小心翼翼地上前探头打量。
“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靠小子你自己解决了，我要没时间了。”雷德甩了甩手，身形逐渐黯淡。
“诶？”
“疑惑什么啊，这具载体的限制太多了，不过还好那个家伙设下的封印不够严实，我偶尔还能出来逛逛，不然真要憋死了。”
还没来得及让菜月昴问更多的事情，雷德就变回了小绿的模样。
昴望着走廊那些被打开的门扉，前面的门应该都被打开了，那么还剩下的选择里……
昴转身往回走，突然，昴停下脚步，视线看向窗户。窗外一个阴影逐渐浮现，然后快速变大。
“轰——”
墙面被什么东西给破开了，昴迅速远离烟尘覆盖的范围，然后持剑警惕着烟雾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狮子头的魔物，头部酷似魔幻rpg游戏里的奇美拉，但看整体的话更像是一头长着狮子脑袋的地狱犬。
“姐姐！”
菜月昴这才注意到地狱犬的头上坐着一个娇小的人影，对方先是看到了艾尔莎的尸体，有一瞬间的激动，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转头看向了菜月昴，微微皱眉。
“就凭你是不可能杀死姐姐的。”
“虽然是事实但是被你这么说还真是不爽啊。”菜月昴注视着对方的脸，那个模样他认得，在阿拉姆村里一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经常跟在小孩队伍末尾的小女孩，不过在他来到宅邸后没几天，她似乎就搬走了，再没看见她，再次相遇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没想到你也是杀手啊。梅丽，你的那些小伙伴呢？”
“蛤？村子里的那群小屁孩吗？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念在这些日子的情面上，我让他们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下死去了。”
“切。”菜月昴咬紧了后槽牙，双手将剑柄握的更紧了。
野兽比人类，特别是对比像艾尔莎那样精明的杀手来说，要好对付的多，那么——
“作战计划就是，在不伤到人的情况下，杀死那头魔物。”
火焰缠绕身躯，菜月昴高举长剑。
“火焰是野兽本能畏惧的事物”，菜月昴打量着魔物的特征，一边向着魔物冲去。
“野兽的攻击无非两种，挥爪和撕咬，考虑到是魔物，可能还有魔法和诅咒类型的攻击。”
得益于之前被迫用魔物练习剑法的日子，菜月昴在对付魔兽这方面还是有不少心得。
地狱犬抬起前爪，菜月昴向侧方一跳躲过砸下的巨掌，但是也将自己送到了对方的嘴前。
地狱犬张口撕咬，菜月昴一个滑铲贴着下巴躲过，他都能感觉到毛发在脸上扫过。
菜月昴挥剑在地狱犬的肚子上砍出几道伤口，因为躺着的缘故，这几剑并没有太大的力道。
地狱犬吃痛跳开，菜月昴也立即翻身站起，向着地狱犬落下的地方冲去。
“很好，所有的行动都在预测之内，就这样……”
“诶？”
菜月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小腿被一条尾巴缠住了。
“坏了……”
下一秒菜月昴就感觉天旋地转，不是感觉，就是他自己在转。
被地狱犬的尾巴缠住，然后被狠狠转了几圈后扔了出去，昴撞破了窗户，被甩下了楼。
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一样，搞不好还真的断了几根。还好身下的草地足够柔软，这时候菜月昴真的很想感谢雷姆在宅邸园艺打理上的辛勤付出。
菜月昴向旁一滚，地狱犬庞大的身躯下一秒就砸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伊卡洛斯！”
白马呼啸着落在昴的身侧，昴深吸一口气，高举火焰之剑“这次让我们堂堂正正地赢得一场胜利吧！”
……
“吱——”
一道身影挤进门缝，靠在门后用后背推着把门关上，略显吃力的做完这些，昴靠着门滑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又抓到你了哦，贝阿子。”
“我只是看不下去你拖着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到处跑的惨样，好心把你放进来罢了。”
“那就说明贝蒂还是关心我的嘛。”
“还有力气油嘴滑舌，看来你也不像看上去伤的重。”贝蒂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菜月昴面前，抬起手对着他，青色的光在她手心绽放，昴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在缓缓消减。
“贝蒂原来还会治愈魔法吗？”
“贝蒂是阴属性精灵不代表贝蒂就不会其他属性的魔法。”贝蒂放下手臂，但眉毛还未放松“只能做到这样了，肚子上的伤口太严重了，治愈魔法也治不好。”
“嘛，无所谓了。”昴将头歪向一边，呼吸依旧急促。
“什么叫无所谓了？你死在外面贝蒂都不关心，但是你不要死在贝蒂的面前。”
“呐，贝蒂，我赢了哦。”
“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我堂堂正正地赢了一次啊，在战斗中……咳咳，虽然自己也搞成了这副狼狈的样子。”
“贝蒂……”
“……我在。”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足够大家依靠的男人啊。”
贝蒂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但是她发现菜月昴的瞳孔正在慢慢扩散。
“果然啊，我还是不够格啊，”没有听到回答，菜月昴闭上眼，苦笑着“明明出卖了灵魂换取力量，却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贝蒂焦急地冲上去，抓住昴的衣领。
“昴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昴拼命的保护宅邸，我都看到了，昴想要努力地提升自己，贝蒂也都看在眼里，昴想要和宅邸的大家好好生活，这样的心情，贝蒂也都了解，所以不要死，死了就都没有了啊，昴不能丢下我们，不要放弃你努力至今的一切啊！”
“没关系……下一次，我一定会……做的更好。”
眼睛里只剩下了模糊的场景，好像有东西落在了脸上，但是昴已经感受不到温度了。
“难得的温柔的死法，我居然觉得还挺舒服的？”
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快要撑不住了。
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推开了门，是谁？
模糊的视线中，有一道深色的身影站在了贝蒂的身后。
“不要……”
不要在最后还让我看到这种事。
想要闭上眼，但是另一股强烈的心情又让眼睛无法闭上，昴不知道哪来了力气，抬起了拿着剑的手臂，指着那道看不清却能认出的身影，但下一秒剑就被打飞，手臂也耷拉在地上。
“幸好事先知道了那位剑圣的事情，所以特意留了复活了力气来拖延时间，果然有效呢。”
身体上的重量突然增加，好像有什么摔在了自己怀中，昴抬起另一只手，将那小小的身躯拥在臂湾里。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
“小哥你看起来也快不行了，正好也不用我再动手了。”
蓝色的光点在眼前升腾，压住自己的重量快速变轻。
“我……一个……都不会……放弃……”
突然又能够重新呼吸，昴大口吸着空气，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自己又回到了黑白空间。
记忆中的片段以胶卷的姿态在面前展开，昴盯着自己的记忆陷入思考。
自己这一次提前回来依旧遭受了袭击，敌人可能早就在宅邸四周埋伏，只是在那个时间才开始袭击。
这次得到的情报有……
其一，袭击的敌人，艾尔莎和梅丽，还有听说是去袭击村庄的魔女教。
其二，对方只是为了肃清宅邸附近的区域，而非有明确目的的刺杀，那么只要提前把所有人转移就能够避免惨剧，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村民们的情况，但是从“普罗米修斯”失效就能知晓村民们的结局了。
“也就是说得要回到更早的时候吗？但是……”
昴突然意识到能够自主选择回档时间的一个弊端，以往由嫉妒魔女来确定回档点，他需要担心的是回档点太晚，会有无法挽回的事情；而现在，问题变成了，他是否有放弃已经取得的成果的决心。
昴沉默着，陷在思考中。
记忆的画面在他面前一幕幕缓缓划过，突然有一幅画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他刚刚死亡前的记忆，画面很模糊，昴凝视着那张图，记忆似乎逐渐变得清晰。
贝蒂泪眼婆娑的脸，贝蒂在最后露出的笑容。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不是被杀了，而是自己选择了死亡，这就是真正的原因吗？”
昴的双手因某种强烈的情绪而握紧。
“贝蒂……对了，强欲魔女！罗兹瓦尔说了，贝蒂是强欲魔女所创造的精灵，她手中的书，是和罗兹瓦尔一样的预知未来的书，但是……”
菜月昴清楚地记得，那书上只有空白。
记忆的画面在眼前飞快闪过，昴锁定了其中的一个片段“哪怕是再用掉几条命，我也要让你从那房间里，光明正大地走出来。”
昴睁开眼，和煦的风抚摸着脸颊，眼前是一片青草地，在他的面前不远处，一位白发的女人端坐在茶桌之前，黑色的眼眸静静凝视着昴。
“艾姬多娜。”
“啊啦，一上来就直呼人家的名字，还真是让人有点害羞啊。”艾姬多娜捂着脸，像个纯真的少女，仿佛是打心底里感到开心。
“我有些问题要问你。”菜月昴在桌前就座，直奔主题。
“嗯……这么直接的话有点苦恼呢，看来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来，问吧，强欲的魔女可是知无不答的哦。”
果然艾姬多娜早就知道自己会再次来找她吗？
菜月昴想起第一次见到艾姬多娜时她说的话，『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吗』她是根据自己见到她时的反应来判断的。
菜月昴突然心头升起一个疑问，这个疑问比关于贝蒂的事情还要重要“你是怎么知道我会……”
菜月昴的声音略微停顿，那个词是会招来嫉妒魔女的禁忌，即便现在嫉妒魔女已经被班杜拉给处理了，但她的“爱”依旧紧紧抓着自己的心脏。
但是，这个问题必须要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死亡回归的？”说完这句话，菜月昴立马咬紧了牙，但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在这里她是没办法伤害你的哦。”
在菜月昴还在发愣的时候，艾姬多娜喝着茶等着他“唔姆……你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因为我不能对人说谎，所以只能告诉你，是某人告诉我的哦。”
“是谁？”菜月昴下意识的问出口，但是立马他就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如果艾姬多娜能告诉自己确切的对象的话就不会这样说了。
但是有机会与艾姬多娜对话的人有谁？知道自己能够死亡回归的人又有谁？
符合条件的似乎只有一个——嫉妒魔女。
但是这个答案未免过于简单，没有向自己隐瞒的必要，同为魔女，艾姬多娜也不需要忌惮提到她的名字，那么还会有谁……
“还有别的问题吗？这似乎不是你专门来找我的目的。”
艾姬多娜的声音让菜月昴从思考中脱离出来，确实，现在的情报太少，单纯的猜想所得到的答案没有事实意义。
昴抬起头，注视着艾姬多娜的眼睛“我想知道，关于贝蒂的一切。”
被强欲魔女所制造的人工精灵之一，名为贝蒂的女孩对母亲的一切都尊敬有加，母亲的话语就是她的至宝。
在三百年前，强欲魔女的实验失败，魔女遭受着寿命的威胁，在她沉睡之前，将两本睿智之书的复制品交到她最亲近的两人手上，指引他们未来的路。
罗兹瓦尔继承了艾姬多娜的野心，但艾姬多娜不想不想让她所爱的那个孩子去面对这件危险的任务，便让她在梅扎斯宅邸守护禁书库。
为了给那女孩一个希望，也是期限，艾姬多娜告诉她，当“那个人”到来时，她就能从禁书库离开，获得自由。
“所以‘那个人’是谁？”
“嗯？问题的关键不是‘那个人’是谁，而是贝蒂会选择谁成为‘那个人’。”
艾姬多娜脸上浮现求知欲的红晕“被围困在寂寞和空白中，一无所有的围墙里，少女何时会意识到那墙壁并不存在，最后又会选择谁来拯救自己，不是很有意思的议题吗？嘛，不过还有着谁也不选，在心灰意冷的最后追寻毁灭这样的结局呢。”
昴不禁怒视着艾姬多娜“所以，就因为你一时兴起地一句话，就将贝蒂锁在那个房间里几百年？”
艾姬多娜维持着古板的笑容凝视着昴。
“你果然还是魔女，是不能以正常人的方式相处的怪物。”
“没错啊，我是魔女哦。”
菜月昴后退半步，艾姬多娜那张始终不变的微笑脸让昴感到毛骨悚然，他竟然在之前还真的认为艾姬多娜也是有着人类的部分，这样理所当然地发挥自己的求知欲而让他人身陷苦痛的囹圄还不自知，在昴的眼里比班杜拉要毁灭世界的行径更违背人性。
“我还有最后个要求，在这之后就放我离开。”
“请说。”
“在我离开这里之前，不要封印我的记忆，我想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发誓决不透露关于此处的全部所见所闻。”
“嗯……虽然我不是很想答应你，但既然你提出了请求，我就先选择相信你吧。”
“感谢。”
艾姬多娜挥了挥手，在昴的身后出现了一扇凭空矗立的门扉。
“穿过那扇门，你就能回到现实了。”
昴推开门，稍微犹豫，又回头对艾姬多娜说到“刚才对你的态度有些恶劣，但我确实发自内心的感谢你。不过，我绝不会认同你。”
昴跨过门，待到眼前的白光淡去，潮湿腐朽的气息顺着昴的呼吸叨扰着昴的嗅觉。
菜月昴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这条命还不打算就此结束掉，他还要去一趟村庄，探查魔女教的情报。
走出坟墓，正好奥托驾驶着龙车停在台阶下，一切都和第一次一样，昴没有改变什么的打算，直到夜晚降临。
昴呼唤出伊卡洛斯，趁着没有人注意到，昴进入了森林，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但是在月光下，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拦在了圣域边界的道路上。
“这么晚了要去哪啊？魔女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