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之前，乔封和卫见山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梁漆坦白，两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敲门之前，乔封还深呼吸了几口。

    他很怕梁漆真的疯掉。

    进去以后，乔封先观察了梁漆的反应。

    梁漆坐得端正，看见卫见山他们进来了，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随后指了指椅子，乔封和卫见山坐在之前的位置上，看着梁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卫见山问。

    梁漆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没了，没了，我已经没什么好想的了，我什么都没了。”

    乔封看了卫见山一眼，卫见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点了点头：“随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哦对了，之后过段时间，我会差人进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和他说，他会尽量帮你实现的。”乔封说着就准备站起来，卫见山先他一步出去了，乔封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还有个请求。”梁漆叫住乔封，“我想忘记之前的事情。”

    乔封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梁漆。

    梁漆的表情非常平静，点了点头：“我没有开玩笑，我快死了，最后这段日子我想安稳点。”

    “当然，这是你的选择。”乔封干笑两声，“你想我做些什么？”

    乔封当然知道梁漆想干什么，催眠也好，药物也好，乔封有的是办法，他选择尊重梁漆，可是他也被梁漆这一决定刺激到了。

    他也希望何罗鱼能给自己吃点什么，让自己回到大三那一年。

    “你能办到的，你有办法。”梁漆说完就转过身去了，乔封不好再说什么，关上门出去了。

    “他又说什么了？”卫见山见乔封迟迟不下楼，就在下面等他，顺道朝肖四招招手，把喂蚊子的肖四叫了过来。

    “他想忘记。”乔封尽量说得风轻云淡，“我想办法让何罗鱼给他点药，下次肖四进来的时候给他带进来。”

    卫见山没说什么，乔封有点奇怪，他以为卫见山会反对，他以为卫见山会说“这都是他该记得的”，可是卫见山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对肖四说了句“辛苦了”。

    三个人回到卫见山的吊脚楼，吊脚楼干干净净的，卫见山一只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叹了口气，没有进屋，乔封看见他自己站在走廊上，就朝肖四挥挥手，低声说：“你先睡。”

    肖四点头，随便选了间房间，进去以后，肖四发现屋里也很干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就径直上床睡去了。

    看见肖四进屋了，乔封走到卫见山边上，琢磨着怎么开口，卫见山却先开口了：“不困？”

    “嗯，再看看。”乔封说着，觉得这个借口太勉强了，今天晚上没有月亮，他什么也看不见。

    “你对梁漆的态度，好像变了很多？”乔封小心翼翼地看了卫见山一眼，卫见山突然朝他伸出手，乔封马上就从包里掏出烟盒抖了一根烟给卫见山。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他不算是我的家人了。”卫见山点燃烟吸了一口，就把烟拿在手里玩了，“我觉得我有点理解你了。”

    “我？”乔封也抖了根烟出来咬着点燃了，“怎么就理解我了？”

    卫见山抖了一下烟灰：“之前在海南的时候，乔三死的时候，说实话，看见乔三留给你的那个计划的时候，我没觉得有什么，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托付而已。”

    “现在呢？”乔封笑了笑。

    “现在看来，梁漆的做法和乔三很像，你说，他们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那些谎，做那些事的？”卫见山看起来真的很不解，他直直地看着乔封，“你是怎么放下的？”

    “首先，乔三已经死了，就算我不想放下，我也找不到人像你一样去报复。”乔封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你今天对梁漆的态度，完全就是在报复嘛。”

    卫见山笑了笑，双手交叉搭在栏杆上，晚上的温度有点低，他看见乔封伸懒腰的时候把衣服拉上去了，风一吹，乔封就缩了一下，打了个寒战。

    “我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方式去报复他了。”卫见山摇摇头。

    “你有。”乔封很认真地看着卫见山，“你可以强迫我拒绝梁漆的请求。”

    “他太累了。”卫见山下意识反驳，随后就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头，“算了吧。”

    乔封拍拍卫见山的肩，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卫见山转头看向乔封，说道：“卫观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乔封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我总觉得卫观海有事情瞒着我们，你说他去东南亚了吗？”

    卫见山轻轻摇了摇头：“他和阿水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我有的时候有点看不懂他，他做的事情虽然对我们没有威胁，但是总让人觉得很担心。”

    乔封突然拍了卫见山的肩一下，很激动地说：“你现在也知道这种感觉了吧？之前我和钟鱼看你就是这样的。”

    卫见山知道乔封多半会这么说，笑了笑，两人都笑了，笑了一会儿，乔封正色道：“东南亚那边我会找人去问的，老黑的人还在那里，很容易就能联系上，话说回来，我们确实很久没有关心过他们了。”

    “那边和我们不算是一条线上的。”卫见山摇摇头，“虽然乔三去过那里，但是我总觉得那是另一部分。”

    乔封点点头：“这么想来，褚游他们还是被我们浪费在那里了。”

    “也许也不算。”卫见山安慰道，“至少要把地下通道守住了。”

    乔封点点头，觉得有点困了，这几天晚上在外面风餐露宿，他根本睡不好，晚上气温低，睡在地上还总觉得湿漉漉的。

    “睡吧。”卫见山说着转身进了屋里，乔封跟着进去，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清香，卫见山顿了一下，乔封径直走到床边上坐下，说：“梁漆还是很关心你的，你看，虽然我们都不在这里，但是他还是把这里打扫得很干净，还放了驱蚊的草。”

    “也许等他彻底忘掉那些东西的时候，我还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顿饭。”卫见山说着，走到另一边，把外面的脏衣服脱了躺下。

    乔封跟着躺下，手搭在床边上：“床被加宽了。”

    “其实我一直想问，今天晚上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为什么不自己找间屋子睡？”卫见山翻了个身。

    “我是怕蓝眼睛来的时候只看见你，以为我不要它了。”乔封撇撇嘴，“你以为我想和你挤啊？”

    卫见山笑了笑：“也许蓝眼睛不会来。”

    “也许会。”

    卫见山也不争了，很快屋里就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乔封起来的时候，肖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手里端着两个碗站在门外，乔封一开门就看见他，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

    “刚刚有人来送饭。”肖四把一个碗塞给乔封，“我们什么时候走？”

    “今天。”乔封拿起一个面疙瘩塞进嘴里，有点干，还有点硬，他咽不下去，一下哽住了，肖四赶紧把水壶递给他。

    卫见山在窗户前看了一会儿，后山的树又变样了，他走到门口，看见乔封端着的碗，问：“梁漆做的？”

    “你们昨天晚上一起睡的？”肖四也费力地嚼着面疙瘩。

    “蓝眼睛没来。”乔封有点可惜，他是真的有点想蓝眼睛了，“这次怕是见不到了。”

    卫见山也拿了个面疙瘩嚼了起来，三个人站着把早饭吃完了，卫见山回去还碗，乔封他们整理了一下东西，重新装了一下，在滇寨大门等卫见山。

    很快卫见山就出来了，乔封看见卫见山的手里还有几个小土豆，卫见山走过来，把土豆分给他们，乔封拿在手里，还是热的，是梁漆刚煮不久的。

    “下次来的时候就一切都好了。”乔封说，卫见山点点头，肖四根本不关心卫见山他们说了什么，他只顾吃软绵的热土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