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大漠中的温度还没来得及炙热,伴随着偶尔吹拂过的微风,相比较于平日里汗流浃背的粘稠,难得显得几分舒适。
伊莱缓缓睁开眼睛,身子随着车厢微微晃动,看着眼前的矮桌和上面摆放的面包,一时间有些恍惚。
待到分辨出身边坐着的埃布尔时,伊莱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在他的意识苏醒回到现实前,梦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广阔的空间。
那里入眼所及之处,只有耀眼的金色光芒,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光明覆盖,甚至连自己的脚下都看不到阴影。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到那样的一片空间,看上去毫无头绪,明明无比陌生却并未感到惊慌。
在梦境的恍惚间,他隐约看到身边有几缕虚影闪过,只能根据模糊的外形辨认出人形,那些虚影时远时近,却又总是围绕着伊莱游荡。
正当伊莱摸不到头脑时,这片金色空间的上空忽然泛起一道墨黑色的涟漪,就好像一滴墨滴进了清水,不断扩散并污染着一切。
那片墨黑色片刻间就从头顶扩散向了四面八方,伊莱不过转了个身的功夫,几乎整个空间都被墨色笼罩,原本充满圣洁味道的金色光辉消失不见,被浓稠得犹如实质的墨色掩埋殆尽。
伊莱苏醒之前,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被墨色吞没。
因此现实中带着丝丝酷热的微风吹在脸颊时,伊莱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似乎又听到耳边泛起阵阵呼喊声,正当伊莱疑惑这些呼喊声是梦境还是现实,自己身下的马车忽然仓促地停下。
托万将身子探出去,望着前方不知何处,埃布尔也转过头看向同一个方向,手指尖已经搭在了身旁的剑柄上。
安德烈夫人轻声询问着丈夫:“前面又遇到麻烦了?”
托万转回了身子,脸上的神色并不平静,开口间的语气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不是麻烦,是魔兽。”
此时埃布尔也回过头,看向对面的托万,神情上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不论是这片四处充斥着危险的纳恩荒漠,还是在这之外的辽阔土地,除了建立起文明的智慧种族,还生活着形态各异的魔兽和怪物。
有关于魔兽的起源目前说法不一,有的说它们与野兽、人类一样,是天地诞生之初由诸神创造。还有的说法将魔兽的源头直指向极北冰原的魔族,这一派别的根据是许多魔兽身体上的异变,与受到魔族腐化而成的魔人有不少相似之处。
对于那些漫步在大陆上的旅行者而言,除了战争、天灾和充满攻击性的外族劫掠者,凶猛的魔兽就是他们生命的最大威胁。
而在大漠间来来往往的冒险家与佣兵团眼中,魔兽则是金币与声望的代名词。
从魔兽身上剥取的珍稀素材,不论是用作锻造、炼金还是魔法实验,都意味着能在集市上卖出一份好价钱,若是有幸独自猎杀了一只高价值魔兽,甚至可以让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埃布尔握紧了手边的剑柄,向安德烈夫人说明道:
“是一只落单的戈尔兽,看样子还处于幼年期,危险性并不高,或许它的皮肤还不够坚韧,不能像成年那样值钱,但就算只是那些魔兽肉都能卖上好几枚金币,我们不是还有些货箱正空着吗?”
安德烈夫人听过后也舒展开了眉心,她自然期待着这趟旅途可以多添一些意外之喜,看上去埃布尔有足够的自信狩猎它。
随着车队的停止,此时已经有许多人下了马车,也都看到了前方的魔兽,此时正一言一嘴地议论着。
托万带着人下了马车,伊莱也跟在身后,对于这类从未见过的魔兽他自然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托万召集来商队的几位随从护卫,这些都是身强体壮并且经验丰富的好手,每个人也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虽然算不上正式的战士,但常年行商面对的危险,让他们靠着骨子里的狠辣和老道成为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幼年期的家伙都有这么大块头,这能卖多少钱啊。”一个随从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的魔兽,除了震撼,嘴上已经扬起一道窃喜的弧度。
身旁的同伴用胳膊肘怼着对方胸口,紧巴着提醒:“别得意忘形了,幼年的戈尔兽也不好惹,而且最好小心点,戈尔兽幼兽通常不会离父母太远,说不准就在附近,它们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伊莱听着几个随从的话,微眯起双眼打量远方的幼兽,在越过几段微微起伏的沙丘后,一个肥硕的身影正在行走,粗浅观望之下,这只幼年的戈尔兽体型只比犀牛小一点。
令伊莱有些注意的是,它行走的样子似乎有些急切,并且身体左右并不平衡,就像想要快速离开却不得不慢下来。
这就是大型魔兽吗?伊莱此前在边境小镇拾荒时只接触过有限的魔兽,而且全都是体型较小的类型,想到即将近距离见识珍贵魔兽的狩猎,伊莱年幼的心灵便感到一阵紧张和激动。
随着商队里身强体壮的随从和护卫集结完毕,托万将目光转向剑士埃布尔,满怀希冀地问:“怎么样,有把握吗?”
埃布尔打量了一圈随从们,这些人有的甚至不是专职的战士,此时像是强压着忐忑,对财富的渴望短暂地支配了他们的大脑,有的人手指尖还在轻轻颤抖。
“老实讲,不好说。”埃布尔又看了一遍手抖的那几位随从,收回目光看向托万夫妇,“我专精的领域是剑术,对魔兽的狩猎并不如猎人那样专业,不然也不会来当保镖。”
话音刚落,托万夫妇就互相看了看彼此,脸上的期盼有些落空,紧接着却又听到:
“但这只是一只幼兽,根据我对戈尔兽的了解,能让父母丢下幼兽独自行动的可能性很低,只有寥寥几种,刚刚我观察过,它行走的姿势不对,应该是受了伤,守护它的成年戈尔兽很可能受了重伤,甚至死去,短时间内解决就没有什么风险。
“当然,只需要小心路过的沙盗和贪婪的雇佣兵,从某种层面来说,大漠里的人比魔兽更危险。”
埃布尔说完后,托万点了点头,沉吟着:“所以,有一定风险,但成功率很高。”
“没错。”埃布尔环着胳膊,背后的长剑已经佩戴整齐。
“如果有机会,就动手吧,沙漠的守护神会祝福我们。”
托万握着双手口中嘀咕着祈祷了两声,没有再多犹豫,出于对埃布尔的信任,他和商队的所有护卫都交待了一遍,并明确指出待会的行动全部听从埃布尔指挥。
伊莱站在角落,看着埃布尔清点参与狩猎的人选,被挑中的全都是一看就膀大腰圆的好手,那些普通的随从,以及稍显胆怯的护卫则被留下,看样子宁愿人数少一些,也不希望狩猎的时候被懦弱者拖了后腿。
那些被淘汰的随从和护卫并没有意见,他们有条不紊地从货箱里搬出长矛和弓箭,以及钩锁绳网等狩猎用具,确保后勤通畅。
被挑中的护卫们重新检查着身上的装备,收起了刀剑,接过递来的长矛,面对这种大型敌人,长杆武器可比短剑之类的可靠得多。
护卫之中经验最老道的几个战士,正和埃布尔以及托万凑在一起商讨埋伏地点。
安德烈夫人从行囊中拿出一瓶淡红色的药水,交给了埃布尔,这种成色是初级治愈药水的象征,也是安德烈夫人最拿手的药剂。
收好治愈药水,确定了狩猎的战场,看着护卫们整理完毕,埃布尔点了点头,显得跃跃欲试,他挥了挥手,带着这些临时的“猎人”们出发。
伊莱被留在了车队,这是很自然的决定,大人们都无法保证安全的事情,哪里能让孩子跟着。
只不过伊莱远远望着,眉宇间微微有些担忧,他总有种不知来自何处的预感,胸口的心脏稍微加快了几分跳动。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在埃布尔等人前往选定的埋伏地点时,不远处一座隐蔽小丘背后的阴影里,几双眼睛正注视着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