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虔城。
此城乃一座名副其实的兵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其距离龙城三百里地,自古以来便担负着护卫京城的重任,威震宇内的龙骧虎贲二王师便驻扎于此地,有着大殷第一军镇之美誉。
虔城城中心有一座两百米内闲人莫近的高墙大院,院内树荫蔽日难窥全貌,大院周围及四角门楼上皆有重兵把守,让人望而却步。这便是掌控了大殷大半军队的大将军韩芾的大将军府。
据说韩大将军是个极其小心谨慎之人,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轻易不会离开这座大将军府,甚至已十年未曾上朝觐见皇帝了。但他对大殷军的控制力,却从来都没有削弱过,其手下悍将如云,皆对其忠心耿耿,足可见此人的手段之高明。
此刻,孟初阳正背着手,站在大将军府的大门口,神色平静地等待着。拜帖已经递上,见与不见,恐怕就要看大将军的心情了。但想来大将军再怎么傲慢,也不至于拒人于门外吧?何况他还是九边势力的代言人,即便还不够格与之掰手腕,但好歹也是举世公认的一方豪雄,起码也配得上一份尊重。
这次他是专程到虔城来的,借着他即将大婚的名义,亲自登门拜访这位神秘的韩大将军,他要当面邀请韩芾去参加他下个月的盛大婚礼。至于给不给这个面子并不重要,反正他也只是借个由头,达到与此人会会面的目的而已。当然,他已提前跟殷皇报备过,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守在门外等了足足有两刻钟,紧闭的大门才终于缓缓敞开,随即走出两名器宇轩昂的年轻武官,一脸傲气地看着孟初阳,其中左边那位方脸大汉,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问道:
“冒昧请问,阁下可是孟大夫孟大人?”
语气中明显透着一股盛气凌人,孟初阳眼里有寒芒一闪而过,然后似笑非笑地拱了拱手,回了一声:
“不错,正是孟某。”
方脸大汉对上孟初阳凌厉的眼神,顿时脸色一变,这姓孟的不仅容貌出众得让人嫉妒,身上的气场似乎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竟能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他下意识地直了直腰杆,仍然保持着趾高气昂的姿态,但嗓音却不自觉地变得干涩:
“大将军发话了,让孟大人随我二人前去晋见。”
孟初阳嘴角微微上扬,很潇洒地摆了摆手道:
“那就有劳两位,前面带路吧。”
看着孟初阳那不卑不亢的神态,方脸大汉竟莫名心虚了起来。他原本是想以气势进行压制,好让对方知道大将军府乃是拥有无上权威之所在,任何人到了这里都必须矮三分,可人家轻描淡写的就将他给反压制了,真是丢人啊!他懊恼地甩了个脸,转过身抬脚就往院内走去。
倒是那个浓眉汉子见此情势,有心要帮同伴挽回点面子,于是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
“末将听闻孟大人不仅官运亨通,还是皇上新收的义子,当真前途无量,可喜可贺啊!”
孟初阳并未搭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浓眉霎时像是被大黄蜂蛰了一般打了个哆嗦,心里无来由地感到一阵畏惧,继而后悔自己的强出头,这姓孟的绝非等闲之辈,如今又正是春风得意之际,连大将军都特意交代过不可怠慢,自己没事招惹他做什么呢?索性他也闭口不再言语了。
于是一路无话,最终来到一处圆筒碉楼的面前。孟初阳举目望去,只见这座巨型的建筑物占地极广,约莫有七八层楼高,门口有全副武装的哨卫站岗,出入须搜身并出示一块特制的玉佩才予放行。
接下来,孟初阳接受了人生当中最严格的一次安检,就连头发丝都不放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韩大将军的霸道由此即可窥见一斑,他好歹也是二品大员朝廷重臣,却照样不放过,找谁说理去?既来之则安之,面对这种近乎羞辱的对待,孟初阳只能劝慰自己,犯不上去跟一帮兵痞计较。
检查完毕后,他跟随方脸浓眉二人步入碉楼。等进入其中他才发现,这座貌似平平无奇的建筑物,却是一座无比宏伟的环形城堡,不仅远比在外面看到的要庞大得多,而且其内部结构相当之复杂,即便是他这个见识过现代文明的天外来客,也不禁要为之惊叹不已。
外面看着有七八层之多,实则只有四层,每一层都有八个方位,而且设计得完全一模一样,都有一道紧闭的大门,门口处两边都有全副武装,并且都带着铁头盔从不露脸的高大守卫,就连站姿站位都别无二致。因为是环形结构,加上八个方位的布置一模一样,一般人到了这里只会犯晕,根本就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可这种小伎俩对于孟初阳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他不仅轻易就确立了坐标,还能精准地记住行进路线。他不由暗自腹诽,这位韩大将军费尽心机搞了这么一座巨大的迷宫,难道只是为了躲在里面可以更好地保命?如果真是怕死到了这种地步,那也真是没谁了!
但腹诽归腹诽,他打心底还是挺佩服这位韩大将军的,能以一己之力牢牢掌控一国军队已属不易,更遑论还能和根深蒂固的大殷皇室分庭抗礼了,此等人杰不论生在任何时空任何人界,都绝对是值得尊重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韩芾再有能耐,毕竟是和他分属于对立的两个阵营,他自然不会去长他人威风,所谓战略上重视,战术上蔑视,不外如是也。事实上,孟初阳一想到马上就要跟韩芾老儿正式会面,都已经忍不住兴奋起来了。
自打被秦氏父子算计,从而被迫卷入大殷的政局泥潭开始,他便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为生计发愁的游方道士,而是实打实的一名大谋士了。更何况通过一系列的骚操作后,他早已经今非昔比,由一颗受人摆布的棋子,变成了运筹帷幄的棋手!
如今他作为九盟之主,说他是大谋士都不准确了,应该是谋略家才对!而这一路走来,虽说也曾遇到过一些挑战,但皆未对他构成实质性的威胁,轻轻松松就给应对了。哪怕是面对大殷皇帝,凭借促成九盟归殷的泼天大功,他也完全有恃无恐,可以收放自如。
也正因如此,对于能碰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的热切渴望,让此时此刻的孟初阳即使正身处虎穴,他也毫无畏惧,反倒是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