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经脉运转灵气，催动剑气，只是其表。

    剑道真谛，实为合一。

    心与意合，意与剑合……

    苏夜的剑意，之所以强大无比，正因他有颗无比强悍的心脏。

    任风吹雨打，不曾动摇本心。

    林太玄与陈清雪，道心可称稳固，却未能如苏夜那般，窥见天地至理。

    事态紧急，只能学习飞鸿剑气的皮毛。

    以灵气化衣之势，由剑气凝聚成防御邪毒入侵的法衣。

    陈清雪天资和修为，皆是差林太玄甚远。

    熟记飞鸿剑气诀窍，却是无法催使剑气化衣。

    数个时辰过去，依旧无所进展。

    “罢了，”陈清雪释然坐回地面，盘腿打坐，“不是你们这等天才，便得学会认命。”

    苏夜观瞧陈清雪毫无变通的剑气修炼，方知他们修行，为何需要千年万年之久。

    “无妨，你可佩戴……”刚要说佛骨念珠，猛然惊醒，念珠已然散落。

    其中六颗遗失在这被邪阵覆盖的问剑楼，不知能否寻回。

    “大不了多添点剑气，护住你和魁斗。”苏夜语气洒脱。

    灵宝之于他固然重要，没有也无伤大雅。

    总归有法子，可跨越重重难关。

    “听苏道友这话，倒是把魁斗和陈师妹看低了。”林太玄道，“我自护持魁斗……至于陈师妹，她可助你。”

    “助我？”苏夜不解其意。

    “世间三教九流的修士，总会生出一些异类，”陈清雪笑道，“我便是其中之一。”

    苏夜与陈清雪共处几个时辰，或者更长时间，并未发觉她有何特异之处。

    “陈前辈，你有何能耐？”

    “你还真瞧不上我。”陈清雪笑道，“贫道乃是影族，拥有罕见的天赋技能。

    若不然，陌尘那小子也不会整天向我献殷勤。”

    “影族？”苏夜对三千世界的了解，向来是如画卷般缓慢铺展开来。

    此前只在《万物生灵》秘典中，看到过这个神秘种族。

    影族生于真实和魂灵之间。

    最初是由影附者的影子，凝聚出浩瀚如海的灵气，诞生于三千世界。

    其后如法炮制，将那些蕴含磅礴灵气的残影，幻化成具备灵智的人形。

    起于人族，却非人族。

    从问世之初，便坚定修持正道，故而也不是妖魔。

    《万物生灵》中，将其称为“第二人族”。

    “苏道友，你曾见过影族，”林太玄道，“而且关系匪浅。”

    苏夜识海中，浮现出一道身穿锦衣，却又难留印象的身影：

    “您是说……骠骑大将军李清秋？”

    “他是影族影神卫之一，实力深不可测。有仙人实力，却不肯飞升成仙。”陈清雪向苏夜讲述人尽皆知的秘辛。

    “稍等，”苏夜抬起手，“李清秋，陈清雪……你和李将军，是什么关系？”

    “便如阴阳家和道家一般，影族为与人族区别，将有四方镇守使之称的青龙卫，白虎卫，朱雀卫和玄武卫改换称呼，以春夏秋冬为元素，命名影族影神卫。”

    “这么说，你是镇守冬季的影神卫？”苏夜指尖轻敲膝盖。

    虽未与影族打过交道，但苏夜很清楚，甲子荡魔自荒古延续至今的三千世界，“卫”这个字究竟被赋予了何种意义。

    各城杰出镇妖师，封鹰扬卫。

    精锐中的精锐，是为金吾卫。

    人族最强的四个单体战力，便是以四象兽命名的人间守卫。

    而影族，则是称之为影神卫。

    但凡冠上这个头衔，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可是在冰镜迷宫，若我不出手，你就……”

    “……横尸当场了。”陈清雪语气轻松地接了话茬，“贫道与你相似……成长起来，有成为冬季影神卫的可能。

    若是不幸身死，便由另一人取代。”

    “世界离了谁，太阳都会照常升起。”苏夜站起身形，“世界根本不需要救世主，而是我们……需要救赎自己。”

    林太玄笑道：“若你是天道山弟子，此言一出，难免受师兄弟调侃。

    ……或许正是独行修持，才留给你如此多审视内心与万物的时间。”

    “野兽独行千里，”陈清雪亦是眉眼含笑，“狂风暴雨中走出来的猛士，方可承受住天道倾轧，撑起万物生灵的脊梁。”

    “脊梁不是靠别人撑起，而是要自行挺直，”苏夜不认同陈清雪的话，“莫说我大乾百姓，便是那西域南蛮小国生民。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亦不会任妖魔宰割，而是会奋起抗争。”

    “你打算……让所有人都参战？”

    “药王谷有位神农陈焕，”苏夜道，“他以种田入道，可种机缘，可种灵器法宝，亦可种道行。

    我想，他也是潜在的救世之选。”

    “你不与他争？”林太玄以为凭苏夜的城府与手腕，会将救世之选据为己有。

    “依我之见，三千世界所有人都应是救世之人，为何要争？”苏夜聆听心念，知林太玄被说服，转头看向陈清雪，“言归正传，陈前辈果有何能？”

    “影附之灵，”陈清雪见苏夜眼神未动，便知他没听过这个字眼，解释道，“贫道可发动天赋术法，附身于某个人，以影子形态强化其体，令其人短暂提升修为。”

    “损耗有多大？”

    “陈师妹是影灵体魄，可完全覆盖本体影子，”林太玄道，“以自身力量，取代实力低微者的修为。”

    “听起来倒有几分像夺舍。”

    “与之类似，区别在于不会伤害被附身之人。”陈清雪并不介意苏夜之言。

    苏夜难免心生疑惑：“既然陈前辈有此能耐，缘何在蝠窟已至生死关头，也不肯附身于我？”

    “彼时未知你的心性，怕你使术法将我拘押，故而宁死不肯附身，”陈清雪解释道，“如今明心见性，方敢冒这种风险。”

    身处魔神洞天时，陈清雪曾怀疑他是魔神转世。

    由不信任，转为信任。

    则是在问剑楼。

    透过虚浮的声名，她看到了一位拥有赤子之心的少年郎。

    饱含生命力，在三千世界的寒冬中傲然绽放。

    不肯向剑圣低头，有着无法动摇的底线。

    这样的人，不可能恩将仇报。

    陈清雪催动灵气，身躯化作一道暗影，融入苏夜斜向延伸到红墙上的影子。

    苏夜空虚的丹田中，霎时生出一团浩瀚气海。

    轻握右拳，感受到空前强大的力量。

    林太玄凝神感应苏夜气海波动，不由心中暗惊。

    缥缈境的陈清雪，本该将苏夜短暂带至同等境界。

    停步在青峰境十层的修为，清晰昭示出苏夜远超常人的潜质。

    苏夜闭合双目，复又缓慢睁开。

    眼中精光大放，声音清朗有力：

    “林前辈，且随我去诛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