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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多事之秋
    戚知县在东厢的小屋里醉得不省人事,期间柳青让小厮隔三差五去门口听听响动,怕他万一想不开。先不说这些年的交情,单说知县被‘请’来吃酒最终死在府上,这事儿传出去很难不被人曲解。

    第二日中午,戚知县赤膊而出,拾了些柴火,去找柳青请罪,到了正厅门口正巧撞见成黙,在成黙的建议下又将柴火换成荆条,在身上拉了几道浅浅的口子,脸上抹了把泥,才进屋。

    一顿饭的功夫,戚知县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检讨的都检讨了,甚至连今后工作如何开展,都进行了展望,并将两个儿子送入相府的东亭学堂念书,以表诚心。

    成默和柳青原本也没想拿他怎么着,一来昨日万小爷几人已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所查实的内容与戚知县所述都能对得上。二来就算实施了处罚,这人还用不用,用的话给人心里平添几分堵,不用的话,新来的人也不见得靠谱。况且,戚知县已经将孩子押在学堂了,并且保证将来若再有与左相往来的书信,都将先交由相府过目,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如戚某自述,戚知县确实称的上是个克勤克俭的好官,至少在变通救灾粮之前,账目上滴水不漏,家中也没有查出什么特别贵重的玩意,妻儿老小衣食住行一律从简,从不铺张,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见在极乐岛的所见所闻,着实对他朴实无华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至于丰乐楼的命案,戚知县也将他所知道的都供了出来。上个月他收到书信,写信人自称是当今皇后随皇上就藩时的贴身太监,说是有要事相告,随信还附上了一块玉佩作为信物。戚知县也不认识宫里的东西,就把这封信和玉佩转交给了左相。左相回信让他将人招待好,会有一僧一道来处理此事。于是戚知县让人提前包下了丰乐楼,又与两边沟通好了碰头的日子。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外监司插了一手,写信人前脚进了丰乐楼,二狼一隼后脚便跟了进去,并且驱赶走了戚知县的人。再之后的事情,就都不在戚知县的掌控之中了。他本以为有外监司进场,这事儿就可以盖棺论定了,给左相写信汇报了情况后,也未收到回信。哪料到,外监司的人左相都敢动。

    在相府用完饭,有衙役来传话,说是外监司来了个大官,等老爷回去呢。

    戚知县听后急匆匆要走,却被成默一把拉住:“别急,想好怎么回话了吗?”

    “成公子放心,戚某既已决定效忠相府,今后行事必然也与相府站在一条线上。此案左相有重大嫌疑,如今又有外监司介入,戚某必然是要将左相告发的。”

    成默笑着摆摆手道:“你觉得外监司凭借着几封书信,就能扳倒左相吗?”

    “就算扳不倒左相,让外监司来对付左相,不好么?”戚知县困惑道。

    成默摇摇头:“外监司来了个大官,明知道娄城是右相的封地,又知道你在相府做客,为什么不直接来相府拜会,而是要等你回县衙?说明来人并不想与右相有任何交集,要么是彻底中立,要么是倒向左相那边的。若是倒向左相那边,你去捅了左相的娄子,后果可想而知。若是中立,将此事回去闹大,以左相如今的地位,被这几封信扳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风波过后,你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报复。再说,当今天下,敢对外监司的人下手,还能下手如此利索的,有哪几个势力外监司自己也猜得到,根本用不着咱们去提告。今日外监司问起来,你只需一问三不知即可。至于那些书信,可以作为证物,将来若是左相失势,火上浇油之用。”

    戚知县听之有理连连点头,刚要走又回头道:“成兄,你年纪轻轻,心思怎会如此之重?”

    成默笑道:“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他倒是挺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就像上一世那样。他甚至有信心一己之力推动当下的科学技术进步个两三百年。然而这个年代,并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待戚知县走后,柳青问成默道:“案情你怎么看?”

    成默边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案情?什么案情?”

    “丰乐楼啊!”

    成默一脸疑惑:“外监司都来大官了,还轮得到咱们查?既然轮不到咱们,又何必费那个脑子?”

    柳青一想也是,便没再说下去。

    这是近日来难得的午后闲暇,二人来到后院凉亭中,半躺在躺椅上,有丫鬟在一旁煨着一锅滋补甜汤,雪莲银耳之类的,眼前是一副假山假湖的人造景,虽然谈不上什么湖光山色,但也算是一番景致。

    半晌,柳青打破了沉默,小声道:“睡着了?”

    成默叹了口气:“没。”

    虽然嘴上说不管了,但他脑子里仍盘旋着丰乐楼的事情。若只是普通的凶杀案,只要死的不是他亲近之人,既然此时已有人接管,他早就抛之脑后了。然而这里面出现了死灵师,更要命的是按照姐姐的说法,这死灵师还在他的身边活动过这让他有了一种身在明处敌在暗处的不安感。

    “前几日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没?”柳青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这个不想问又不得不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成默没回答,而是背过身去。

    又是一件烦心事!不走吧,对不起哥哥,走吧,对不起姐姐。

    就在气氛愈发尴尬时,一名差役匆忙跑进后院,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报报告外监司那人那人去小青山了。”

    “小青山?!”成默听闻立马坐起了身,“去那儿干什么?”

    小青山是姜洁颖平日里修灵的地方。成默不修灵,也搞不懂为什么修灵人总喜欢往山沟沟里钻,但想到上一世的那些修行者,似乎也是这么个路数。

    “说是要去要去找你姐,带你姐进京!”差役道。

    “啥?!”成默着急地站起身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回直接后院失火。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总之那人已往小青山去了,老爷悄悄吩咐我来传个话。”衙役终于喘过气来。

    “他娘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成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朝外跑去。

    刚跑到后院门口,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折回到柳青身旁,随手拿起一把柳青的扇子道:“柳大爷,这扇子借我一用。还有刚才你说的那事儿,我暂且答应你,至少今日,我还要借你身份一用!”

    说完便头也不回往小青山走去,留下柳青一人笑着摇头念叨:“成兄啊成兄,你又有了什么鬼点子?要不是身体不允许,还真想去看看热闹。”

    小青山位于城北,直面娄江滚滚而下,山上遍布松涛竹海,唯一的缺点便是山头矮了些。古人对于人力不可及的地方才会有特殊的崇拜,小青山的山顶只需两个时辰的脚程,因此从未被当做仙山圣地过。然而,在面水的那一侧山腰间,有一处地热山泉汇集之地却素来人迹罕至,倒不是无人知晓,而是因为此地冷热交加,相传有异兽出没,老百姓都敬而远之了。

    这里便是姜洁颖的灵修之地。

    修灵之人,首当修身,继而修行,终于修心。

    算起来,姜洁颖在这里修灵已有十余载,头疼脑热她没心乱过,思念父母她没心乱过,甚至到了怀春之龄,她都没心乱过。她十分清楚肩上的重担,即便随着年龄增长阅历丰富,她开始明白复仇只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罢了,但她依旧没有动摇过。做的成做不成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这两日,她总是心神不宁,有时坐立不安,有时冥想片刻便要走神,这可是修灵之人的大忌讳。前两日死灵教的出现并未让她留意,但是这两日死灵灵元的残秽意味着死灵师就活动在周围,这就是她不安的起源。要知道,死灵师可是天下人的禁忌,更是灵术师的禁忌!因为只有灵术师才能真正理解死灵师的可怕之处。更可怕是,死灵师就出没于身旁,成默身上的残秽便是最好的证明。这两日她一直不敢将此事声张,一是怕旁人知道了对弟弟不利,二是怕吓到弟弟。弟弟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似乎也总能逢凶化吉,但这种事情,只要失败一次,便是致命的

    思绪至此,突然一阵杀气从右侧而来,姜洁颖慌忙用剑去挡,只听‘啪’的一声一片竹叶撞在剑鞘上,然而另一片竹叶却径直朝她袭来,她慌忙闪躲却丢了平衡,差点摔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两片竹叶‘嗖嗖’飞来,她本能地下腰想躲过攻击,却没想到这其中的一片竹叶是由两片叠起来的,飞到一半各自分道扬镳,一片挡开了,另一片却正中她的手臂,划出一道口子来。好在用的是原本柔软的竹叶,仅仅是一道浅浅的口子。

    姜洁颖慌忙凝神,催动灵力,开启法眼。只见竹林外不远处有一人正朝自己走来,不疾不徐。此人十丈之外能使竹叶伤人,灵力至少是达到瓒级上了,以她自己目前将级的水准而言,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想到此她有些忐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剑。

    灵术师的层次从强到弱划,分为全、龙、瓒、将四个级别,每个级别之间的差距宛若鸿沟。当年天下修灵鼎盛时期,修灵者千千万万,别说拿到级别,就是入了门晋升修士的,也是百里挑一。从修士到将级,再是一次百里挑一。以此类推。因此天下全级只有寥寥数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代天骄姜秉灵,唯一的血脉竟如此不堪。”这声音如洪钟一般,先人而至,紧接着出现的却是一个矮小身影,皮肤黝黑四肢干瘦,身着外监司官服,胸前绣着一头金翅白额虎,彰显着从头到脚唯一的贵气。

    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但显然对方对于自己的底细十分清楚。姜洁颖警惕地摆出一副迎战的姿势,用法眼看了又看确认此人并非死灵师,才稍稍放下心来。

    “弱是弱了点,但好在你这双法眼算是开发出来了,怎么也比姜秉文强多了。”来人盯着姜洁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后说道,“外监司征调你这双法眼入京,收拾收拾随我走吧。”

    姜洁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一切突如其来,她压根没有心理准备。

    “犹犹豫豫,畏手畏脚,这一点倒是挺像姜秉灵的,呵呵呵。在下外监司少卿司空冢,奉命接人,这是批文,跟我走吧。”

    司空冢说完,却见姜洁颖仍旧未挪脚,于是冷笑道:“论道理,你得跟我走,论武力,你也打不过我。所以眼下,我劝你乖乖听话,即便你说不行,那也得行。”

    来人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又一个声音道:

    “我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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