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还是暴风雨?”
沈渊听着韩姓中年言之凿凿的话语,心中不禁升起这样的疑惑,八仙桌上的炭炉底下“噗”的一声炸开一朵细小的火花。
沈渊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走到了大堂门前的院落中,抬头朝天上望去。
只见天上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连半点风雨将至的痕迹都看不到。
沈渊不禁有些怀疑地扭头朝韩姓中年看去,却得到一个其肯定的点头答复。
“走肯定是要走的,哪怕天上下刀子,自己也要在七天之内赶到青牛城。虽然不知道完不成丹阳宗师叔交代下来的任务会有什么惩罚,但想来这灵药收购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差事。不然的话,不会有那么多的弟子畏之如虎,总归会有几个愿意来的,也不至于把这看似清闲、油水丰厚的差事丢到自己头上。更有上一任师兄一直干到死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带着韩姓中年一家一起走总归是自己做出的承诺,要是这家人不愿意跟我走的话”
一瞬间,沈渊心中闪过万千思绪,眼神略一闪烁之后,看了一眼和小阿梅嬉戏打闹的小男孩,转过身来说道:“韩大哥认为是天灾厉害,还是人祸厉害?”
韩姓中年闻言一愣,怎么上一刻还在聊暴雨将至的事情,下一刻就跳到天灾人祸上去了。
略一思考之后,韩姓中年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道:“天灾可治,人祸难防。想来这人祸比起天灾来应该是厉害上半筹。”
沈渊眼前一亮,却是没想到韩姓中年会说出这番话来,道:“不错,韩大哥所言,沈某深以为然。正所谓人定胜天,天灾之流,好比这即将到来的风雨,总归能找到办法应对。而人心诡谲,难以防备,若是官军再来大河村搜刮,又或是大河村满村被屠的惨状已经被官府知晓,让衙役前来查看,却正好撞见我们在此歇脚”
说到这里,沈渊故意顿了顿,眼前的韩姓中年已经是有些两股战战,接着说道:“如果你是官军或者是前来查看的衙役,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好不容易止住颤抖的韩姓中年不禁后怕起来,做了好多年的县衙师爷,他对这官场上的腌臜事情不能说无所不知,也总归是知道一些的。要是碰到了官军说不定还好一些,一刀杀了也就完事了。
要是碰到前来查看的府衙差役,关于这屠村的惨案,那可就是有嘴说不清了,指不定就会落到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也犹未可知。
如此想着,韩姓中年的鬓角不禁泌出细密的汗珠,倒像是大病初愈之后的样子,脸色一阵红白交错。
韩姓中年这般一想,忽然弯下腰来朝着沈渊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又救了韩某一家一次,先生大恩没齿难忘。”
沈渊则是摇了摇头,道:“谈不上谢不谢的,韩大哥也是能想到这一层的,只不过被将至的风雨迷住了眼睛。沈某马上就要上路,韩大哥你们要是想一起走的话,多备些雨具吧。”
其实沈渊对韩姓中年所说的话语,挺大程度上都属于揣测的成分。真正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无限接近于无,但是一来沈渊有要事在身,二来则是这韩姓中年肩负一家三口的性命安危,都不愿意去赌这接近于无的概率,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比较好一点。
毕竟,这定西城陷落总归是件大事,再加上周边村落被屠时幸存下来的村民,沈渊所说的情况发生也只是或早或晚而已。要是真不那么凑巧,迎面碰上前来查案的差役,又或是调拨而来的官军,那也只能说一声倒霉了。
一刻钟之后,韩姓中年手上提着一件蓑衣和斗笠,腋下夹了五把雨伞,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还卷起了自己的袖口和裤脚,换下了自己的布靴,踩着一双草鞋出现在沈渊的面前。
在韩姓中年身后则是同样戴着斗笠、套着蓑衣的白皙妇人、小阿梅和小男孩。白皙妇人脸上略有迷茫之色,而两个直接被斗笠、蓑衣盖住的小人儿则是朝着沈渊露出气鼓鼓的模样,很是不开心的样子。
沈渊朝着两个小人儿嘿嘿一笑,接过韩姓中年递过来的雨伞、斗笠和蓑衣,将其穿戴在身上。
没办法,就在韩姓中年去准备雨具的这一刻钟,天上就已经乌云涌动,风声呼啸起来,整个天地变得有些昏沉,空气中也弥漫着大雨将至时的独特土腥味。
虽然沈渊可以使用护盾术或者避雨术挡雨,但这风雨一看就是短时间停不下来的。沈渊也没那么多法力可以挥霍,不如老实一点,直接穿戴上斗笠、蓑衣,还能直接省力一点。
至于沈渊身旁的白夫人,这黑袍炼尸本身就带着一顶硕大的斗笠,而且遍布全身的阴煞之气也不是小小雨点可以打湿的。再说了,一个死物被雨水淋一淋也没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很快,天空中豆大的雨点就像是洒在道路上的黄豆一般,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上,砸落在沈渊一行人的斗笠上、蓑衣上。砸在地上的雨点先是在干燥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水渍,接着被土地吸收,再重复这样的情形,直到干燥的地面变得湿润,最终在低洼处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在磅礴大雨中走了一阵,沈渊发现自己身上的云纹白袍果然不是盖的,一些从斗笠、蓑衣缝隙中钻进来的雨丝统统被云纹白袍的避水效果挡在了外面,就是自己脚上的乌云靴好像并没有避水效果,有些湿湿的,只能靠沈渊加持的避水法术勉强坚持。
说来也是有些奇异,在沈渊一行人离开大河村数十里,两个小人儿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一行人便看见天空中太阳与雨幕共存的奇异景象。
就在沈渊面前,踏出一步就是满是尘土飞扬、干燥无比的黄土官道,而后退一步就是暴雨如瀑,风啸阵阵的潮湿地界,真叫人不禁为天地的神奇造化而感到惊叹。
沈渊一行人站在干燥无比的黄土官道上,看看天上逐渐西沉的太阳,又看看自己身上穿戴着的斗笠、蓑衣,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沈渊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笠、蓑衣,将其统统丢进储物镯中,又从袖袍中摸出一壶酒来递给韩姓中年让白皙妇人和两个小家伙暖暖身子,总归在磅礴大雨中走了大半天,寒气侵蚀,落下什么毛病可就不好了。
趁着分酒的功夫,沈渊在韩姓中年面前朝着有些萎靡的小男孩努了努嘴,低声道:“怎么,你要带着这个小家伙?”
韩姓中年也是有些无奈地低声说道:“总归是一条人命,不能见死不救。这个小家伙淘气是淘气点,但也晓得些是非,总不能真把他一个人扔在大河村吧。也就是多张嘴巴,多双筷子的事情”
“你想清楚就行。”沈渊“嘿”了一声笑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之后便不再言语。
一行人又走了一阵,韩姓中年带着众人找到了一些避风地,最终决定在官道旁的小棚子里过夜。像这样避风的简易窝棚在官道旁,似乎每隔一段路程就会有一间,沈渊一路上也是看到了不少。
不过对于沈渊来说在哪过夜都不是问题,哪怕是天为被地为床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当然了,如果有个能避风的窝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沈渊自然也不会拒绝。
一番忙碌之后,韩姓中年从官道旁的荒野中捡来不少枯枝干草,用火镰点起了火,再从自己身上的包袱中拿出几张干饼和水壶准备分给沈渊等人,以此来充当今天的晚饭。
可是沈渊却是一脸古怪地接过了硬得好像兵器的饼子,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从袖袍中摸出了铜锅、碳炉、碗筷、香料、盐巴、菜刀、砧板等各种厨房用具,又拎出半袋米面、腊鸡鸭鱼肉和一些储存时间较长的蔬菜出来。
“这这”韩姓中年一时间惊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白皙妇人则是立马反应了过来,熟练地将碳炉支起来,摆上铜锅,倒入清水和大米,开始做饭。
瞧这架势,沈渊估摸着今天的晚饭吃个四菜一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韩姓中年一脸苦笑地说道:“先生身上明明有这些东西,又何必看韩某的笑话呢?”
沈渊则是白眼一翻,心中暗道:“你又没问我,我哪知道你要做什么?”
韩姓中年也不纠结,将众人手上的干硬饼子重新收回包袱中,转头帮衬起自家娘子做起饭来。
一旁的小男孩和小阿梅眼中则是像冒着小星星,盯着沈渊的袖口猛看。小阿梅还是有些腼腆的样子,不敢上来和沈渊搭话,只敢在原地眼冒星星的看着他。
而另一个小男孩则不一样,一下子就窜到沈渊的身旁,大声地说道:“沈叔叔,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是不是传说中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