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德性久违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他胳膊窝底下的虞幼鲤没个女孩子该有的样,伏在他身上还用腿缠着他,李德性完全成了她睡觉用的抱枕。
没一会,虞幼鲤也迷蒙的醒了过来,呜囔着坐起身揉眼睛,李德性这才得以脱身,起床梳洗,顺道也教教这傻丫头起来要怎么打扮。
不说要化妆如何,起码得学会起床了要刷牙洗脸。
“官人,昨晚睡得可好?”
赵三斤一早便特地来到他房前打招呼,李德性上前开门。
“还好,告诉你姐妹,用过早膳就准备出发吧。”
“好的,一切听官人您的安排。”赵三斤媚笑着屈膝一礼,但李德性却仍有些不解。
“虽然现在才问有些晚,但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把你姐妹交给我?”
李德性眯着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也见了那个天阳真人,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赵三斤掩嘴偷笑,“官人未必良善,但好与不好都是相对的,您愿意帮人家,那对人家来说就是大好人,况且……”
“况且?”
“况且人家看人从来不会错。”
赵三斤说着便面带笑容的离开了,李德性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道行不浅,于凡人而言有若神明,但唯独人心是猜不透的,就算真的本领通天也一样。
片刻后,李德性带着虞幼鲤吃过早饭,便带着云隐霜二人启程离开壤华城,临行前嘱托赵三斤帮他打听最近进城的生面孔。
可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壤华城里的雪就没有停歇的一刻,四人撑着伞离开,却又几度因水昭月的寒虚咳嗽停下歇息,花了半个时辰才从壤华城里出来。
再一次,水昭月咳嗽得紧,被迫停在路旁歇息,李德性走走停停变得相当的不耐烦。
“她到底染了什么病?”李德性靠在树边上,径直问云隐霜。
然而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一边撑着伞,一边继续给水昭月顺背,只盼她咳嗽能好些。
另一头,虞幼鲤也撑着李德性买给她的油纸伞,抬头看着冷白色的天空发呆,伞是挡了一半没挡一半,她也静静的抬起一只手接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原本就没在这种地方生活过,水土不适罢了。”
“那原来赵当家说的是真的啊,还真是深闺大小姐。”
云隐霜表情有些奇怪的看着李德性,“她、她怎么跟你说的?”
李德性耸了耸肩,“你们也不用怕丢脸,她都告诉我了,你们房子被霸占才流落他乡,来投靠赵三斤的,她还说以后房子要回来,会把你们送回去,就不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吹风了。”
一直冷着脸的云隐霜忽然笑了起来,仿佛寒冰摧破,骄阳融雪,李德性见过许多美人,但云隐霜不仅美,也是独一凭这般气质让他感觉眼前一亮的。
但美虽美,李德性更疑惑的是她一直板着脸怎么现在听完他说的话就笑了出来,他自认刚才的话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开怀的。
此时,一直咳嗽的水昭月缓了缓气,听见他们的对话,也是露出温柔的笑容。
李德性也没兴趣多想,她们有她们的故事,自己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
“说完就继续走吧,照你们这样,天黑都到不了慈荫山,要是正午前都到不了,我就直接把你们运上去。”
“我可以的,来吧。”
水昭月弱弱的说着,握紧了云隐霜的手,用力的迈开脚步继续赶路。
李德性在后头走了两步,见虞幼鲤在那发呆没动静,吆喝了一声,后者便如梦初醒,小跑着跟了上来。
壤华城外原本并不是什么太平地方,不如说整个邈州就是一片摇摆于天朝统治和边疆流放地之间的区域。
彪悍的民风也造就了许多悍匪流寇,但壤华城一带经久不息的风雪生生把所有人都逼走了。
没了人来往,也自然没了拦路打劫的生计,反倒让李德性等人一路安全得很。
通往慈荫山的大路上除了雪就是冰,什么都没有遇到,侥幸下赶在中午前到达了慈荫山山脚下。
可李德性放眼望去,却感觉隔了一晚的慈荫山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昨天离开的时候,山脚下不也是常青常绿的样子?怎么今天来,山脚下这一带都染上冰霜了,外面下的雪也有向着慈荫山扩散的痕迹。
“我昨夜跟那家伙吵了一架,听说了你一点事情,她说你是来弑神的,这是真的吗?”
云隐霜沉默寡言了一路,却在山脚歇息的时候突然主动搭话。
这个“那家伙”大概就是赵三斤吧?这姐妹感情可真够差的。
李德性抱着胳膊眺望慈荫山,虞幼鲤仍然撑着伞跟在身旁。
“我一直以为一般人听说神佛鬼怪的事,都觉得虚无缥缈不可信,你们姐妹俩倒是很肯定有这些啊。是,只要你们相信,我就是来弑神的,可惜我还没找着正主。”
“……为什么?”
云隐霜紧盯着李德性的侧脸。听见她的提问,李德性也风轻云淡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需要它的力量来突破,确切的说,我需要它作为妖的那一部分,奢比是不是神,其实对我没有什么意义。只有突破了,我才有能力继续报仇。”
“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未必是一尊半神的对手?”
“没想过,我或许会死,但不是现在。我的命不仅是我的。”李德性郁闷的摇了摇头。
“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休息够了就赶紧动身吧。那老道留下的孤阳阁正好可以给你们当住处,到那我的约定就算完成了。”
云隐霜回头看向水昭月,后者来到慈荫山山脚气候稍暖和些的地方,身体立刻就有了好转,咳嗽减轻减少,人也可以独自行走了。
水昭月已经先行踏步上山,云隐霜自然紧随其后。
李德性正迈步打算跟上,虞幼鲤却在后头一把拽着李德性。
“德,雪。”
“嗯?”李德性收到的意思大概是让他留意一下雪。
这附近天气反反复复,哪里下雪都是不奇怪的才对。
李德性这么想着,伸手到伞外接了几多小雪花,细细揉搓了一下却愕然一惊。
雪中这般森森寒意,竟和壤华城里的如出一辙!
怎么回事?城里城外的雪应该不同才对,城外的雪就是普通的雪,城里的是……
李德性愣在了原地,猛然转头看向在登山道拾级而上的二人,灵生剑瞬息间便握在了手里。
山道上的二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回头,只见水昭月缓缓解开蒙着眼睛的白布,露出了底下神光璀璨的双眸,温柔的笑着。
整座慈荫山都在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奢比——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