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山洞里的火堆烧了半宿就已熄灭,李德性带头走出了山洞,站在半坡上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判断了下时辰和方向。
虞幼鲤揉着眼睛从后面跟着走出来,一脸没睡够的样子,可她迷蒙着眼看向李德性的时候,不知为何莫名感觉到一丝悲怆。
背对着她的李德性,好像在思念着谁,但虞幼鲤不知道,只感觉思念中尽是绵长的辛酸。
“啊嗯!”
虞幼鲤不明所以的叫了一声,像是落单的幼兽一样有些可怜。
李德性闻声回头,晨风吹拂下,他披散的头发轻轻飘扬,浅浅的笑着,虞幼鲤一时看得愣愣的。真好看!
“还没睡够吗?怎么呆呆的?该走了。”
李德性走下小坡抱着她腰身,后者也抓住机会就紧贴着不撒手,一阵煞气浑然展开,天地瞬息明暗,虞幼鲤却发现自己已经又一次站在那只黑色大鸟身上了。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她心里不再那么害怕了,可能是有了经验,她知道自己不会掉下去,也可能仅仅是因为李德性对她忽然温柔了起来,她相信李德性会保护她,就像她会保护李德性一样。
“回山里之后,我带你去见见师尊,还有寇玉璃那丫头,到了那不用害怕,那里的妖怪不会害你,不……说不定他们害怕你的可能性还高些。”
二人坐在天乌的背上,虞幼鲤硬是要抱着他手臂,李德性也就随她便,自顾自的说着。
“之后我还要再挑战一个大妖,才算是完成跟穷奇的约定,你不要跟来,乖乖在山里等我回——”
“哼嗯!!”
虞幼鲤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死命抱着他,打断了李德性的话,用实际行动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李德性没由来的记起昨天放手的愧疚,确切的说,更像是被逼着想起了一样回忆着,即便是一点点,似乎也有些理解虞幼鲤为什么不想和他离开了。
那时候她没有表情,只是在人魂感知,如同血亲无间信任的基础上,相信李德性而已。
既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遭际,也不知道李德性的私心。
李德性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像是抚慰怀里的猫咪,兀自沉默了下来,也没留心虞幼鲤不老实的嗅着他的味道。
“好吧,你可以跟我来,但你不能出手,必须听我的安排,不然我以后都不带你出去。”
“嗯嗯!”
虞幼鲤这嘻嘻哈哈的样子,李德性很是怀疑她听了一半没听一半。
二人坐着天乌全速返回灵霄山,几刻钟就回到了锦州。
灵霄山依旧阴云密布,俯瞰下去到处是妖魔鬼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德性错觉,看上去似乎规模又庞大了一些。
天乌飞过天瑞峰观星阁,李德性带着虞幼鲤乘机降落,径直前往天瑞峰主殿找穷奇的麻烦。
主殿之前,铁巢之中,穷奇一如既往的匍匐在中央,它忽然一觉,睁开了吓人的虎瞳,定睛看向了紧闭的主殿前殿门。
殿下石阶,李德性带着虞幼鲤一步步的往上走,但越是接近主殿,虞幼鲤就越是不明原因的神经紧绷,站在李德性身后揪着衣袖,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她注视。
“穷奇!”
李德性两手一推,径直把双扇大门推向两旁,直勾勾的瞪着铁巢上的大魔。
“怎么回事?你还真活下来了……这味道,”穷奇兴致勃发的站起来猛吸一口,“错不了,你杀了凿齿二魔。”
“是啊,被你害得不轻,差点就没撑过来,你不是说他们不会妖法吗!到底能不能给几句真话?”
“他们会与不会,又有什么好出奇的?”
穷奇将李德性的愠怒视若无睹,又坐了回去。
“本尊知悉凿齿名号也是百年前的事了,百年间学会点妖法又如何?难道本尊还得时刻关心他们修炼?嘻嘻嘻嘻嘻。”
穷奇似人非人的奸笑声让虞幼鲤越发害怕,整个人躲在李德性背后不出来。
李德性紧绷着脸,只能隐忍着,“告诉我最后一个大妖的名字,别再给我耍花招。”
“本尊可从来不屑跟你耍花招,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谨慎吧。最后一妖,名为奢比,人头兽躯,双耳缠蛇,既是半妖,亦是半神,司草木生息,万象更叠。”
“身在何处。”
“西北邈州,那自古便有一座仙山名为慈荫,如今叫什么,就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奢比就在那里。”
有了凿齿的前科之鉴,李德性感觉这消息也不大靠谱,“你怎么就确定它在那?你连那座山现在叫什么都不知道。”
“愚蠢。”穷奇咧嘴冷笑,“奢比是在世半神,生来便有天职所在,就好比一颗钉在那封箱的钉子,没有锤子羊角把它拔出来,它能去哪里?”
这比喻耐人寻味,让李德性沉默了片刻。
“那如果我弄断了这颗钉子……”
“封住的东西就出来了。”穷奇探头盯着李德性,虎头上充满森然恶意和为祸人间时幸灾乐祸的残忍笑意。
“无所谓,只要你答应我寻找其他三凶的事情说到做到。”
“不愧是本尊看中的人!放心吧,本尊比你更渴望四凶聚首,唯独这件事,本尊绝不食言。”
这感觉……就像跟恶魔做交易一样,看似占了便宜,却没有半点好处。
李德性心底深藏着忌惮之心,但走在复仇的路上,他没有找到其他选择,围绕在身边的只有染血的剑柄,抽出哪把都是血和罪恶。
他不想再在穷奇这逗留半秒,带着虞幼鲤转身就走,却没有留意到穷奇的目光一直盯着畏畏缩缩的虞幼鲤。
铁翼聚拢,大凶匍匐,穷奇把阴冷的笑容藏在了羽翼下的黑暗之中。
“天虚神相子……可惜还没通窍,不然味道一定很不错吧。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