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静把一个小锦盒放在了李德性面前的柜台上,李德性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打开,他看见里面的东西后顿时浑身一哆嗦。
锦盒里躺着一条面目狰狞的虫干,百足,巨颚,毒尾,前肢还有两根黑漆漆的巨针,蜷缩着躺在里面,却仿佛仍旧活着。
“这只虫子叫反命,活着的时候浑身剧毒,个头不大,却极其凶猛,这只金头紫颚的反命更是成精的妖物,但它死了之后晒干的尸体却是御毒神药,吃下它的人至少半年时间百毒不侵。”
安无静啪的一下合上盖子,认真的看着李德性。
“老夫从前欠了叶舞怜那丫头的人情,所以愿意帮你,但这个方法太过歹毒,有损我天瞿派正道名声,所以老夫只说一遍,做与不做你自己决定,但无论怎样,你都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我发誓,绝不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安无静靠了过去,李德性也俯身靠前:
“你与那娃娃天命双生,一盈一亏,老夫的治法很简单,你把这反命吃下抗毒,老夫按照藏经阁的毒谱炼毒丹,你必须吃下毒丹自损其益,用你的健康换你娃娃的健康,但这在外人看来,无疑是老夫在拿你练毒功,若是解释不清,你我恐怕免不了被掌门重罚,所以必须保密。”
李德性心头一颤,盒子里那玩意要吃下去?!
“安长老……这,您有把握靠这个方法根治天瘟吗?我靠着虫子,真的能活下来?”
“光靠反命当然不行,它只是让你的身体多些承受力,你还是要吃解药才行,这些都不必担心,老夫会给你配好。问题在于……”
李德性咽了咽口水,“问题在?”
“在你,小德性。”安无静长叹一声,抬眼看着他,“如此反复服毒解毒,犹如酷刑折磨,天瘟顽固,反命又有时效,你若是执意要做,那这半年时间你恐怕一日不得安宁,就怕病没好,你人先疯掉。”
李德性眼神震颤,陷入前所未有的犹豫,一直以来,都是贵人相助才减轻了李乞宁的天瘟病情,了空断臂,方青涯瞎眼,还有此前未能谋面的那许许多多济世为怀的好心大夫丧命。
他很感激,却始终对天瘟的歹毒没有真实感,现在选择摆在他面前他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这个病到底有多要人命。
但……不做的话,李乞宁的病会不会因他某天又陷入危险,再次夺走她的气运渡过难关而加重?
李乞宁被天瘟脓毒扭曲脸庞,浑身冒脓的样子仿佛噩梦一般浮上心头,李德性脑子顿时昏昏沉沉的,转不动,也分析不了什么利弊,只觉得被一股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恐惧和自责充盈,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加重许多。
“我……我做,我做!”
安无静直起身子,一改慈祥颜色,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确定吗?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小娃娃,你只能靠你自己撑过去。”
“没问题,只要她能好起来!我无所谓!”
李德性心里一股豪气自来,重新打开锦盒,猛的掏起虫子就往嘴里塞,连安无静想阻止他都没来得及。
只见他忍着无比苦涩怪异的口感嚼了两下,囫囵吞进了肚子里,恶心得直吐舌头,看得安无静目瞪口呆。
“安长老,能给我杯水吗?好、好苦这玩意!”
安无静赶紧到旁边的大茶壶那给他倒了一杯,李德性猛的灌下去仍然觉得嘴里恶心得要命。
“老头我还想说其实你不用这样吃……一般是磨成粉末兑水冲泡,你要是嫌苦老夫还可以加点蜂蜜,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哈?!那长老您以后炼毒丹能加点蜂蜜吗?”
“那不行,你的甜头只能现在尝了,今天你先回去,趁还有味觉就吃好喝好,很多毒药都会让人失去味觉,以后就吃不出味了。”
“这……这我有点想反悔了。”
安无静顿时吹胡子瞪眼,“吃了老头的宝贝还想跑?晚了!”
被交代了每日上山的时间和服毒计量的注意事项后,李德性就苦哈哈的溜了出来,陈言初在丹心殿等候多时,不如说,被那叫攘平的弟子不厌其烦的介绍着丹心殿的辉煌历史,只能假笑着应酬。
一看见李德性,陈言初就像如释重负般甩掉那人,快步走了过去。
“小德,你还好吗?脸色好糟糕啊。长老跟你说了什么?”
李德性觉得那股虫子苦味还在嘴里,生怕说话熏到人,捂着嘴巴说话,“不是什么好事,我俩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另寻他法,师姐放心吧。”
“最后还是没能帮到你的忙啊……”
“师姐,别这样,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路上也是有你们在玉简里一直鼓励,我才坚持了下来的,宁宁也好很多了,慢慢找办法吧,皇天不负有心人嘛。”
“也对,呵呵,小德真会说话,我们回去吧。”
陈言初回过身,“安师哥,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言初,你还要再来啊,我会想你的。”安攘平异乎寻常的热情,李德性一眼就看明白了。
“我尽量……”面对这热情,陈言初倒是只能尴尬的笑着回应,然后拽着李德性胳膊弯就赶紧跑路。
李德性临走前回头看,还莫名其妙的被这位安攘平狠狠瞪了一眼。下华邈峰的路上,李德性大口的呼吸着山上清新的空气,以换求嘴里这股涩味赶快消散。
脑子里突然想起些什么,有点好奇的问,“言初师姐,那个安攘平好像也是外门弟子而已,华邈峰也跟咱们一样,上下一家亲吗?”
“怎么可能?哈哈,小德你呀,想多了。那个安攘平可是安无静长老的长孙,我们天瑞峰的亲和氛围,对其他宗门甚至我们同门其他脉系的人来说,都是极为罕见的。”
陈言初说话时还有些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看有没有华邈峰门人下山。
“真正的大宗门里,弟子间有着绝对的等级秩序,杂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杂役下人,很艰难才能晋升外门,成了外门也还是消耗品,什么苦差累差都要干,各级弟子间的欺凌侮辱也经常发生,不是师姐说得难听,其实本派其他三脉也基本都这样,真正的中坚力量只有内门弟子和为数不多的亲传弟子。”
“啊……所以那家伙是靠关系——”
“打住!”
陈言初立马紧张了起来,“闲话可不能在别人家里说,安长老平易近人,唯独护短的性子让人没办法,就是芳同师兄来了,对安攘平也得客客气气的,你可不要乱来啊。”
“哦对了!我给忘了,柳师兄是不是成内门弟子了?我回来时见他换了衣裳,没来得及找机会开口问呢。我要赶紧回去找他庆祝庆祝。”
“呵呵,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