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师弟，在吗？”是崔年迟师兄的声音。
李德性刚哄李乞宁睡下，随即过去开门。门外就只有崔年迟一个人提着灯笼。
“崔师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李德性纳闷的看着他。
“那当然是要紧事，师弟快随我去忘声崖吧，现在是一刻都不能再拖了。”
李德性心底有些警惕，“现在？这么着急？”
“恐怕是不急都不行了，师弟来了就知道。”
崔年迟也不多说，微微皱着眉头往外走，李德性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李乞宁，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关门跟上。
二人一路避开主路，走小山路一直往山崖上去，忘声崖三个红字嵌刻在上山路一块巨石之上，李德性紧跟着崔年迟到了崖上的云岳楼，却不料叶歌行竟然就站在门口等他们，让李德性感觉事情好像有些大条。
叶歌行一看见李德性来了，脸色才有些松弛，“可算是来了。”
“师尊，深夜召见，到底有什么要事？”
叶歌行招了招手让他们跟上，一块进了里面，这里是叶歌行的修炼地和日常居所，一楼是厅堂，二楼起居，三楼，没人上去过。三人径直上了楼梯。
“你还记得你数月前，从桂河底下捞上来那把剑吗？”
“当然记得。出什么问题了？”
“对，出问题了，还是大问题。剑身上的封魔古符已经崩解，剑口的缠神锁也完全碎裂，你今日回来后，我布下的镇魂大阵也快压不住了。”
叶歌行直接上了三楼，一把推开双扇大门，只见地板上用朱砂绘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法阵，阵中摆着七星灯，三角阵眼分别坐着三个人，闭目无声。
大阵的正上方，漂浮着李德性发现的那把缘起灵生剑，但与昔日不同，剑鞘上的黄符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古朴无华的剑鞘本身，剑口上的锁链也确如所说，不见踪影。
大阵上的三人，李德性也认得，正是叶歌行亲授道法的亲传弟子，都是金衍后期只差一步就进入元一的顶尖高手。
“可、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发誓我没动过任何手脚，是原封不动交给师兄带回来的啊？”
“为师不是在怀疑你做手脚，而是要告诉你，这把剑即便是我，也快压制不住了，你必须作出一些尝试，否则为师也保不了你。”
叶歌行转身看着他，表情颇为无奈。
“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秘密藏着这把剑，可无论用什么方法，它最终都会回到手里，就像这次，我与锦华城的前城令秦安合计，把灵生剑埋入龙龟石镇，投入桂河，五年后依旧被你带了回来。”
他突然停顿，紧盯着紫气焕发的灵生剑，“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灵生剑躁动不安。”
李德性听得直发愣，叶歌行突然走了过来，两手搭着他的肩膀，与他对视着，“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灵生剑的主人，但我错了，我只是代为保管之人，只是命中安排好把剑交给你的人，小德，你才是剑主！”
“我……我不明白，这怎么可能？我？”
“师弟，即便是叶歌行师尊也坦言受到灵生剑压迫，唯有你，也唯独只有你，完全感受不到灵生剑的抗拒，是它选择了你。”
崔年迟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是安慰还是鼓励，但其复杂的心情并没有完全表露出来，只有眉宇间的一丝担忧夹杂着无处藏身。
“所以我到底要做什么？”李德性咽了咽唾沫。
叶歌行让开身，指着那把剑，“跟它交流，让它安静下来，我们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这把剑在天瑞峰，甚至连掌门都不能，一旦传出去，天瑞峰乃至整个天瞿派都将有灭顶之灾，掌门绝不会冒着这样的危险把你留下的。”
“跟一把剑交流？！说话吗？”
叶歌行略带苦涩的笑着，“我知道你头大，与器灵沟通至少是金衍期才能办到的事，但现在你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管走进大阵里，灵生剑躁动不安，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你沟通的，你就尽己所能的安抚，不要让它再散泄更多的煞气了。”
李德性看了看他们二人，确定他们没拿自己开玩笑，这才接受了现实，小心翼翼的朝着那个红光阵阵的七星灯大阵走去，深呼吸后才鼓起勇气踩在了朱砂描绘的阵纹上。
可越是靠近，他就越是能感觉到，那跟脑海里给他搞事情的声音如出一撤的回响，在由弱变强。
李德性停在阵中央，把手悬在剑身前，微微颤了颤，终于紧紧闭上眼，靠着感觉下意识的握住了剑身——
“哈……终于……”
一声悠长的呻吟，和低语般的呢喃，在李德性耳畔如幻觉一般响起，他很确定周围没有人，但就是身临其境般听到了耳语。
李德性感觉自己脑袋里被撬开了一样，记忆里记得的，忘记的，前世的，今生的，全部都如走马观花般闪现。
而后他又看到了不属于他的许多记忆，拿着剑杀出尸山血海的，济世救人的，点化苍生的，纷繁复杂却仿佛不仅仅属于一个人。
李德性产生了一点奇怪的观感，仿佛自己和这把剑像两台电脑交感串联交流数据一样，把彼此的记忆给共享了。
“——弟——！”
稀薄而急切的声音在无数记忆中传来，李德性听不真切。
“师弟！！！！！”
眼睛冒紫光的李德性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被五个人一起架住，崔年迟和那三名亲传弟子一边两人的拽着他的手臂，师尊叶歌行双手死死抓住李德性的两只手腕。
再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剑取了下来，正要拔剑，叶歌行的气劲一直压制着他，才没让剑锋出鞘。
“冷静下来听我说！”叶歌行厉声大喊，“绝对，绝对不要把剑拔出来！你一拔出来，全天下的妖怪无论山精野怪还是稀世大妖，都会知道灵生剑出世！”
“我松不开手！胳膊不听使唤，到底要怎么办？！”李德性早试过松手了，根本没用。
“古道大神创造妖族留下的是一双对剑，既有缘起灵生剑，也有一把缘灭绝魔剑，这把灵生剑点化妖族既为万妖之母，你就把她想象成是个女人，现在生气了！哄她！”
“我、我母胎单身我怎么知道怎么哄女人啊！”
旁边崔年迟和三名亲传弟子，满脸苦笑不得，眼下这境况可不是搞笑的好时候啊！
叶歌行额头流下一滴尴尬的冷汗，“这……这还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但不要紧，我天瑞峰历来倡导因材施教，你天生一副好皮囊，女人缘不浅，为师教你立马就会了！”
“请师尊指点！”
灵生剑突然咔哒咔哒的挣扎着要弹出来，叶歌行赶紧抓着李德性的手腕，把它压了回去。
“首先，闭上眼睛！幻想面前的是你的理想型！不要怕丢人，说出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这可事关整个天瞿派的生死存亡！”
“好、好啊，闭上眼……现在是，幻想时间！”
李德性握剑的手越发不受控制，哆嗦着闭上眼自我催眠，“我喜欢的，我喜欢大姐姐一样喜欢照顾人的温柔女性，既胸襟广阔，又胸襟广阔，额、呃！还有、还有……”
咔咔咔——
“啊啊啊！还有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文能asmr舔耳武能龟甲缚调教！进可开开眼，退可当诱受！就、就是这样！”
近旁五人纷纷露出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但额头冒出更多冷汗的叶歌行赶紧反应了过来。
“好！很有精神！现在开始哄她！要够深情！不要弄虚作假！”
李德性看了看众人，吞了吞口水，“好，来了啊……宝、宝贝，丢下你这么久是我不对，对不起，我、我想保护你，但是你比我更厉害，面对你的青睐，我……我很自卑，你选择了我，我却不配拥有你，我原以为，你值得更好的人。”
灵生剑的震颤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叶歌行和崔年迟几人面面相觑，赶紧打眼神让李德性继续别停。
李德性羞耻心碎了一地，还得咬着牙继续，煎熬得脚指头都要扣烂地板了。
“你生气，呼……你生我气是应该的，我不争气，只有玉衡境还不知道努力，养不起你，是个人都会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要是让人知道了你跟我在一起，他们肯定会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简直暴殄天物，可我还是、还——”
李德性还了半天说不出下半句，本来已经快偃旗息鼓的灵生剑忽然又有了发飙的迹象，急得叶歌行差点跳起来。
“快说啊！”
李德性憋红了脸，“可我还是喜欢你！”
这个空间仿佛突然被扔进了黑暗而浩瀚的宇宙里，永远凝滞在了这个瞬间，人不动了，剑也不动了。
许久许久许久之后，叶歌行龟速一般缓慢的松开了手，旁边崔年迟四人也慢慢的放开了他的手臂。
李德性闭着双眼流泪，深情的抱着灵生剑，“即使是这样的我，你也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
李德性脑海里又出现了记忆交流时响起的那股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晰，灵生剑也不再作妖了。
叶歌行开始鼓掌，崔年迟也开始鼓掌，大家都在鼓掌。
“恭喜恭喜，恭喜啊小德，你完全不需要师父教啊！”
“我太感动了，师弟，你的表白实在太感人了。”
“对啊，吸……害人家眼泪都掉出来了，真的是编的吗？”
“怎、怎么说呢，太真实了，反而感觉是亲身经——唔！？”
“嘘——多余的事情不要想，多余的事情不要问。”
“啊哈哈，现在鼓掌就对了，鼓掌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