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乞宁病情十阶
目前阶段：八阶病重
李德性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李乞宁，一夜睡不着。
今夜情况似乎有所不同，李乞宁身上的脓液在不停流出，但脓包也在干瘪收缩，每隔一个时辰，他就得忙着擦去她身上的脓液。
备着的水桶也换了一遍又一遍。
如此直至后半夜，才慢慢停止了流脓。
李乞宁左边额头上的大脓疮缩了一大圈，也不再挤压左眼。
她半梦半醒间睁开过眼睛，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但李德性却一清二楚，打心底的高兴。
可李德性忙活完一停下来，心里就充满了困惑。
他对了空方丈的话没有半点怀疑，但如果天瘟，也就是天绛红只会感染试图救人之人，那些医者仁心的大夫都去世了，李文杰为什么……难道……
李德性摇了摇头，他不愿想把人想得这么糟糕，李文杰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绝不是演戏能演出来的。
只要还活着就总有相逢日，那总归是父女之间的事，日后会见分解的。
李德性心想着，放弃了继续纠缠这件事，兀自守在李乞宁身边，就这么坐着开始准备练功。
但正坐之际，他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他与李乞宁同根同源却盈亏相斥，那是不是自己越是练功强身健体，李乞宁就越是被病魔侵蚀体质虚弱？
李德性拿捏着无常其六，兀自沉思。
要是换个角度看，是不是他自残的话，李乞宁就会慢慢好起来？
这想法也只是存在一小会，李德性就放弃了，现在李乞宁就靠他一人照顾，要是自己倒了，李乞宁就算天瘟好了，肚子里也还有颗胎心石，仍然要命。
李德性放弃了修炼，在疲惫中睡了过去。
进入玉衡期以后，李德性就明显感觉精力和恢复力极大的提升，要是聚气期，他起码得睡够一晚上，但现在小半夜的时间也足够他恢复精神了。
天刚亮，他就自己起床了，做早课后的和尚再次送来了早餐，李德性喂李乞宁吃粥，惊喜的发现她胃口变好了。
例行捏手指问还要不要，头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虽然再吃半碗那根芦苇吸管就不再动了，但也足够李德性高兴的了。
胃口变好是恢复的好兆头，能吃才能活。
换了一遍裹身布，李乞宁又睡了过去，李德性抱着她出门，往了空方丈的寝室去。
刚来到门口，一名魁梧健壮如同怒目金刚的大和尚便从中退了出来，看门弟子都叫他了明长老，李德性也赶紧打了声招呼。
“早安，了明长老，晚辈李德性。”他深深一鞠躬，“请问了空方丈情况如何？”
了明回以合十礼，“了空师兄伤情稳定，并无性命之忧，昨夜之事，我已听弟子们一一道来，李施主不必自责。”
李德性抿着嘴，不知说些什么。
“李施主想必有许多事情想问吧，我正欲往仰天殿敬香，若施主不嫌，可随我一道前来，弥罗香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对令徒身体也颇有裨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了明在前头带着李德性和李乞宁，来到了寺庙更高一处的仰天殿。
这里是个供奉之地，楼顶中空，风雨不避。
正中央上尊三座木雕佛像，佛像丝毫没有保养的迹象，还有雨水落下的湿痕和白蚁啃咬的迹象。
更奇怪的是，佛像没有面孔，案上的灵牌也没有名字。
这里的盘香与大殿那边的不同，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薄荷味，更为提神醒脑。
了明进来后，静对正前方的三尊木像，喃喃一声阿弥陀佛，而后焚香敬拜，合十念经，一切做完却是长叹。
“了明长老，您敬拜的三尊雕像为何都没有面孔，灵牌上也没有名字？这原本是谁？”
了明侧身回头，“这三尊雕像都是同一人，乃我与了空师兄的授法恩师。恩师下山有言，此去寻诸世普渡之法，今生蹉跎晚悟道，无名无相，若修得三世功德圆满，便风为刀斧，雨为斫镐，雕金身，成法相，以溯佛法。”
那个下了山的行世先师？
李德性想起来了空方丈晕倒前那几句喃喃自语，似乎里头颇有故事，现在听了明娓娓道来，更觉得玄乎其玄。
“我听了空方丈说，他等我等了五十年，也是这位先师所托，我不太明白，他真能未卜先知？”
“非也，一切皆有因果，恩师直言，他第一世执迷不悟如混沌初开未醒，孽债累累佛成魔心，遂留三斋七悟之戒，望我等门下弟子虔心见性，引以为戒，亦静待俗世有缘人。”
了明说着，看向了那三尊无面佛像，“恩师座下有三位亲传弟子，大师兄了空，二师兄了性，最不成器便是我了明，其时恩师下山，选择了了性师兄陪同，留下了了空师兄，了空师兄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了空方丈那时才……”李德性低声自语。
“李施主是五十三年三斋七悟唯一一位适逢上山之人，也如恩师所言，带着一位受尽天瘟之苦的神相子，恩师所等之人，便是李施主无疑。”
“你们的师父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虽修习仙门道法，可是修为浅薄，实在不觉得能帮得上一位佛门高僧什么忙……”
了明露出笑容，沉默不语，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德性马上就知道这个大和尚在卖关子，莫名的郁闷了起来。
他不怕假道士装神弄鬼，怕的是这种有真本事的家伙故弄玄虚。
“李施主，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是个踏歌远行的好日子，师兄卧病在床，了明还得代为主持寺内大小事务，无法相送实为遗憾，我已安排弟子未真把饯别之礼送到马车上，他正在山下等着，望李施主喜欢。”
“多谢长老好意。”
这就要下逐客令了啊。
李德性俯身行礼，谢别了了明，可是走到一半，他又回头看了过去，“了明长老，你们这位师父叫什么？”
了明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他，李德性看不见他的脸，只有香炉青烟袅袅。
“摩孽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