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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抛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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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抛棄

    陸魚的呼吸驟然急促:“你都知道?”

    明硯輕輕點頭:“大部分。”

    陸魚胸口上下起伏, 安靜的小廳裏回蕩着他參差不齊的吐氣聲,像冷風中打哆嗦發出的那樣,帶着微小但連續的顫抖。

    在最接近真相的時候, 陸魚竟生出一股膽怯來。他怕自己知道了, 也承受不住, 像陸大魚一樣原地碎裂。但他又必須知道,不然眼前的幸福終究是鏡花水月, 一碰就散。

    陸魚苦笑,說:“硯哥,我們去暖和的地方, 我有點冷。”

    這個小廳其實比客廳暖和, 但面對着窗外的凄冷風景, 坐在孤獨的只能坐下一個人的椅子上, 讓他充滿不安。

    明硯沒說話,只是用交握的那只手拉着他,往自己的房間走。走到卧室深處, 推開了一扇陸魚穿越過來之後還沒有進去過的門,那是這間卧室附帶的小書房。

    兩間主卧都有各自的書房,陸魚那間是個大書房, 這間是個小書房。

    “我沒有多少書要擺,就選了小點的。”明硯解釋。

    陸魚點頭表示明白, 心中清楚,除了這個原因, 也是因為, 這房子是陸大魚買的。雖然在陸大魚的強行要求下, 房産證也寫了明硯的名字, 但當時的關系, 明硯肯定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也不可能選擇大書房。

    這間書房布置得非常溫馨,面積大概只有大書房的三分之一,輪廓是少見的六邊形。除了門這邊,有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窗。但與小廳的整塊無瑕玻璃不同,這三面窗是有白色窗格的,每個格子方方正正,像安全的幼兒栅欄。

    窗內垂挂着輕柔的素色紗簾,冷肅的天光透過簾布照進來,就被濾得溫婉了。

    房間中央放着一張圓形灰色地毯,非常厚實,看起來毛茸茸的。靠牆擺着工作臺和畫架,另一面牆則砌了一個假壁爐。

    明硯打開壁爐裏的仿真火焰,那豔紅色的火苗便蹿升起來,明明滅滅,還時不時發出炙烤木頭的哔啵聲。拉着陸魚坐到那塊地毯上,問他:“暖和了嗎?”

    地板下面是鋪排好的地暖熱管,坐在地上反而是最暖和的,相當于靠着暖氣片。

    陸魚愣愣點頭,好奇地左右張望,最後将目光落在與他相對而坐的明硯身上。他挪了挪,湊過去跟人家挨在一起。體溫透過薄薄的睡衣交互,比壁爐的溫度更暖。

    靜靜聽了一會兒烤火的聲音,陸魚開口:“我想知道,分手之前陸家跟陸大魚說了什麽。”

    明硯抿唇,他一直不擅長用語言表達,生意上的事能說清楚,遇上陸魚的事卻總是詞不達意。斟酌一下措辭,先說起來一件看似不相關的事:“出去留學之前,我問過你,畢業之後想做什麽。”

    陸魚靜靜聽着,沒有插言。

    “你說,不想出去工作,就想宅在家裏寫小說,問我會不會嫌棄你。”

    陸魚笑笑點頭,這确實是他會說的話。《魚王》火了之後,他每月拿到的錢,是尋常白領上班多年也達不到薪資水準,上班反而是浪費時間。

    明硯想起當年的情景,也忍不住勾唇:“我當時是很高興的,如果你選擇寫小說,那你去任何地方生活都沒有影響。所以,我放心地提交了留學申請。”

    說到這裏,明硯起身,取了一張壁爐上方用細麻繩挂着的小照片。那是用古老的拍立得相機拍攝的,方方正正,色澤泛黃。

    “我租了一套獨立公寓,沒有跟同學合租,等着……等你畢業去找我。”說到這裏,明硯有些不好意思。

    陸魚接過那張照片,那是F國的公寓照。一間溫馨的有白色格子窗的公寓,窗外是生長着綠草矮樹的小花園。

    那時候的明硯還是有錢的大少爺,可以輕松租下這樣帶院子的豪華公寓,等心愛的人住進來,坐到這扇格子窗前寫作,給下班的他一個缱绻的吻。

    陸魚看着那張清晰度不高的小照片,紅了眼睛。這些話,明硯大約沒有跟陸大魚說過,想來這也是一個小驚喜,未曾被發現便枯萎了的盒裝玫瑰。

    明硯輕輕碰了一下陸魚拿着照片的指頭:“你能,明白嗎?”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陸魚,明硯沒有抛棄他,一直在等他。他明白的,從看到七重海的時候就明白的。

    陸魚輕輕用指縫夾住那根觸碰他的手指,點頭。

    “你不是被扔掉的,按照雖然不正确但一直存在的封建傳統,沒有人家會丢棄健康的男嬰,”明硯說着,單手捧起陸魚的臉,用拇指慢慢搓了一下,笑着道,“何況還是長得這麽好看的孩子。”

    陸魚彎起眼睛笑:“我當然知道我很帥,所以一直猜測自己是被拐賣的。”

    明硯搖頭:“也不是拐賣的,你的親生母親,是一名未婚女大學生。”

    陸魚臉上的笑凝滞,驟然加快了呼吸。

    “她生下了你之後,得到了一個珍貴的留學機會,去世界頂級學府深造。就把你,交給了相熟的,沒有孩子的陸家夫妻,”明硯用雙手捧着陸魚的臉,強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天你去陸家,他們告訴你的,就是這樣的真相。”

    話可能不是這麽說的,但真相就是這個真相。

    留學……

    陸魚嘴唇顫抖,沉默了半晌,啞聲道:“我明白了。”

    他的親生母親因為要去留學,把他抛棄了。陸家因為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把他抛棄了。繼而讓他聯想到了同樣出去留學的明硯,他覺得被全世界抛棄了。

    世間的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同樣的壞事發生三次,人就會崩潰。

    親生母親的行為說明,前途比血脈重要;陸家的行為說明,血脈比感情重要;明硯的離開又說明,前途比感情重要。

    一個完美的死胡同,所有人都不要他,任何事都比他重要。

    “陸魚,陸魚……”明硯松開捧着他臉的手,将呆滞的陸魚抱進懷裏,小聲叫他,“我沒有抛棄你,我一直在等你。你這樣想我,我很傷心。”

    陸魚回過神來,緩緩擡手,抱緊了明硯。

    明硯輕輕順着懷中人的脊背:“你媽媽,也不是不要你。她那麽年輕,也許有自己的難處。我後來查過,她跟陸家應當是認識的。”

    話說到這裏其實已經很明白了,但此刻的陸魚不一定有腦子思考。明硯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直白的解釋:“當時的陸家夫妻沒有孩子,又很富有,對你來說,是很好的去處,不是嗎?至于後面他們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是你媽媽預料不到的事情。”

    陸魚微微顫抖,說不出話來。

    明硯摸摸他的側臉,低聲說:“想哭就哭吧,哥哥不笑你。”

    陸魚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眼淚就這麽被震了下來。

    明硯用拇指抹掉那顆淚珠:“這就是全部的真相,不管陸家以後添油加醋地跟你說什麽,都不要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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