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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
一年之中, 京城最好的季節莫過于秋天。
微風和煦,幹爽宜人,草坪上, 一群幼兒園的小朋友正玩着游戲, 有的來回亂跑着, 有的在和好朋友喋喋聊天,還有的正拉着年輕的母親或者保姆阿姨要去小攤買飲料或冰淇淋。
這是京城西區最為低調的一處公園,然而對這地段有所了解的人絕不會因附近缺少豪宅別墅而流露輕視, 只消看那草坪上友善社交的全職太太們,便知這頂尖學區收攬了多少名門。
在那群嬉鬧的小孩中, 有一個戴着酷酷鴨舌帽的小女孩落了單, 獨自坐在樹下, 安安靜靜地打量着這群新同學們。
“那小女孩是這學期新轉過來的。”有對幼兒園變動了如指掌的太太主動閑聊起,引來來一片好奇, 雖然是開學季,但片區适齡的小孩并不算太多,基本都是從小一起長大, 突然有生面孔進入大班,在這個名額極其難求的幼兒園,不免叫人有些在意。
“念念!我媽媽做了小餅幹, 你喜歡吃星星還是月亮?”
奇奇舉着自己最喜歡的兩個形狀餅幹, 大聲問樹下的新同學, 很快的,其他小朋友也朝她喊起來, “我帶了巧克力!”“這裏有冰淇淋賣——”
老師和媽媽都說, 要關心新來的小朋友,就是她們不叮囑, 他們也會這樣做的,無他,念念長得太好看了,而且和班上打扮得像洋娃娃的小女孩們不同,她實在太酷了!
在幼兒園裏,可愛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而這群心智尚未成熟的蘿蔔丁們,對扮酷毫無抵抗力。
穿着運動衫、頭戴棕色鴨舌帽的念念第一天在幼兒園露面,就立馬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圍着她七嘴八舌的新朋友就沒停過。
但目前來看,這個酷女孩似乎真的沒有那麽合群。
別看只是個幼兒園,太太圈裏對家長群可相當重視,念念的媽媽是在群裏的,然而就跟透明人一樣,別說收到或感謝了,各種通知經常需要單獨艾特或私聊才能到位。
一個很忙的職場女性,這群全職太太們很容易就勾勒出了這樣的畫像,近期搬到附近,沒有保姆,估計是套老破小,工作忙碌的中産階級家庭,疏忽對孩子的社交教育,也不重視興趣特長的培養。
“念念你好,”見小女孩起身走近,幾位太太依舊揚起溫柔的笑容,“你想要蘋果派還是菠蘿派?”
這個圈子什麽樣的人都有,就是沒有不聰明的,在這個資源過卷的西區,任何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小角色,都絕不能輕易得罪。
然而出人意料的,這個才六歲的小女孩搖搖頭,婉拒道:“謝謝阿姨,但我已經吃完今天的甜品份額了。”
顯然,和她們的想象不同,這是一戶管教嚴格講究規矩的人家。
奇奇媽媽驚嘆道:“念念,你的自制力太了不起了!”
不需要人看管,念念小朋友主動移開視線,克制住對那菠蘿派的渴望,繼續望向那踢着球過來的小男孩,走近清脆喊道:“小滿哥哥。”
這一聲把所有目光喊過來了,那帶着餅幹和各種派的太太們驚訝了半秒,立馬熱情起來,“小滿!你今天怎麽來公園了?”
“一年級開學适應嗎?要不要嘗嘗這個……”
到處是打招呼的人,和念念這個新人不同,小滿是片區的老熟人了,他已經有了小大人模樣,見到寒暄的大人也不害羞,大方地回答道:“我放學了,是來找念念的。”
“念念——”奇奇媽媽拖長了調,“沒想到念念是小滿的朋友啊!”
幾名太太對視一眼,思緒電轉,不約而同地想起念念的大名,可沒聽說哪家姓林呀。
草坪旁,圍着小滿哥哥的小朋友越來越多了,他去上小學後,這群蘿蔔丁就群龍無首,沒人指揮起他們做游戲,都沒意思了。
但今天,已經榮升為一年級生的小滿顯然不打算帶他們玩了,只和念念說話,“你什麽時候回家呀?我媽媽說要帶你一起回去吃晚飯。”
幼兒園早就放學了,念念是被老師帶過來一起參加班級秋游的,她跑過去和老師解釋,又回到小滿身旁,“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奇奇媽媽問:“你們沒有大人來接嗎?要不要我幫你們給爸爸媽媽打個電話?”
這一公園街區可以說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念念一點也不害怕,回答道:“謝謝阿姨,我記得路的。”
然而小滿卻被說動了,問念念:“你記得你爸爸媽媽的電話號碼嗎?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媽媽看到你們一定很高興!”
“不。”戴鴨舌帽的酷女孩果斷拒絕,“我可以自己回去。”
然而奇奇媽媽已經把手機遞了過來,“念念,你和小滿一起走,老師也會不放心的,郊游規矩就是要家長來接,你也不想打破規矩是不是?”
沒有人來接她,念念嗫嚅了一下,看向放學路過的小滿,有些幽怨地輸入了一串電話,喊起澄姐姐。
她沒有給爸爸打電話,更沒有給媽媽打電話,念念知道他們這個點都沒有空閑時間。
學區不大,然而卻等了好一陣子,小滿已經指揮起其他小朋友跳格子,他叫念念參與,卻被拒絕,“我不喜歡這個游戲。”
她談不上高興地掃過這群人,眼底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早慧,叫人好奇起是怎樣的家庭氛圍才能培養出如此嚴肅的小女孩。
幾位太太有意将念念一家拉入親子社交圈,然而這孩子卻對父母含糊其辭,沒有正面回答過大人們開玩笑一般的問題。
這一态度顯然進一步激起了一圈人的好奇心,本來要趕興趣班的也不急着走了,等起這神秘的家長來。
不久後,穿着一身休閑套裝,妝都沒來得及化的女子從駕駛座匆匆下來,見到齊刷刷投來的目光吓得差點後退一步,尴尬地招手:“嗨?”
念念立馬熟練地上車,“走吧走吧。”
張亦澄還不明所以着,她沒認出這些太太們,畢竟年齡都不算同一輩了,然而這圈太太卻對她面熟得很,也不乏沒有想起來的,愈發迷惑地看着那年輕人把兩個小孩拎走了。
“我從水木苑趕過來呢,你們坐地鐵多好,車都堵死了!”
張亦澄哀嚎一聲,念念回答:“現在地鐵也很擠,我們應該走路回去。”
小滿面露驚訝:“念念,你怎麽知道地鐵很擠的?”
念念像看外星人一樣看他,“當然是因為我坐過呀。”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張亦澄腦袋都大了,步行沒多久的路程還在繞圈,到達小滿家時差不多花了半個小時。
“停——”她把車門鎖開了,轉頭看向念念,“小祖宗,你放過你那可憐的小滿哥哥吧。”
“我在和他講道理。”念念認真道,又扭頭看他,“小滿哥哥,你還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荒廢一年級的學習。”
小滿快哭了,打開車門往家門沖,撲進媽媽懷裏,惹得一群大人止不住笑,“怎麽了,你澄姐姐欺負你了?”
念念剛搬來沒多久,便以懂事聽話躍居全院最喜歡的寶貝第一名,小滿媽媽笑着和張亦澄打招呼,留她一起吃飯,小滿瞅了淡定的念念一眼,吞下了嘴邊的告狀,故作堅強道,“……沒有人欺負我。”
小滿媽媽是名醫生,也沒管自己這淘氣兒子,和保姆把菜布好,笑意盈盈地和念念說話,“念念喜歡新幼兒園嗎?京城和淮海比怎麽樣?”
念念不喜歡回答外人的問題,只喜歡提出自己的問題:“我什麽時候能上一年級呢?”
沒有人會怪罪長着這樣一張可愛面龐的小天使,小滿媽媽忍住了貼貼那臉蛋的沖動,笑道:“念念想和小滿哥哥做同學嗎?”
小滿的筷子都吓掉了,“不!”
小滿媽媽看過來,皺眉:“聶正骞,你今天怎麽回事?”
被點了大名的小滿委委屈屈,媽媽肯定不會相信念念欺負他,就算說了丢人的也是他,“我沒有……”
念念看向他,“小滿哥哥想和我做同學嗎?”
惡魔!小滿瞪她一眼,這個妹妹根本不是天使,他一定要讓大人都看到她的原形!
可他是鬥不過這個外地來的丫頭的,小滿失落極了,念念卻突然安慰他,“小滿哥哥,放心,就算我拿了第一,也不會嘲笑你的。”
她說這話時很自然,把小滿媽媽和張亦澄都逗樂了,“我們念念實在太聰明了,小滿,聽到沒有,以後在學校裏,你也要罩着念念,別讓其他同學欺負人。”
念念聞言沖小滿哥哥一笑,小滿頓時什麽怨言都沒有了。
她和張亦澄回了水木苑,今晚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念念嘆了口氣,看電視的奶奶立馬望過來,“念念,你今晚可以看動畫片,過來玩吧。”
“不,謝謝奶奶。”她抱着小提琴上樓,“我練一個小時的琴後再下來。”
陳俪無奈地見着孫女噔噔上樓,同張亦澄感慨,“這孩子怎麽養出的這性子?”
張亦澄見怪不怪,“像她爸媽!”
念念說練琴就練琴,半點懶不偷,自制力是不是随趙霧不知道,但那旺盛的精力一定是随了爸爸。
練完琴,她又自個兒看書,給今天的計劃表打勾,拍照發到群裏,這才下樓陪奶奶看電視,也不換臺,就看新聞。
念念和奶奶很親近,但這不是說她會撒嬌要什麽好玩的——這是張亦澄小時候的做派,念念親近一個人,主要體現在她會和對方認真聊天,回答問題。
比如奶奶問她今天在幼兒園怎麽樣,适不适應淮海,念念覺得都挺好的,不過她不喜歡中午幼兒園吃的胡蘿蔔。
她出生在雲浮,幾年後随父母工作調去淮海,四年任期結束,她又跟着父母工作變動回到了京城。這當然不是念念第一次來京城,每年寒暑假,她都會來水木苑奶奶這小住,但比起京城人這樣的自我認知,念念還是更喜歡雲浮,她最喜歡去的是平瀾縣困雀山,那裏的一切都和都市不一樣,對久居城市的小孩充滿新鮮感。
念念習慣了每年變動的生活,也很滿足,每年都能和愛她的長輩相處一段時間,最重要的是,她能長期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盡管他們老是加班,但總是能見到的,能親親抱抱舉高高。
她有些想爸爸媽媽了,但她知道工作剛變動,正是很忙的時候,念念沒有提起他們,時間一到,乖乖地回房間睡覺了。
有些睡不着,她想起來京城前爸爸媽媽的對話,他們房門沒關緊,她上衛生間經過時,好像聽到媽媽在小聲的哭。
可是他們好像沒有吵架,早餐桌上爸爸還給了媽媽一個早安吻,念念有些困惑,但不知道該問誰,問外人是不可能的,念念在家學到的第一條就是保密,但問媽媽,說不定她會傷心。
念念打定主意,要找個時間問個清楚。
可沒等到爸爸回家,念念就被澄姐姐帶出去玩了。
說是玩并不準确,這是大院老人家的大壽,德高望重,難得家族願意操持,陳家自然也要捧場。
念念對這樣的筵席還有些陌生,爸爸媽媽在淮海根基淺,類似的人情家庭宴會從不參與,當然,也有她年齡太小的緣故,可京城就不一樣了,念念心裏比對着差異,似懂非懂地任澄姐姐給她打扮起來。
好在這場宴會還有同齡小朋友,念念不是唯一的那個,她遠遠地看到了一個新同學,他驚喜地同她打招呼,拉着父母朝她走,念念只好拽緊了張亦澄,向陌生的叔叔阿姨問好。
這對夫婦顯然認識張亦澄,笑着摸摸念念腦袋,“我們肖肖最近老是念叨新來的小朋友,你就是念念呀。”
肖肖有些不好意思看她了,念念記住他了,這家人顯然和公園裏送餅幹的全職太太家庭不同,她乖巧地點頭,聽起澄姐姐和他們的寒暄,下一分鐘看到小滿,趕緊朝他揮起手來。
這場宴會的規模并不大,小孩更是少得可憐,念念不喜歡和生人說話,可老是有人湊近問她問題,澄姐姐突然不見了,小滿決定帶念念去找她,“外面有一個很漂亮的花園和噴泉池,裏面養了很多肥肥的魚……”
“那是錦鯉。”念念瞥了他一眼,走廊轉彎,一個沒注意,竟然撞到了人。
“抱歉。”她下意識開口道歉,那男人熨帖了一下西裝,沒有在意地正要離開,卻在她擡頭的那一刻,腳步堪堪頓住。
“等等。”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着說不清的語調,念念奇怪地轉身,眼神問小滿,他也搖搖頭,不記得這個人。
到處有監控,念念擡頭看了一眼位置,一點不怕地仰頭,一雙眼睛忽閃忽閃,靈動逼人。
他端詳她的同時,念念也在觀察這個陌生的英俊男人,他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脾氣也不太好,後面跟着的幾個像是下屬,總的來說,和她爸爸完全不像,更像是開公司的暴躁老板。
她确定自己剛才沒有踩到他皮鞋,也沒有把他西裝蹭到髒東西。
“你是哪家的小孩?”他眼皮擡起,掃了兩個蘿蔔丁一眼,問的還是小女孩。
念念不回答,反問他:“您好,您是哪家的大人?”
對方不怒反笑,饒有興致地盯着她,答道:“我叫周宴,你知道是哪兩個字嗎?”
念念的閱讀量已經很大了,識字也很多,可她沒法确定是哪兩個字,應該是周六的周,遲疑間,一張名片遞到了她手裏,他竟然蹲了下來,問道:“這位可愛的小公主,請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他很奇怪,但不像個壞人,念念掃過名片,回答他:“我叫林霁。”
“林霁。”周宴重複了一遍,琢磨問,“哪個jì ?”
念念打量着他,猶豫了幾秒,才回:“光風霁月的霁。”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些後悔告訴他名字了,一旁的小滿插嘴,“這是什麽字,是一個成語嗎?”
念念覺得小滿哥哥實在太笨了,可周宴卻大笑了起來,摸了摸念念的腦袋,忽然問:“你媽媽是誰?”
念念又不回答了,一旁的下屬對視一眼,驚奇起自家老板古怪的舉動,這麽多年來,周宴就沒和小孩這種生物産生過關聯。
“你的眼睛和你媽媽實在太像了。”周宴看着她,“不說話的表情也很像。”
可那是一張酷似趙霧的幼态面孔,五官英氣,任誰也不會錯認他和這孩子的血緣關系。
周宴的笑容淡了下來,念念發現了,問道:“你認識我媽媽嗎?”
他心中湧上一股難言的情緒,十餘年過去,曾經的恩怨是非如煙散去,那些曾以為無法和解的挫敗也終究在歲月的沖刷下被磨平。
自那以後,周宴第一次看清了不成熟的自己,也必須承認,那是一段失敗的、不合适的關系,而他對此心懷愧疚。
“我見過她。”周宴露出一個微笑,問面前的小女孩,“她有沒有如願成為一名大記者呢?”
念念立馬答道:“我媽媽是這世界上最棒的記者。”
周宴還想摸摸她的頭,然而念念眼前突然一亮,視線越過蹲下的他,朝走廊盡頭飛快跑去——
趙霧笑着彎腰,雙手将飛奔到懷裏的女兒高高舉起,“念念,想爸爸了沒?”
念念摟緊他,笑得甜甜:“超級想!”
他手臂輕松抱着女兒,目光落到一點點站起來的周宴身上,沒有打招呼,徑直轉身離開,念念扭頭看他,好一會兒才回頭,告訴爸爸,“爸爸,那個叔叔說認識媽媽。”
趙霧笑着應了聲,喊小滿一起走,“你們怎麽跑到這兒來的?還有,不是說過嗎——”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兩個小孩齊齊回答完,念念還要解釋,“我們交換了名字,不算陌生人了。”
趙霧知道女兒是個膽大的主,利落地沒收了念念口袋裏的名片,又和女兒異口同聲道:“下不為例!”
趙霧忍俊不禁,念念掙紮着跳下來,自己走路,“爸爸,我已經長大了!”
小孩似乎總是急于證明自己的成長,念念确實比一般小孩都要懂事得早,趙霧也不打算真的壓着她。和外界想象的不同,他和林惜岚都不怎麽管束唯一的女兒,念念長成這般性格,完全是任其天性自由發展出來的。
一重新進入宴會廳,張亦澄便急沖沖地跑過來抱緊了念念,“我差點被你們吓死!一眨眼就找不到人了——”
趙霧下班後直接來了宴會,張亦澄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所幸,所幸……她剛才差點就讓宴會主人地毯式搜查了。
而趙霧的突然出現也引起了不少目光,他離開京城圈長達十四年,年輕的面孔換了一波又一波,真正走上這條道路的卻不多,而這麽多年過去,不管是哪一層的圈子,都再無人能無視他的存在。
他牽着女兒,上前和過壽的老人家問好,多的是竊竊私語,“這就是新上任的那位……難以想象的年輕。”
小滿被送還媽媽手中,他還惦記着和念念說話,卻又有些怕念念爸爸——雖然他一直朝他和顏悅色地笑,從來沒動過脾氣,不知道比自己那愛鬧騰的老爹溫和多少,可小滿還是本能地察覺到了不敢冒犯的氣場。
小孩子對這種氣息很敏銳,對父母的态度更加敏感,因此哪怕念念在大院裏初來乍到,也絕對沒有小孩敢欺負或者孤立她。
念念對小滿哥哥的這些小心思全然無察,她給自己系好安全帶,問爸爸:“今天媽媽回來嗎?”
和媽媽相比,念念沒有那麽怕爸爸,除了忙一點,她覺得她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調任安定下來後,趙霧的工作時間便逐漸走向規律,相比要應對各種突發情況和到處跑的林惜岚,他陪女兒的時間要更多一些。
念念已經習慣了他們加班,聽到媽媽今晚會回來,開心得露齒一笑,“我今晚要和媽媽睡!”
趙霧無奈應好,回到家後日常健身——他絕對是同輩裏身材保持得數一數二的男人了,哪怕和年輕人相比也不遑多讓,穿着西裝往臺上一坐,各種官方攝像裏最端正的總是他。
為此某人常常調侃,果不其然,今晚也不例外,林惜岚把包一扔,往沙發一躺,休整幾分鐘後爬起來,跪坐着手臂支在沙發背上,笑吟吟看着跑步機上的人,“趙隊長自律得真叫我自嘆弗如呢。”
“這是為了誰的幸福?”他背對着沙發跑步,輕笑氣息不變,林惜岚轉身也只能看到他滲濕的襯衫後背,聞言笑容更深,“有危機意識是好事。”
兩人的床上生活一直很合拍,哪怕是到了奔四的年紀,得益于趙霧的運動習慣和天賦異禀,幸福水準依舊維持在較高的水平,林惜岚每每想起,都不禁感慨自己實在幸運。
趙霧從跑步機上下來,頸上的汗巾擦拭了一下,湊近沙發給仰頭的林惜岚一個深吻,木樓梯傳來噔噔的腳步聲,兩人不徐不疾地分開,念念幾乎是跳上了沙發,有些賭氣道,“我們已經快三天沒見了!”
林惜岚摸着她腦袋道歉,“對不起寶貝,是媽媽的錯,下次一定回來早一點。”
念念沒有真的怪她,反而摸摸她的頭發絲,“媽媽,你太辛苦了。”
林惜岚心都化了,親親她的面頰,聽到她要陪睡後下意識轉頭看趙霧,趙霧微微聳肩,林惜岚笑着捏女兒鼻子,“好吧今晚陪念念寶貝。”
念念已經練完琴了,找媽媽一起下圍棋,她沒有上過圍棋興趣班,都是在曾祖父那學的,除此之外,她還喜歡練書法,和三分鐘熱度的小朋友不同,只要她下定決心要學的,至今沒有放棄過一門。
相比之下,林惜岚這個媽媽就有些懶散了,工作之外,根本無暇發展別的興趣愛好,每年能抽出幾個短假和趙霧去戶外徒步就是極限,其他時間不是在寫稿就是開會。
這些年來,她也算大大小小拿遍了新聞獎項,代表作極多,進入人民日報社後,林惜岚更是憑借着對新媒體的敏感度,把握住了主流價值觀的重要陣地,成為了溝通年輕一代的傳聲筒,能犀利可親切,可謂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不少人看好她成為副總編輯,因此林惜岚的繁忙程度還真不比趙霧少。
念念喜歡聽媽媽講故事,和爸爸那無聊枯燥的工作不同,媽媽的世界簡直充滿戲劇,到處是驚心動魄的事跡,比童話寓言要有意思多了。
把棋子收好,林惜岚陪念念躺在小床上,熟練地編了一個故事出來,一個又一個,念念依舊沒有睡意,反而抓住了故事裏的一個小點,發散問道,“媽媽,爸爸有沒有欺負過你呢?”
林惜岚大腦正放松休息着:“沒有呀。”
“可是我有聽到媽媽哭。”念念挽住她的手臂,“就是在回京城前那晚,那不是傷心的意思嗎?”
“噢寶貝。”林惜岚終于反應過來了,有些尴尬,面上依舊鎮定,“哭有很多種原因不是嗎,感動、幸福,這些都可能流淚……”
她情緒激動就容易流眼淚的老毛病随着年齡改善了不少,然而在趙霧面前卻變本加厲,惹得他拿她半點辦法沒有。
念念明白了,“那媽媽上次是幸福的眼淚嗎?”
林惜岚頭皮發麻,“對。”
念念以前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幸福對她來說是一件不需要過問的事,現在她開始思考了,“為什麽呢?”
林惜岚試圖和她解釋,“因為爸爸很愛媽媽,媽媽也很愛爸爸。”
“這就是幸福?”念念問道,“那我也是幸福的?”
“當然。”林惜岚摸摸她毛絨絨的腦袋,“你就是因為爸爸媽媽很相愛,很幸福才出生的寶貝。”
她無比輕松自然地說出了這樣的話,林惜岚心中一動,望着眼皮一點點沉下的女兒,湧起一陣陣暖意。
念念的床太小了,林惜岚沒有真的陪睡,給她撚好被子,留了小夜燈,剛一出房門就被一個打橫抱起——
趙霧俯身親她鼻尖,往主卧走去,“剛才的話我可都聽到了……”
隔音門被鎖好,林惜岚伏在他頸項直笑,又作樂似的湊近他耳畔,“我明天休假。”
趙霧的浴袍腰帶一松,兩人一齊栽倒在大床上,他輕咬上她的下唇,含笑道:“巧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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