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
蝴蝶谷。
谷内有队人群沿着被踩踏出的枯槁小径一路向前,两队侍卫身披重甲,急步行走边发出沉重摩擦音,衣甲上,残有林间凶兽的血液。
褐红的血迹同今日午时落下的雨水残留混为一起,在走过的泥路上留下深刻明显的脚印。
队伍最前头,两侧侍从举着印有“柳氏”二字的长牌,而骏马背上的红衣青年身形懒散,居高临下盯着面前在荆棘丛探寻草药的下属。
直至对方翻找无果后,从茂密林间走出,神情疑惑汇报,语气认真严肃:
“白薇花丛下的月枯果已悉数消失,近日来吉安多有小雨,周围却全无脚印,定不是凶兽,想来是人为摘取,并抹去了痕迹。”
就算每年白薇丛果实有多有少,却不可能一颗都无。
“是吗……那就是提前被人摘走了,真可惜,”柳相君摊开羽扇挥了挥,眉眼间是早有所料的不在意,他语气轻飘淡然,“奇怪,先前探子说还在呢,左右不过两三日,是何方来人、动作如此迅捷?”
慢悠悠的问话让后方不少侍从心中一惊,却都定了定心,没有说什么。
“探子是你吧?”柳相君扇子一合,身子晃荡,扇柄端指向队伍中的一人,语气轻佻,“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矮个辫子男额头渗出汗珠,兢兢业业走到最前面,单膝跪地。
他乃柳家暗卫出身,又知晓其中暗情,自然听闻过眼前替身“一日杀百人搏位”的骇人听闻,谎报消息虽是家主指示,可如今时机未到,他生怕眼前的青年因愤怒一个抬手就将他杀了。
还未等男子想好如何两全其美地圆谎,马背上的青年却扬起狭长的眼尾,一一扫过下方的所有人,不紧不慢道出心知肚明的事实。
“你们说,会不会是家主故意所为,设局引我入此?”
!
怎么会有受害者自己站出来说的?
没到原定行动时间,再加上没有指令,侍从下属皆心神一滞,被不按套路出牌的话给弄懵了。
林中队伍前方,两位暗阁黑袍人依旧静默站立,没有动作。
“既然你自己知晓,那便快些自戕在此,省得脏了本少的手。”
阴暗幽茂的丛林中,一顶四方轿穿过绿叶繁枝,传出道虚弱却清晰的男音。
只见四个轿夫赤裸上身,两腿着黑色布裤,出现在众人眼前后,整齐划一停下脚步。
那轿子外侧看由坚固的黑桃木所制,雕栏木窗精细,上方的饿虎扑兔图案绘制栩栩如生,随着一声声单薄的咳嗽声,窗后的昂贵丝绸被拉开,露出张惨白如纸的脸。
那人透过小窗,隐约露出个上身无力地倒在后方柔软的靠垫上,目光悠长夹杂各种情绪,落在那抹大红色身上。
真少爷眼皮因用力和虚弱仍在隐隐颤抖,似极力想知晓对方在看到“正主”后的表现和神情。
恐惧?担心?害怕?
都没有。
令他失望的是,青年身姿依旧挺拔卓越,不曾因话语真相矮下半分,接受目光的同时,漆黑如墨的瞳孔同时也在打量他,平静地可怕。
“柳相君,蝴蝶谷里外三层四面埋伏,趁早投降认错,本少倒可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不甘心,再次说话强调自己的出现和存在。
“你叫自己的名字做什么?”柳相君回答。
轿中少爷闻言一愣,惨白的脸浮上层红色,似是恼羞成怒,讥唇相讽:
“你见过人和狗一个名字?你出生就是个下贱的奴仆!本少早已和父母商量好新名,叫‘柳日佳’!寓意身体长康的意思,怎会和你相同?”
一长段话音落下,因情绪激动开始猛烈地咳嗽。
待林中寂静了,对侧才开口回话。
“见过人踹狗急的,倒未见过狗咬人怒的,”柳相君眯起眼,不知为何,嘴角挂起亲切的笑意,“再者,就算改名了又如何?你身体长康的往后余生,终是会活在我的影子下。”
“你……”
分明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却直击柳日佳内心,他见此也不多废话,正欲下达命令让周围埋伏的人动手,却听“扑通”一声。
只见先前传话的哪个矮个辫子男子面色痛苦,捂着红肿的脖颈似正遭遇窒息危险,他胸脯剧烈震动喘着粗气,却只出不进,在眨眼间便瞪着眼睛没了气息。
刚想下达的命令被遏制在喉间,柳日佳莫名其妙,蹙着眉头不知何种原故,思考停顿了刻,还是准备照原计划进行:
“两个人去查明原因,剩下的人赶紧去把这贱仆杀——”
这次,柳相君利落打断了他,居高而下的神情带着睥睨,道出原由:
“这都没有感觉到吗?也对,你本来就身体虚弱站不起来,他是中了毒,源自蝴蝶谷下的——”
“京琼花。”
京琼花不是因天气炎热早就枯萎凋零了么?
况且,他在行动前早让人搜索了整片蝴蝶谷,并无第二股人手势力,换而言之,此刻偌大的谷内全是他的人手,这贱仆凭什么不慌张?
轿中,柳日佳脑子飞速转动思索,这才后知后觉环境的凉意。
是因为午时下雨么?
“轰隆——”
下刻,大地产生剧烈动响,竟有人从地底破土而出!
不对,地底怎么会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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