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看,这是奴婢晨起时从御花园折下的桃枝,真奇怪,明明是寒冬腊月,这株桃枝开的异常鲜艳呢。”
丫鬟惊喜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唤醒,苏筝看着她手中的桃枝,黛眉微蹙:
“拿出去罢,我不喜这类徒有虚华的东西。”
桃花样貌娇艳,可惜花期转瞬即逝,终归是化作一滩腐烂之物。
从小时候起,阿爹就常教育她,她是丞相府嫡女,是身份可比公主的南阳郡主,所以自有的傲气与尊贵,她是样样不会少的。
她喜作绣,擅女红与古乐,有时她想,就这样一辈子拢于丞相府中,赌书泼茶,绣花奏乐,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场欢愉。
只可惜,自她生下时,阿爹便告诉她:
“像筝儿这般的女子,是该做皇后的。”
是啊,像她这般高贵的嫡千金,惟有皇后的位子,才配的上她。
参加宫宴的时候,她对于官场间的交谈并不感兴趣,尤其是那个太子,愚昧无知,莽撞自大,苏筝偶尔想,倘若萧国真将皇位给了他,那么这个天下,可真就一眼望到头了。
面对太子殷勤的示好,她推脱也不是,只能含笑应下,随后带着身旁的丫鬟走出宫门,她厌恶极了这场宫宴,更厌恶那些人的须臾奉承。
走着走着,她不觉也走偏了路,朱红色的城墙黯淡,过往的宫人愈来愈少,她心中暗暗惶恐,丫鬟也有些担忧: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罢。”
苏筝心中纵有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也就在那时,她遇见了这一生中都难以忘怀的人。
她见识到了他的隐忍,看见了他所遭受的屈辱。
其实,依着她的身份,纵然那些公主皇子身份尊贵,也会给她几分薄面停手,但她没有那么做,而是撑着伞,慢慢看着容鸩是如何被喂下那颗令人痛不欲生的毒药,看着他被众人抛弃后,独自一人倒在地上默默忍受。
真稀奇啊,那样痛苦的神色,他却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至他离开后,苏筝才回过神来,一支温润细腻白玉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令丫鬟去将那枚玉簪拾起,鬼使神差地别于自己发髻上。
后来坠入锦池中,她挣扎的时候蓦然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深墨色的眼眸中的冷漠在看到自己发上的这枚白玉簪时顿时愣住。
是容鸩救了自己,在他问及自己发上的这枚玉簪时,苏筝撒谎了,她摸着发上的玉簪,温声道:
“这玉簪是我幼时阿爹寻城内玉匠打造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漠然离去,好似对这枚玉簪再没有什么意趣。
苏筝很喜欢他,喜欢他的那双眼睛,喜欢他的唇,喜欢他的一切。
容鸩善于谋权,自那瑶池一别后,苏筝并未再见过容鸩,却不曾想会从父亲的口中听到对他的赞叹以及丞相府的暗助。
苏筝清楚,父亲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帮助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想要的,是借助容鸩的手取得皇位,自己去做那个纵横天下的相师。
倘若容鸩不顺于苏府,父亲也有办法杀了他。
她甘愿去容鸩军帐中作陪,固然被旁人耻笑又如何,她想要的,远远高尚于他人。
那九公主不过是个粗野蛮女,苏筝从未把她放在眼里,她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粗野蛮女,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容鸩所有的欲念与爱意。
她开始学着苏府内院中那些肮脏的伎俩,下毒也好,陷害也罢,苏筝只想让她离开这里。
她不在乎一切,她只想得到容鸩。
可惜的是,一次次的伎俩都被洛娇娇轻巧躲过去,苏筝每次见到她,她的笑颜明媚,同身旁的宫人嬉笑着。
她以为是洛娇娇心计高超,可直到后来,苏筝才明白。
在设计的下一刻,陛下早已命人守住凤梧宫门,精心挑选的慢性毒药也已经下在了自己的膳食中。
被爱的人,他连后宫中的暗斗都不愿让洛娇娇参与。
之所以没有杀她,不过是因着丞相府这道薄弱的关系还在苦苦支撑着她的命数。
册立洛娇娇为后的那一天,是苏府的落难之日。
一封封通敌的信件自苏府内宅中被官兵搜出,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坚挺的身影也弯了下来,瘫在大门旁再也没了动静。
苏筝没有了高贵的姿态,她跪倒在官兵脚下哀求:
“让我去见容鸩。”
她不信,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容鸩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吗?
一个落魄的千金小姐,还不知未来是怎样的下场 官兵自是不愿与她产生太多纠葛,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锁链镣铐缠在她脚上时,还好王烈及时赶来。
他疲惫地看着丞相府的狼藉,叹息一声:
“本尚书从未想过,苏丞相竟会有这般狼子野心,妄想对皇位下手。”
“不会的……”她拉着王尚书的衣袖,失神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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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爹没有通敌卖国,王大人, 您与苏府十几年的故交,现如今苏府有难,还请您救救苏家!”
头磕在地上很痛,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拼了命地想要唤醒眼前人心中最后的怜悯。
“求求您,让我见见他。”
哭声婉婉,无尽的痛苦淹没了她的意识,她跪在地上无声哭泣着,才听得王烈一声叹息:
“本尚书与你阿爹略有交情,但作臣之道须以先为君后为己,陛下虽是削减了你阿爹手中的权力,但也派人送来了万两黄金有绫罗布匹,想让你阿爹留于丞相府中颐养天年。
谁知你阿爹野心太大,竟借着这万两黄金通敌,试图谋害陛下!
苏筝,念及你并无重错,本尚书已与陛下相求,饶你一命,但你也要记好自己现在的身份,切莫一错再错。
今日是册立皇后的大喜之日,你便继续留在宫中,用着苏府残留的金银自度一生吧。”
她被软禁在宫内,生死无望。
容鸩不肯见她,她就放下所有尊严,一路跪到承乾殿外,细嫩的皮肤上伤痕累累,那些宫婢大多投来嘲讽的目光,偶有人心存怜悯,悄然向前告诉她:
“今日皇后娘娘身子抱恙,陛下正在凤梧宫内陪着娘娘呢,姑娘就算跪至次日辰时,陛下恐是也不会来见您。”
雪夜萧索,她执着地跪在殿前,单薄的鲛绡抵不过寒意,身子失去了知觉,不知是哪位宫奴怜惜于此,寻了张布毯披盖在她的身上。
容鸩没有来,即便是早朝,他也径直而过,连半分眼神都不曾施舍于她。
路过的大臣多以向她投来怜悯的眼神,亦有先前同苏府交恶的臣子明讥暗讽,言语里的唾骂不肯放过她,她最终没有撑住,倒在了承乾殿下。
醒来的时候,丫鬟还在为她煮着药方,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对她说道:
“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全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儿,瞧见小姐落败了,便什么都不肯依着您。
奴婢去太医院求了好久,还是皇后娘娘路过时出面,抓了一些药草来让奴婢给您煎服。”
“扔了罢。”她冷冰冰地说出口,丫鬟愣了一下,她哭着劝道:
“小姐,您身子受了风寒,倘若不喝药的话,您熬不住的。”
她不肯喝药,皎皎月光透进这座荒芜的冷殿中,苏筝抬手遮挡,指缝的柔光倾泻而下,她好像听到了哭声。
哭声由远至近,万分熟悉。
她想啊想,眼神茫然不知,直到丫鬟一声低唤,她才发现,原来那道扰人的哭声源自自己。
苏筝在院内栽种了很多文竹,苏府残留的金银并不多,只能勉强维持几日的生计,所幸她善于女红竹雕,贿赂了守宫的兵卒,让他们外卖于官家女眷里。
皇后来的时候,她还在靠在破旧的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雕竹,满是尘埃的冷殿里昏暗无比,那人华彩绫罗盛然,发上的金钗玉络耀眼璀璨。
苏筝没有想到她会来到这里,她并未停下手中的雕刻,甚至连余光都不愿再望向她,洛娇娇身边的宫婢有些不愿,冷声质问:
“放肆!见到皇后,你为何不跪?”
洛娇娇拦住她的话,苏筝看出来了洛娇娇的逞强,纵然华装金玉相配,她面上的苍白与瘦弱常人一眼便能看出来。
苏筝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那日洛娇娇去晋州时,怕是乔声已经伤及她的经脉心神。
她活不久了。
面见她时,自己竟是难得的心平气和,勾起唇角微笑道:
“皇后娘娘若是来看我笑话的,恐怕叫您失望了。”
洛娇娇看了自己一眼,清眸微睁,似乎对自己的话只感觉莫名其妙。
雕刻的文竹忽然掉落,她没有去捡,只是注视着空荡荡的双手失神,洛娇娇很自然地坐在桌旁拿起她还未绣完的锦帕漫不经心道:
“听闻苏小姐女红甚为精妙。”
“不过略懂一二,娘娘谬赞了。”
“是吗?”洛娇娇轻轻一笑,她握着那块锦帕细细琢磨了一番,最终淡然道:“野雉交颈,凤翎藏于羽翼之中,这般徇烂夺目的锦帕丝织……”
含着笑意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放在自己身上,轻道:
“苏筝,你野心不小啊。”
丝状物的卷轴被她扔在桌上,明黄色的绸缎引人注目,洛娇娇咳嗽了一会儿,她的面色逐渐疲惫苍白,不知手中握着什么东西,涂以鼻尖许久,面前的女子才再次缓过来。
“本宫在宫外替你寻了个身份,剥去你的奴籍,去坊间当个绣娘吧。”
“洛娇娇,你这是在怕我吗?”苏筝终于开口,她讥笑道:“你怕我有朝一日,会把你踩于脚下,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送我出宫?”
洛娇娇手一顿,她轻笑一声:
“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怕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朝堂上的大臣皆不敢同那通敌叛国的苏府扯上任何关系。
你的阿兄在民间借着丞相府的身份为非作歹,苏筝,倘若你再继续以苏府小姐这个身份苟延残喘,想对你动手的,可不会是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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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无惧于苏筝,直接自己倒了一盏茶浅酌:
“你什么时候走都好,倘若不想走,留在这座偏殿里也不错,本宫不会拦你。
你随时都有机会离开,这道锦书中有本宫的手笔,倘若……日后容鸩要对你下手,你大可把这道锦书交予他,或许能够保全自己。”
苏筝死死地盯着她,眸中的冷意再也遮藏不住:
“洛娇娇,你又何须在此装什么好人?你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可除了这个皇后的身份,你又算得上什么?
现在的安国,还会认你这个九公主吗?怕是现在的你,除了皇宫外哪里都去不得。”
“好人?”洛娇娇轻呵一声,偏殿内随着的宫女被她遣退,她站起身来,病弱的身躯撑在木桌上,她喘着气,过了许久后才慢声道:
“本宫何须去伪装个善人,苏筝,你难道真以为本宫除了皇后的身份就一无所有了吗?民心所向,政道辅然,你要记清楚。
是容鸩离不了本宫,并非是本宫离不开他。”
苏筝没有说话,手里紧紧攥着刻竹的匕首,她想,现在殿内并无旁人,同这样的残废之人共处一室,她才是位于上者之人。
“苏府通敌谋国的证据,是本宫亲自搜罗,交予大理寺卿的。”
洛娇娇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素手掂起桌上的那盏茶轻抿,随后莞尔笑道:
“现如今,苏小姐难道还认为丞相府的满门抄斩是被奸人所害,诬陷于此吗?”
苏筝猛然瞪大眼睛,怨恨地盯着她:“是你!”
“苏丞相多次明里暗里对容鸩下手,但凡容鸩稍有不慎,他不旦会落得个暴君昏君的恶号,苏府那些私兵的剑刃下一秒就能落在他的颈间。
容鸩饶有兴致,想要慢慢去泯灭你苏府的权,可本宫等不了。”
洛娇娇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她轻笑道:
“本宫并非什么圣贤之人,念及你从未插手过苏府一事,本性尚有几分温良,方来予你这份锦书。
同样,本宫干预不了你的决定,宫外繁华安详,远比这皇宫囚笼中要自在得多。”
她话还来不及说完,猝然又猛烈咳嗽起来,殿外凤梧宫的宫婢听及殿内的异响,不顾一切地贸然闯进来搀扶住洛娇娇,带着哭腔的声音担忧:
“娘娘,奴婢这就为您去请太医!”
洛娇娇抬手拦住她的动作,那小宫女哭得更厉害了,她抹着眼泪哽咽道:
“娘娘您什么退路都给旁人铺下了,您又何曾想过自己?
朝中九品臣职您也要去为其谋划,娘娘,您再这样下去……”
宫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尖叫一声:
“娘娘,娘娘!”
洛娇娇晕倒在偏殿门口,守门的兵卒也慌忙来此帮扶,还未等太医赶到,洛娇娇忽然睁眼,虚弱无力地靠在宫女身旁,涩着嗓音对他们说道:
“无碍,扶本宫回宫罢。”
苏筝稍有庆幸洛娇娇在那一刻醒来,倘若她真倒在冷殿门前,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同旁人交代。
洛娇娇死的那天,她难得的心情大好,让身旁一直陪着自己的小丫鬟去宫外买了几壶好酒,亲自去御膳房内拿出金银哀求了好久才换来两碟小菜。
她不善于酒,辛辣刺激在喉间,苏筝没有望而却步,她一杯杯喝着,身边丫鬟来劝时被她一下推到地上,勾唇冷笑:
“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主子的酒都敢劝?”
小丫鬟不敢多言,只是蜷缩在角落里暗自啜泣,她觉得很烦,又饮了几杯酒后才堪堪尽兴,醒来的时候已是不知天地为何物,朦胧间一片昏黑鸦鸣。
太监捂着鼻子皱着眉看着这冷殿中的狼藉一片,两个宫婢端着白绫与一杯酒,躬身献上。
“苏小姐,皇后娘娘薨逝,黄泉道上凄寒孤独,陛下特有恩赏,让您陪着娘娘一同上路。”
她酒意未醒,胡乱地让丫鬟给她寻来自己最好的衣裳,丫鬟却没有动,她扑通一声跪在太监足下,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公公,求您饶了我家小姐吧。”
太监冷眼看她:“罪臣遗孤,本该不存于世上,若非皇后娘娘良善,在苏府抄家之日,你就该斩首于西市中。”
她没有说话,酒意催心,只是痴痴地笑着,丫鬟听完太监的话,猛然想起什么,惊喜道:
“有的!皇后娘娘曾给了我家小姐一道锦书,能保住小姐的命!”
丫鬟四处在冷殿翻找着,她的手上还生着冻疮,可她不管不顾,冷殿中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她翻了四五遍都未能寻到那保命的锦书。
“不必寻了,”苏筝嘴角漾开一抹笑意:“我把它给烧了。”
她总算恢复理智,朱唇轻启,只是淡淡问道:“陛下呢?我要见他。”
“陛下正守在皇后娘娘凤体旁,任何人不得接见。”尖细的嗓音可真扰人厌烦。
所以,即便她快要死了,容鸩都不肯来见她的。
她笑着接过那杯鸩酒,记得私塾老师曾同她讲过,鸩与鸠这二字是不同的,鸩之一字,其羽毒烈,浸在酒中乃为剧毒,而鸠之一字,恍如天间云雀,翱翔于天地之间。
毒酒入体,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这是她最后能与容鸩产生关联的事情了。
梨花潇潇暮雨,过往冬风卷起,满树飘零。
终是,败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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